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7)

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我們現在首先要找到耶律奇珍冒充遼使的證據,其次要查明耶律奇珍究竟想幹什麽,到時再将、查明的情況上報,這是我們自救的唯一機會,而且這一切必須趕在耶律奇珍實現他的目的之前,若是他真有什麽颠覆大宋的陰謀,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林逸文一疊聲的附和道:“對對對,呂相公說的對,那我們第一步從何查起呢?”

呂夷簡想了想說:“遼國朝廷分南北院分治,南院皆是遼人,北院俱是漢人,北院掌管宋遼事務的大臣恰好與我有些私交,我打算給他去一封信探探虛實,看看遼人到底知不知道耶律奇珍來大宋這事。”

“那事不宜遲,呂相公快去寄信吧。”

呂夷簡嘆了口氣說:“說的輕巧,寄往遼國的信件都要經由朝廷中書省統一寄出,而且還得蓋上朝廷的官印,原來我出入中書省是易如反掌,可是昨天皇上不許我再進出朝廷,現在寄信,這信必然會經中書省其他人之手,我如今失勢卻寫信給遼國大臣,這要是被別人看到,只怕又會被扣個裏通外敵的帽子!”

林逸文想了想說:“呂相公,再過一會兒,剛好有一班去往遼國的郵車要出發,此時要寄出的信件應該都已鎖在箱內,出發前不會再次檢查信件,只待趕車的郵差打開箱子将信寄出。那郵差向來有個習慣,拿到信後往往将郵車停在中書省院內,自己先去辦理相關文牒,之後才趕車出發。我看不如我們趁現在潛回中書省,就趁郵差取出信又還未寄出這個時候将信混入其中,萬一呂相公被別人看到,大可編個理由蒙混過去。”

呂夷簡想了想說:“此法雖頗為冒險,但現在想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進宮去。”

呂夷簡和林逸文立刻前往中書省,剛巧這時中書省沒有別人,郵車馬上就要來了,呂夷簡對林逸文說道:“你在外間把風,我在後面等待機會,有什麽動靜立馬通知我。”

“是,呂相公務必小心。”

林逸文在外面等着,呂夷簡進入自己平日辦公的房間,在已經準備好的信上蓋好官印。這封信前面大抵是些沒什麽意義的廢話,只在後面看似不經意的抱怨一句每年派來的契丹使節不講禮數,令朝廷頗為頭痛,還望以後能派來更懂漢人禮數的使節雲雲。呂夷簡猜耶律奇珍冒充遼使來汴梁這件事,恐怕連遼人都不知道,如果突然将這事捅到遼國,耶律奇珍卻還被扣在宋境,事情會變得越發複雜。所以呂夷簡不敢在信中明确問詢此事,只能如此旁敲側擊。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對方會順着自己的話題說一說今年遼國使臣是何許人也,但如果對方根本不理他的茬兒,呂夷簡也只能認栽了。

後院裏傳來些響動,呂夷簡透過窗棂一看,是趕郵車的人來了。趕車人下了郵車進入中書省,沒一會兒就拿着信件出來了,他将信件放在車上後,剛好一個太監路過,兩人似乎認識,居然就這麽聊起來了。呂夷簡急的是直跺腳:這個時候他聊什麽天啊!

林逸文突然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呂相公,不好了,薛延玉來了!”

這個消息簡直如晴天霹靂,呂夷簡着急的問道:“那個瘟神來幹什麽!”

“他說最近在查呂相公的案子,皇上明令呂相公不許再進宮,結果剛才聽聞呂相公回了中書省,立馬就來調查您幹什麽來了!我推說您腹中不适正在出恭,一會兒親自去找他解釋,但他卻坐在外面不走了,硬要等着您出去,還說您再不出去,他就要進來看看到底是什麽回事!呂相公,這可怎麽辦!”

呂夷簡朝外看了一眼,趕車人和那太監還聊得正歡,如果自己現在出去應付薛延玉,便會錯失眼前的機會,以後恐怕也不好再混進宮了,如果自己不出去等那薛延玉沖進來,事情更難以收場,現在最好能想個辦法把那薛延玉支開。

Advertisement

呂夷簡對林逸文說道:“別急,你先給那薛出油倒一碗茶端出去。”

“是。”

林逸文翻出一套茶具泡好茶放在茶盤上,他正要端出去,呂夷簡發現他用的茶碗竟是外國進口的銀碗,他靈機一動喊住林逸文:“先等等。”呂夷簡拿起桌上的毛筆在碗裏涮了涮,一碗茶水變成了黑乎乎的墨汁湯。

林逸文對他此舉不明就裏:“呂相公,這是。。。。。。”

“給他端出去,”呂夷簡不動聲色的說道,“放在旁邊就是,別引起他注意。”

“。。。。。。是。”

外間薛延玉坐在一張椅子上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他看林逸文出來立馬高聲喝道:“呂夷簡呢,怎麽還不出來!”

“呂相公還沒解決完,薛大人稍等片刻,他馬上出來。”林逸文按呂夷簡的指示默默的将茶盤放在薛延玉旁邊的桌子上。

薛延玉沒有注意到那晚黑水,他哼了一聲說道:“皇上已經明令呂夷簡不許進宮,他如今違抗聖旨到底有何企圖!這一條,我一定要加到他的罪狀裏!”

林逸文沒有說話,他站在一旁做出一副收拾文件的樣子。薛延玉一刻也閑不着,他質問林逸文道:“話說回來,你這禮部的在中書省幹什麽?”

“尚書大人派我來取點東西。”林逸文低眉順眼的答道。

“但我聽說你跟那呂夷簡可是一起進宮的!”

“我是在宮門前遇到呂相公的,正好都來中書省,便一路同行。”

“你不知道呂夷簡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嗎!為何還和他混在一起!”

“小人人微言輕,閉目塞聽,還不知呂相公已交薛大人查辦一事,還請大人海涵。”

薛延玉哼了一聲說道:“跟罪人走的這麽近,小心下一個我大理寺要辦的就是你!”

“大人教訓的是,下官謹記心中。”

林逸文表面上一副恭順的樣子,心裏早已把薛延玉的祖宗八代問候了幾百遍。他偷偷觀察着薛延玉的動向,防止他闖入裏間壞了呂夷簡的計劃。

薛延玉心中得意的很,他在朝中沒什麽朋友,只有整人的時候才能感到真正的快樂,現在落入他手中的可是當朝宰相,一想到能整治呂夷簡,薛延玉興奮的每個毛孔都開始顫抖。他暗想自己一定要努力羅織罪名,讓這呂夷簡有一百顆腦袋都不夠掉的!

興奮感将薛延玉的喉嚨燒灼的有些幹燥,他随手拿起旁邊的茶碗,這時他才注意到碗裏盛了一碗黑水。薛延玉的腦袋迅速的轉了起來:銀碗裏的水變黑,說明這水裏有毒!呂夷簡想毒殺他!他一定在做什麽罪不可赦的事情!這事可不得了,他得保護現場,立刻叫來禁軍捉拿呂夷簡!

薛延玉突然跳起來喊道:“林逸文你留在這裏,這裏的一切都不許碰!若是等我回來有一件東西挪了位置,我就拿你是問!”

“是,大人你這是。。。。。。”

林逸文話還沒說完,薛延玉就跟被狗咬了一樣沖了出去。林逸文趕緊沖進裏間去,呂夷簡還在那裏等着趕車人和太監聊完天。

“呂相公!”林逸文驚喜的說道,“那薛延玉不知犯了什麽病,突然就沖出去了!”

呂夷簡哼了一聲道:“正常的,一時半會兒他恐怕回不來了,唉,那兩個家夥到底打算聊到什麽時候啊,你先出去等着。”

“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呂夷簡額上早就沁出了汗珠。終于外面和車夫聊天的太監打住談話離開了,那趕車人也接着離開了,看來是辦理文牒去了。呂夷簡不敢遲疑,撒丫子就沖了出去,他四周看看沒有人,立刻把手裏的信□□車上那一疊信中,辦妥了這件事他立刻跑回了中書省。剛回來他就聽見前廳傳來一陣騷動,想來是薛延玉回來了,呂夷簡從書架上随手抽出兩本書塞進袖子裏悠哉悠哉的踱了出去。

外面領了禁軍回來的薛延玉正在那裏逼問林逸文:“呂夷簡在哪裏!”

林逸文張口結舌:“他他他。。。。。。”

“薛大人是在找我麽?”

呂夷簡對薛延玉抱了抱拳,他環顧了一下圍住中書省的禁軍說道:“雖然違抗皇上命令擅自進宮确實不對,但薛大人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吧。”

“呂夷簡你少裝糊塗!”薛延玉喝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麽!”

呂夷簡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薛大人自然知道為何還這麽激動?都是讀書人,我此舉也是人之常情嘛。”

“害人性命也是人之常情嗎!”薛延玉喝道。

呂夷簡表情駭然:“薛大人何出此言,誰要害誰的性命?”

薛延玉冷哼一聲道:“呂夷簡你少裝糊塗,你自己看看這茶碗!”他說着把乘着黑水的銀碗拿到呂夷簡面前,“你聰明一世,竟忘記銀碗是能驗毒的,銀碗裏的水變黑,說明這水裏有毒,呂夷簡你還如何狡辯!”

呂夷簡仰頭大笑起來,薛延玉氣憤的說道:“有什麽好笑的!”

“薛大人你說這裏有毒?好好,那老夫現在就飲鸩止渴幹了這杯□□!”

呂夷簡搶過薛延玉手中的茶碗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把喝幹了的茶碗展示給薛延玉和一衆目瞪口呆的禁軍,薛延玉驚的目瞪口呆:“這。。。。。。怎麽可能。。。。。。”

呂夷簡笑眯眯的說道:“香墨待客,向來是我中書省的規矩,薛大人也是個讀書人,怎麽這麽不懂風雅。”說罷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薛延玉惱怒的臉都漲紅了,他惱羞成怒的吼道:“那你擅自進宮想做什麽!”

呂夷簡從袖筒裏掏出兩本書展示給大家看:“老夫來就是為了它們,這是老夫的枕邊愛妾,一日不玩賞誦讀一番,就言語無味面目可憎,想來即便是皇上知道了此事,也一定會可憐老夫的吧。”

薛延玉一看,原來是兩本六朝骈文選集。呂夷簡擦幹淨嘴角的墨跡說道:“薛大人,沒別的事我就不在宮中久做逗留了,他日再見,老夫再請你喝一碗好墨。”他說罷和林逸文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白跑了一趟的禁軍統領一肚子的氣,他沒好氣的說道:“薛大人,那我們也走了,下次就算要栽贓,麻煩先看清楚了。”

衆人離開後,只剩薛延玉被留在中書省裏,鬧了個大笑話的薛延玉拿起呂夷簡喝剩的銀碗狠狠擲在地上:“這個老匹夫!”

☆、報仇之夜

? 夜色闌珊之際,正是蜂巢的生意開始火爆之時,白天裏那些僞裝成正經店鋪的娼館此時開始了他們真正的營生。低垂的紗簾後隐隐傳出淫口靡之聲,沒有結果的男口男歡口愛映襯出這浮世的虛妄。

在蜂巢被細紗燈籠染紅的街道上候耀疆搖搖晃晃的走着,他在心中細細回味着剛才在他身口下呻口吟扭動的男口娼的妙處。剛結束一場歡口愛再加上喝了點酒,此時他幾乎連路都走不穩,不過他可不能留在這兒過夜,明天一早他還得進宮面聖,要是被發現他今晚睡在這兒,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候耀疆是憑蔭補做的官,當年他叔父在朝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候耀疆的父母拼命巴結自己這位兄弟,叔父這才把自己的侄兒推薦給了朝廷。可惜候耀疆大字不識幾個,文官是做不成了,只能做做不受待見的武将。最開始憑着叔父的關系他還能待在商丘這樣靠近京城的富庶之地,可是沒多久叔父就失勢了,候耀疆這樣既沒能力又沒功名的混日子之徒就被一遷再遷,一直遷到了大西北那鳥不拉屎的遼宋邊境上。

澶淵之盟簽訂後,遼宋邊境基本相安無事,候耀疆雖落得清閑,但終究難忍邊境的寂寞,一想到當年的同僚如今都在中原的富庶之地吃香的喝辣的,整天喝着東南風加西北風的候耀疆簡直郁悶的要死。百無聊賴之下候耀疆好上了男口色。邊境上難民很多,候耀疆經常從少年難民裏挑幾個姿色尚可的供自己玩樂。邊境天高皇帝遠,那些被欺侮的難民都敢怒不敢言,候耀疆就以此為樂。不過邊境上那些瘦骨嶙峋的難民哪比得上汴梁蜂巢的清秀佳人,此次他得到機會進京,第一件事就是來這裏好好潇灑一番。

候耀疆這番能進京,還都托了遼國皇帝的福。遼聖宗有一封致宋仁宗的緊急書信,走普通郵驿怕趕不及,特別托付候耀疆這位邊關守将将書信面呈仁宗。早就在邊境呆不住的候耀疆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到汴梁,此刻他在心中不斷盤算着接下來幾天的安排:等見過了皇上,他就夜夜到蜂巢來,每天換一個男口娼好好品味一番,在汴梁賴個十天半個月再走。不過蜂巢的男娼雖然姿色頗佳,卻都比不上好幾年前他在邊境上玩過的一個書生。那個書生傻乎乎的跑到邊境要報效國家,正好就落入了他的手中,那書生的身子妙不可言,候耀疆直到把他折磨的奄奄一息才放過他,之後他還大方的把他賞給了自己的部下。即便現在想起他候耀疆都不得不在心中感嘆一番,這世上竟有那般俊美的男子,他叫什麽來着?候耀疆努力回憶着那書生的名字,似乎是姓花。。。。。。

候耀疆還在神游着,一條繩索突然勒緊了他的脖子。候耀疆連哼都沒哼出來,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候耀疆縱是個草包此時也拼盡全力對抗那根欲取他性命的繩索,抓住繩索的雙手像瘋了一樣一定要置候耀疆于死地,瘦骨嶙峋的雙手青筋暴起,骨節泛白,手心已滲出了鮮血,但那雙瘦弱的手仍死死勒住繩索不肯放松。候耀疆拼盡全力回過頭去,想看看是誰要取他的性命。印入他眼簾的是花想容那張猙獰的臉,他披頭散發,臉色蒼白,薄薄的嘴唇因為激動變得血一樣紅,配上那只沒了眼球的空洞眼窩,他看上去就像厲鬼一樣可怖。花想容将臉貼近候耀疆猙獰的笑着:“候大人,你還記得當年的花拙齋嗎?”

候耀疆霎時像見了鬼一樣失魂落魄,就在他失神的一剎那,花想容奮力收緊了手中的繩子,候耀疆身上散發出一股臭味——原來是大小便失禁了,他嘴裏流出一大股黑血倒在地上斷了氣。

花想容看着地上那具散發着惡臭的肉體,像條脫水的魚一樣不斷喘着粗氣,汗水把他的後背都浸濕了,可他眼裏瘋狂的火焰卻絲毫沒有熄滅。他一邊尖叫一邊發瘋般踹着那團死肉,如此發洩了半天,他似乎仍不過瘾。花想容拿出別在腰間的煙杆狠狠□□了候耀疆的右眼,眼球被擠爛後發出了一聲暧昧的“叽咕”聲,他瘋狂的攪動着煙杆,直到那只眼睛變成了一坨爛泥。

他慢慢站起來,用顫抖的手點燃了煙杆裏的罂粟,他直接将還粘着血肉的煙杆塞進了嘴裏,腐肉的味道混合罂粟的魔力令他産生了仿佛墜入萬花筒般的幻覺,他難以自制的放聲大笑起來,周圍的一切開始飛速旋轉,他如墜入漩渦一般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過了一會兒花想容才恢複了知覺,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趴在漆黑的街道上,候耀疆的屍體還躺在一旁。殺人産生的興奮感和罂粟造成的幻覺已經退去,身上的衣服冷冰冰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冷風吹過,他抖得就像篩糠一樣,這時他才開始感到害怕,擔心剛才有人看見自己。花想容驚恐的四處看着,黑暗中寂靜無聲,但他卻仿佛看到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着自己。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随便插到候耀疆的屍體上,從現場落荒而逃。

候耀疆的屍體孤零零的躺在漆黑的街面上,花想容離開一陣後,一個巨大的影子如一只食腐的鷹一樣落在候耀疆的屍體旁。天上紅蓮剛才一直躲在黑暗中無聲的注視着這場殺戮,直到現在才現身。他蹲在地上仔細查看候耀疆的屍體,那柄插在胸口的匕首柄上鑲金,天上紅蓮認出這是契丹南院武将才配持有的刀具,在宋境應該是絕不會出現的。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候耀疆的屍體,在他的衣襟裏發現了一份書信,打開一看裏面共有兩封,一封以契丹文寫成,一封以漢文寫成,兩封書信都蓋着契丹皇室的紋章,天上紅蓮兩種文字都認的不多,沒看懂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麽。他把書信收進懷裏,又仔細看了看現場,花想容沾着眼球漿液的煙杆還被扔在地上,天上紅蓮把煙杆收起來,如一只夜行的猛獸一樣隐入了黑暗中。

天蒙蒙亮的時候,候耀疆的屍體被蜂巢清晨離開的恩客發現,官府立刻封鎖了這條街道,蜂巢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一樣一團亂。守邊大将在京城中死于契丹人的匕首,這件事可非同小可,早朝以前事情就傳進了劉娥的耳朵裏,但她硬是壓下此事在早朝上只字未提,直到早朝後才在自己宮內秘密召見了第一時間調查此事的大臣範仲淹。

向來果斷的劉娥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憂慮神色,她這一輩子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唯有這一次她覺得怕了。雖然整個朝廷都被她玩轉于股掌間,可是劉娥畢竟不是蕭燕燕,她沒有經歷過戰争,她這麽多年的統治都是建立在澶淵之盟不會被破壞這個前提之下的。然而候耀疆的死隐隐散發出戰争的凄慘味道,這讓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範愛卿,”劉娥問道,“你确定候耀疆身上插得那柄匕首乃契丹南院武将專屬之物?”

一早去勘察過現場的範仲淹回道:“回禀太後,臣仔細核對過,紋章、制式分毫不差,不可能是僞造之物。”

“但你認為這柄匕首是他死以後才插到屍體上的?”

“不錯,”範仲淹答道,“匕首雖插入心髒,但卻沒有鮮血噴出的跡象,所以臣以為匕首應當是死後才插入的,死者應該是被勒斃的。”

“會不會是栽贓陷害?”

“這一點還需詳加調查,臣不敢妄下結論。”

“他此次進京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臣去查了他的文牒,上面寫明是來送加急信件的。”

“那信呢?”劉娥追問道。

範仲淹搖了搖頭:“沒有還找到。據他同來的親衛說,那封信十分重要,他一直貼身攜帶,但是臣在他的屍體上并沒有發現。”

“難道兇手的目标就是那封信?”

“這一點臣不敢下定論,不過臣查到此人昨晚在蜂巢的男口娼處住了半宿,還喝了酒,他自己弄丢了那封信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大宋怎麽養出這樣的廢物!”劉娥咬着牙氣憤的說道,“這種人怎麽當上的邊關守将,真是家門不幸!”

“太後,”範仲淹問道,“臣有一事想問,此事事關重大,到底何時禀報官家?”

劉娥冷冷的說道:“官家尚年輕,若有好事之徒煽動則易沖動,這事先不急着告訴他。”

“那太後打算何時告訴官家?”範仲淹逼問道,“正因此事事關重大,國家大事豈有一國之君不知曉的道理?”

劉娥打量着範仲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範仲淹,我清早明明告訴過你此事不得洩露風聲,難道你向官家通風報信了?”

“臣不以為官家也在保密範圍之內,”範仲淹直視着劉娥的眼睛,“就算是二聖當政,官家終是一國之君。”

“範仲淹!”劉娥憤怒的拍案而起,“我看你剛正不阿一心報效朝廷才忍你至今,但你不識好歹屢次違逆我,看來刑部的大牢你是沒蹲夠啊!”

“皇上是一國之君,若忠于皇上便是違逆太後,那臣萬死不辭!”

“你!。。。。。。”劉娥被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趙祯從外面急匆匆的進來了,他一臉的愠色,看來脾氣不小。

範仲淹向趙祯行禮:“臣範仲淹拜見皇上。”

劉娥克制住自己的脾氣說道:“官家來的這麽匆忙,是有什麽事嗎?”

“母後,”趙祯強壓怒火說道,“昨晚西北守将候耀疆死于汴梁,果有此事?”

“是範仲淹告訴你的?”劉娥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正在為這事批評範大人呢,又不是多大的事,不過一個憑蔭補做官的蠢材死了,何必驚動皇上。”

“戍邊大将死于契丹人刀下,母後覺得這是小事嗎?!”趙祯提高了嗓門,“朕身為一國之君竟毫不知情,難道要等到契丹人打到汴梁,朕好當個亡國皇帝嗎!”

“官家!”劉娥也提高了嗓門,“我就是怕你年輕氣盛惹出麻煩,這才一時瞞着你。自高口祖皇帝建國以來,宋遼兩國一直戰亂不斷,直到先帝訂下澶淵之盟,遼宋兩國總算迎來和平。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絕不可挑起與遼人的争端。此次候耀疆被殺一事若是在朝中大肆宣揚,只怕會有好戰之輩煽風點火,若真是戰火重燃,我還有何顏面去面對先帝!況且這次的事疑點頗多,不能單憑一柄匕首就确定是契丹人所為。”

趙祯冷笑了一聲說道:“疑點頗多?難道比八皇叔死的時候疑點還多嗎?”

“官家這是什麽意思?”劉娥的聲音明顯有了怒意。

“朕只是覺得最近發生的怪事實在太多了,”趙祯針鋒相對道,“一個皇室宗親,一個守邊大将,全都離奇死亡,現場的證據都明确的指向某個嫌疑人,可是卻都被定為疑點頗多、難以查證的案件,難道母後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官家還是懷疑八千歲的死跟我有關!?”劉娥勃然大怒。

“不是懷疑,朕只是想知道真相。”趙祯看着劉娥的眼睛說道。

“八千歲的死跟我沒有關系!”劉娥大聲喝道。

“那這回的事呢?”趙祯一字一頓的說道,“還有貍貓換太子的事呢?都跟母後沒有關系嗎?”

劉娥的臉色驟然變了:“官家到底想說什麽?”

“朕說過了,朕只是想知道真相,朕被蒙騙的太久了!”

劉娥和趙祯瞪視着彼此相互僵持着,劉娥瞥了眼範仲淹說道:“範仲淹,你給我退下。”

“臣告退。”範仲淹退了出去。

劉娥轉向趙祯說道:“官家,維持朝廷穩定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你現在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那麽那些不合理的事情呢?連朝廷裏那些不合理的事情一起維持這個朝廷就穩定了嗎?”

“官家覺得朝廷現在哪裏不合理?”

“那母後又覺得這朝廷哪裏合理呢?一個皇帝說了都不算的朝廷是一個正常的朝廷嗎!”

劉娥提高嗓門說道:“官家,我說過很多次了,你是皇帝,你也僅僅是皇帝,你還真以為這天下你都能說了算嗎!世事紛亂,命不由人,就算你是天子,終歸也是個普通人而已,你要做的是一個平衡者,這天下才能安定,如果你一意孤行,這天下勢必會出亂子!”

“可是你也只是太後而已,這朝廷現在還不都是你說了算!你讓朕做個無為而治的懦弱皇帝,自己卻當個一手遮天的□□者!”

“我一手遮天!”劉娥憤怒的吼道,“不這樣我能在朝廷裏生存下去嗎!如果我當年生存不下去的話,你還能生存的下去嗎!”

“但朕現在還需要你嗎?!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打算放手!”

“官家你是在指責我貪戀權力嗎!我這麽多年是為了你啊!“

“朕不是你親生的!”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因為這句話一下子降到了冰點,趙祯的表情一瞬間也有些錯愕,似乎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來,更令他錯愕的是劉娥的表情,她的表情明白無誤的告訴他:他沒有說錯。兩個人沉默的僵持着,時間和空間好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此時似乎不管說什麽,都會被那個口子吸進一個無底深淵裏。

劉娥竭力以鎮定的語調說道:“那麽候耀疆此事,官家到底打算怎麽辦?”

趙祯昂起頭來說道:“朕會親自調查此事,若查不出真相,朕會親自去函向遼聖宗詢問,如果他不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複,朕就斬了耶律奇珍祭我守邊大将!”

“官家,你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嗎,”劉娥厲聲說道,“為了一個蠢材砍了遼國皇帝的親弟弟,這個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朕是皇帝,有什麽好怕的。”

趙祯不再理睬劉娥,直接拂袖而去。劉娥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他明白趙祯已經完全失控了,她的心怦怦直跳,如果這世上有比天下失控還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她當兒子一手養大的皇帝失控了。劉娥心裏既害怕又憤怒,她為這個國家做了太多,她不能忍受因為趙祯長大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被抹殺,這天下、這朝廷都欠她一個鄭重其事的承認。她不甘心,她絕不甘心,現在她必須用盡一切辦法控制住趙祯。在她心裏的那個窟窿被填補上之前,她絕不對朝廷放手。

“周書恩,”劉娥急急的叫着身邊的太監,“快,宣劉美将軍進宮。”

☆、叛亂之心

? “臣劉美拜見太後娘娘。”

劉美将軍恭恭敬敬的在劉娥面前跪拜下去。

“免禮平身吧。”

“謝太後。”

劉美站起來低眉順眼的等着太後的吩咐,他向來都是這樣一副謙恭的樣子,作為一個平步青雲的外戚,劉美确實不是讨人厭的那種。

劉娥很少見他,不僅僅是為了避嫌,而是每次見到他劉娥的心情都有些複雜。每每看到他,她就不由感慨命運的無常與滑稽,是這個男人成就了她,也是這個男人毀滅了她。雖然現在他憑她而顯耀,但幾十年前她還在靠他生活,那時他叫龔美,是她的丈夫。

銀匠龔美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确的投資就是把自己的老婆送給了趙祯,他用一個女人換來了無上的榮華富貴,而劉娥也僅僅因為換了個男人,就幾乎得到了天下,劉娥不知道這對自己而言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不過龔美是個生意人,他評價事情的标準從來都很簡單。這些年劉娥已經不去想這些事情了,反正想也想不明白,而且她也沒時間想。劉娥親戚不多,其中也沒什麽成器的,在朝中沒有血親可以依靠終究讓她難以安心,于是她讓龔美改稱劉美,一步步讓他把持了軍權。劉娥清楚劉美是個不可信的生意人,如今他入宮多年,變得更不可捉摸,可現在劉娥身處險境,能信任的人也只有這個男人了。

“劉将軍,”劉娥低垂着眼簾說道,“你走近一點。”

“是。”劉美低着頭靠近了一些。

“龔郎!”劉娥突然一把抓住了龔美的手,“我如今身陷險境,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太後使不得!”劉美立刻掙脫出來跪了下去,“你我乃同胞兄妹,萬萬不能做出這樣背人倫傷風化的事情啊!”

劉美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劉娥俯視着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劉将軍言重了,我都半截埋黃土的年齡了,難道還想和劉将軍再鴛夢重溫嗎?你我做過夫妻一事,對我而言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娘娘不要拿劉美開玩笑了,”劉美戰戰兢兢的說道,“讓人聽見可就麻煩了。”

“你還是個那麽謹慎的人,”劉娥諷刺道,“永遠把利益稱的一清二楚,從來都不懂什麽叫念舊情。”

“太後恐怕也不遑多讓吧,”劉美用狡黠的眼神窺視着劉娥,“當年我們合作做生意的時候,彼此之間應該已經很了解了。”

劉娥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錯,我們當年不叫夫妻,應該叫一對生意夥伴。行了,起來吧,我有正經事跟你說,現在我要你幫忙。”

“太後身居高位,哪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我這回是真的遇上大難了,是官家要整我。”

“官家?”劉美大吃一驚,“他怎麽會。。。。。。”

“乾元節那出貍貓換太子的大戲你應該知道吧,如今官家篤信我不是他的生母,八千歲被殺一事的矛頭也直指向我,我控制不住官家了,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劉美驚出了一身冷汗:“太後何出此言!無論如何你和官家還是名義上的母子,怎麽說出這種血淋淋的話來!依我看太後不如急流勇退,官家說不定會既往不咎。。。。。。”

“愚蠢!”劉娥呵斥道,“就算我急流勇退,也絕不是現在!我握着權利不放不是因為我貪,而是因為我別無選擇!官家已與我恩斷義絕,如果我此時沒有權力防身,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如果劉氏一族被滿門抄斬,你以為你會怎樣呢,劉将軍?”

劉美臉色變得煞白,劉娥冷笑一聲說道:“劉将軍,你原本是個生意人,應該明白這世上收益與風險永遠是并存的。你把我送給先帝,該撈的已經都撈夠了,現在輪到你我共擔風險的時候了。”

“太後想要我怎麽做?”劉美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給你軍權不是白給的,汴梁及附近的精銳部隊全在你的手裏,如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