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24)

被平了,還有誰敢出聲抱怨。

丁謂稍作安排便帶着大隊人馬前往大相國寺,智海大和尚帶着寺內衆僧出門迎接,平日裏紅光滿面的智海現在面如死灰,他哆哆嗦嗦的跪下向丁謂行禮:“貧僧智海拜見丁大人。”

丁謂威風凜凜的說道:“智海,天下佛寺侵占田産私吞黃銅,不敬天子蔑視朝廷,我大宋皇帝恐寺院危害天下,現已下旨滅盡天下寺廟。智海你身為大相國寺住持,放縱手下恣意妄為,你可知自己該當何罪?”

“貧僧冤枉啊!”智海磕頭如搗蒜,“貧僧自幼家貧,為了混口飯吃才誤入邪道,如今當上大相國寺的住持也都是被奸人迷惑,我愚昧!我無知!請大人饒了我吧!”

丁謂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忍不住想逗弄他一番,便問道:“智海,你信佛嗎?”

“我不信!我從來沒信過!”智海急急的辯白,“什麽佛祖菩薩都是胡扯八道的!我根本就不信!”

“哦?為何不信還要當和尚?”

“我都說了,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啊!”智海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大和尚!你怎能出此言!”宗性震驚的說道。

“閉嘴!”智海惡狠狠的說道,“大人在此,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宗性愣愣的看着智海,這麽多年他一直深信智海是全汴梁最有修為的和尚,他已經被訓練成了智海最忠誠的一條狗,然而如今大難臨頭,他非但沒有拯救大相國寺,反而露出如此醜态,難道之前他所說的一切都是騙人的嗎?宗性被自己的信念和殘酷的現實撕裂成了兩半,一時之間呆若木雞。看到智海的反應,大相國寺衆人心已經散了,丁謂知道踏平大相國寺已經沒有任何阻力。

“智海,”丁謂下令道,“現在給你個改過從善的機會,就由你帶着我的人好好盤查一遍大相國寺的資産,尤其是銅器,一定要盤查清楚,如果少了一根線頭,我就拿你是問!”

“是是是,”智海谄媚的說道,“我保證讓大人滿意!”

查抄大相國寺的行動進行的十分順利,本來如集市一樣熱鬧的大相國寺在幾天之內成了座空寺,連那座享譽汴梁的燒豬院也被關了,負責燒豬肉的慧明禪師被迫還俗,往昔熙熙攘攘的寺院裏只剩下查抄寺院的官差,凡銅鑄的佛像一律被搬走,唯有泥塑的菩薩羅漢孤零零的坐在供臺上。佛寺的衰落令人莫名不安,照射着空蕩蕩寺院的太陽似乎顯得更加毒辣了。

法華寺連番遭難,寺內膽子小的尼姑都跑的差不多了,現在又開始滅佛運動,偏偏還是丁謂主持,只怕法華寺會被整的相當凄慘。現在除了青峰大師以及三四個在法華寺待了許久已無處可去的尼姑,法華寺的其他人已經全跑了。

不知是丁謂想把法華寺放在最後收拾,還是幹脆把法華寺給忘了,在城內滅佛運動進行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法華寺竟異常的安靜。青峰大師帶着幾個弟子清理被瀝青弄污的大佛,雖然她們天天都在擦,大佛卻一點兒都沒變幹淨。

Advertisement

“大德尼,我看是弄不幹淨了,”青峰的大弟子從梯子上爬下來擦了擦汗,“用水是擦不掉的,用利器恐怕又會劃傷表面。。。。。。”

“沒關系,慢慢擦吧,”青峰大師凝視着大佛緩緩說道,“ 落葉是永遠掃不盡的,塵土是永遠擦不完的,人心都需要不停拂拭,這尊大佛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擦幹淨的。”

弟子握住青峰大師的手擔憂的問道:“大德尼,如果官府的人逼我們還俗怎麽辦?”

青峰大師微微一笑道:“我哪兒也不去,再說我也無處可去,聽天由命吧。”

弟子從青峰大師的從容中獲得了力量:“我們也絕不還俗,弟子願陪大德尼一起留下來。”

青峰大師與弟子們相視而笑,這時一個弟子詫異的說道:“那是。。。。。。”

青峰大師回過頭去,只見大殿門口站着一個和尚,他身上髒兮兮的,頭也幾天沒剃過了,一副落魄模樣。青峰大師有些訝異的說道:“宗性和尚?”

宗性跌跌撞撞的走進來,噗通一聲跪在了青峰大師面前,青峰大師趕緊躬身扶住他:“你這是怎麽了?快起來說話。”

宗性突然嗚嗚哭了起來:“大相國寺被查抄了,智海大和尚他抛棄了我們,他第一個向官府服軟了,還主動幫着官府查抄了大相國寺,連一尊小銅佛都沒剩下,官府強迫所有僧人還俗,我不想還俗就跑了出來,但現在沒有寺廟肯收留僧人,除了要飯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青峰大師眉頭輕斂:“那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呢?法華寺是一座尼姑寺,無法收留你啊。”

宗性擡起頭來懇求道:“青峰大師,過去我和智海一起陷害過你們法華寺,是我的不對,是我瞎了狗眼才會跟着智海做出那等事,現在我算是看清了,整個汴梁只有你大德尼是真正潛心向佛之人,智海不過是追名逐利之輩。如今朝廷要滅佛,但是根本沒有道理啊,诏書說佛寺蔑視朝廷、侵吞私産,但這些事大相國寺都沒有做過,更別說一些小寺廟了,這純粹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宗性一心向佛,除了當和尚想不出其他出路,若天下佛寺盡毀,我還有什麽出路!大德尼,求求你救救天下的僧尼吧!”他說罷将額頭抵在了地上。

青峰大師嘆了口氣說道:“我何德何能,怎能擔此重任,宗性,你走吧,我恐怕只能讓你失望了。”

“大德尼,難道你不能想想辦法嗎!”

青峰大師輕輕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

宗性的眼中黯然失色,他站起來跌跌撞撞的離開了法華寺,青峰大師注視着他落魄的背影眉頭緊皺。

☆、葉爾孤白

? 上官子蘭漫無目的的在汴梁的街上閑逛着,這些天他一直徘徊在鷹店周圍打探黃金天鵝的消息,然而卻一無所獲。大街上的人形色匆匆,人們忙着傳遞關于現在形勢的各種消息,有的說流民隊伍已經打到城外了,有的說今年肯定不會下雨了,有的說朝廷又鑄了新的大錢,還有的說大相國寺的智海被斬首了,各種各樣的謠言漫天飛,上官子蘭不久之前被抄家的消息被淹沒在了滾滾洪流中。

上官子蘭在一條僻靜的小街靠着牆根坐了下來,他摘掉遮臉的鬥笠迷茫的發着呆。他覺得是否僞裝自己已經沒意義了,這個世界仿佛已經完全忘記了他。如意剛被抄家的時候也許也是這樣的感覺,前一秒全天下人還都在抓她,後一秒就沒人再記得她,天大的委屈也都被世人遺忘了,可笑的是現在全天下人又在抓她,上官子蘭不知道是否有一天這天下的人也會突然想起他,然後莫名其妙的滿天下抓他。

“請問是上官公子嗎?”

正在發呆的上官子蘭被身邊一個聲音吓了一跳,他轉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着白衣的小個子男人彎腰站在他身邊,他的皮膚被曬的黑黑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機智又和善,他身上沉默又彬彬有禮的氣質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上官子蘭站起來疑惑的問道:“請問你是。。。。。。”

“在下杜環,”杜環向上官子蘭微微躬身致意,“我家老爺派我來請上官公子一見。”

“你家老爺是誰?”

杜環微微一笑道:“上官公子,您不是給我家老爺捎了兩句話麽?我家老爺已經收到了,所以他特來請您前去一見。”

上官子蘭聽到這話不由屏住了呼吸,他瞥到杜環腰間的香包上用金線繡了一只展翅欲飛的天鵝。

杜環帶着上官子蘭來到了一處回鹘人栖身的鷹店,他們上了二樓,在最裏面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杜環欠身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家老爺就在裏面,上官公子請進吧。”

上官子蘭有些猶豫又滿懷好奇的推開了門,一股焚燒異域香料的幽香立刻鋪面而來,屋子裏十分寬敞,懸挂着潔白的亞麻布簾,最裏間傳出一個男人用陌生語言喃喃吟誦的聲音,亞麻布簾擋住了上官子蘭的視線,他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杜環壓低聲音說道:“老爺正在做朝拜,請上官公子稍等片刻。”

上官子蘭點了點頭,他打量起房內陳設來,門口矮桌上的一鼎香爐吸引了他的視線,房間裏的異香就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上官子蘭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香爐,爐身以純金打造,上面鑲嵌着巨大的鑽石和珠寶,這香爐的手工和審美都不像漢地的産物,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帶來的。

上官子蘭正出神的欣賞着香爐,裏間的誦經聲停了下來,一個男人操着陌生的語言在裏面說了一聲什麽,杜環彎下腰以同樣的語言畢恭畢敬的回答了他,得到裏間的回應後,杜環對上官子蘭說:“上官公子,老爺請你進去。”

上官子蘭掀開亞麻簾走進了裏間,裏間沒有任何的陳設,只在地上鋪了一塊地毯,一個男人赤腳站在地毯上,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上官子蘭幾乎從未在漢人中看到個子這麽高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長袍,頭上包着潔白的頭巾,頭巾正中央裝飾着一顆鑲着金邊的巨大寶石,他脖子上戴着複雜的金飾,珍貴的寶石鑲嵌在上面,但如此奢侈的東西佩戴在他的身上并不顯得俗氣。他應該歲數不小了,但是很難讓人猜出他的準确年齡,猛一看上去他那保養良好的蜜色肌膚會讓人誤認為他只有四五十歲,但仔細觀察他的眼角還是能發現明顯的衰老痕跡,說不定他已經八十歲,甚至更老。他深邃眼窩中的雙眼像駱駝一樣被濃密的睫毛所覆蓋,睫毛下那雙棕色的眸子睿智又和善。他将一只手搭在胸口對上官子蘭微微欠身,微笑着說道:“你好,上官子蘭閣下,我叫葉爾孤白穆罕默德古萊什,你叫我葉爾孤白就可以。”他的漢語說的很好,上官子蘭完全聽得懂。

“你好。”上官子蘭被他謙恭優雅的氣質所折服,向他低下頭去。

葉爾孤白穿上地毯旁一雙鞋子,撩開亞麻布簾來到外面的會客廳,他走到近前上官子蘭才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更高,自己站直了不過到他的肩膀。葉爾孤白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他指着自己對面的椅子說道:“請坐,上官公子。”

“謝謝。”

上官子蘭坐下後,葉爾孤白對杜環用陌生的語言說了些什麽,杜環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他端了兩杯茶上來,上官子蘭捧起銀質茶杯,發現裏面泡的是紅茶,他嘗了嘗,味道有點怪,不像他們平時喝的茶。

“這是獅子國的紅茶,和你們漢人喝慣的茶并不同,”葉爾孤白呡了一口紅茶,“上官子蘭閣下,聽說你在找我?”

“是,啊,不,确切的說,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誰,我在尋找一個和黃金天鵝有關的人。”

上官子蘭說着瞥了一眼葉爾孤白手上佩戴的巨大黃金天鵝戒指,他的手保養的很好,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澤。他的雙手都戴着戒指,巨大的寶石随着他手的動作折射出不同的光線。

葉爾孤白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後微微一笑:“黃金天鵝是我家族的徽章,我們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樣一只戒指,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随時帶在身上。”

“葉爾孤白閣下,”上官子蘭嚴肅的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葉爾孤白溫和的說道:“上官子蘭閣下,你何必這麽緊張,放松一點,你以為我會隐瞞自己的身份嗎?不,恰恰相反,我願意向每一個人說明自己的來歷。在阿拉伯半島上,我們古萊什家族的身份從來不是秘密,只不過在這裏很少有人知道我們,所以我們才顯得神秘。我們古萊什家族已經有超過七百年的歷史,在先知穆罕默德受安拉啓示創立伊斯蘭教之前,在麥加已經形成了一個由貴族商人組成的盟會,那個盟會就是由古萊什家族成立的。先知穆罕默德就是古萊什家族的一員,但他不是最富有的那一支,我的家族就是先知的直系後裔。托先知的福,我們這一支古萊什漸漸發達起來,擁有的財富超過了其他支系。幾百年來我們一直在經商,生意遍布世界各處。但是我們明白有些地方并不歡迎外國人,所以我們有各種各樣的代理人,在這裏我的代理人就是這位杜環先生。”

杜環聽到葉爾孤白提到自己,彬彬有禮的欠了欠身。

“我們不喜歡張揚,所以很多地方的人并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但其實我們一直都在。大唐皇帝還在管理這片土地的時候,我們古萊什人就開始在這裏做生意了,唐朝時這裏的穆斯林很多,我們并不顯眼。後來這裏陷入了戰亂,我們撤走了很大一部分生意,在契丹建國後,我們把一部分生意轉移到了那裏,契丹人喜歡金子超過別的民族,和他們的貴金屬貿易做的很順利,後來趙宋王朝成立後,我們重新回到了這裏,不過我們在這裏的生意狀況你恐怕只能詢問杜環,因為我的主要精力并不在中原,我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地中海一帶,那裏的氣候對我的健康比較有好處,其餘時間我喜歡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國家度過,偶爾也會去印度履行。我作為一個商人已經生活了幾十年,說老實話,我累了,現在只想更好的享受最後的時光,等着有一天蒙主榮召。我父親有二十個兒子,只有我繼承了家族的事業,我的兄弟們有的當了苦行僧,有的在哈裏發的宮廷裏供職,還有一個兄弟做了數學家,在埃及的大學中研究幾何和天文,最讓我羨慕的是我那個當了詩人的弟弟,他一方面信仰着安拉,一方面追求着有夫之婦,在詩歌裏贊美着肉體的激情,前段時間他死于酗酒,不過他的人生已經過的夠豐富的了,他死而無憾。只有我這樣平淡的虛度着自己的人生,但我似乎比我的兄弟們都要長壽,這真是一種諷刺。”

“葉爾孤白閣下,”上官子蘭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既然你生活的重不在這裏,你為什麽要來大宋呢?”

“一點私事。”葉爾孤白輕描淡寫的答道。

“那最近這裏發生的物價動亂是你在背後操控嗎?”

“操控?”葉爾孤白搖了搖食指,“你這麽說絕不準确,有一句古老的阿拉伯諺語是這麽說的,世上有兩樣東西凡人絕沒有能力操控,一是愛情,一是金錢。”

“葉爾孤白閣下,我大宋本是物華天寶的太平之地,但最近卻發生了一連串令人無法解釋的危機事件。我已經知道此事背後有一個秘密組織在操控,而最近有人在他們那裏發現了印有古萊什家族紋章的箱子,所以閣下想必也插手了他們的事吧?”

“你說的是那個幸秀才在幹的事情?”葉爾孤白微微一笑,“其實我并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幹什麽,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我們之間只是簽訂了一個協議而已,他們幫我找一件東西,我提供他們所需的錢。”

“那他們在幫你找什麽?”

“這就該由我問你了,上官子蘭閣下,”葉爾孤白濃密睫毛下的眼睛緊盯着他,“我之所以見你,是因為你帶給我的話,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在找什麽。”

“我不知道,”上官子蘭坦白的說道,“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多寶如來是什麽,解憂又是誰,那兩句話是別人讓我帶給你的。”

葉爾孤白倏然站了起來:“是什麽人?告訴我他的名字!”

“閣下,我曾許諾不會把他的名字告訴任何人,包括你。”

“你必須告訴我!”葉爾孤白有些憤怒的提高了嗓門,這是他那溫和的聲音第一次失控。

上官子蘭站起身來說道:“葉爾孤白閣下,既然你不願意把一切都告訴我,那麽我也無法把一切告訴你,如果你願意對我更坦白一些的話,也許我也可以對你更坦白一些,但是你能否知道那個托我捎話給你的人是誰,得等你對我說了實話以後再做定奪。”

葉爾孤白棕色的眼睛裏有了些怒意,他煩躁的走來走去似乎在思考着什麽,上官子蘭默不作聲的看着他。

終于他停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也許是真神安拉安排我們在這裏見面,讓我在這把年紀重新面對自己痛苦的往事,好吧,我願意把這段往事告訴你,但你記住,這件事我已經幾十年未曾提起了,單是想到,都讓我覺得痛苦難耐。”

葉爾孤白緩緩坐了下來,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疲憊的神色,衰老的跡象出現在他身上,上官子蘭想,他說不定真的有九十歲了。

“上官子蘭閣下,”葉爾孤白說道,“你今年多大年紀?”

“二十六歲。”

“二十六,真是個好年紀,”葉爾孤白微微一笑,“二十六是真主創造的數字裏,唯一一個夾在一個平方數和一個立方數之間的數字,這是一個蒙主眷顧的數字,你在這一年裏必然會遇到好事。”

“恐怕我沒遇到什麽好事。”上官子蘭臉上露出了苦笑。

“是麽,我也一樣,”葉爾孤白的眼裏露出了迷離的神色,“在我二十六歲那年,在麥加的圖書館裏認識了一個佛教僧侶,他的名字叫做不染,來自瀚海沙漠以西,蔥嶺以東的一個名為北庭的小國。不染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在他的國家有關于多寶如來的信仰,因為不染超群的智慧,人們将他奉為多寶如來轉世,北庭國王将他送到位于麥加的世界最大的圖書館裏研讀佛法,雖然我們信着不一樣的神,但這不妨礙我們成為好友。不染在麥加讀了很多古印度的佛學書籍,他在一本書中讀到了一個關于多寶如來的傳說,據說多寶如來現身人間後留下了一尊巨大的佛像,那尊佛像的精美程度只有佛本身可以媲美。我是一個珠寶商人,那時候我還年輕,對于世界上的一切珍寶都野心勃勃,不染的故事吸引了我,于是我來到他的故鄉北庭尋找關于多寶如來佛像的信息,但是北庭國王也不知道關于那尊佛像的事,雖然他很反感一個穆斯林參與佛像交易,但是他還是很大度的留我在他的宮廷裏小住幾日。在那裏我見到了國王最小的女兒,解憂公主。我的心瞬間被她吸引,什麽財寶、佛像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向國王求親,國王很爽快的答應了。就在我整個人都被幸福填滿了的時候,國王突然反悔了,而且無論如何都不願告訴我原因,他把我送給他的禮物退給了我,一再的對我說對不起,卻不讓我見解憂一面,我那時候痛苦的簡直要發瘋,當天晚上我就憤然離開了北庭。可是那晚我們在沙漠中宿營的時候,一夥人闖進我的帳篷裏将我綁架走,綁架我的人是北庭國的五個王子,他們污蔑我玷污了他們的妹妹,還說我是想買賣他們佛像的肮髒的穆斯林。我完全不知道這莫須有的罪名從何而來,他們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在我的身體上給我留下了一輩子的傷痛。”

葉爾孤白說到這裏低下頭停了下來,上官子蘭默默的等待着。過了片刻葉爾孤白擡起頭繼續說道:“他們閹割了我。”

上官子蘭震驚不已:“他們。。。。。。閹割了。。。。。。”

“沒錯,”葉爾孤白苦笑了一下,“幾十年過去了,再次談起這個事實依舊讓我感到難過,他們說穆斯林是行割禮的,于是他們為我行了第二次割禮,但這次他們割得太徹底了,什麽都沒給我留下。當時他們把我扔在了炎熱的沙漠裏任我流血不止,他們本以為這樣會要了我的命,但是這恰恰救了我的命。沙漠炎熱幹燥的氣候讓我的傷口沒有收到致命的感染,兩天後我的商隊找到了我,他們把我帶到最近的國家進行了救治,于是我得以保住一命。”他從那只黃金天鵝戒指裏抽出一根細細的銀管,“幾十年來我只能靠着這根銀管解決我的生理問題,嚴寒的氣候引起的傷口複發令我苦不堪言,這也是為什麽我喜歡住在溫暖的地中海沿岸。我今年九十多歲了,但我這輩子從來不曾體會過擁抱一個女人的感覺,而且日日都要承受身體傷痛的煎熬,可是安拉卻一直不打算帶走我,也許這是安拉給我的考驗,我只能欣然接受。如果不是我的宗教,我懷疑自己是否早就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感謝真主。”葉爾孤白說完後陷入了沉默,他的雙眼被痛苦所淹沒。

上官子蘭默默的聽着葉爾孤白的經歷,他難以想象像他這樣傑出的人物竟然會有這樣悲慘不堪的經歷。過了許久,他才問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閣下為何要到大宋來呢?”

“我的傷痛是多寶如來帶給我的,我在北庭的悲慘經歷反而激起了我對多寶如來的執念,我認為那尊佛像是佛祖欠我的,我一定要找到他。這麽多年,我的手下在全世界各地尋找關于多寶如來的信息,最近我得到的消息顯示僧侶鸠摩羅什很有可能知道多寶如來的下落,而他生命的最後時光正是在中原漢地度過的。杜環一直為我在漢地收集信息,直到幾年前他認識了一個叫幸秀才的人,他在漢地創立了一個秘密民間組織,這個組織就信奉多寶如來。杜環他接觸過後,幸秀才許諾只要我提供錢給他,他就會幫我找出多寶如來,他确定多寶如來就在漢地。我的時日也許已經不多了,不願意放棄任何能夠找到多寶如來的機會。大概半年前我們開始正式合作,我也是從那時候起才來到這裏的。”

“你到底幫了他什麽?”

“給他錢,有時候在生意上給他一些支援。其實他到底有什麽目的我并不清楚,也不感興趣,但是我承認,大宋銅幣的減少跟我有關。”

“葉爾孤白閣下,”上官子蘭義正言辭的說道,“你是生意人,應該明白此舉會給大宋帶來怎樣的災難,我現在請求你阻止大宋這場物價之亂。”

葉爾孤白搖了搖頭:“上官公子,恐怕你的要求我無法答應。我說過,金錢是不受任何人支配的,現在大宋的情況很複雜,我個人的力量已無法停止這一切。其實我幫助幸秀才的方式很簡單,不過是通過各種邊境或海外貿易将銅幣輸送到海外去,想讓大宋市場的銅幣充盈起來只有兩個辦法,要麽大宋另外多造一些錢幣,要麽通過邊境貿易再将銅錢換回來。鑄造錢幣是政府的事,而通過邊境貿易将銅錢換回來則是一件很大的工程,即便是我也無法完成。這件事幸秀才策劃了整整半年,想在短時間內逆轉現在的形勢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可是閣下,你擁有的財富令人瞠目,短時間內擡高揚州的糧價你還是做得到的,即便你只能做到這一點,也是幫了大宋的大忙,而且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你。”

葉爾孤白不為所動的說道:“你說的不錯,我确實做得到,可是我為什麽要做呢?”

“這。。。。。。”

“我只是個商人,不是個政治家,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一筆交易,我不會為了道義或是一個政府的存續去做一樁賠本生意,這違反我的經商原則。”

“可是我請求你。。。。。。”

“請求我沒有用,”葉爾孤白打斷了他,“我不是慈善家,不會對任何人的請求心軟。這樁生意是幸秀才先放棄的,我現在已經找不到他了,那麽這樁生意我認賠。如果你想讓我做什麽事,就試着跟我簽訂另一樁生意,用我想要的東西來換取我的行動。”

“那你想要什麽呢?”

“多寶如來,”葉爾孤白答道,“這是這個世界欠我的,除了多寶如來,什麽都不會讓我心動。”

“可是。。。。。。”

“也許你可以把讓你捎話給我的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我,說不定我會考慮跟你的提議。”

上官子蘭低下頭去思考着,他明白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青峰大師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但一想到青峰大師囑咐他時那痛苦的表情,他最終遺憾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既然如此,那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了,上官子蘭閣下,我不得不請你離開了。”

“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上官子蘭急急的問道,不由向前走了幾步,但杜環立刻出現在他身邊攔住了他:“上官公子,抱歉,我家老爺要送客了。”

雖然杜環的聲音依舊彬彬有禮,但是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上官子蘭心想如果自己敢造次的話,這個男人恐怕會毫不猶豫的擰斷自己的脖子。

上官子蘭只得退後幾步,杜環把他送到了房門口,這時上官子蘭突然回過頭去大聲對葉爾孤白喊道:“葉爾孤白閣下,你還會在大宋待多久?”

“我不知道,”葉爾孤白答道,“也許明天就走,也許再待一陣,我不太适應這裏的氣候,想回地中海去了。”

“請你無論如何再等我幾天,我一定會找到多寶如來的!”

葉爾孤白有些詫異的凝視着上官子蘭,上官子蘭目光堅定的看着他。片刻後葉爾孤白微微一笑:“我還會在這裏逗留七日,上官子蘭閣下,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可以到這裏來找我,我等着你。”

上官子蘭對他微微欠身後退了出去,來到鷹店外面,剛才見到的一切回想起來宛如一場夢境,但那來自異域的迷香依舊萦繞在上官子蘭的鼻腔裏。他心中不由一陣茫然:多寶如來到底在哪裏?

☆、反抗

? 丁謂率領着浩浩蕩蕩的滅佛大隊奔赴法華寺,人還沒到寺裏,遠遠就能聽見這支隊伍的喧嚣,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大殿裏青峰大師和留下的幾位弟子相視一眼,她們不由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青峰大師對弟子們說道:“你們躲起來吧,我來應付他們。”

“什麽?!”弟子們驚愕的說道,“大德尼,此番丁謂帶人前來恐怕是兇多吉少,我們怎能讓你一個人應付他,既然弟子願意留下來,必然要和大德尼一起。。。。。”

青峰大師搖了搖頭打斷了她們:“我是你們的師傅,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你們現在從後門躲進山裏去,等他們走了再回來,萬一我有什麽不測,你們也可以回來救治我,不然我們法華寺可就要全軍覆沒了。”

“可是。。。。。。”

“不必多言了,就照我說的做吧,快,你們趕緊走吧。”

弟子們在青峰大師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從後門逃走了,青峰大師擡起頭仰望着那尊被瀝青弄污的大銅佛,在她眼中污損的佛像似乎仍舊放出莊嚴的華光,她跪下來對着佛像虔誠的跪拜。青峰大師緩緩站起來行至大殿前,她正了正僧帽凝視着寺廟的大門,等待着那群滅佛的人。

大門被毫不客氣的撞開了,丁謂耀武揚威的帶着官差進來了,他一進門就看見獨自站在大殿前的青峰大師。

“老尼姑!”丁謂喝道,“看見本官為何不前來下跪迎接!”

青峰大師答道:“大人乃是不請自來,我為何要迎?大人來乃是行不義之事,我又為何要跪?”

“好個大膽的老尼姑!”丁謂吼道,“竟然敢對朝廷派來的人說三道四!皇上已經下诏滅盡天下佛寺,大相國寺都已經被滅了,何況你們這小小的法華寺!如果你敢抗旨的話,信不信我就地處斬你!”

“既然皇上下诏滅佛,那大人能不能告訴我滅佛的理由?”

“佛寺蔑視朝廷,侵吞私産,門風混亂,再繼續縱容下去會危害天下,所以必須趁現在斬草除根!”

“依皇上的诏書,是因為犯了這些罪狀所以才要滅佛,那沒有犯這些罪狀的佛寺豈不就不在這次滅佛的範圍內?大人所說的罪狀法華寺一項都沒有犯過,大人又為何來法華寺呢?”

“好個油嘴滑舌的老尼姑!竟敢質疑皇上的旨意,還說自己沒有罪!”

“我并非想戲弄大人,可是天地萬物皆有規矩,世間衆人具要講理,皇上乃天子,皇上的旨意是金口玉言,大宋以文治天下,以德服四方,大宋的天子自然是這世上最講理的天子,他對自己的子民必然不會加諸□□。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想必是考慮周全,又怎會怕我這樣草民的質疑?我不過提出一個小小的疑問,丁大人何必如此惱怒?”

“大膽!膽敢質疑皇上的旨意就是蔑視朝廷!你已經犯了這诏書中的一條罪,今天我就帶人踏平你們法華寺!”

“慢着!”青峰大師提高聲音喊道,“難道對皇帝的诏書有疑問就是蔑視朝廷嗎?難道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對朝廷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