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又上當了

楊靜淵看她一臉呆愣樣,眼珠子還在拼命地轉,心裏的氣已消了大半,仍調侃她虛張聲勢:“有見過拿着柄小刀當山大王截道的嗎?”

季英英眼珠子不轉了。扔了手裏的樹枝,把棍子接了過來。

還真的想打呀?楊靜淵有點不明白了。季英英看上去沒那麽傻才對。不過,棍子是他給的。她既然還想打,那就玩玩呗。楊靜淵抄着胳膊動也沒動:“來呀!”

“不來!”季英英很堅決地回絕了他。不是不想,擺明了打不過嘛。她接過這根棍子不是為了揍楊靜淵,而是握在自己手裏壯膽。怎麽也比握着根細枯枝有安全感。

“那你想怎樣?”

“不是我想怎樣,是你想怎樣?”

季英英心想,把我擄這兒來的人是你,你不讓路,我怎麽離開?不對,這兒離大路還遠着呢,還要勞煩你把我送回去。不不,你不用送了,把馬借給我騎回去就行了。

我想怎樣?楊靜淵被問住了。他窩着一團火擄了季英英,他還真沒想過,他要把她怎麽樣。

這時候,楊靜淵突然想起自己親了她一口。

糟了。

楊靜淵這會完全冷靜下來了。心想自己該不會遇到桑十四郎那樣的事吧?

桑十四郎是楊靜淵在益州城為數不多的好友。不僅游手好閑,還好色。兩人唯一的共同點都是好武,崇拜游俠兒。

某天,楊靜淵和桑家十三郎十四郎吃酒。桑十四郎看上了篩酒的小娘子。酒酣耳熱之際,擺出纨绔調戲良家女子的經典造型:把折扇往領口一插,伸手去擡人家的下巴。小娘子當然要嬌羞着躲避。桑十四郎便伸手去拉。人沒拉着,硬把人家的外裳給扯了下來,露出半邊雪白的肩。

衣裳是葛布裁的,還算結實,也沒撕爛。但小娘子氣性大,嗷嗚一聲就去撞柱。幸虧桑十三郎正巧倚着柱子站着瞧熱鬧,撞他身上了。桑十四郎不過就是想調戲一把,見那小娘子要尋死覓活,覺得晦氣,會了鈔三人便轉臺換地方喝酒去了。

沒想到桑十四郎還沒回家,那小娘子的母親扯了她去桑府讨說法。不給說法就要告官。

桑十四郎的阿爹是益州府長史。新太守剛到益州府任職,正愁找不到人立威呢。桑家只好給了個說法,将那小娘子接進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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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十四郎醉熏熏回家,先被涼水潑醒,再被桑長史用藤條攆得滿屋跑才知道,自己多了房妾室。他頓時樂了,回去對着成了自己妾室的小娘子得意地擺出了纨绔造型:伸手去擡人家的下巴。

沒等他說出,還不是乖乖送上門來侍侯大爺這類的話。小娘子嘤咛一聲,直接偎進了他懷裏。

當時桑十四郎盯着自己伸出的手傻站了半天,心想都成了自家的妾了,怎麽還不能讓他擡擡下巴調戲一番?沒等他想明白,就被小娘子寬了衣。

後來他對楊靜淵說道:“……我總覺得我被占了便宜。”

男人嘛,都有種賤賤的想法。巴巴送上門來的,就覺得自己成了冤大頭,被占了便宜。楊靜淵深以為然。明明給筆錢就能擺平的事,結果弄家裏來要養她一輩子。怎麽想都覺得不劃算。

看着季英英手持樹棍滿臉警惕的樣子,他腦子裏馬上跳出了八月十五季英英和趙二郎站在一起的畫面。楊靜淵覺得自己想多了。別說上趕着巴纏着要找他讨說法進楊家當妾了。就算他誠心去提親,季英英也會拿掃帚把他趕出門去。

明明是她先來招惹的自己。記得在竹林寺後山,她認錯人撲進懷裏時,他還舉起了雙手,都沒想順勢揩油。

八月十五那天他也是無意地孥了孥嘴。他本意是想帶她躲開周七郎他們的。

當然,今天是他有意的。可他不是氣糊塗了麽,不算是刻意想輕薄她。

怎麽現在變成了他是壞人?她成了勇鬥壞人的英武小娘子?

楊靜淵沒好氣地說道:“你把我的馬染成那樣,你說怎麽辦吧?”

還好,留了條後路。季英英試探地說道:“把它洗幹淨,咱倆一筆勾銷?誰都不提今天的事?”

她可沒那麽蠢,保住名聲要緊。她還想嫁給趙修緣,一輩子開開心心過日子呢。

“好。”

楊靜淵也答得幹脆。他以後每個月都會到三道堰住上一日。他也不想把事情折騰成趙楊兩家的恩怨,讓楊家人知道他在偷偷學經商的本事。

“啐!”

兩個人同時往手心裏啐了口唾沫,啪地擊在了一起。

這種擊掌為誓,在商戶眼中比寫成合約還來得誠信。所以,季英英把棍子扔了,大搖大擺地走過楊靜淵身邊,翻身上了馬。

“這馬太打眼了。我要去市集買材料配藥水,不方便和你同騎。你在這裏等着吧。我身上沒錢。”季英英朝楊靜淵伸出了手。

楊靜淵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爽快地掏了荷包,拿出了一錠五兩小元寶:“夠麽?”

“材料鋪子我熟,不夠先賒着。算我賠你的。”季英英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賣人情,袖了銀子,一抖缰繩,拍馬朝來路返回。

跑出二十來丈遠,她回過頭看。楊靜淵正撿起那根樹棍耍,舞得虎虎生風,連綿不絕。季英英看得有點傻眼,喃喃自語道,“身手這麽好啊,還好沒和他來橫的。啧啧,我真是聰明!既脫了身還賺了銀子花。”

“白馬啊,你別着急。我跟你說呵。這種紅花萃取的染料最方便不過啦。等會兒給你洗個澡,燒把稻草,用灰拌水澆上去,你就洗白白啦。滴落的紅色染料拿罐子接着,下回還能再用呢。也就你家主人那樣的敗家子,才會出手就是五兩銀還問夠不夠使呢。”

季英英摸了摸袖中的小元寶,得意得眉飛色舞,把手圈在嘴邊朝楊靜淵大喊:“楊毛蟲,你不想走路回去的話,就在這兒等到天黑吧!我會叮囑老丈天黑前來接你的!我要去吃好吃的了,你餓了,就在河邊喝個水飽吧!”

又上她的當了!楊靜淵一驚,也吼了起來:“你不守約!”

季英英咯咯直笑:“誰說我不守約了?我會把馬給你洗幹淨的。我也不會提今天的事。可我沒說過還要回來接你呀!駕!”

她說完拍了馬一巴掌,一溜煙跑了。

風将她的長發吹起,粉白色的裙子輕柔地飄蕩。笑聲脆脆的,快活似林中鳥。

楊靜淵将手指放在唇邊,沒有吹響喚馬回來的呼哨。他的手指觸到了嘴唇,季英英粉嫩的臉又出現在他面前。

“啪!”楊靜淵給了自己一嘴巴,手腕轉動,樹棍在地上一點,他借力躍起,舉起樹棍狠狠擊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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