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14)
吉祥。
《大悲咒》念誦結束,殿內暫時安靜了下來,待铙钹敲響三聲後,智海和尚念起了祈願文,他念一句,殿內餘下的僧尼便跟着重複一句。
“上徹天堂,下通地府,
上祝諸佛菩薩,光照乾坤,
下資法界衆生,同入一乘,
三界四生之內,各免輪回,
九幽十類之中,悉離苦海,
五風十雨,免遭饑馑之年,
南無東郊,俱瞻堯舜之日,
浪子孤商,早還鄉井,
無邊世界,地久天長,
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薩摩柯薩,
摩柯波若波羅蜜!
摩柯波若波羅蜜!”
虔誠的念誦回蕩在大殿內,念到最後殿外的百姓也忍不住跟着高聲念誦起來,狂風中所有人的心聲彙成了一句話:“五風十雨,免遭饑馑,下雨吧!下雨吧!”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殿內也一片漆黑,鎏金的法器佛像隐沒在了黑暗中,只隐約浮現出金剛羅漢塑像猙獰憤怒的臉孔,外面突然一道閃電,接着一聲炸雷炸響在汴梁上空,殿外聆聽法會的市民都沸騰了起來:“要下雨了!佛祖顯靈了!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Advertisement
智海挑起佛前一盞燭火點燃了手中的蓮花吉祥燈,傳燈儀式正式開始,殿內僧尼依次從供桌上取蓮花燈,然後就着智海手中的蓮花燈點燃,已點燃佛燈的列隊走出大殿,按既定路線繞汴梁城游圌行,游圌行後再回到大殿集體念誦吉祥谒,整個法會就算正式結束。
長長的隊伍從大相國寺內魚貫而出,前面領隊的僧人手持淨瓶和楊柳枝,将瓶中淨水灑向道路兩旁,隊伍不斷地念誦着“摩柯波若波羅蜜”,夜風卷起塵土,僧尼手中的蓮花燈被狂風吹得火苗亂舞。道路兩旁早就擠滿了等待傳燈祈福隊伍的百姓,随着天色愈暗,狂風愈烈,似乎老天真的馬上就要下雨了,渴雨的人們越來越多的聚集在街上,好些人自發的跟着游圌行的僧尼隊伍,不斷有人喊着:“五風十雨,免遭饑馑!”
本只有兩百多人的隊伍漸漸彙聚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他們吟誦祈禱着返回大相國寺。天上紅蓮如一只靈巧的貓踩着高高的房檐跟着這支隊伍,他不僅僅是為了看熱鬧,這支隊伍之所以引起他的好奇,是因為他憑借自己的第六感,從這支虔誠的隊伍裏,嗅到了一絲不祥與陰謀的味道。
隊伍很快回到了大相國寺,這一路有很多祈雨的人跟了過來,院落裏都快站不下了。游圌行的僧尼将手中的蓮花燈依次放回供桌上,瑩瑩的燈火照亮了大殿。待僧尼再次列隊站好,智海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誦結束的吉祥谒:
“願晝吉祥夜吉祥,晝夜六時恒吉祥,
一切時中吉祥者。。。。。。”
智海念到此處時,突然天地間掀起一股妖風,妖風沖進大殿竟一下子掀翻了擺滿蓮花吉祥燈的供桌,蓮花燈掉落一地盡皆熄滅,整個大殿霎時一片漆黑,殿內的僧尼一時亂了陣腳,智海略顯虛胖浮腫的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色,他高聲喊着:“宗性!宗性!這是怎麽回事!”
院子裏的人群更是亂成了一鍋粥,狂風卷起沙土迷了人的眼睛,菩提樹巴掌大的葉子被吹落,随風狠狠抽打着人們的臉,大殿的房頂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原來竟是屋頂上金漆的佛像被大風刮了下來,佛像掉在地上一聲巨響碎成了齑粉。
狂風漸歇,慌亂的人們慢慢平靜下來,可是剛才一陣強風刮過,天上厚厚的雲已經被刮得無影無蹤,一輪紅彤彤的月亮挂在無雲的天空中,血色的圓月甚是駭人。祈雨法會上出現如此異兆另所有人都驚恐不已,一股神秘的恐懼籠罩着整個大相國寺。
智海在宗性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沖出了大殿,他臉色鐵青,看來剛才也被吓得不輕。智海提高嗓門大聲喊道:“諸位不要慌,且聽我說一句!”
一看是德高望重的大相國寺住持,慌亂的人群稍微鎮靜了些,智海靠在宗性的身上,如被什麽附身了一般神色狂亂,他神經質的提高嗓門吼道:“今日我大相國寺舉行祈雨法會,本應萬事順利感動上蒼,剛才大家也看到了,分明就是烏雲密布即将下雨的征兆,可是突然一陣妖風吹散了雨雲不說,還吹翻了殿內的蓮花吉祥燈,此等兇煞之兆分明就是老天降罪于汴梁啊!”
智海的聲音猶如詛咒令人不寒而栗,他深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現在我終于知道汴梁遲遲不下雨的原因了,說起來我身為汴梁十方禪林之首的住持也是大大的有責任啊。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佛門淨地混入了不潔之人,所以佛祖才降災于汴梁,今天祈雨法會之所以不順,也是因為那不潔的罪人就在這裏!宗性,快把那人揪出來!”
宗性立馬沖進了大殿一旁列隊站立的尼姑中,如意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就突然被宗性死死捏住胳膊揪了出來。如意被吓了一跳,不由和宗性拉扯起來:“你幹什麽!”
但她的力氣哪裏比得上宗性,黑燈瞎火裏宗性消瘦的臉更顯陰郁,他用力把如意拖了出來狠狠推倒在地上,如意趴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站在黑暗中的衆人,整個人都蒙了,她完全不明白事情的矛頭怎麽就突然對準了她。智海指着如意瘋狂的吼道:“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她引來了災難!她就是玷污佛門的那個不潔之人!”
“你胡說八道什麽!”如意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你這和尚憑什麽血口噴人!”
智海今日原本只想借傳燈法會整治如意一番,但老天突然降下的異兆卻令他實實在在的相信了自己的本用來誣陷如意的一番妄想,現在他打心眼裏相信如意就是那個毀掉法會的罪魁禍首。智海的臉已經完全扭曲了,他大聲喊道:“這女人是朝廷要犯!她是當年賽家的掌櫃賽金枝!”
“你胡說!我不是!”
如意瞬間變了臉色,她瘋狂的吼叫反駁着,可她的聲音立馬被淹沒在了周圍的騷圌動中。他們也像智海一樣被這無法解釋的天氣所震懾,如今智海的話猶如魔咒一樣點燃了這群失去理智的人,如意瞬間成了妖女,成了人們憤怒情緒的發洩渠道,他們恨不得立刻将她撕成碎片。現場衆人激動的情緒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不知誰大聲喊道:“殺了那玷污佛門的妖女讓老天息怒!不然整個汴梁就全完了!”
這聲喊叫如□□,院內激動的人群開始如潮水般瘋狂的湧圌向大殿。如意怔怔的看着洶湧而來的人群,既發不出聲音,也挪不動腳步。她覺得這一切十分的荒謬,又覺得十分的憤怒,可是此刻好像所有的道理全都不管用了,只剩下一個無理取鬧卻又理所當然的世界。如意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人向自己撲來。
突然一聲駿馬的嘶鳴劃破了人群的喧嚣,一匹金色的大馬如天馬一樣從天而降落在大殿前的臺階上,群情激奮的人群被吓得四散逃竄。天上紅蓮騎着大馬在大殿內随意沖撞,受了驚吓的僧尼尖叫着到處奔逃,身形肥胖的智海腿軟的跑都跑不動,他和宗性坐在地上抱着彼此驚聲尖叫。天上紅蓮在兩人面前勒住大馬,大馬在兩人頭頂仰起馬蹄,宗性和智海吓得都快要喊破喉嚨。
天上紅蓮笑了一下說道:“和尚,說到侮辱佛門淨地的不潔之人,我是不是更能勝任呢?”
“天上紅蓮!你怎麽在這兒!”一直傻站着的如意失聲叫道。
天上紅蓮回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白圌癡,還不快跑?”
如意立刻會意,她借着黑暗的掩護鑽進逃命的尼姑隊伍裏逃出了大相國寺。
看着她跑了,天上紅蓮自言自語道:“我也鬧夠了,得趕緊想辦法跑了。”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借着夜色的掩護飛身上了大相國寺黑漆漆的房頂,金色的大馬揚蹄沖出大相國寺,消失在了汴梁的夜色中。
大相國寺附近一片混亂,街面上已經變得不可收拾,現在竟發展到有人見到尼姑就上去一頓暴打,還有些流氓無賴渾水摸魚趁機占尼姑的便宜,真是可憐了從大相國寺裏逃出來的那些尼姑。
如意像只沒頭蒼蠅一樣在街上亂竄,她原來對汴梁很熟悉,趁着夜色躲在小巷裏倒是不容易被發現,可她心裏卻亂成了一團,她根本就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不知跑了多久,再也跑不動的如意躲到一條僻靜小巷的暗影裏,她一屁圌股坐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動了。如意這時才發覺自己的衣服都被冷汗浸圌濕了,心髒跳的像打鼓一樣随時要沖出喉嚨。這是她這輩子第二次這麽害怕,上一次還是五年前被抄家的那晚,那天晚上一夜間她就莫名其妙的什麽都沒了,甚至連腦袋都要保不住了,這一次和那次何其相似,只是這一回她除了這顆腦袋沒什麽可失去的東西了。
如意慌亂的盤算着自己該躲到什麽地方去,法華寺現在是絕對回不去了,回去寺裏所有人都要被她連累,老賴那裏她也不敢去,去他那兒要穿過汴梁的鬧市區,只怕去的路上就被人撕碎了。天亮前要是找不到藏身的地方,怕是真要死個不明不白了。。。。。。
如意正胡思亂想着,她看到地上一個被燈光拉的長長的影子向她這邊過來了,她緊緊貼着牆壁大氣都不敢出,在心裏不斷祈禱這人可千萬別發現自己。可這影子越來越近,如意撿起一塊石塊緊緊捏在手心裏。
等到那人走的足夠近了,如意突然狂喊一聲舉起石塊跳了出去把那人撲倒在地,來人吓得尖叫起來,如意一把捂住對方的嘴兇巴巴的吼道:“不許叫!不然殺了你!”
對方止住了尖叫聲,兩個人都膽戰心驚的看着對方,但等看清了對方的臉後卻又都不由一怔。如意從那人身上下來遲疑的說道:“你。。。。。。不是上官子蘭包養的那表口子。。。。。。”
“你罵誰表口子呢!”韓煙翠不客氣的回道,“都死到臨頭了,嘴還這麽不幹淨。”
如意疑惑的說道:“怎麽會是你?”
韓煙翠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沒好氣的說道:“我是在找你!”
“找我?”如意更糊塗了,“找我圌幹什麽?送我去官圌府領賞?”
韓煙翠啐了一口說道:“還真以為自己的腦袋多值錢呢。我去大相國寺看人家辦的祈雨法會,結果就看到那一幕了,你現在沒地方去了吧?換上這衣裳,跟我走。”她說着扔給如意一套花花綠綠的便裝連同一條頭巾。
如意不解的說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愛走不走,”韓煙翠冷冷的說道,“你願意在這兒等死,我也不攔着你。”
如意想了想一咬牙說道:“我就是死,也得死在你這表口子後面。你幫我看着點,我換衣服。”
韓煙翠把換裝後的如意帶回了望春樓,她把她藏進了一間廢棄的小柴房裏。如意坐在一堆垃圌圾上歇了一會兒後,韓煙翠回來了,這回她拿了水和吃的東西。如意接過餅子就狼吞虎咽起來,跑了這大半天,她胃裏早就空空如也了。
韓煙翠說道:“這裏是望春樓早就廢棄不用的柴房,平時絕對沒人到這兒來,你就先躲在這兒,過幾天打聽打聽風聲再說。”
如意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韓煙翠?”
韓煙翠笑了起來:“終于舍得叫我名字了?你聽着,我救你不是為了你,我是怕你死了,有的人該瘋了。”
如意沉默了片刻後遲疑的說道:“你說的。。。。。。是不是上官子蘭?”
“不錯,就是他,除了他,這世上還有誰值得我做到這個份兒上。”
“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麽一回事,我對他。。。。。。也沒什麽感情。”
韓煙翠嘆了口氣說:“看來你還是沒想起來。”
“想起來什麽?”如意不解的問道。
“罷罷罷,你們的事情我不參和,只可憐了子蘭被你生生折磨了這許多年。”
如意沒聽懂韓煙翠的話,她不再說話繼續吃她的餅子。兩個人沉默了片刻後如意說道:“你。。。。。。跟上官子蘭又是怎麽回事?”
韓煙翠聳聳肩說:“就是你看到的那麽回事,我是他包養的表口子,這已經是第五個年頭了。”
如意聽了這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那。。。。。。你們感情很好吧,他幹嘛不給你贖身把你接回府上當個侍妾?”
韓煙翠笑了起來:“因為我說過,誰要是贖了我,就必須得娶我。”
“那是上官子蘭不願意娶你?”
“是,也不是,”韓煙翠搖了搖頭,“我跟他也不是你想的那麽一回事,他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我們只是朋友。”
“那他又圖的是什麽?”這下輪到如意不明白了。
“人這一輩子,總有些別人不懂的執着,子蘭也一樣。”
“那你呢,你就這麽跟他耗着?又圖什麽?”
“人人都說上官子蘭是混圌蛋,唯有我拿他當寶看,我不愛他的錢,只愛他的人,他不明确的對我說不要我,我就這麽一直等下去。我一介青樓女子,這輩子能執着的只剩對一個男人的感情了,不然我還能怎樣?”
如意聽了她的話心裏酸酸的,雖然她對上官子蘭也有一份說不清的情愫,可是跟韓煙翠的一番癡心相比,她覺得自己輸了。如意有些羨慕韓煙翠,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并且追求的無怨無悔,而她從來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如意低聲說道:“上官子蘭不要你,真的是眼睛瞎了,我對他也沒什麽非分之想,你還不如就讓我死了,他以後一定會娶你。”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韓煙翠笑了起來,“你若真死了,也許我跟他也就沒戲唱了,我之所以能跟他相識,說起來還都得感謝你,一想到這兒,盡管你這人确實可惡,我也沒法兒恨你恨得牙癢癢了。”
如意擡起頭看着韓煙翠那張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臉,韓煙翠坐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說道:“你不是出家人嗎,應該最明白這世間因果報應因緣循環的道理,這世上的事本就是你欠他的,他欠我的,我又欠你的,往複循環沒有盡頭。你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欠了別人的,也不知道別人什麽時候就欠了你的,但這輩子這些欠債總有一天會結清楚的,人這輩子很多說不清楚的事情不就是這麽回事。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救你,說不定是我什麽時候欠了你的吧,又或許是老天爺讓你這輩子注定要欠我的。你看,我們長得這麽像,又喜歡過同一個男人,這本身不就是種緣分?既然是緣分,又哪兒來的那麽多的道理。”
如意只覺得自己心裏什麽東西在生長蔓延,她這輩子兩次死到臨頭,又兩次大難不死,多虧遇到了一些願意幫她的人,而對于這些人她又何以為報?也許這真的就是緣分吧。
韓煙翠對如意微微笑了一下摟住了她的肩膀,她輕聲說道:“你睡吧,睡醒了說不定這世上的事情就都有解決的辦法了。”
如意點了點頭靠在她肩頭閉上了眼睛,韓煙翠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也閉上了眼睛。兩個人一個人臉上帶着出家人的菜色,一個人的臉上是混跡青樓多年沾染的風塵,但她們看上去卻像親生姐妹一樣相似,不知冥冥中是誰造了這麽兩張相似的臉。
大千世界處處是解不開的結,此處解開便又在彼處系上,又有誰能猜的透創造這兩張相似的臉是為了實現怎樣的因緣際會?
☆、讨逆诏書
? 皇宮深處有些廢棄不用的宮室,平日裏冷冷清清連只鳥都不來,唯獨這一座現在是裏三層外三層的被圍起來,連只鳥都飛不出去。負責守衛的官兵人人不敢大意,因為耶律奇珍就被囚禁在這裏面。
從乾元節起,整個皇宮風波不斷,劫走張绮羅又被抓回來的耶律奇珍反而沒人關注了,自從他被抓回皇宮還沒人跟他說過話,他本人也恢複了原來那副讨人喜歡的乖巧模樣,整日待在寝宮裏絕不惹是生非。
黃昏的時候兩個太監端着食盒進來了,耶律奇珍正翻着手裏的線裝書,前面那個年老些的太監走上前來說道:“耶律王子,該吃飯了。”
耶律奇珍放下手裏的書慢悠悠的說道:“既然想見我何必要這麽偷偷摸摸的,大宋的皇帝都當的這麽窩囊嗎,皇兄?”他擡起頭來眼神直射向站在後面那個太監。
那太監除下帽子露出了臉,果然是趙祯。他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朕?”
耶律奇珍微微一笑:“一個皇帝想隐藏自己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趙祯對旁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退了出去,他轉向耶律奇珍厲聲說道:“時間有限,朕只問你幾個問題。”
“皇兄,今天你看上去總算有些當皇帝的樣子了。”耶律奇珍語帶嘲諷。
趙祯不理他的話接着問道:“你到我大宋來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是大遼派來的使臣,這還有什麽疑問嗎?”
“朕是問你的目的!”趙祯逼近他壓低聲音喝道,“你絕不僅僅是個使臣,你的話太多,行動也太古怪,你做這一切到底有什麽目的?”
耶律奇珍笑了一下:“我可以是來毀滅大宋的,也可以是來幫助你扳倒劉娥的,又或者是幫助劉娥扳倒你的,再或者我僅僅是作為一個使者來收取貢品的。語言并不可信,真正的目的往往隐藏于語言之後,權力的游戲裏第一重要的就是決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的目的,不妨自己來猜猜吧,看看是你先猜出來,還是我的目的先實現。”
“你不肯說?”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當然,你可以威脅要殺了我。”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
“那就殺了我試試看啊,”耶律奇珍挑釁的說道,“如果你們敢處死大遼天子的弟弟,當年就不會在澶淵與我們議和了,況且那些根本不想打仗的朝臣會同意殺了我嗎?你存在的意義不過是讓那些滿嘴大道理的士大夫滿意,這天下根本不是你的,你不過是天下人的傀儡!”
“耶律奇珍!”趙祯大喝一聲一把扯住了耶律奇珍的領口,耶律奇珍毫不退避的昂起頭來。因為強壓怒氣,趙祯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你不要以為朕不敢殺你,也不要以為朕不敢跟遼國開戰,朕一旦下定決心的話,必親自帶着我大宋鐵騎踏平你們遼國!”
耶律奇珍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才像話,這才是一個皇帝該說的話。記住,你才是皇帝,這天下只有你才說了算,如果有誰忤逆你,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殺掉他,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殺死我.只可惜,你現在連殺死我的權利都沒有。”他一把将趙祯的手從自己的領口上扯了下去,耶律奇珍長年練武的手十分有力,輕而易舉就推開了趙,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帶着微笑看着趙祯。
趙祯咬牙切齒的說道:“朕乃大宋天子,斷不會讓你擾亂我大宋天下,無論你有什麽目的,朕都不會讓你實現的!”
“那你就試試有沒有本事把刀駕到我脖子上吧,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我的目的,在你沒有能力殺了我之前,不要再來見我。”
趙祯打量了一番耶律奇珍,冷着臉轉身就走。
“等等。”
耶律奇珍叫住了趙祯,趙祯一言不發的轉過身來。
“皇兄,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你這皇帝之所以當的像個傀儡的原因,之前也許你還顧念母子之情,可是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動手嗎?如果你再不動手的話,只怕她就要先動手了,那個女人可比你果斷多了。”
趙祯沒有說話,耶律奇珍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雖然如今他被囚禁起來完全無法與外界聯系,但他已經什麽都不必再做了。該做的已經都做到了,該布下的棋子都已經布好了,剩下的就是等這盤棋自己運行起來,而無論這其中有多少變數,最終的結局只會有一個。
夜已深,趙祯在寝宮中獨對自己那身金燦燦的皇袍。即便在夜裏,昏暗的燭光依舊掩飾不住這身皇袍的光彩,光華燦爛的皇袍與冷清幽暗的宮室恰成對比,但這光燦燦的袍子似乎又只該待在這樣沒有人氣兒的地方。往事如洪水一樣将他淹沒,在洪流中随處可見劉娥那冷酷果斷的臉,她不斷冷冰冰的重複着:“你是皇帝,你是皇帝。”趙祯想起了耶律奇珍的話,他說的沒錯,皇權不該是一種詛咒,而應該是號令天下的權杖,他已經受夠了當一個小心翼翼讨別人歡心的皇帝,他要當一個像秦皇漢武一樣殺伐決斷號令天下的皇帝。
憤怒将趙祯整個人燃燒了起來,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拿他當過皇帝,她甚至根本沒拿他當過兒子,他不過是她圈養起來實現自己野心的工具,他一定要讓她知道,這天下身披皇袍的人到底是誰!
趙祯抄起剪刀剪碎了皇袍,提筆在皇袍上寫滿了字。待寫好後,他将這些碎布條交給早已等在一旁的王繼全:“連夜把這些送到寇相公府上!”
“奴才遵命!”
寇準早已睡下了,突然被響動驚醒,他睜開眼坐起來發現黑暗中站着一個朦胧的身影。寇準天性大膽,半夜房中出現生人毫不驚慌。他大聲問道:“來者何人?是人是鬼?”
“人又怎樣?鬼又怎樣?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何必怕鬼敲門。”
“老夫這輩子還沒見過鬼,你若真是鬼,老夫一定要先瞧瞧你,快走上前來,躲在暗影裏算什麽!”
“寇相公,是老奴。”王繼全點燃了屋內一支蠟燭照亮了自己的臉。
“王公公?”寇準驚訝的說道,“怎麽是你?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老奴還能是為誰而來,寇相公,準備接旨吧。”
“是官家!?”寇準一聽悚然動容,他立馬将睡衣下擺一撩跪在了地上。
王繼全從袖筒裏掏出一個碎布條遞給了寇準:“這就是官家的聖旨。”
寇準疑惑的接過布條,他将布條展開一看不由大驚失色:“讨逆诏書!”
讨伐的對象正是劉娥,其中列舉了包括把持朝政,陷害李宸妃,殺害八千歲等十條罪狀,任何一條都是砍頭大罪,看來趙祯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劉娥拼個你死我活。
寇準将布條卷起來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官家已下定決心了?”
“不錯,”王繼全說道,“自從乾元節鬧出‘貍貓換太子’那檔子事後,官家就已經開始秘密查證當年往事。實不相瞞,八千歲遇害前夜曾與官家深夜密談,他親口向官家證實了貍貓換太子乃千真萬确的事實。”
“那竟是真的?!”寇準驚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當年是李宸妃為自保主動将孩子送給劉娥撫養,他也并不信劉娥真的會去陷害一個小小的李宸妃,但萬萬沒想到當年她竟真做出那般下作的事情!
王繼全繼續說道:“既然事情已被證明,官家還怎能繼續忍耐下去!但寇相公也深知太後為人,若是被太後察覺官家的心思,只怕她會對官家不利啊。朝政多年被太後把持,官家在朝中勢單力薄,大臣也多趨炎附勢懼怕劉娥,官家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朝中找到賢明的大臣為馬前卒!”
“那官家打算怎麽辦?”
“如今朝中大臣多依附太後,禁軍的調度權也在太後手中,如果事情提前走漏消息,官家處境堪憂啊。可行之計唯有如五年前一樣,忠誠死士闖入宮禁向劉娥逼宮,一舉成功!此乃不成功即成仁之事,朝中可堪托付之人只有寇相公一人,寇相公可千萬不要讓官家失望啊!”
寇準心中沸騰了起來:他終于又一次迎來了實現夢想的機會!五年前他就想借逼宮一舉推翻劉娥,但卻被卑鄙小人提前走漏了消息,致使功敗垂成。沒想到五年後他竟又一次迎來了這個機會,而且是皇上親自将這個機會送到他手中!盡管劉娥比五年前更加強大了,但他寇準這輩子還不曾怕過誰!這也許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實現抱負的機會了,即便賭上性命也值得!
寇準說道:“王公公,請轉告官家,為匡扶社稷,寇準萬死不辭!”
“好!官家果然沒有看錯人!”王繼全又從衣袖裏拿出了幾張碎布條,“官家一共寫了十張手谕,現在老奴全都交給寇相公,寇相公可在朝中尋找可靠之人,授予此手谕,作為日後起事的憑據。這段日子還望寇相公能在朝上多多煽動大臣反對太後,待時機成熟之時,官家自會放出信號,這件事萬望寇大人一定保守秘密啊!”
“老夫自然明白,斷不會讓五年前的事情重演。”
“另外太後素來謹慎,不管諸位如何小心,有可能還是會提前一步被她察覺,若是如此只能請諸位大人自行其是,營救官家,讨伐太後!”
“王公公放心,寇準既已接下官家手谕,必不再在乎個人生死,一旦萬不得已,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
“老奴不宜久留,恐怕會惹人猜疑,現在必須趕緊回宮了,一切就都拜托寇相公了。”
“王公公放心,為避嫌疑,寇準恕不遠送。”
“寇相公留步。”
王繼全離開寇準的卧房隐入了黑暗中,寇準已經再無睡意,他拿出趙祯的手谕反複觀看,在他心中已經開始拟定能拿到這手谕的人選。這一次,他一定要萬分小心,決不能再讓像丁謂那樣的小人壞了他們的大事。
第二日早朝的主要議題又是揚州糧價暴跌,吵了一個早朝最終還是沒吵出個子醜寅卯來,不過總的來說還算是平靜度過了
丁謂下了早朝獨自回三司使,走着走着突然和一個人肩膀碰在一起,丁謂皺緊眉頭想看看是誰如此無禮,原來是王繼全撞了他。
王繼全首先說道:“丁大人恕罪,老奴有眼無珠沖撞了大人,還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大人沒事吧?”
“沒事,王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讓老奴好好看看,撞壞了丁大人怎麽得了。”
盡管丁謂一再推脫,王繼全還是拉着丁謂左看右看,士大夫向來不屑于公共場合和太監打交道,如今兩人大庭廣衆下拉拉扯扯,弄得丁謂好不尴尬。
王繼全突然附到丁謂耳邊小聲說道:“丁大人,官家在禦書房等你,晌午時分人少時再去,切勿引人注目。”
“唉?”王繼全說的極快,丁謂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
“哎呀呀,沒撞壞就好,”這時王繼全已經放開了他,“丁大人去忙,老奴不打擾了。”
王繼全快步走開了,留下丁謂一個人在原地咂摸着剛才那話。皇上見他要幹什麽呢?丁謂想了想忽然激動了起來:難道是皇上要對劉娥動手了,打算拉他去保駕?!
禦書房裏趙祯在看着折子,但他的心卻早已飛到遠處。盡管已聯系到寇準,但想扳倒劉娥還遠遠不夠。寇準反對劉娥人人皆知,但他性格暴躁粗枝大葉,關鍵時刻雖可堪大任,卻恐怕會敗于細節,趙祯不得不想辦法另外再拉攏幾個人。如今滿朝大臣皆懼怕劉娥,他思來想去只挑出了一個人:丁謂。
丁謂聰明過人,雖然朝中人人稱為小人,但論起辦事能力卻是無人能比。盡管多年來他一直依附劉娥,但最近劉娥想除掉他的心思滿朝皆知,丁謂若真是個小人,必會想盡辦法保住自己的位置活下去,如果這時招他入麾下,應該不會太難。趙祯決定相信丁謂,還有個原因就是他并不知道五年前丁謂告發寇準一事。當時趙祯尚年幼,劉娥又把持朝政多年,他根本沒有渠道知道丁謂當年的所作所為。若是知道丁謂曾做出那件事,恐怕趙祯現在也不敢拉攏他了。
趙祯正思索着,王繼全進來報告:“官家,丁大人來了。”
趙祯拉回思緒說道:“讓他進來。”
丁謂立馬就進來了,他跪下向趙祯行叩拜之禮:“臣丁謂叩見皇上。”
“平身吧。”
“謝皇上。”
丁謂站起來後,趙祯不緊不慢的說道:“丁愛卿,如今揚州糧價暴跌,朝廷至今無力整治,前幾日朕在朝上聽你分析此事,分析的是甚有道理,關于解決此事,愛卿可有良方?”
“回禀官家,良方臣不敢說,對于此事臣的看法在朝上已全都說出。揚州糧價暴跌歸根結底是揚州銅錢緊缺,當務之急還是在揚州投放大量銅幣,方可穩定物價。今年本就大旱,農民手中的糧并不多,要是那麽點糧食都賣不出價錢,只怕有人會反。”
趙祯點了點頭說:“丁愛卿所說朕深以為是,只是如今朝廷缺銅,哪有多餘的銅錢投放出去,再說我們還欠着遼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