40 ☆、(13)
媽又能怎樣,她把持朝政這麽多年那些個迂腐較真兒的官員還不是也忍過來了!
劉娥看形勢大好,便繼續說道:“既然朝廷待你們不薄,你們自然也應該為朝廷出力。南方的事情不能放着不管了,各位愛卿可有什麽好辦法?”
劉娥話音一落,朝臣們開始活躍起來。晏殊進言道:“臣以為應督促各省各鄉的地方官員加大錢糧的收繳力度,以保國庫充盈,如有辦事不力者,應嚴加查辦!”
寇準一聽這話立刻反駁道:“晏大人說出此話是要将南方的百姓逼上絕路嗎!揚州米價暴跌,糧食根本就不值錢,再加上今年旱災欠收,一戶人家辛苦一年種的的糧食恐怕也換不了幾文錢,自己的糧食要上交,賣糧的錢又買不到足夠的口糧,你這是要逼死南方的百姓啊!”
翰林院的王大人站出來說道:“寇大人此言差矣,收繳錢糧就是為了赈濟百姓,若是朝廷手中錢糧不夠又拿什麽赈災?況且南方還是有富饒之地,此次旱災打擊并不大,把那些人手裏多出來的糧收集起來轉給受災嚴重的人,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米價如今一鬥不到一文錢,誰願意賣糧?還不如明搶呢!不如先穩定米價才是正事。”臺谏院的吵架老将站了出來。
“等朝廷收了米,市面上自然會多出許多錢,到時候米價不就跟着漲起來了嘛。”尚書省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年官員說道。
“說的容易,李大人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臺谏院一個新晉火藥桶立馬反駁道,“一鬥米不到一文錢,就算把市面上的米都買光又能放出多少錢?再說朝廷手裏又有多少錢,別忘了我們還欠着契丹人三百萬斤銅沒給呢!”
朝堂慣常的嘴炮大戰又開始了,空氣中吐沫星子橫飛,每個人都用盡自己的肺活量和別人對掐,但向來伶牙俐齒的丁謂卻一直一言不發,他心中亂的很。除了揚州米價暴跌這件事,截至目前所發生一切的□□他比這裏所有人都清楚。擾亂物價,扳倒劉娥,這是他和耶律奇珍一開始就定好的目标,但他們費盡苦心上演了一出貍貓換太子,對劉娥似乎并沒有絲毫的影響,她依舊能呼風喚雨,皇上依舊像個傀儡,朝廷沒有任何的改變。丁謂恐懼的發現,自己遠不是劉娥的對手,也許從一開始他的路就選錯了:如果劉娥想要除掉一個人,那他注定死無葬身之地,那自己現在再向劉娥搖尾乞憐會不會還被原諒?可是他折騰了這麽久,受了那麽多的委屈,難道都白幹了嗎?丁謂心裏實在不甘。。。。。。
“三百萬斤銅的事諸位不用着急,這個任務不是交給丁大人了嗎?”呂夷簡慢吞吞的說道,“丁大人,不是說好乾元節後就交銅嗎?也不知你辦的怎麽樣了。”
丁謂一聽這話在心裏罵了呂夷簡一萬八千遍:這老匹夫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欺負人。劉娥也趁火打劫跟着說道:“丁謂,呂大人可是在規定期限內捉到了刺客,你的事兒完成的怎麽樣了?”
丁謂一股火憋在心口,脫口而出道:“臣沒有去籌銅,因為契丹人要的那三百萬斤銅根本就不該給他們。”
此話一出所有朝臣目瞪口呆,沒人想到丁謂居然有這等勇氣違背劉娥的旨意,看來把他交給大理寺卿薛延玉查辦是真的把他吓傻了。
劉娥冷冷的說道:“丁謂,你公然抗旨,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回禀太後,此次揚州米價大跌,與其說是米價跌了,不如說是銅價漲了。我大宋以銅為通貨,朝廷雖年年鑄錢,但比起民間的交易總是不夠,自古錢貨之間,錢貴則物輕,錢輕則物貴。今年糧食歉收,若是市面上銀錢充足,照理說糧食本應漲價才是,如今卻跌至一鬥不足一文,究其原因便在于銅錢匮乏,這正是錢貴物輕的表現。揚州米價已跌到這個地步,若是再從民間搜刮銅料給契丹人,只怕這場物價之亂很快會很快波及整個大宋。遼人向來只要銀子,今年突然改要銅料,說不定他們就是有意擾亂我大宋物價,因此這三百萬斤銅不該給他們。”
呂夷簡冷笑了一聲不依不饒的說道:“丁大人說的好有道理,既然已看透契丹人的陰謀,當初那耶律奇珍開口要三百萬斤銅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話?朝廷上下明明你最精通錢貨之理,卻眼睜睜看着太後和皇上答應契丹人的無理需求。太後,臣以為丁謂未盡到責任,應嚴加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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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謂一聽這話簡直火冒三丈: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呂夷簡啊呂夷簡,我丁謂若有翻身的一天,第一個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事已至此丁謂的膽子反而越發的大了:“未能及時看破契丹人的陰謀臣自然有責任,但正所謂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立刻拒絕契丹人的要求,此事還請皇上定奪!”
整個朝堂鴉雀無聲。
雖然之前一直有人呼籲劉娥還政,為了這事兒沒少在朝堂上打過嘴仗。但乾元節“貍貓換太子”之事一出後,還政已經成了一個不得碰觸的敏感話題。之前劉娥是皇上的親生母親,還政不過是讓她退居後宮,大臣吵吵這事頂多是為了表現表現自己做事有原則,可是現在皇上還認不認劉娥為母親則完全未蔔,她一旦還政,皇上很有可能會要她的命,丁謂說這話,看來是真不想活了。
劉娥面不改色的說道:“這事是我親口答應耶律奇珍的,自然沒有道理反悔,不然皇家顏面。。。。。。”
“朕以為丁愛卿說的有道理。”
都快被人遺忘的趙祯突然說了今天早朝的第一句話,朝堂倏然安靜了下來。按照劇本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該是他說話的時候,這出逆轉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可是趙祯不僅說了,他還繼續說了下去:“言出必行固然重要,但黎民蒼生社稷穩定更加重要。當初答應耶律奇珍時,還未出現揚州物價暴跌的事情,丁愛卿未能及時谏言也不是他的過錯,今天他為江山社稷力排衆議,朕以為非但不應罰,反而應賞,諸位應多向丁愛卿學習才是。”
本來都做好掉腦袋準備的丁謂聽了趙祯這一席話心髒狂跳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在朝廷上八百年都不說一句話的趙祯居然為自己說話了,他跟呂夷簡賭氣做出的政治投機竟然賭對了。
“謝、謝主隆恩。”丁謂跪下去語無倫次的說道。
“平身。”趙祯很溫和的說道,他做的非常自然,仿佛自己一直都是這朝堂的主人。趙祯的這幾句話仿佛一個信號釋放給了所有人,殿下這些宦海沉浮的老油條都接收到了,每個人都開始默默的在心中審時度勢。
劉娥顯然也收到了趙祯的信號,她溫和的說道:“官家,兩國外交畢竟是大事,言而無信恐怕有失體統,此事恐怕不能憑丁謂一句話就下定結論。”
“母後說的是,”趙祯恭順的說道,“朕以為這事還要繼續讨論,這次早朝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也好,”劉娥轉向朝臣大聲說道,“各位還有事要奏的嗎?”
群臣都未答話,劉娥說道:“既然沒有要說的,那就散朝吧。”
“臣等恭送太後、皇上。”
劉娥和趙祯站起身來,他們的目光不經意的對視在一起。劉娥的心裏警惕了起來,她發現自己有了個難纏的對手,不管自己權力有多大都抵不過趙祯手中那張致命的王牌:他才是皇上。
散朝後的大臣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走,小聲議論着剛才朝堂上發生的事。劫後餘生的丁謂腳下生風滿面春光,既然已經确認皇上的心意,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在朝中找尋同黨了。
前面不遠處寇準正一個人獨行,丁謂趕緊趕上去打了個招呼:“寇相公。”
寇準看見是丁謂,只冷冷的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丁謂用讨好的語氣說道:“萬萬沒想到今天早朝皇上竟然公然反抗太後,看來皇上是有意讓太後還政啊!這對于我等一直等待這一天的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幸事!寇相公向來是朝中主張還政第一人,丁某願為大人馬前卒,共成大業!”
寇準冷笑了一聲:“丁大人,你怕是找錯人了吧?”
丁謂一頭霧水的說道:“寇相公這是何意。。。。。。”
“五年前你就說要與我共成大業,結果我們舉事的前夜你就向劉娥告密,使得我們功敗垂成,所有反對劉娥的人盡皆被流放或斬殺,這才搞的整個朝廷落入劉娥手中五年之久!現在劉娥厭棄你了,你就轉而讨好皇上,想要再與我輩為伍,你以為老夫會容下你這種卑鄙小人嗎!”
寇準的大嗓門吓得丁謂渾身一個哆嗦:“寇相公何出此言。。。。。。”
“丁謂你給我聽好了!”寇準吼道,“老夫是絕不會與你這種小人為伍的!想要在朝堂上投機,你還是找別人去吧!”
寇準狠狠一拂袖轉身離去,丁謂被寇準剛才一席話吼蒙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熱臉貼到寇準的冷屁股上去了。一股熱流直沖丁謂頭頂,他的臉霎時漲的像豬肝一樣:簡直是豈有此理!當年寇準戲弄丁謂溜須就讓他懷恨在心,如今他公然辱罵丁謂這豈是丁謂能忍的了的,丁謂簡直恨不得立刻将寇準挫骨揚灰。
“寇準,你給我記着,”丁謂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道,“我丁謂跟你沒完,沒——完!”
丁謂氣哼哼的回到家中,他一回去就大聲呵斥下人,摔這個砸那個,即便如此仍然滿腹火氣發洩不完。他把下人都罵了出去,一個人正坐在房裏生悶氣,白虎派到他府上的那獨眼無賴出現在書房門口嬉皮笑臉的說道:“丁大人今天好大的火氣啊,出了什麽事?”
丁謂一看這無賴心裏更加來氣,但又不敢表現出來,他沒好氣的說道:“沒什麽,朝廷中的事。”
獨眼大漢笑嘻嘻的說道:“丁大人最近似乎諸事不順啊,先是法華寺的事,現在朝廷裏又出了事。”
丁謂本來氣兒就不順,一提起法華寺他心裏火更大了,那該死的法華寺到底是哪裏來的錢,怎麽就把兩千兩銀子給還上了,肯定是什麽賤人暗中給了他們錢,肯定是。。。。。。
紛繁的思緒在丁謂腦中橫沖直撞,他腦海中不知怎的浮現出了他在法華寺火化白雲大師那日的事,白雲大師的屍體被禁軍帶走,然後他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尼姑打了個照面,那小尼姑的臉好生熟悉,那日他心裏太亂未曾細想,可那張臉他并不曾忘記,始終存在于他的腦海裏,她到底是誰呢。。。。。。
天哪!丁謂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尼姑就是賽金枝!沒錯,那尼姑的臉和他印象中賽金枝的臉一模一樣!怪不得法華寺能還上錢,原來裏面藏着這等人物!
獨眼大漢見他這般反應不由問道:“丁大人,你這是怎麽了?”
“我知道法華寺為什麽能還上錢了,當年的天下第一女掌櫃賽金枝就藏在法華寺裏!”
“此話當真?”獨眼大漢一聽也來了興趣,“丁大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丁謂将自己怎麽認出賽金枝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獨眼大漢聽着聽着眼中放出了光彩,他問道:“丁大人,這事你還對別人說過嗎?”
“我也是剛想起來,未曾對別人提起。”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獨眼大漢哈哈大笑了起來,“丁大人,這事千萬不要對別人說,關鍵的時候會有大作用的。”
“有什麽大作用?”丁謂不解的問道。
“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這可真是要什麽來什麽啊。”獨眼大漢的獨眼裏露出了猙獰的兇光。
☆、花想容與白虎
? 汴梁的夜晚浮華絢爛,但這家小酒館樸素到連個牌匾都沒挂,只有一面酒旗斜插在門口,這裏就是老好人幸秀才那獨一無二的酒館。
幸秀才借着一盞如豆的燈火站在櫃臺後面專心致志的寫着字,店內只有一個客人,他已經喝的爛醉,桌子上堆了好幾個空壇子,他喝的衣衫不整頭發散亂,仍然舉起壇子瘋狂的灌着酒,他就是蜂巢的頭牌男娼花想容。
最後一個壇子也喝空了,花想容把壇子扔下大着舌頭叫道:“老板,再拿酒來。”
幸秀才放下筆心平氣和的說道:“這位客官,你已經喝的夠多了,不能再繼續喝了,況且小店也該打烊了。”
“我說了拿酒來!”花想容用力砸着桌子胡亂嚷嚷着,“難道你是怕我付不起錢嗎?我現在就把酒錢抵給你!”
花想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他奪過幸秀才手中的筆在一面雪白的牆壁前站定,這面剛粉刷不久的牆壁不久前還被狂草說覆蓋。花想容醉意朦胧的說道:“聽着,我的文章能值千金,現在我就用我的文章來抵你的酒錢!”
幸秀才搖搖頭嘆了口氣:“可惜又糟蹋了我一面牆。”
花想容舉起筆在牆上寫起來,筆下的狂草如行雲流水,随意而至,筆不斷意不斷,筆畫之間風起雲湧氣象萬千,那篇文章更是重巒疊嶂氣勢逼人,花想容說自己文章值千金,果然不是自誇。整篇文章一氣呵成,花想容落下最後一筆後長長的吐了口氣,提筆在文末提了個名字:花拙齋。
一看到這個落款,幸秀才本來溫和的臉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他快步走過去用袖子蹭掉了那個名字,花想容扯着幸秀才的衣服嚷道:“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擦掉我的名字!”
幸秀才厲聲說道:“你給我聽好了,我們當初合作的條件就是你必須忘掉花拙齋這個名字,你只是花想容,再提起原來的名字只會給大家惹不必要的麻煩!”
花想容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對,我是花想容,蜂巢的頭牌男娼花想容,可惜了這麽一篇文章,配上個男口妓的名字也就一文不值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拿男娼最值錢的東西來付酒錢吧,老板,怎麽樣,你要不要睡我?”他說着作勢要把衣服脫下去。
幸秀才按住了他的手:“你的酒錢我不要了,別胡鬧了,趕緊回去吧。你聞聞自己的身子,都有些發臭了,回去好好養養,最近不要再接客了。”
花想容哈哈大笑起來:“人生得意須盡歡,我已經從骨子裏爛掉了,早就什麽都不在乎了,來來來,老板,我來陪你睡,良辰美景怎能辜負。”
醉醺醺的花想容硬是纏上了幸秀才,兩人正糾纏間白虎進來了,他上前去将花想容拉開:“你這是幹什麽呢,被人看見怎麽辦。”
得以脫身的幸秀才面露嫌惡的表情:“他最近是越來越瘋了,這樣下去只怕遲早要壞事。”
白虎正色說道:“老板,我與花賢弟都是天涯落魄人,投身老板門下只為報一己之仇共成大業,如今眼看即将成事,難道這個時候你厭棄了我們嗎?”
幸秀才嚴厲的臉上重新綻開了溫和的笑容:“大俠何出此言,既然共商大事,老朽豈能中途抛棄各位?只是花公子最近确實有些。。。。。。我是怕他壞了事。”
“花賢弟命運多舛,落到今天這步也不能全怪他,我會看好他的,必不會誤了老板的事。今天來我是有個消息想告訴老板,賽金枝沒有死,她在法華寺出家了。”
“當真?”幸秀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思索了片刻突然一拍巴掌,“不錯!我也見過她,前段時間有個尼姑曾到我這裏,當時我就看着眼熟,果然就是她啊!這消息來得可真是時候。”
“老板想必已經想好這線索該怎麽用了?”
幸秀才微微一笑:“天下不過一局棋,每一招每一步我都已想好,只是現在還看不分明而已,大俠稍安勿躁,待我步步為營招招坐實,這天下自然會運籌于我們掌中。”
“一切都聽老板安排,我先走一步了。”
白虎向幸秀才一抱拳後離開了,幸秀才重新回到櫃臺後面興致勃勃的寫起字來,看他興奮的表情,仿佛天下的命運就決定于這幾個方塊字之間了。
汴梁夜晚絢爛的光華落在那些背陰的小巷裏,只落下了一些金燦燦的渣滓,雖然這裏也蒙着一層薄薄的浮華幻象,但終歸是掩飾不住的凄涼慘淡。喝醉酒的花想容步履踉跄的在小巷裏踽踽獨行,醉意朦胧中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将近十年前。
那一年的科舉皇榜還未放出,新科狀元郎就紅遍了汴梁,新科狀元花拙齋,文章寫得奇俊,人也長得奇俊,翩翩少年郎憑一支筆傾倒了整個汴梁,人們紛紛感嘆他有如此美貌何須再有如此文采,有如此文采何須再有如此美貌。達官貴人主動與他結識,閨房少女為他夜不能眠,皇上也愛他愛的緊,人們紛紛議論皇上說不定要招這不滿二十歲的美少年當驸馬。“奇俊花郎”花拙齋,汴梁那年最大的紅人,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腳下,他如一只驕傲的雛鳥鳳凰,展翅欲飛上人生的巅峰,那是何等的風光啊。。。。。。
花想容沉浸在對往事中跌跌撞撞的走着,突然他胸口一陣惡心,他沖到路邊扶着一棵花樹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胃部一陣陣的痙攣收縮,他就像要把整個胃都吐出去一樣瘋狂的吐着。等到終于什麽都吐不出來了,他雙腳一軟跪倒在了地上。吐出的穢物弄髒了他的衣服和頭發,可他一點兒都不在乎,身上沾上這些髒東西,他就聞不到自己身上那快被男人玩爛的地方散發出的惡臭了。花樹上的繁花被他搖落了一身一地,因為快半年沒下過雨,那些花兒全都打皺了,雖然遠看還是郁郁蔥蔥的一樹,近看卻發現那些花就像年老妓口女的臉一樣已經毫無生命活力,只剩些粉彩胭脂抹出的俗豔。
花想容的臉就像這些花,雖然還能看出過去俊秀逼人的輪廓,可如今缺了一只眼睛的消瘦面龐已經完全沒了當年的神采,只剩些許殘存的青春勉強粉飾。當他還站在人生巅峰的時候,誰能想到有一天他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造化弄人四個人這世上沒人比他懂得更深。
罷了,罷了,他不是還是“奇俊花郎”麽,只不過不是當年那個人人追捧的奇俊花郎,而是汴梁最見不得人的地方被男人玩弄的賤人而已,這聽上去仿佛黑色幽默。花想容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來,他又哭又笑就好像一個瘋子一樣。
“起來吧,別跪着了。”
一只手伸到了花想容面前,他擡起頭來一看原來是白虎。花想容沒有拉他的手,他止住哭泣,自己扶着樹慢慢站了起來。白虎掏出塊帕子遞給他:“把你身上那些擦擦吧。”
花想容看了眼帕子勾起嘴角笑了下:“有什麽可擦的,你應該早習慣我這副樣子了吧。”
白虎沒有答話,他硬把花想容拉過來,像擺弄小孩子一樣幫他擦幹淨身上的穢物,然後又蹲下來擦拭他被弄污的腳面。
花想容低下頭喚着白虎:“張齊賢。”
白虎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在叫他,他擡起頭來沖花想容笑了一下:“這名字真是好久沒聽見過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叫這名字的。”
“張齊賢,我的人生在西北的時候就已經完了,現在不過一具行屍走肉,對我而言,做什麽做什麽都無所謂了,你又是何苦呢?你好歹是個讀書人,就算考取不了功名,也能過正經人的日子,跟着我最後落草為寇,你不後悔嗎?”
白虎把花想容的鞋子擦幹淨後站了起來:“我一介莽漢,無甚追求,當年為花賢弟的錦繡文章傾倒,下定決心今生追随。花賢弟時運不濟,落入這等田地,我自然也奉陪到底,天地之間我本來就沒什麽要去的地方,怎麽活又不是活呢。”
花想容擡起頭用自己的獨眼凝視着白虎的臉龐:“張齊賢,你到底圖什麽呢?你跟着我淪落到這步田地,你若一無所圖我總是覺得自己欠你的,要不然,我們睡吧。”他說着把手伸向白虎的衣襟。
“花賢弟,”白虎按住了他的手,“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當初你一到汴梁,我便仰慕你錦繡文章,追随自己所仰慕的人還能有什麽企圖呢?我對你一無所圖,你若嫌我礙眼,只當我不存在便是。”
花想容閉上眼睛,一行清淚從他僅存的左眼流出:“張齊賢,我這輩子欠你太多,只怕下輩子會被你整的很慘。”
白虎笑了一下:“我不信人有下輩子,即便有也不會記得上輩子的事了,你放心吧,下輩子你必定活得一帆風順,我絕不會去打擾你的。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白虎把花想容抱了起來,他瘦骨嶙峋的身體輕的就像個小孩子,花想容靠在白虎胸前輕輕閉上了眼睛,白虎抱着他走進了汴梁小巷的深處。
智海這幾日心情一直不好,起因都是前段時間法華寺那事。那件事明明是他又當惡人又出力,最後法華寺交出的那箱價值進三千萬兩銀子的古幣竟然被丁謂給霸占了,簡直是氣煞人也!雖因為錢的事對丁謂恨之入骨,但智海可沒真想着要報複丁謂,他是擁有大智慧的皇家大和尚,不要惹惱掌權的這樣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白白受了委屈卻無處發洩,智海這幾日渾身都不得勁。
他這廂正不舒服着,宗性和尚推開禪房門向內張望着:“大和尚,您身體不适嗎?”
智海懶洋洋的說道:“生老病死人世輪回,我既是大和尚,必然已看透這一切,這具皮囊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宗性欽佩的說道:“大和尚果然是境界高,另吾輩高山仰止啊。不過看來大和尚現在不适合見人,我去叫那厮回去。”
“誰要見我?”智海問道。
“是燒豬院的慧明禪師,他蹲在外面怎麽都不肯走,說是有要緊事要向大和尚禀報,其他的什麽都不肯說。大和尚也知道那厮是個榆木腦袋,根本不聽勸,所以我來問問大和尚是不是願意見他。”
“燒豬院的慧明禪師。。。。。。”智海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寺裏确實有這號人,還是自己同意他留在大相國寺并給他開了那家燒豬院的,不過那號小人物哪兒進的了智海大和尚的法眼,他早忘了大相國寺還有那號人了。不過智海現在正閑的難受,有個小人物讓他來說教一番也不啻為一種休閑放松的好辦法。
“讓他進來吧,我見他。”
宗性對智海合掌施禮:“是,我馬上去為大和尚把他叫進來。”
過了一會兒慧明禪師進來了,即便已經出家許久,長得五大三粗的慧明禪師看上去依舊像個劫道的。智海擺出大人物見小人物的一貫姿态問道:“慧明禪師,你找我有何事啊?”
“俺有事情要向大和尚報告,”慧明禪師說道,“是關于法華寺的。”
“哦?”智海一聽來了興趣,“快說說,是什麽事?”
“過去的天下第一女掌櫃賽金枝沒有死,她在法華寺出家做了尼姑。”
“什麽?!”智海大吃一驚,“你從哪裏聽說的?”
“是俺的一個老鄉告訴俺的,他曾在賽家做過夥計,認識那賽金枝,前些日子他去法華寺燒香,認出了那個尼姑,當時他沒敢聲張,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智海興奮地問道:“你那老鄉能确定嗎?”
慧明禪師肯定的點了點頭:“俺那老鄉絕對不會認錯。”
“他認出的那賽金枝是個怎樣的尼姑?”
“他說那尼姑長得還挺俊,臉上一股戾氣,雖然和原來變化很大,但仔細看還是能認出來。”
智海興奮地搓着手,一臉戾氣的小尼姑。。。。。。錯不了,絕對是那個拿開水燙他的賤人!本來他還奇怪區區一介尼姑怎麽那麽嚣張,但如果是曾經的天下首富賽金枝,那這事就好解釋了,這回他可找着報複那小尼姑的方式了。
“慧明禪師,你報告的內容非常重要,我會記在心上,你先回去吧,以後有什麽事都要向這回一樣及時報告給我。”
“哦。”慧明禪師點了下頭就出去了。
智海和尚站起來來回踱步,他興奮地想,管他這事是真是假,哪怕那小尼姑只是長得像賽金枝,也足夠他好好整治她一番了,那法華寺孤苦無依,有了這條把柄落到他手裏,還不是任他□□!這事可不能報個官就完,賽家五年前就倒了,賽金枝也沒人再提了,就算報了官,官府也不一定願意管,而且這樣一來也不會有人知道是他發現這事的,表現不出他智海大和尚的英明神武,必須得想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智海推開房門大聲喊道:“宗性,快來,我有要緊事和你商量!”
慧明禪師從智海和尚那裏出來後就徑直回了燒豬院,燒豬院今天的豬肉已經買完了,除了他一個人也沒有。慧明禪師仔細看看左右沒人,從衣襟裏掏出一張紙條扔進了竈膛中,火苗舔過來立馬将紙條燒成了灰燼,那張紙上的筆跡正是幸秀才那筆方方正正的字。
☆、傳燈法會
? “傳燈法會?”如意的眉毛擰在了一起,“還必須得是年方二十五歲的僧尼?”
“是,”法華寺的師姐向她解釋道,“今早大相國寺傳來的話就是這麽說的,法華寺中只有你今年二十五歲,所以這次就有勞你跑一趟吧。”
如意不滿的說道:“他們大相國寺搞什麽名堂,莫名其妙的搞什麽傳燈法會,居然還規定了年齡,就跟給河神進獻童圌男童女似的。”
師姐笑了起來:“如意,你這是什麽話,傳燈法會乃佛家慣常舉辦的集圌會,意在破除癡妄,明圌心見性,祈禱吉祥。大相國寺每年都舉行此法會,一般都在佛誕日前後,今年雖辦的早了一些,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至于這年齡要求嘛。。。。。。可能智海大和尚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那個蠢貨能有什麽想法,”如意一聽智海的名字就一肚子火氣,“整天裝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其實還不就是個草包,靠着投機鑽營才坐上今天的位置。”
“如意,不可随意诽謗人家。。。。。。”
“我說的是事實,”如意打斷了師姐,“再說大相國寺雖然是汴梁十方禪林之首,但我們法華寺又不歸他們管,憑什麽他們辦個傳燈法會還得我們到場,不去不去,我才不去。”
師姐勸道:“如意,既是佛家盛事,何必再分寺院之別,再說前段時間大相國寺剛來找過我們麻煩,這次如果你不去再惹惱了智海大和尚。。。。。。大德尼最近身體欠安,最好還是別再生是非了。”
如意覺得師姐說的在理,她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說:“師姐,那我去。”
師姐欣慰的笑了:“你肯去就好,現在你就準備下山去吧,傍晚之前法會就開始了,可千萬別遲到了。”
“嗯。”
如意舉目向汴梁城的方向望去,只見城上彤雲密布,繁華绮麗的汴梁城看上去陰慘慘的。如意說道:“好多的雲啊。”
師姐瞧了瞧後說道:“可能是要下雨了吧,都快半年沒下雨了,能下場雨是好事啊。”
“我看不像是要下雨,”如意皺起了眉頭,“就怕是什麽妖怪要出來作亂了。”
因為長時間不下雨,地上已經幹的一點兒水分都沒有了,盡管家家都在門前灑水,但風一過汴梁城內依舊是塵土飛揚。今天一早天上就彤雲壓頂,人們渴盼着能天降甘霖滋潤幹涸已久的大地,等到了下午雲層越來越厚,天已經完全黑了,好像夜晚提前降臨,風也越刮越大,似乎真的要下雨了,不得不說大相國寺在今天舉辦祈雨傳燈法會還真是挑對日子了。
傍晚之前傳燈法會在大相國寺的正殿內舉行,包括如意在內二百餘名年輕僧尼在殿內在兩邊成列站立,不似法華寺的寒酸簡樸,大相國寺內金碧輝煌,殿內的銅器都擦得閃閃發亮,立柱、橫梁、佛像全都鍍了一層金箔,兩旁的金剛羅漢塑像色彩明麗簇然一新,形象活靈活現宛若随時會動起來。中央的供桌上擺放着蓮花吉祥燈,個數恰與在場僧尼人數相同,過後在場僧尼将持燈繞汴梁城游圌行祈雨。佛前擺放着巨大的蓮花座,那就是本次傳燈法會主持智海大和尚的位置。
殿外已有很多虔誠的市民跪在石板地上等待法會開始,殿內一聲鑼鳴,身披金色袈裟的智海大和尚在宗性和尚的陪伴下出現,待他端坐在蓮花座上,傳燈法會正式開始。外面天地間妖風更烈,塵土落葉漫天飛舞,殿內吟誦《大悲咒》的聲音響起。誦經聲抑揚頓挫如泣如訴,悲切的聲音恰與外面的天氣相呼應,蒼茫天地間人是何等渺小,不知來路,不知歸途,只能誠心祈願,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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