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20)
出了什麽狀況,轉眼将近十年過去了,韓煙翠再也沒聽說過關于花拙齋的任何事情,原本名滿汴京的“奇俊花郎”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他消失的如此徹底,以至于韓煙翠都幾乎将他忘記了。
“睡不着嗎?”
屋子裏一個聲音吓了韓煙翠一跳,她坐起來看到天上紅蓮如一只大鳥一樣蹲在窗臺上。
“你來幹什麽?”韓煙翠問道。
“你在想什麽?”天上紅蓮從窗臺上跳下來走了過來,“今天你聽到花拙齋這個名字後就變得有些不對勁。”
韓煙翠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後才說道:“你怎麽會知道他?”
“現在汴梁發生的一切都跟那個人有關,他是一把鑰匙,也許他知道很多,但恐怕他不會輕易說出來,除非是一個他熟悉的人去問他。”
“他在汴梁?”韓煙翠急急的問道。
“是,在一個跟望春樓很相似的地方,過着跟你很相似的生活。”
韓煙翠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沒有做官嗎?”
“恐怕沒有。”
“他過得不好嗎?”
“看上去糟透了。”
韓煙翠難以置信的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我知道他在哪兒,如果你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去問他本人。”
韓煙翠的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情,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點了下頭:“帶我去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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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躺在卧榻上抽着他的煙杆,罂粟燃燒的煙霧緩緩上升在他的頭頂盤旋,他失神的看着煙霧翻起的漩渦,隔着煙霧題有“奇俊花郎”的那幅字有些模糊不清。十年前那些輝煌的日子化為幻覺從煙霧中向他湧來,花想容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裏難以自拔,他希望過去的幻夢永遠不要醒來,最好就讓他這麽死在美好的往事裏。。。。。。
他手中的煙杆突然被人一把奪走,花想容猛地睜開了眼睛,罂粟令他昏昏沉沉渾身無力,他費力的睜開眼睛,半天才認出煙霧中那個人影。
“是你這個蠻子?”花想容笑了一下,“讓我想想你叫什麽,天上紅蓮?怎麽突然來找我了,難道你對男人有興趣了?”
天上紅蓮聞了聞手裏的煙杆:“換了支新煙杆,沒有血的味道了,你的舊煙杆我不是還給你了嗎?”
花想容聞言渾身一震:“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天上紅蓮微微一笑說道:“別害怕,我不會把你扭送官府的,我只是對你、還有最近發生的一切很感興趣。”
“那你一直保持你的興趣吧,我沒什麽可以告訴你的。”花想容冷冷的說道。
“我也不覺得你會告訴我什麽,我今天來是帶一個人來見你。”
“帶一個人?”花想容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天上紅蓮推開了房門,韓煙翠出現在門口,花想容慢慢從卧榻上站了起來,他怔怔的與韓煙翠對視着,兩個人眼中的神色都十分複雜。
韓煙翠想說點什麽,但嗓子卻幹澀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幾次張了張嘴,終于發出了顫抖的聲音:“拙齋,是你嗎?”
花想容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他怔怔的向後退去,韓煙翠向他急走了幾步急切的問道:“拙齋,真的是你嗎?”
“別過來!”
花想容突然發出歇斯底裏的喊聲,他尖叫着躲到了卧榻後面,随手抓起什麽東西就瘋狂的扔出去。韓煙翠跑過去從背後抱住他大喊道:“拙齋,拙齋!你這是怎麽了,我是韓煙翠,你好好看看我啊!”
“你滾!滾!不要看我!我不認識你!”花想容用手捂住臉瘋狂的哭叫着。
“你這是幹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讓我好好看看你!”
花想容的身子瘦弱到連韓煙翠的力氣都無法抵抗,韓煙翠硬是扳住他的肩膀把他轉了過來,她用力把他捂着臉的雙手拉開:“拙齋,你倒是看看我啊!”
“滾開!”
花想容狂喊了一聲推開了韓煙翠,韓煙翠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坐在了地上。兩個人氣喘籲籲的對視着,花想容的衣衫散亂,遮臉的頭發偏到了一邊去,缺了一只眼的空眼窩像個黑窟窿一樣觸目驚心的露了出來。
韓煙翠看着他的臉用手捂住了嘴:“你的眼睛。。。。。。”
“這下都看見了?”花想容消瘦的臉上露出了凄楚的笑容,“韓煙翠,我不欠你的了,當年你賣身供我考試,如今我過着比你還下賤的生活,還失去了一只眼睛,如果我活該遭報應的話,現在我們也扯平了。”
韓煙翠難以置信的說道:“這怎麽可能,你。。。。。。不是中了狀元嗎?”
“我本來中了狀元,”花想容面色凄涼,“可是臨放榜前被撤掉了,并且以後再也不能參加科舉。”
“怎麽會。。。。。。”
“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母親是青樓女子,我是青樓裏長大的。我母親将我從小送去讀書,我一直希望能考取功名,擺脫被人歧視的身份。但是大宋律法規定青樓子弟不得參加科舉,我隐瞞了母親的事才參加了考試,那年與我共同參加殿試的考生中有一名是禮部尚書的兒子,他父親本以為自己的兒子一定會中狀元,結果先帝卻點中了我,那禮部尚書懷恨在心,暗中調查我的身世,結果發現了我母親的事。本來我犯了欺君大罪應當被斬首,但先帝憐惜我,只是剝奪了我狀元的頭銜,勒令我永世不得再參加科舉。”
一滴眼淚順着韓煙翠的面頰滑落,她輕聲問道:“那你當時怎麽不來找我?如果你來找我,我會原諒你的,官有什麽好做的,你我一起離開汴梁也未嘗不是。。。。。。”
“我哪有臉面再去找你,”花想容的眼裏也流下了淚水,“我當年對你說了那麽絕情的話,後來從人生的巅峰跌進了泥潭裏,哪還有臉再去見你,我也想過,我遭受的一切說不定都是報應。”
韓煙翠搖着頭默默垂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後她才問道:“那你後來去了哪裏,怎麽淪落到這步田地?”
“當時我一無所有心灰意懶,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再考取功名,但一腔抱負還在,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那時我結識了一個落魄秀才叫張齊賢,他自稱仰慕我的文采已久,願一直追随我。當時我無處可去,只得靠張齊賢收留我。他看我胸中意難平,就提議跟我一起到西北邊關去。雖然遼宋之間已經簽訂澶淵之盟,但西北邊關一直都不安寧,如果我們投靠當地守将,為他出謀劃策永絕遼人,未嘗不是大丈夫的偉業。我對他的話深以為然,便和他一起去了邊關。到了邊關沒有門路就見不到守将,于是我們故意披發而行,喝酒吟詩,就像兩個瘋子一樣,只為引起戍邊将領的注意。如此多日後,守将候耀疆終于召見了我們。當時我迫不及待的對他講了很多自己平邊的策略,候耀疆不僅全部贊同,還不停感嘆我就是他一直在尋求的人才。當時他禮賢下士的态度令我和張齊賢十分感動,我們都以為自己終于遇到了明主,可以大展宏圖了,結果。。。。。。我們全都被候耀疆那個畜生騙了,我們真的是太天真了!”
說到這裏,花想容突然抱住韓煙翠放聲大哭起來,消瘦的雙肩不停地顫抖。韓煙翠抱住他不知所措的問道:“然後呢,到底發生了什麽?”
過了許久,花想容才勉強止住哭聲,他抽抽噎噎的說道:“有一天夜裏,候耀疆約我到他房裏,說要談治國經略,結果。。。。。。他、他、他竟然。。。。。。将我奸□□!”
韓煙翠驚得目瞪口呆:“這怎麽可能,你可是男人啊。。。。。。”
花想容痛哭着說道:“我後來才知道,候耀疆那畜生向來愛好男口色,他召見我時便抱有淫口心,根本不是為了籠絡人才!我被那畜生囚禁在他房裏玩弄了整整一個月,期間我幾次尋死都被他制止了,那一個月我是生不如死,他不斷□□我的身體,直到我身子已經被他玩的不能使用才放過我,然而事情到這裏還不算完。。。。。。”說到這裏他閉上眼睛說不下去了,片刻後他突然睜開了那只獨眼,他眼中的淚水已經幹涸,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火焰,“他居然把我賞給了他營中的官兵!那些畜生變着花樣折磨我、□□我,跟那段日子相比,我被候耀疆囚禁的日子簡直如天堂一般了!那些畜生輪着壓到我身上,我的身子被他們玩的發臭他們都不肯放過我。我求生無門求死不成,終于有一日我一口咬掉了一個□□我的畜生的耳朵,那畜生惱羞成怒,竟然生生把我一只眼球挖了出來!當時我血流如注,整個人昏迷不醒,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我再一次醒了過來,是張齊賢救了我。他渾身是傷,臉上多了條長長的疤痕。原來我被候耀疆囚禁起來以後,張齊賢屢次到營地裏要人,候耀疆不但不承認囚禁了我,還另手下官兵毒打他,他臉上的疤痕就是這麽留下的。于是他天天潛伏在營地周圍探查情況,終于有一天他發現有個士兵扛着個狀似人形的布包出來,那士兵草草把布包埋了就離開了,張齊賢随後趕緊把布包挖出來,裏面包着的果然是我,居然還剩一口氣。他把我帶到一間廢棄的小屋裏盡力救治,我才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韓煙翠聽了他的遭遇兩道柳眉絞在了一起,她恨恨的問道:“你怎麽不去官府告發那個畜生?”
花想容搖了搖頭說:“在西邊邊境,候耀疆根本是一手遮天,我一介平民百姓到哪裏去告他?再說我被男人玩弄,如果這事傳出去,我還有何顏面活着?只能忍氣吞聲了。”
“那後來呢?”
“我當時傷的頗重,不僅是眼睛,身體也完全毀了,肉體上的折磨讓我痛不欲生,幾度想要輕生,都是張齊賢阻攔了我。他靠和邊境上的契丹人做點小生意賺錢為我治病,他看我身體上的痛苦實在難以緩解,就從羌人手裏買了罂粟給我吸食鎮痛。但後來我漸漸對罂粟上瘾,一日不吸食就痛苦難耐,幾次戒除都沒有效果,雖然兩三年後身體的舊傷漸愈,但罂粟已經徹底弄垮了我的身體,我就沉浸在罂粟的迷煙裏渾渾噩噩的茍延殘喘,不知外界今夕何夕。”
韓煙翠的眼淚不斷的掉下來,她握住花想容枯瘦的手問道:“那你又是怎麽回到的汴梁,又怎麽做起了這作孽的營生,當年你受的罪還不夠嗎?”
“這一切都要從三年前講起,有一日張齊賢突然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契丹少年,他自稱是遼聖宗的幼弟耶律奇珍,不滿遼宋之間靠澶淵之盟茍安而活,欲有朝一日帶大遼鐵騎踏平宋境。如今他正在到處尋找有識之士和他共舉大業,他聽說了我和張齊賢的遭遇,願意拉我們入夥。那時我已和死人無異,耶律奇珍的一番話勾起了我對人世刻骨的恨意,我當即答應願為他馬前卒,于是耶律奇珍把我和張齊賢送回了汴梁。他在這邊的接頭人是個姓幸的秀才,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麽,平日裏他以酒館老板為身份掩護,但私下裏他操控了一個龐大的組織,我和張齊賢成了這組織的人,張齊賢化名白虎潛入了汴梁黑道,我則化名花想容進入蜂巢做了男娼,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幸秀才在背後操控的,最近汴梁發生的一系列異變全與我們有關。”
韓煙翠疑惑的問道:“這幸秀才到底是何許人也?”
“他的來歷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出身平凡,幼年開始讀書,尤其喜歡讀古人建功立業的傳奇故事,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改朝換代,自己親為帝師,輔佐一代霸主。但他生逢太平盛世,這個願望恐怕這輩子都沒法實現了,想要入朝做官只能通過考取功名。他十幾歲就中了秀才,但從此以後次次考試都铩羽而歸,二十二歲那一年他突然放棄考試開始四處游歷。幸秀才老家在福建一帶,那裏的港口經常有外國人來,所以有很多人信奉外國人的宗教。幸秀才的父母就信一種奉天父為神的外國宗教,這種宗教相信有一天世界會毀滅,所有的人都會被天父審判,凡是信天父的就能升入天堂,不信天父的就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受烈火的煎熬,這種宗教在福建的貧苦人中有很多信徒。幸秀才将這種外國的的宗教和佛教相融合,将他的宗教稱為多寶教,供多寶如來為最高神,宣揚世界末日終有一天會來臨,凡信多寶教的就會在那一天見到已經涅槃的多寶如來重現人間,帶領所有的教徒進入一個遍布金銀財寶的淨琉璃世界。幸秀才在福建一帶到處發展教友,因為他為人仗義大方,有不少人被他發展入教,但是他只發展窮苦人和平頭百姓,絕不和達官貴人來往,所以官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幸秀才這幾十年游歷了大宋的天南海北,被他發展為教徒的人無數,其中一些他信得過的人會被發展成親信,在當地繼續秘密發展教徒,但是他們發展教徒只能以神的名義,不許提幸秀才的名字。所以如今這個宗教的教徒遍布大宋,知道教主就是幸秀才的人卻寥寥無幾。這種宗教吸引窮苦人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信此教不需要任何供奉,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教友間口耳相傳自己聽到的密令,一般的教徒只道這密令是念誦後可以平安度過世界末日的符咒,殊不知那其實是幸秀才創造的一套用來傳遞信息的密碼。”
“密碼?”韓煙翠驚訝的問道。
“不錯,當年遼宋開戰的時候,幸秀才就渴望遼人能打入宋境使得天下大亂,從而實現他亂世稱雄的夢想,所以他當過契丹人的間諜,就是那個時候他發明了這套密碼。這套密碼非常簡單,密碼本是一本幸秀才自己編的詩集,這詩集的特殊之處在于整本詩集沒有一個重複的字,解碼本就是将詩集裏的每一個字對應另一個不同的字,解碼本和密碼本只有教中親信和幸秀才本人持有。每當幸秀才有什麽指示,就将指示用密碼本編碼,然後由身邊親信傳遞出去。這句指令就由民間無數的教徒口耳相傳,然而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教徒中多是販夫走卒或是乞丐流民,流動性非常大,傳遞起來比一般的郵差要快的多,一旦指令傳到了教內親信耳中,他們就會翻譯出指令的真實含義,從而實現幸秀才的目的。幸秀才就靠這龐大的組織達到自己的各種目的,但是由于隐蔽性大,根本讓人無從查起。這組織非常松散,幾乎等同于不存在,可是他又非常強大,幾乎瞬間就可以翻天覆地。當年遼宋戰争打到最後兩國議和于澶淵,但是幸秀才并沒有就此放棄自己和邊境上一些契丹人的聯系,三年前耶律奇珍想重新挑起争端,就是通過邊境上那些人找到的幸秀才。”
“那。。。。。。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花想容低着頭沉默不語,韓煙翠着急的輕輕晃着他:“你倒是說話啊!”
花想容擡起頭看着韓煙翠的眼睛:“我們要毀了大宋。”
“什麽?!”韓煙翠驚的跌坐在地上,“可是。。。為什麽呢?”
花想容冷冷的說道:“幸秀才從小就渴望能在亂世中扶持明主,三年前耶律奇珍找到他以後,他就一直在等待時機,而今年我們終于等到了。今年年初南方便開始出現旱情,幸秀才決定賭一把,賭南方的旱情會一直持續。那個時候他就開始暗中搜羅南方市面上的銅幣,然後再用得來的銅幣到邊境上去買東西,通過這種方法把銅幣都弄到國外去,于是南方的銅幣開始漸漸減少,雖然糧食收成不好,但糧價依然在降低。後來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順利,老天爺非但在南方沒下一滴雨,連北方都開始被旱情波及,我們認為這是老天在幫我們,于是将這個消息告知了耶律奇珍。耶律奇珍以使臣身份入朝,尋找颠覆朝廷的契機,同時我們在暗地裏更加緊把銅幣弄到國外去,我們就這樣裏外合謀以實現目的。最開始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是就像老天在幫我們一樣,事情發展的異乎尋常的順利。剛開始我們還擔心自己會暴露,可是這時天上紅蓮和賽金枝依次出現了,所以第一次我們設計讓衆人的目光集中在天上紅蓮身上,這次又施計讓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賽金枝身上,但其實物價之亂和這兩個人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們的目的只是轉移視線,隐藏自己。不僅如此,前段時間那出貍貓換太子的大戲也是我們炮制出來的,八千歲也是我們殺的,這一切都是耶律奇珍給我們的信息。朝廷已經因為這件事搖搖欲墜了,按照計劃下一步朝廷将和契丹交惡,然後遼人會從外部攻打大宋,到時候這天下就真的沒救了。你知道為了做成這件事有多少人參與進來嗎?不只是我和幸秀才,光是汴梁就有很多信奉多寶教的教徒,望春樓的老鸨莺哥兒是,大相國寺燒豬院的慧明禪師也是,他們都為我們做過事,但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每個人都只做一點點,每個人都只知道一點點,但這一切交織起來變成了一張龐大複雜的網,幸秀才就是網中央的那只蜘蛛,但他也只是知道一切,卻無法控制一切。整個計劃就如同一個連鎖反應,一環一環早已設計好,只要啓動它,就沒人能再讓它停下,不可能再回頭了。”
“可是你們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居然能把大宋的銅幣弄到國外去?”
“那不是我們的錢,是幸秀才找來的一個巨富幫他做成這件事的,不,确切的說應該是那巨富找上他的。據說那巨富不是宋人,連幸秀才都沒見過他的臉,每次來接洽的都是一個叫杜環的男人。那巨富和幸秀才簽訂了協議,幸秀才為他找一件叫做多寶如來的東西,他幫助幸秀才把宋境內的銅幣弄走。那個叫杜環的男人說過,他的主人是個極其遵守約定的人,只要訂立了協議就一定要完成,所以即便現在把幸秀才揪出來也根本無法阻止大宋的物價之亂,因為那個真正在操控物價的人,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你們這群瘋子!折騰了這麽久到底是在圖什麽啊!”
“圖什麽?”花想容的臉上露出了凄涼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圖什麽,也許正是因為什麽都不圖,所以才能做出這麽瘋狂的事情吧。這三年來我靠罂粟和糟蹋身體麻醉自己,一想到這天下能陪我一起完蛋,我的心裏就會生出那麽一點點欣慰。可是如今計劃馬上就要成真了,我卻只感受到無盡的空虛,我這十年其實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沒得到,就算天下真完蛋了,我也不會覺得開心。前段時間,我親手殺了侯耀疆,我以為殺了他心裏就會好過,但我錯了,殺了人以後我更讨厭自己了,連罂粟都無法麻醉自己,我甚至後悔為什麽那天晚上不是他殺了我。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做的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的人生早就完蛋了。”
“拙齋!”韓煙翠一把握住花想容的手,“現在結束這一切還來得及,我們到官府去,把一切都說出來,讓這件荒唐的事結束吧,你還能救救這天下。”
“救救天下?”花想容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我為什麽要救救這天下?又有誰來救救我呢!我本滿腹經綸胸藏丘壑,可是卻會淪落到這般地步!有誰為我鳴一句不平嗎!你知道我在蜂巢的這三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嗎,你知道那些男人是怎麽玩弄我的嗎!要不要我現在給你看看我這被玩臭了的身子!”
他說着真的作勢要将衣服脫下去,韓煙翠尖叫道:“住手!”
“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花想容的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笑容,“這幾年來我光着身子的時候恐怕比你都多,我都不在乎,你還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啪!”
韓煙翠揚手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花想容被她打倒在地上,韓煙翠伏在卧榻上放聲痛哭起來。親眼目睹了花拙齋的堕落,韓煙翠沒有任何報複的快感,她只覺得徹骨的心痛,她寧願他位極人臣妻妾成群,也不想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花想容撿起自己的煙杆塞進嘴裏,他咬着煙杆神情漠然的說道:“南方的局勢已經無法控制了,而且幸秀才下了指示挑動南方的饑民土匪造反,很快大波的流民就會湧入汴梁,到時候就真的要天下大亂了。看在我們相識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趕緊跑吧。”
韓煙翠坐起來看着花想容的臉,他僅剩一只眼裏的神情無比空洞,和另一只空蕩蕩的眼窩一樣看不出任何感情。她從那張消瘦蒼白的臉上已經絲毫認不出當年那個意氣風發令自己一見傾心的美少年了,為何這樣風姿卓越的人兒會被糟蹋到這步田地?難道老天爺自己看了不覺得痛心嗎?到底是誰将他害到了這步田地,是這天下,是不近人情的律法,是玷污他身心的候耀疆,還是那操控他的瘋子幸秀才?難道就沒有人能救救他了嗎?
韓煙翠擦幹眼淚把花想容扶了起來,她柔聲說道:“你累了,來,躺下歇歇吧。”
花想容的身子輕的就像個小孩子,韓煙翠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扶到卧榻上躺了下來,她拿走他手裏的煙杆輕聲說道:“拙齋,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吧,我幫你把這一切都結束。”
花想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癡癡傻傻的笑容,韓煙翠微笑着撫摸着他的臉,盡管變了那麽多,可是她仍恍惚從這張臉上認出當年 “奇俊花郎”的一些影子。她拿起卧榻上的布巾,突然蒙到了花想容的口鼻上,花想容條件反射的奮力掙紮起來,韓煙翠将自己的整個體重壓到他身上,眼淚不斷的流下來,口中喃喃道:“你忍忍,再忍忍,很快就結束了。”
終于花拙齋的身子沒了反應,韓煙翠把他臉上的布巾拿開,他臉色青紫,口吐白沫已經斷氣了。一陣惡心突然泛上韓煙翠的喉頭,她捂着嘴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她剛沖出門就被站在門口的天上紅蓮一把抓住了肩膀:“問完了?”
臉色蒼白的韓煙翠看了他一眼,她一句話也沒說突然俯下身子劇烈的幹嘔起來,天上紅蓮抱住她任她吐個不停。嘔了好一會兒她才停了下來,她伏在天上紅蓮的胳膊上無力的喘着粗氣,片刻後她才聲音悲切的說道:“我殺了他。”
天上紅蓮什麽都沒說,韓煙翠擡起身子看着他,她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她哭着說道:“我實在看不下去他這麽活下去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天上紅蓮微微一笑:“我能夠明白。”
韓煙翠突然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起來,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為什麽哭,也許是殺了人後情緒失控,也許是為了花拙齋悲慘的命運,也許是為了自己的命運。?
☆、逃跑
? 如意逃回望春樓的小柴房後一夜沒睡,上官子蘭這一晚上都不在,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回來。
如意聽見有人進來趕緊坐了起來,她迎上去着急忙慌的問道:“你上哪兒去了?”
“找地方睡覺,”上官子蘭眼圈下面一片青黑,“孤男寡女每天睡在一起,你不別扭我還別扭呢。”
聽了他的話如意臉上現出尴尬的神色,她清了清嗓子說:“不說這些了,我有要緊事要告訴你,我們趕緊跑吧,汴梁不能待了!”
上官子蘭奇怪的問道:“怎麽啦?”
如意将昨晚她在幸秀才酒館裏的所見所聞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上官子蘭打斷她着急的問道:“你說你在那箱子上看見什麽了?再說一遍?”
“一只黃金天鵝。”
上官子蘭立刻想起了魯先生講過的關于黃金天鵝的傳說,現在這标志竟出現在這裏,難道這一切背後真有那神秘穆斯林商人的影子?
“他們說給他們提供資金的是一個阿拉伯人?”
“沒錯,他們說的很多事情我也沒聽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切都是有預謀、設計好的,他們的局布的很大,整個天下都要被他們颠覆了!”
“你等等,讓我好好想想。”上官子蘭皺緊眉頭飛快的思考着,從如意口中知道一部分真相後,整件事情的輪廓在他眼前變得清晰起來,但有些細節仍舊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不過在這場讓整個大宋都陷入災難的物價之亂後面,毫無疑問那只神秘的黃金天鵝張開了雙翼,一定要把那個穆斯林商人找出來。可是他在哪兒?他又是誰呢?
“如意,”上官子蘭急急的問道,“你過去做生意的時候聽說過以黃金天鵝作為家徽的阿拉伯貴族富商嗎?”
如意搖了搖頭:“不認識,好像福建一帶的商人跟他們有生意來往,我家過去的生意主要在北方,從沒跟他們接觸過。”
“這樣啊,”上官子蘭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們一定得想辦法找出那個阿拉伯商人,只要能找出他,就能平息這場騷亂。”
“平息騷亂?”如意一下子提高了嗓門,“你開什麽玩笑!就憑我們兩個通緝犯怎麽可能平息這麽大的亂子!我告訴你這件事,是想讓你和我一起趕緊離開汴梁,這裏馬上要出大亂子了,我們繼續留在這裏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怎麽能這麽想呢?現在是跑的時候嗎?眼看天下将要大亂,你就打算這麽拍拍屁股跑路嗎?”
“不然你還想要我怎麽樣!我現在是個通緝犯,只要敢露面就會被官府五花大綁拉去砍頭,但問題是我是無辜的啊!從我被抄家到現在,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別人的事,只有這天下對不起我而已!當年呂夷簡那老東西為了讨他主子的歡心就設計抄了我的家,我受的這委屈去向誰讨回!現在事情變成這個樣子又不是我的錯,我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現在要出事了,我不跑還能怎麽辦,留下來給這莫名其妙的天下陪葬嗎!”
“你以為這世上就你委屈嗎!”上官子蘭也突然火了起來,“我這些年受的委屈又向誰去講呢!”
“你受的委屈關我什麽事兒!”
“我就是讨厭你這副樣子!我就是讨厭你毀了別人的人生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原來還敬你是個敢作敢為的人,其實你不過是個壞脾氣的膽小鬼罷了。你說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關你的事?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和解決的關鍵,卻不管不顧的離開,你不懂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嗎?這一切已經不僅僅是你個人的事情,若不懂得這一點你有再多的錢也不過就是個販夫走卒而已!”
如意冷笑了一聲說道:“對,我就是個販夫走卒,我就是個膽小鬼,那你這些年的錢又是怎麽賺來的?還不是給丁謂當狗才賺來的!你把錢都賺夠了,現在跟我充起正人君子來了,你難道就不是一介販夫走卒了嗎!”
如意和上官子蘭相互之間冷冷的對視着,兩人內心深處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說,可是又無法否認他們所說的是實話。不管有過多麽光鮮的日子,不管心裏曾抱有怎樣多彩的希望,當生活只剩下□□裸的真相時,原來自己活的那麽懦弱渺小,他們從來就不是偉大的人。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反正我要離開,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上官子蘭沉默了片刻後別過頭去說道:“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好,”如意點了點頭,“那你多保重,去拯救你的天下吧。”
她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上官子蘭站在原地許久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喟嘆。他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可笑,如意說的沒錯,他不走又能怎樣呢?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與如意同行了。
如意離開望春樓在街上狂奔着,她也不在乎有沒有人看見她了,心中的憤懑似乎馬上要破胸而出。她何嘗不想當一回拯救天下的英雄,可她現在不過一個被朝廷追捕的逃犯,除了抱頭鼠竄還有什麽辦法,她已經不是賽金枝了。她不是不想陪上官子蘭留下來,可是直面事實除了讓她更看清自己的無能之外還有什麽作用。她之前可是賽金枝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賽金枝啊!盡管被抄家以後她用了五年的時間慢慢接受了現實,但是身份變化帶來的落差感不是那麽容易抹平的,上官子蘭不會懂她心中的痛苦。她鬥不過命運,也鬥不過朝廷,只能不斷的逃跑。
如意沖到了老賴家門口趴在門上拼命的喊道:“老賴開門!開門啊!”
過了片刻老賴打開了門:“如意啊,你這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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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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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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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