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25)
不敬嗎!大人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錯!朝廷是何等高高在上,怎會對你這樣的草民講理!皇上的話你認真聽着就好,朝廷的命令你乖乖執行就好,如果連你這樣的鼠輩都能随便質疑朝廷的話,那還叫天授皇權嗎!你們活着就是為了實現皇權的意志,你們在這世上連一粒沙子都不如!”
“但我以為大宋皇帝寬厚仁慈,他如天下人之父,自然一心為民,不會如丁大人所言!”
丁謂冷笑一聲說道:“那不過是編出來騙你們這些愚昧草民的,難不成你還當真了?這世上的人生來就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人的命重于泰山,你們的命不過輕于草芥,為了重于泰山的人活的更好,當然要編些瞎話騙騙你們這些草芥不如的人!”
“丁大人,在這中原大地上,秦暴虐無道,漢取而代之,漢衰敗以後,群雄紛起,三分天下,隋統一天下,但隋炀帝暴虐無道,唐取而代之,甚至大宋的開國皇帝不也是取周而代之嗎?如果任何對皇權的挑戰都是錯的,那麽歷朝的開國皇帝豈不是都成了竊國大盜!”
“所謂天道有常,歷朝歷代的交替乃是順應天意!”
“既然天子為民是編出來的謊話,又怎知朝代更疊乃順應天意不是編出來的謊話呢?甚至又怎知皇權乃天授不是編出來的謊話呢!”
“放肆!”丁謂氣憤的吼道,“老尼姑,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就憑你說出的話,你有一百顆腦袋都不夠掉的!”
“我無意對朝廷不敬,也并非想和丁大人争吵,我只是想告訴丁大人,朝廷此番滅佛并沒有道理,天下佛門未犯诏書中所言之罪。只因皇上一句話,天下僧尼就盡皆流離失所。誠如大人所言,天下僧尼命如草芥,心願無法上達天聽,還望丁大人能将吾等心願轉告皇上,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丁謂冷冷的說道:“你當朝廷是什麽地方,你說收回成命就收回成命?你把自己當成什麽人了,你以為你比皇上都厲害嗎!”
“我并無此意,只是懇請皇上能重新考慮此事,皇上寬厚仁慈,必會放天下僧尼一條生路!”
“放你們一條生路?”丁謂冷笑一聲,“老尼姑,你知不知道此次滅佛緣何而起?都是因為你窩藏賽金枝,所以才觸怒太後連累了天下僧尼!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交出賽金枝嗎!”
“大人,法華寺你們搜也搜過了,查也查過了,你們要找的人确實不在這裏,又何來窩藏之說呢?如果貧尼真的觸怒了太後,那還請太後處置貧尼一人即可,何必遷怒于天下僧尼呢!”
丁謂惡狠狠的說道:“老尼姑,這天下之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現在乖乖給我過來跪下,
把你們法華寺的田産銅器全都交出來,叫你的弟子全都出來受罰!”
“法華寺只剩貧尼一人,田産銅器不過大人目之所見,我還有什麽可交出來的?我人微言輕,确實命如草芥,但草芥一樣的人也想以自身成就天下佛門,還請丁大人三思此事,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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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謂一揮手大聲喝道:“來人啊,給我打死這個老尼姑!”
幾個官差立刻沖上前去将青峰大師推倒在地一頓拳打腳踢,然而青峰大師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在拳腳的間隙幾次勉力要站起來,卻幾次又被打倒在地上。但她臉上毫無懼怕的神色,嘴上也沒有一句求饒的話,仿佛身體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青峰大師已是八十多歲的年紀,被幾個壯漢毆打卻表現出如此頑強的毅力和生命力,這讓那些打她的官差也有些怕了,他們漸漸的停下了拳腳。已被打的鼻青臉腫衣衫褴褛的青峰大師再一次嘗試着站起來,她努力了幾次終于顫顫巍巍的站住了。她對毆打自己的幾個官差以及丁謂合掌欠身道:“諸位大人,不知貧尼受到如此懲戒能否微微抵消貧尼所犯下的罪孽,還請丁大人懇請皇上收回成命,放天下僧尼一條生路。”
丁謂心中既驚且怒,他早已習慣了衆人對權勢的低頭和阿谀,他讨厭任何人對于權勢的反抗。這種反抗不僅激起了他的憤怒,也讓他覺得恐懼,這種反抗讓他隐約感受到一種遠遠超于權勢之上的東西,一種不會腐朽的東西。丁謂的嘴角向下咧了一下後失控的狂吼起來:“把這老尼姑的衣服給我扒掉!”
青峰大師腫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畏懼,她擡起頭看着自己身邊的幾個官差。官差在她的眼神中都有了退縮之意,其中一個猶豫的向她伸出了手,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動手啊!”丁謂狂喊,“你們想抗命嗎!”
幾個官差彼此交換了眼神,終于有人退到丁謂身邊禀報道:“丁大人,我等雖奉命随大人滅佛,但朝廷并未下令讓我等毆打僧尼。大相國寺原大和尚智海平安無事,這青峰在汴梁比智海更德高望重,如果真對這老尼姑做出太過分的事,只怕會激起民怨,反而對大人不利啊。小人以為,不如回去将她的所作所為禀報太後,讓太後來做定奪。”
丁謂思量了一下,覺得他說的也有禮,這青峰今天看來是絕不會退讓了,自己繼續下去反而成就了她的名節。盡管心中不甘,丁謂還是一跺腳惡狠狠的說道:“老尼姑,你聽着,全汴梁無人敢違抗此次滅佛運動,只有你公然抗旨,這回你可惹下大禍了,我現在就回去将此事禀報太後,老尼姑你就等着吧!”
青峰大師合掌向丁謂微微欠身:“如果丁大人能将貧尼的心願轉告太後自是再好不過,至于貧尼所犯罪孽,朝廷無論如何懲罰,貧尼都毫無怨言。”
“現在還嘴硬!馬上就讓你求生無門求死不能!我們走!”
丁謂帶着官差離開了,青峰大師看着他們消失在視線裏,等到這幫人都看不見了,她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眼前還是黑蒙蒙的一片,青峰大師以為自己眼睛瞎了,突然視線的一角亮起了一盞如豆的燈火,眼前漸漸亮了起來,她看到了幾個弟子焦急的臉孔。
“醒了!大德尼醒了!”
弟子們欣喜的說道,其中一個握住青峰大師的手關切的問道:“大德尼,你感覺可好一點?”
“不。。。。。。礙事。”青峰大師想對弟子們笑笑,但她嘴角裂開了,一扯動就鑽心的疼,結果她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一個弟子心痛的說道:“大德尼,不是說好了不與那些官差逞強的麽,你怎麽被他們打成這個樣子?”
青峰大師費力的說道:“我。。。。。。只是想到昨日宗性懇求我的樣子,我想也許可以幫他做些什麽。”
“你這是何必呢,那個宗性就是個榆木腦袋,如何能明白光憑我們這些人是無法與朝廷作對的,況且宗性過去不止一次和那個智海合起夥來欺負我們法華寺,理他做什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也是我的執着吧,就算宗性過去欺負過我們,但是如今一切都過去了,他和我們一樣都是落難之人,何必再分彼此呢?我出家幾十年,一直在學的一件事就是放下,可是有些事能放下,有些事終究放不下,看來這一世我是無緣修得正果了。”
弟子輕聲問道:“大德尼,你不怕死嗎?”
青峰大師搖了搖頭:“我不怕死,活着是比死更難的事情,活着時經歷的一切都是因緣前定,你只有把這一切經歷全了,死的時候才會恍然開悟,不然就無法在‘死’這個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求得解脫。如果屬于我的真正的時刻還沒有到,我就會努力的活下去,放心吧,他們不會打死我的,我有預感,佛祖還不想讓我現在就解脫。”
“大德尼。。。。。。”
“這一次我惹下了大禍,怕是活罪死罪全都難免了,你們幾個趕緊逃吧,不要被我連累了。”
“大德尼,我們不走!”弟子們堅定地說道,“當初若不是你收留了我們,我們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你遭此大難,我們怎能丢下你逃跑?”
“我的劫難是因我自己而起,如果連累了你們,我死了都難以瞑目,你們就聽我的話,走吧。”
幾個弟子面面相觑無言以對,紛紛掩面悲聲啜泣起來。
青峰大師那雙被打的腫脹的雙眼望着床頭那一盞搖曳不定的燭光,火光中她恍然看到了幾十年前一個被烈火焚燒的夜晚,她的國家火光沖天,一切都被熊熊的烈火吞噬,耳邊充斥着駭人的尖叫,她的國家死于那個不祥的夜晚,而她卻活了下來,這幾十年的生命已經是佛祖對她的額外饋贈,她的生命現在只差死亡,她已不再怕死。
整座汴梁都快翻天了,青樓還是不缺客人。華燈初上的時候,望春樓裏熱鬧非凡。樓上樓下客滿為患,外面那一股子末世情緒似乎成了一劑□□,讓人們比以往更加的瘋狂。肉體如飽滿肥厚的花朵一樣盛放,湧動的肉,滴落的蜜,呻口吟喘息彙成了一曲情口欲的交響曲。
韓煙翠的房間卻有點安靜的不像話,她對着鏡子一遍遍的梳着頭發,對外面的聲響充耳不聞。突然房門被人無禮的推開了,一個醉漢搖搖晃晃的進來大着舌頭說道:“美人兒,快過來好好伺候伺候我。”
“你給我滾出去!”韓煙翠站起來怒罵道,“我是被人包下的,不伺候你這樣的畜生!”
“好哇,你個婊口子居然敢罵我!”
醉漢說着過來一巴掌将韓煙翠扇到地上,然後強壓了上去。他身上的酒臭味熏得韓煙翠幾乎要吐出來,她拼命掙紮,終于一腳把那醉漢從身上踢了下去,然後跌跌撞撞的沖出門去。
韓煙翠一口氣找到了老鸨莺哥兒,莺哥兒正在樓下賣力的招呼着客人,韓煙翠大聲質問道:“到我房裏那男人是怎麽回事!”
莺哥兒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火急火燎的,我當是出了什麽事兒呢。煙翠,咱們這兒可是青樓,不是什麽少女的閨房,男人想進你的房間用不着跟你商量。你是妓口女,不接客難道還想讓我養着你嗎!”
“我是上官子蘭包下的女人,除了他我不陪別的男人睡!”
莺哥兒冷笑一聲說道:“上官子蘭已經被抄家了,他是朝廷正在追捕的罪犯,也不會再為了你付錢給我了,既然他不再為你付錢,你就要自己想辦法賺錢,我望春樓可不養閑人!”
“我拒絕!”韓煙翠厲聲說道,“我絕不會陪那頭豬!”
“放肆!”莺哥兒揚手扇了韓煙翠一巴掌,“你以為你是千金小姐嗎?還挑三揀四的!進了這青樓,就是條千人騎萬人踏的賤命,你還裝什麽貞潔烈女!”
韓煙翠的臉被扇的火辣辣的疼,眼圈裏眼淚不停的打轉,但她就是沒讓它流下來。她咬牙切齒的說道:“那你幹脆打死我吧。”
莺哥兒哼了一聲說道:“打死你?那也太便宜你了,老娘還指着拿你賺錢呢!”她喊來望春樓的兩個保镖命令道,“給我把她拖回房裏,讓她接客!”
盡管韓煙翠拼命掙紮,還是被兩個保镖扔回了房裏,房裏那醉漢早就在等着她了,他粗魯的将韓煙翠壓在身下占有了她。韓煙翠已經五年沒和男人做過這事,她的身體被他粗暴的舉動弄得撕心裂肺的疼,然而不管她如何哭叫,那醉漢都不打算放過她,她的反抗反而成了他欺辱她的作料。
醉漢在她身上發洩完了終于放開了她,自己滾到一邊沉沉睡了。韓煙翠如一團破布一樣癱在床上,她的眼淚也流幹了,嗓子也啞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身體內內外外都疼的厲害,而那剛才強口暴了她的男人在一旁睡得呼嚕聲震天,韓煙翠恨不能一把掐死他,現在殺了這頭死豬簡直輕而易舉。但她想想還是作罷了,在她的人生裏,這個男人不是第一個這麽對她的,恐怕也不是最後一個,只要她一天還是這望春樓的女奴,她就一天都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殺了他還得自己償命,這個人的命不值得她這麽做。現在上官子蘭東躲西藏自身難保,是不可能來救她了,她苦等了上官子蘭五年,最後只等來這麽一個結果,想到這裏韓煙翠不由悲從中來,眼淚潸然淚下。她想自己要不然幹脆收拾幹淨死了算了,這麽活着也沒什麽意思了。
她從床上爬下去挪到梳妝臺旁邊,鏡子裏映出她憔悴卻依舊姣好的面容,她的臉龐還年輕,她的生命遠未到終結的時候,韓煙翠難以就這麽扼殺自己的生命,可是她繼續活下去也沒有任何希望了,韓煙翠希望能用自己最後的生命做點什麽。
她盯了鏡子良久,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如意的臉孔,她們真的很像,這兩張臉在鏡子裏漸漸重疊在了一起,韓煙翠突然想到自己能做什麽了。她從抽屜裏找出剪刀,一剪子剪掉了自己一大绺長發。
第二天開封府剛開始上班,負責開門的官差就發現衙門門口站了個女人,她雖穿着日常的衣服,但像尼姑一樣頭上光禿禿的沒有頭發,但長相似乎有些眼熟。就在官差猶豫着的時候,那女人上前如尼姑一樣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後說道:“各位老爺,我是來投案自首的,我就是你們在找的賽金枝。”
☆、讨伐法華寺
? 朝中的形勢最近是變幻莫測,由于劉娥一意孤行要滅佛,朝臣和劉娥之間的對立更加嚴重。皇上依舊沒有露面,他被囚禁這個事實已是人人心照不宣,每天只有太後一人唱獨角戲的朝堂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氛圍裏。雖然劉娥仍舊坐在珠簾後面,但是空着的龍椅似乎在召喚着她,人人心中都有些恐懼,但又似乎有些隐隐的期待。每一次朝廷的動蕩都會讓人心中有些莫名的興奮,也許人人心裏都潛藏着唯恐天下不亂的念頭,而不愛折騰的人是很容易在權力的游戲裏出局的。
經過劉娥不斷打壓,不管是寇準那幫子人,還是臺谏院那些火藥桶,最近都消停多了,劉娥對這個安靜的朝堂非常滿意,她朗聲問道:“都說說吧,最近天下的事都順不順利?”
“禀太後,”兵部尚書上前報道,“江南一帶饑民暴口亂已經得到鎮壓,至于商丘的□□,臣已按太後吩咐派呼延瓒前去平亂,呼延瓒乃是老将,區區土匪想必不在話下,必定馬到成功。”
“很好,”劉娥滿意的說道,“看來這天下的麻煩事少了一樁。”
“但。。。。。。”兵部尚書欲言又止。
“講。”劉娥命令道。
兵部尚書繼續說道:“揚州糧價現在仍未趨于平穩,所以江南的形勢并未變,一方面農戶賣不出糧,另一方面官府收不上稅,再加上饑民遲遲得不到救濟,如今暴口亂雖得到一時鎮壓,但如果糧價一日不平的話,遲早還是會亂啊,臣懇請太後對揚州糧價一事早做決定。”
“此事邢尚書不必擔心,”劉娥得意的說道,“平定揚州糧價一事我已心中有數,最近汴梁滅佛進行的頗為順利,将各佛寺收上來的銅像法器拿去鑄錢的話足以上擡揚州的糧價,丁謂,你來說說最近滅佛之事吧。”
“回禀太後,”丁謂站了出來,“臣自從接到太後旨意開始滅佛以來,不敢稍有怠慢,立刻緊鑼密鼓的組織人手進行此事,目前汴梁禪林之首大相國寺已經結束清查,此次清查共收繳銅近十萬斤,田産若幹,僧衆也都陸續還俗。其他寺廟的清查也進行的頗為順利,如今汴梁城內各寺廟的清查可謂并行不悖有條不紊,衆僧尼未敢有抵抗者,除了有一處。。。。。。”他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劉娥喝道:“除了哪一處?難道還有人敢抗旨!”
丁謂躊躇了片刻後說道:“是法華寺。”
“什麽!”劉娥勃然大怒,“竟又是法華寺!他們窩藏賽金枝一事我還未治他們的罪,如今他們竟然又敢抗旨不遵!真是好大的膽子!傳我的旨意,立刻杖斃法華寺所有人,再将寺院夷為平地!”
“臣有一事啓禀太後,”範仲淹站了出來,“以窩藏賽金枝的名義鏟除法華寺恐怕并不妥,賽金枝已于昨日清晨到開封府投案自首了。”
“哦?”劉娥驚訝的說道,“當真?”
“千真萬确,昨日開封府剛開門,衙役便發現一尼姑打扮的女子出現在開封府門口,女子自稱是賽金枝,長相也與通緝令上所畫十分相似。臣将此女拘于開封府內嚴加審問,目前沒有證人能明确指認她到底是誰,臣便先将她關押在牢裏,等事情調查清楚了再做禀報。”
“那她有沒有将擾亂揚州糧價一事從實招來?”
“她說自己這五年避世獨處,潛心向佛,賽家的家産已經被查抄,她手裏一分錢也沒有,根本不可能擾亂揚州糧價,她不知道汴梁關于她的謠言到底從何而起,此番投案自首她的目的便是終止謠言,還自身一個清白,至于五年前逃脫朝廷滿門抄斬之罪,她願聽從發落。雖然她身份上疑點頗多,但臣以為她不像是在撒謊。”
“一派胡言!”丁謂突然跳了出來,“這次揚州物價之亂一定是賽金枝在背後搗亂,此事鐵證如山,怎能聽信一個妖女的胡言亂語!太後,逮捕賽金枝乃臣之職責,懇請太後将那妖女移交于臣,臣必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丁大人,”範仲淹說道,“你說賽金枝擾亂揚州糧價鐵證如山,可是證據到底何在?其實仔細想想此事疑點頗多,五年前查抄賽家,共查抄出價值白銀一億的財産,但經我查證,大多都是田産、商鋪、貨物、古玩珍寶,現錢只占一小部分,賽家并不經營錢莊生意,從來沒有囤積大量現金的習慣。故以當年的賽家都不一定能在揚州造成如此大的混亂,更別提是被抄家五年後的賽金枝了,如今這位自稱賽金枝的女子出現,讓流言變得更不可信。丁大人你一直堅持的證據不過是一些民間的謠言,在朝堂上也是你一直執此一面之詞,此次你将矛頭指向賽金枝,跟上次将矛頭指向名不見經傳的西域刺客天上紅蓮的做法何其相似,丁大人你一再施此故技,是不是在掩蓋什麽真相呢?”
“範仲淹你血口噴人!”丁謂登時就急了,“賽金枝參與此事已經傳的天下皆知,我不過将此事禀明朝廷,怎到了你口中就成了別有用心之人?賽家雖已被抄家,但他們的財力着實深不可測,有誰能證明當年一定查抄徹底了?當年查抄賽家一事是呂夷簡經辦的,如今呂夷簡已由交大理寺查辦,查抄賽家不力正是他的一條罪狀,範仲淹你重提此事是想公然為呂夷簡喊冤嗎?”
範仲淹義正言辭的說道:“丁大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範仲淹是不是呂夷簡的黨羽,天地可鑒,無須辯解,我只是認為凡事應講證據,不可聽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詞。”
丁謂冷笑一聲說道:“捉拿賽金枝是太後親下的诏書,範大人是要質疑太後的旨意嗎?”
“丁大人何必動不動就搬出太後來壓人?”範仲淹冷冷的說道,“揚州物價之亂一日不平,天下之心一日不定,所以調查此事應以天下為重,慎之又慎,此事我必會詳加調查,讓事情水落石出!”
丁謂聽了這話心中萬分焦慮,讓賽金枝當替罪羊本是他設想的一步妙棋,如此一來一方面可以狠狠的報複法華寺,一方面可以轉移朝廷的視線,推卸自己身上的責任,至于賽金枝到底是不是幕後主使根本無關緊要。他本以為賽金枝必然會落入自己手中,到時候屈打成招即可,誰料如今賽金枝竟然落入了寇準的黨羽範仲淹手中!這範仲淹是出了名的耿直一根筋,若是讓他從那女人身上查下去,只怕自己早晚會露出馬腳。
“太後!”丁謂焦急的懇求道,“臣以為還是應盡快将那賽金枝移交到臣手中,萬一開封府裏關的那賽金枝是真賽金枝派來擾亂視線的冒牌貨,臣以為憑範大人的查案手段恐怕是問不出真相來的,況且捉拿賽金枝本就是臣的職責!”
“臣拒絕将賽金枝交予丁謂!”範仲淹大聲說道,“捉拿賽金枝确實是太後委派給丁大人的任務,但此番賽金枝是到開封府來投案自首的,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開封府的案子,沒有理由要移交他人!至于審問方式,該量刑時臣自然不會手軟,但臣也絕不會随便屈打成招!”
“太後!臣已追捕賽金枝多時,對此事的前因後果清清楚楚,而範大人才剛接手此事,恐怕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審理。況且賽金枝出身商人世家,為人異常狡詐,範大人不通操控市場之術,恐怕會被那妖女蒙騙。”
“臣非第一次辦案,對于審案的步驟和方法自然比丁大人熟悉,說起辦案,三司使的丁大人才是名副其實的門外漢吧。”
“太後!。。。。。。”
“好了,別吵了,”劉娥打斷了他們,“既然人是到開封府投案的,那此事就交給範仲淹辦吧,丁謂你就不要争了,專心把滅佛的事做好。”
既然劉娥已下定論,丁謂也不好繼續争論,但他憋了一肚子火氣,不甘心極了。他腦子裏的念頭轉來轉去,不把事情攪渾誓不罷休。
“太後,”丁謂繼續說道,“臣之所以不放心将此事交予範大人,還有一個理由就是擔心此事背後的真相錯綜複雜,以範大人對事情的了解只怕難以審理清楚,因為法華寺衆人很可能也參與其中。”
劉娥不耐煩的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将法華寺所有人都杖斃嗎,她們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太後所言臣當然沒有忘,但只怕将法華寺衆人杖斃後,反而将她們與賽金枝的關系掩埋了。上次臣到法華寺執行太後滅佛的旨意,住持青峰竟異常嚣張,若不是有什麽陰謀,或是背後有人給她撐腰,臣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小小尼姑竟會猖獗到這個地步。她自認诏書給天下佛寺所定之罪乃無稽之談,天下佛寺未曾有過失,所以不該被滅,滅佛诏書根本不講道理,不講道理的诏書就不應被執行。不僅如此,她還公然質疑诏書的權威和太後、皇上的權威,甚至說什麽皇權天授只是謊言,還針對太後說了許多大不敬的話,其言語之亵渎臣在朝堂上實在難以啓齒。。。。。。”
“好大的膽子!”劉娥一下子掀開珠簾沖了出來,水晶簾被她扯掉了好幾根,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那老尼姑是活的不耐煩了!”劉娥怒吼着,憤怒從她的眼中噴出,這一回她是真生氣了。現在她最恨的就是有人公開挑戰她的權威,她不想當最正确的,只想當最強勢的,法華寺的做法觸及了她的底線,讓她忍無可忍。不管對方的地位多麽低微,她都要證明自己的權威,或者正因為對方地位低微,她才更要證明自己的權威,她太急于證明這世上沒有她征服不了的人或事,無論是高山還是草芥。
“今天的早朝就先散了吧,”劉娥高聲喝道,“來人啊,給我備車,我要親自去那法華寺,看看那個嚣張的青峰到底是何許人也!”
一轉眼如意已經在老賴這裏躲了好幾日,她日日思考自己的出路,今天終于下定了決心。
“老賴,”如意對老賴說道,“我決定了,我要離開汴梁。”
“也好,”老賴點了點頭,“那你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先到做一個沒人抓我的地方再說吧。”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今天就走。”
“有盤纏嗎?”
“沒有。不過沒關系,我餓不死自己的。”
“那你就這麽走了,不去跟誰道別嗎?”
如意的腦中立刻掠過了一連串的人影,但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青峰大師那裏你也不去嗎?”
“大德尼那裏。。。。。。”如意猶豫了一下垂頭喪氣的說道,“不去了,我去了只會給她添麻煩。”
老賴勸道:“青峰大師當年收留了你,你才得以活下來,現在你要離開,還是告訴她一聲,讓她知道你一切都好。況且現在法華寺處境不妙,你也應該去看看青峰大師好不好。”
如意疑惑的皺起了眉頭:“法華寺怎會處境不妙呢?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在這裏躲了多日,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朝廷下诏滅佛,整個汴梁的佛寺都被查抄,僧尼全部還俗,大相國寺現在已經被查抄完畢,連一些只有一兩個人的小寺院都難逃此劫。聽聞此次滅佛是由丁謂主持的,丁謂和法華寺素有積怨,只怕法華寺此次兇多吉少啊。”
如意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不過躲起來幾日外面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必須得趕緊回去看看,萬一法華寺被她連累了,她只有主動到官府投案撇清和法華寺的關系,青峰大師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決不能害了她。
想到這裏,如意顧不上向老賴解釋,一陣風般沖了出去,直奔法華寺而去。
如意在大街上跑了半天才突然覺得不對勁,自己現在還在被通緝,盡管她喬裝了一番還遮住了光頭,但是街上根本就沒人注意她,這讓如意納悶極了。她特意拐到貼通緝令的地方看了看,上面只剩上官子蘭和天上紅蓮的通緝令,自己的居然不見了,如意一頭霧水,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攔住旁邊一個看熱鬧的男人問道:“勞駕,請問賽金枝的通緝令怎麽不見了?朝廷不抓她了嗎?”
“姑娘你不知道嗎?”那男人詫異的說道,“昨日賽金枝已經到開封府自首了,如今開封府府尹範大人正在審理此案呢。”
如意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自己明明好端端的在外面待着,去開封府自首的那個難道是鬼不成?
“他們。。。。。。确定那是賽金枝?”
“那還有假,”那男人似乎頗喜歡傳些新聞,說話的語氣興致勃勃的,“據說是個和通緝令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尼姑,不然開封府能随随便便就把她關起來?”
“一模一樣麽。。。。。。”
如意仔細一想突然想到僞裝自己的人可能是誰了,她擠出看熱鬧的人群匆匆向望春樓而去。
大白天的望春樓沒客人來,樓下沒有招攬生意的妓口女,只站了兩個彪形大漢保镖,其中一個看到如意氣喘籲籲地要跑進去立刻上前攔住她:“幹什麽的?”
如意喘勻了氣後說道:“這位好漢,請問韓煙翠在不在?”
“韓煙翠?”保镖一挑眉毛喝道,“你找她幹什麽?”
“我。。。。。。”如意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是她一個熟人。。。。。。”
“韓煙翠跑啦,”保镖惡聲惡氣的說道,“昨天一大早就不見了,老板現在正滿城的找她呢,等找着她,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跑了。。。。。。”如意驚得說不出話來。
“沒錯,”保镖打量了如意一眼狐疑的說道,“說起來你跟她長得還真像,你到底是她什麽人?不會是她的姐妹吧?她是不是逃回家去了,派你來打探消息?”
如意吓得趕緊辯解道:“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只是找她有點事。。。。。。那什麽,她不在我就趕緊走了,不打擾好漢了。”她不敢再和那保镖糾纏,胡言亂語了幾句就倉皇而逃。
跑出好遠如意才敢停下來,她扶着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現在她可以确定代替自己去投案的人一定是韓煙翠,她明白她做這種事不可能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上官子蘭才這麽做的。如意欠不起韓煙翠這麽大的人情,可是她也沒有勇氣站出來承認她才是真的賽金枝,整件事她本來就是冤枉的,站出來不過是死路一條,她沒有理由白白送死。如意心中再次産生了逃跑的沖動,如果她就此離開汴梁,那麽不會有任何人再來抓她,這回賽金枝就真的死了,她可以隐姓埋名過完下半輩子。可是她真的能面對自己良心的譴責嗎?上官子蘭知道了這件事又會怎麽看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跑了,上官子蘭心中對她的最後一絲情誼想必也會化為鄙視。如意把手埋在掌心裏發出無助的呻口吟,這下她真覺得自己走投無路了。
去法華寺吧,她心裏一個聲音如是告訴她,青峰大師會告訴她該怎麽辦,她是這世界上唯一可以開示她的人,想到這裏如意站起身拼命向出城的方向跑去。
可是跑到南門的時候她發現出城的路被封了,很多手持□□的衛兵在路邊把守。
“勞駕,讓我過一下。”
如意好不容易擠到路邊就被持槍的衛兵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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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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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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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