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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氣的,整夜整夜的失眠,本來好久沒犯的血壓又升上來了。
四叔其實是個孝順的,他知道家裏的存折裏還有好幾萬塊錢,就想着先跟媳婦商量商量,誰知四嬸剛一聽到要拿出錢來,忽然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朝着四叔的臉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沈子貴,除了老娘我死了,你要是敢拿出一分錢出來填那死婆子的窟窿洞,咱們立馬離婚……”四嬸想着婆婆跟對付仇人似的始終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心裏一陣陣的委屈泛上來,剛一說完‘離婚’這兩個字忽然就往後一仰,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四叔一心煩就想抽煙,可是卧室裏媳婦從來都聞不得煙味,他只好關上房門,一個人蹲在牆角對着月亮吞雲吐霧,以至于四嬸半夜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茅房裏解手,忽然撞到了四叔的身上,那一聲凄厲的慘叫,差點讓沈丹以為這個受不得半點委屈的四嬸終于想通了,剖腹自殺了。
大伯母自從拉着沈樂回家把門關得死死的,就沒有探過頭出來,奶奶一向最疼的就是沈樂這個大孫子,每天不是心肝肉兒的叫就是好吃的好穿的全給了沈樂,大伯母能撈着好處,奶奶又是什麽好東西都貼補給了這個大孫子,到了兒子手上的東西還不都是她腰包裏的了。
應該說一開始大伯母與奶奶确實是一丘之貉,母慈子孝的好不和睦,只是有一次奶奶高血壓犯了顫顫巍巍的跌倒,剛好跌到了大伯母的身上,其實那時候奶奶的意識已經非常混沌,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只是下意識地拽住了那人的衣服,大伯母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掰開奶奶的手,剛好四周沒有一個熟人,她驀地溜得比誰都快,生怕這老婆子有什麽毛病攤在自己身上,後來過了很久,奶奶從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手心裏攥着的那枚衣服的扣子是大兒媳婦身上的,從此把這個大兒媳婦看成了眼中釘。
媽是個什麽貨色,兒子也跟着後面有樣兒學樣兒,沈丹很小的時候就一點也不喜歡這個處處就愛占小便宜的堂哥,那時候家家戶戶條件都不是很好,爺爺做了生産隊長每個月手頭上才能拿點工資,每當這個時候爺爺就會帶點芝麻糖啊蜜棗啊回來給這幾個小孫子吃,可是沈樂永遠就跟饞死鬼投胎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裏的蜜棗吞完了,看到那時才沒丢丢大的青兒手上還握着芝麻糖在那啃,他忽然一把搶過來就塞到嘴裏吞了下去,青兒頓時就哭得嗆了一口的口水,奶奶聽到哭聲從廚房裏跑出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青兒臭罵一頓,“你個醜丫頭龇嘴就是哭,跟你那沒用的媽一個德性,我讓你哭,我讓你哭……”
她沖過來就要擰青兒的臉蛋,沈丹張嘴一口咬在那死老太婆的手腕上,那時候她只是為了保護妹妹,可沒想到換來的結果卻是奶奶的一頓毒打,渾身上下遍體鱗傷,她卻從來不哭一聲,只是害怕會讓手足無措的母親擔心。
可是她心裏蔓延起來的層層恨意,為何同樣是奶奶的孫子,可是那老太婆從來都沒有正眼瞅過一回她,那些頑固的可惡的重男輕女思想,她記得村委會大隊排灌站的水泥牆上總是刷着一層一層的一字眼: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
多麽諷刺的宣傳标語,在沈家,你生不出兒子,你就是個廢物,連吃飯時上臺面的機會都沒有。
母親頭一胎生的是個女孩兒,奶奶心裏就有些不快活,後來母親又懷上了,五月出懷的時候母親的肚子不是圓滾滾的而是尖尖的,而且母親特別愛吃酸。
一開始奶奶還怕母親會摔倒流産,特意派了小姑照顧了幾個月,可是後來奶奶一聽別人挑撥說這是生女孩兒的征兆,立馬就變了臉,隆冬臘月凍死人的天,她讓母親自己去水跳板上洗床單,那時候父親在外地打工。母親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踩在青石板上,可畢竟是懷着這麽大的一個身子,若不是旁邊鄰居攙扶着,不僅小的保不住,甚至連母親自己的性命也要搭進去。
那時小小的沈丹看着母親日漸憔悴的臉色,家裏幾乎什麽營養品哪怕是外婆那邊偶爾送過來的也都被奶奶和姑姑搜刮幹淨過去。
沈丹趁奶奶不在的時候,偷偷地從她家雞窩裏偷了幾個雞蛋,卻剛好被出來找吃的姑姑看見,姑姑嚷嚷道,“難怪最近我總發現咱家雞窩裏就這麽兩顆蛋,原來都被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讨飯鬼偷去了……”
奶奶聽到外面的風聲,趕緊從茅房裏蹿出來,連褲子都沒拉好,看到沈丹手機緊緊攥住的幾顆雞蛋,再加上姑姑在一旁的煽風點火,頓時火冒三丈,直接拎着沈丹的衣領口,那時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條小河塘。
奶奶拎她不就跟拎一只小雞似的,沈丹拼命想要逃竄,她隐隐覺得奶奶想要她的命,可還沒來得及哭喊着救命,奶奶忽然把沈丹的頭整個地摁到水裏,一次一次,沈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轉,那種頃刻間轟然崩塌的感覺,她的頭發被揪的生疼,然而頭皮卻漸漸麻木地失去了直覺。
求生的意識讓她很想抓住些什麽,可是什麽也抓不住,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要死了嗎?
沈丹忽然覺得很害怕,她還沒有長大,她怎麽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棄?
活在了這樣的大家庭裏實在是太累,難怪她總能看到即使潇灑不羁的六叔也總是皺着眉頭寂寞地一顆一顆數星星。
奶奶最終沒有弄死她,一條人命,她也會不敢,可是沈丹卻忽然記住了奶奶的那種猙獰可怖的臉,那樣兇狠,她只是恨,恨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更加恨自己為何要有這樣一群狼狽為奸的親戚。
漸漸地,每當難過想要哭的時候,她也會學六叔那樣,坐在天井的臺階上,仰着頭一顆一顆地數星星……
然而不同的是,六叔不停地抽煙,她卻只是嚼着那清冽絲滑的酒心巧克力糖。
其實這樣名貴的糖對沈丹來說只能是櫥窗裏的奢望,這是江寄北送給她的,每年過暑假他過來村子上玩的時候都會送沈丹一大捧這樣的糖。
認識江寄北也只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
沈丹的暑假剛好是農忙最忙的時候,那時候沈丹寫完了所有的暑假作業後就喜歡往田裏跑,不是給爸爸媽媽送水喝就是蹲在小池塘邊撈小蝌蚪和逮蜻蜓玩。
烈日炎炎的盛夏,下午一點鐘左右的太陽正是最烈的時候,沈丹就跟一條小泥鳅似的在田埂上蹦來蹦去,妹妹沈青也喜歡跟着姐姐後頭鑽蘆葦蕩掰高瓜。
沈丹調皮搗蛋的很,掰過的高瓜就扒了葉子趕緊塞進嘴裏吃,鮮嫩酥脆的高瓜肉咬在嘴裏總是“咯嘣咯嘣”地一陣亂響。
姐妹倆吃得肚子圓滾滾地脹起來,就跑到秧苗田裏去逮小蝌蚪。那時太陽剛剛下山,暑氣還沒褪盡,僅僅幾天的,沈丹和妹妹都曬得黑漆麻烏的,除了剩了一雙明亮炯炯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田埂裏找着各種屬于農村孩子獨有的夏季的快樂。
妹妹沈青逮小蝌蚪,沈丹就負責到小田溝裏逮田雞,田雞這玩意實在是太愛蹦噠了,沈丹也學着那田雞的模樣一蹦一蹦地亂跳,可是快累死了,簍子裏才逮到了五只不到,說好的晚上的田雞湯呢?
沈丹累得趴在田埂上直喘氣,忽然聽到不遠處妹妹的哭聲,難道又是沈樂那兔崽子趁她不在欺負妹妹了,氣得一骨碌就從田埂上爬起來。
原來是妹妹的腿上趴了好幾只軟溜溜吸血的大螞蝗,沈丹打小就最怕這玩意,聽人家說螞蝗的生命力非常強,你用鐮刀把它割成幾截,每一截又是一條螞蝗,你用火把它燒成灰,沾幾滴水它又能活過來,還有姑姑總喜歡吓唬她說螞蝗就是大奸臣秦桧的骨灰變得,撒在了空氣裏變成了蚊子,撒在了水裏就變成了螞蝗……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沈丹是最怕這玩意……
可是青兒哭得這樣兇,這些可惡的吸血鬼,沈丹終于鼓起勇氣要伸手去拽那玩意,可顫顫巍巍的手還沒伸過去,忽然聽到一個低沉悅耳地聲音警告道,“這個不能拽,要用火燒……”
原來是個長得眉目清秀的大男孩,這十裏八裏的男孩哪有沈丹不認識的,可是長得這樣清秀的,沈丹确實不曾見過……
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支打火機,沈丹家燒飯從來用的都是火柴,她只從六叔的手裏見過……
藍熒熒的火燎過那些螞蝗叮過的地方,果然很奏效。
螞蝗立馬蜷縮成一團“撲簌簌”地往下掉,這些可惡的東西,竟然吸了青兒不少血……
不過沈丹真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像個城市裏過來的少年竟然還懂得這些,所以才有些驚愕地感激道,“想不到你還知道這些……”
他在夕陽裏微微眯起眼睛笑道,“以前我也被叮過,外公就用這個法子趕走螞蝗的,如果使勁拽它的話,很容易把它拽斷,吸盤留在肉裏面就會很麻煩……“
他講話慢條斯理的很像個鄰家大哥哥,沈丹望着他,忽然笑了起來,“謝謝你……”她跟他一齊坐在田埂的草叢裏,忽然伸出手來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沈丹,你呢?”
沈丹怕他不知道,所以在他的手心裏一筆一劃地寫起來,自己的名字,在他的手心裏,她只是覺得有一種奇異的熨貼,她安靜地寫,他靜靜地看,指尖觸摸掌心的一點點摩挲的微癢……
他未必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麽寫,始終微微笑着說道,“我叫江寄北,外公外婆舅舅他們都喊我小北……”
後來,沈丹偶爾讀到一首南北朝的樂府民歌,那樣的曲詞……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母親梳妝臺上的那把桃木梳上也镌刻了這樣的字眼,只是她不曾留心過……
小北似乎很喜歡逗沈丹的妹妹青兒玩,他總說自己很想有個小妹妹,可是父母都是老師,國家政策不允許,沈丹“噗嗤”一聲笑着說道,“有了妹妹你就會知道,什麽好東西都要一分為二的感覺其實并不好,”沈丹頓了頓,仰頭看天邊绮麗的晚霞,接着說道,“被罵的總是老大,難道你喜歡這樣?”
小北依舊重重地點頭,“我有的好東西,全都會給她……”
也許沈丹确實無法理解到一個獨生子的孤單和落寞,她曾經以為的城市裏的孩子都是嬌生慣養的,可是小北,這樣的江寄北,卻并沒有讓她很讨厭……
☆、糖果事件
? 小北幾乎每年的暑假都會到鄉下的外婆家來體驗體驗農村的田園生活,兩個人時常坐在田埂的草叢裏,他給她講城裏的新鮮事兒,游樂場裏的旋轉木馬,還有刺激好玩到爆的火流星,每次玩都提心吊膽卻非常帶勁……
沈丹長這麽大還沒去過城裏,總在書裏見過那樣輝煌壯觀的高樓大廈,斑馬線,紅綠燈,還有櫥窗裏精致漂亮的芭比娃娃,她有着些許的期待,可又害怕自己灰頭土臉地去了城裏會招人笑話……
她總是活得那樣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也許是長久以來她見慣了被親戚欺負的母親,她去幫不上一點點的忙,心裏的怨恨多半是來自自己的手足無措……
她打不過那群豺狼虎豹的人,耍嘴皮子,她更是吵不過,她罵不出那些惡心人的髒話來,可是姑姑奶奶嬸嬸伯母卻跟念順口溜似的罵人都不帶吐骨頭的,沈丹的母親又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有苦有冤都往自己肚裏咽,有時候沈丹的外婆過來看女兒,奶奶才稍微消停點,卻還是橫眉豎眼地給親家臉子瞧……
小北比沈丹高一屆,所以沈丹暑假作業上很多不會的題目小北都會一題一題地教她怎麽解,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有耐心的人。沈丹不聰明,他甚至要講很多遍沈丹才能懂,可他總是不急不躁地在草稿紙上一遍一遍地演示着,三角函數,輔助線……
雪白的草稿紙上,他沙沙地畫着各種數學圖形,沈丹總喜歡看他低着頭時眉宇間思索的樣子,他總愛穿一件白色的襯衫,少年身上所獨有的青春的氣息,她把草稿本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他在她的膝蓋上奮筆疾書……
日頭一寸一寸地往下移,暮色四合,連倦鳥都開始往回飛了,可是沈丹總不願意回家,她不願每次回去都看到奶奶随意支使母親卻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更不願看見那些伯母嬸嬸互相撕逼你掐死我我弄死你的場景……
可是她更加明白,家醜不可外揚,那一群親戚,她早已失望……
小北看出她心裏的不痛快,卻也不尋根究底,只是将口袋裏揣着的幾粒酒心巧克力糖遞到沈丹的手裏,清冽的眸子裏忽然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我以前生病時最怕打針了,我媽每次都會剝一顆這樣的巧克力糖給我吃,果然就不是很疼了……丹兒,你也試試……”
他叫她丹兒,沈丹心裏一觸動,如此親昵,卻不是來自一個身邊親人的問候……
那個夏天,那個少年,給了她很多香甜好吃的酒心巧克力糖……
沈丹很喜歡巧克力糖外包的一層糖紙,五彩缤紛的顏色,她總是會拿這些糖紙折成一只只翩然的小紙鶴挂在自己的卧室裏,燈光裏驟然一閃,無數撒了金粉的錫紙,像天邊爛醉的煙霞,橙黃,緋紅,煙紫,一排排的顏色淌過,像開了個大大的染坊……
她沒有糖果盒子,所以只是把巧克力糖放在一個密封式的玻璃瓷碗裏,妹妹很愛吃這糖,所以沈丹還是很大方地給妹妹來保管,沈青倒也不負衆望,每天都會認認真真來來回回地數幾遍……
這個小吃貨,對吃的東西倒是一點也不含糊,沈丹忽然覺得好笑……
家裏依舊是農忙,割菜籽,打菜籽,牽油布,站在風口用篩子把菜籽堆裏的渣殼都揚幹淨,然後再裝進蛇皮口袋裏用拖拉機拉回家裏的倉庫裏等着有好價錢的時候賣出去,然後就是把剩下的菜籽拉到油坊裏去打菜籽油,沈丹最喜歡油坊裏飄出來的那種淡淡的菜籽油的香味,然後菜籽油榨下來的渣滓就是來年施田的肥料,一年四季,循環往複,莊稼人靠天吃飯……
今年的收成不錯,菜籽圓潤飽滿不潮濕,聽說過兩天就會來一場臺風雨,要趕在暴雨錢把菜籽收上來才能賣個好價錢,田裏面到處都是村裏人忙碌的身影,沈丹自然也不閑着,給父親牽口袋,卷油布,妹妹也喜歡跟在後頭手忙腳亂地幹活……
因為他們一般幹農活都會很晚才回家,晚上蚊子也特別多,沈丹就帶着妹妹先回家做飯。
菜地就在沈丹家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裏,夏天各種蔬菜都豐盛地長了起來,西紅柿,玉米,空心菜,茄子,冬瓜……
為了防止有雞進來吃菜,所以父親就用尼龍網高高地栅了起來,沈丹拿着菜籃子到菜地裏摘菜,可是她總覺得西紅柿和玉米都少了不少,因為西紅柿很多都是青的還沒有熟,沈丹都沒有在意,可是她忽然發現松軟的泥土上有個腳印子,比自己腳大一點的鞋印子……
不是自己的,更不可能是妹妹沈青……直覺告訴她就是,菜地裏進賊了……
沈丹驀地跑回家打了一把電筒過來,西紅柿梗子有被折斷的痕跡,顯然是慌慌張張地來偷的,鞋印子也很淩亂,沈丹試着用紙和鉛筆把那樣的鞋印子臨摹了下來。
真是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跑到她家來偷東西,而且奶奶也在家,難道她是個死的?
沈丹氣呼呼地就要過去問奶奶,忽然妹妹青兒哭着跑出來哽咽着說,“姐姐,姐姐,我的巧克力糖也少了好幾顆……”
沈丹驀地心裏一陣膽寒,這賊膽子也忒大,竟然偷到她家裏去了,沈丹靜了靜思緒以後,還是決定暫且不要打草驚蛇,既然這賊只是偷東西吃,想必他還是會來的……
沈丹照舊跟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她懷疑不是沈樂就是沈天然這兩個兔崽子,前陣子沈丹吃巧克力的時候還看到沈天然一臉的饞相,口水都能挂到胸門口了,還有沈樂那小子總是想搶她的……
沈丹心裏忽然想了一個計策,巧克力糖照舊不挪窩,其實也就沒剩下幾顆糖了。
她告訴沈青送幾顆剛摘的西紅柿送到奶奶家去,那個愛貪便宜的老婆子一定樂得合不攏嘴,然後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把她那瓶高血壓藥偷出來,她要把那些藥丸統統塞進酒心裏,還有菜地裏的賊,她在母親的床肚子底下翻到了幾個過去夾老鼠用的老鼠板子放在隐蔽的菜葉子底下,然後,一切就等着那只賊來自投羅網……
果然不出所料,賊來了,只是沈丹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依舊在田埂裏幫父親牽蛇皮口袋,剛随着父親的板車到四嬸家門口,就聽到她哭天喊地對着奶奶的屋子撒潑大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死老太婆,你打我罵我都不值什麽,連個孩子你都要毒死,他是你兒子的種啊,你的心怎麽就那樣狠毒,你會遭天打五雷轟的,不得好死……”
沈天然還好在醫院裏及時洗了胃,醫生說孩子确實是吃了降血壓的藥才會面色蒼白到暈厥。
降血壓的藥她家裏并沒有誰有高血壓,只有那死老婆子……
沈天然雖然好吃,卻也不傻,那死老婆子竟然連自己的親孫子也要毒死……
四嬸顧不得那許多,把沈天然交給自個親媽照顧,沖回去就是對着奶奶一陣臭罵,一村上人都在瞧着,奶奶自知自己就是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了,幹脆把門緊緊關着躲在家裏避禍……
四嬸越罵越起勁,唾沫橫飛,村上人都知道這婆媳兩個厲害,都不敢招惹,瞧了一會都回家關門睡覺了……
姑姑卻依舊是幸災樂禍地嗑瓜子瞧熱鬧,聽到四嫂一個勁地說沈天然是四哥的種,忽然眼角往上一翻,煽風點火地說道,“指不定是誰的種呢?”
四嬸氣得撩起牆角的一個叉子就去叉小姑,血瞬間汩汩地湧了出來,小姑‘嗷’地慘叫了一聲,驚魂未定地大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要殺人啦,要殺人啦……”
沈丹的母親真怕鬧出人命來,欲要上去阻攔,卻被沈丹一把拽住手腕……
不過是狗咬狗一身毛,誰也別說誰是什麽好東西,可是沈丹已經知道,是誰偷吃了她的酒心巧克力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瓶高血壓藥重新送了回去,奶奶吓得不輕,連忙請廟裏的菩薩過來給自己驅邪,整日神神叨叨的……
四嬸更是瘋了,吵着鬧着要跟四叔離婚,只是天然的病還沒好,她又瘋了一般跑去醫院……
沈天然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就是哭,這小兔崽子,不僅好吃還特別愛哭,沈丹就最不喜歡這個比她就小兩個月的堂弟……
四嬸的心都快哭化了,但是她還是很想弄明白,老婆子是怎麽害得天然吃下降血壓藥的,只見天然揉揉疼痛的眼角,只是哭着哽咽道,“我不是吃的奶奶的藥,是丹兒姐姐的巧克力糖,那天樂樂哥哥跟我一起去偷吃丹兒姐姐的糖吃,可是他忽然說他肚子疼不能吃,就全部都給我吃了……媽媽,我肚子還是好疼啊……”
四嬸心裏疼得那叫一個翻江倒海,把兒子摟在懷裏乖乖哄了好久才哄睡着,那林玉鳳心裏越想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沈丹
就那個悶不出聲整天鬼鬼祟祟軟弱無能的醜丫頭也敢來害她兒子?
以前她從來沒把這黃毛丫頭放在眼裏,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那樣的狠毒心計,想起那丫頭看她這個四嬸時的眼神,她不禁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
☆、報複
? 酒心巧克力的賊已經水落石出,可是偷西紅柿的賊還沒有露出原形,沈丹覺得沈天然雖然好吃,但到底膽子還小點,他一個人不敢出來偷東西,那必然是有人在後面唆使的……
她留心觀察着村上附近孩子們的鞋,西紅柿和玉米确實又少了,而且腳印也更多了,只是沈天然出了事以後,這幾天才稍微消停點……
當然沒有人會傻到把贓物顯擺在衆目睽睽之下,沈丹只是留了一個心眼,依舊沒有打草驚蛇,只是每次上學從沈樂家門口過的時候,總能看到他賊兮兮的眼神裏有着一絲慌亂,狐貍的尾巴再怎麽藏,都有露出來的時候,她只是靜靜等着他現出原形的時候……
奶奶和四嬸徹底成了死對頭,不過沈天然出院後的第二天,她又開始妖妖調調的打扮起來,你這老婆子這輩子不是最恨狐媚子的女人嗎?
她現在也不跟四叔吵着鬧着要離婚了,我林玉鳳一天是你們沈家的兒媳婦,一天就有這沈家兒媳婦的威風,我名譽再怎麽敗壞,壞的都是你沈家的門楣,死老婆子,老娘就是要氣死你,氣死你……
也不知四嬸這蠢女人的腦袋裏到底裝的是什麽奇葩邏輯,反正沈丹只是不停地警告母親,別去摻合四嬸奶奶還有大伯母之間的
那些破事,母親總是看起來特別的疲憊憔悴,有這樣的尖酸刻薄的婆婆和妯娌,母親心裏到底不舒坦。
沈丹的早慧恐怕太多都是被這樣的家庭環境逼出來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誰不願有個衣食無憂的童年時光呢,只是太多的欺負和算計……母親只是搖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家子人,何苦鬧成這樣……”
母親總對她說,“丹兒,雖然咱們現在是吃些虧,但幹活是累不死人的,你是姑娘家,手腳勤快點,将來就算嫁了人,也是能挺直了腰杆做人的,別叫人瞧不起……”
母親雖然看起來軟弱好欺,其實只是因為母親并不喜歡與旁人有太多的計較,她想着自己沒有嫁到一個好人家來苦了一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一對女兒能找到個和睦講理的好人家去……
沈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其實母親這樣的憔悴還有就是擔心妹妹青兒的病……
心髒病,動手術的錢實在實在是一比昂貴的費用,而且心髒病不像其他病,孩子越大動手術的風險就越大,青兒臉色總是蒼白的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紅潤有生氣,做母親的怎能有個不心疼焦慮的
沈丹後來聽對醫學方面很感興趣的小北說,山上有一味中草藥對治療心律失常的心髒病很管用,他外公就有一點心髒病,吃了确實臉色好多了……
其實這草藥沈丹以前在山上的時候了看過,村上人叫它‘救心菜’,其實樹上的植物志裏叫它‘金不換’,有寧心平肝,安神補血,清熱解毒,止血化瘀的功效,其實女孩子月事來得特別多的時候喝一點也挺好的……
暑假的時候,沈丹就約了小北想一起上山去找這種草藥,畢竟是稀罕物,而且小北曾經找過,也熟悉點它分布的規律。偏偏那個念書不照的沈樂總喜歡跑到她家來問她題目,這個也不會寫,那個也不會寫,比沈丹大兩歲,至今還留級到沈丹的班裏。
不是腦袋瓜子挺靈光的嘛,奶奶的心肝兒好孫子,原來聰明勁都用在算計人上面去了……
沈丹不願意教他,他就蠻橫地把沈丹的暑假作業本給搶過去吵,恨得沈丹直接拿牙去咬他,只是這家夥實在是豬皮,總是纏着沈丹,好不容易小北來找她,才算徹底擺脫他了。
可是他們倆個剛爬上山頭就聽到山下青兒的聲音氣喘籲籲地喊道,“姐姐,姐姐,等我一個……”
丫的,沈樂那貨竟然把青兒和沈天然都糊弄過來了。
青兒因為心髒不好,一慣以來沈丹到山上來采草藥的時候都不會帶她,看着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小北卻忽然一把抱住了她,青兒很喜歡這個溫潤的大哥哥,雖然還有些膽小,卻依舊乖巧伶俐地說道,“姐姐,不關樂樂哥哥的事,是我自己吵着要來的……”
沈丹看着妹妹清澈的眸子裏的那股天真和單純,青兒總是這般善良,即使沈樂總是欺負她,可她不願說別人的壞話,這樣的天真無邪……
沈丹只是揉了揉妹妹柔軟的頭發說,“只這一次,下一次可不許這樣了……”雖然是輕微的責備,但看着妹妹可憐又可愛的樣子,終究不忍怪下去。
他們分頭行動去找那味中草藥,沈丹只一心一意地找,夏季草木茂盛,金不換又是那樣的不顯眼,找了很久沈丹也沒有找到,剛想挪個地兒再翻找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青兒的哭聲……
沈丹忽然心裏一緊,這裏山高地勢險峻,她怎麽就糊塗了讓青兒自己去玩呢……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原來青兒是看山崖邊有一棵花長得非常漂亮,她是小孩子心性,哪會顧忌到腳下的微笑,山上多是沙石,就青兒一個人在那,腳底一滑,挂在了山崖的一棵枯枝上……
沈丹吓得整顆心都在‘撲通撲通’地狂跳,即使渾身都在顫抖,卻還是不顧一起地趴在懸崖邊要把青兒拉上來。
可是心裏一慌亂,越想使勁越使不上勁,她想喊不見蹤影的小北來幫她,可忽然覺得身後有一股強大的推力在把她往懸崖底下推,她完全使不上力,抓着石頭的指甲都摳翻了,血汩汩地湧出來,可是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竟然有人想要她死……
死死揪住絞纏,她終究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那心腸歹毒的兇手,整個人瞬間像一塊大石頭往懸崖底下掉,這樣高的斷崖,耳畔只有呼呼的風聲,她是要死了嗎?
終究是有人按捺不住要置她與死地,可是她這麽輕易就死了到底是便宜了那樣一群豺狼似的人,她只是不甘心……
她還沒有看到六叔成親時做新郎官風度翩翩的樣子,她還沒有掙足夠的錢來幫助父母逃離那樣的虎狼之家,她甚至還沒有看到妹妹做完手術恢複健康的樣子,還有小北,他說每年的暑假都會來看她,他沒有食言,可是,可是還有太多的願望都沒有都沒有實現……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有耳畔呼呼的風聲,她在極速下墜,身子終于重重地摔在碎石上,麻木是最後的痛覺……
人死了是真的要下地獄的嗎?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她去詢問……
恍惚覺得身體裏像被注入了另外一股靈魂,沈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輕飄飄的像只孤魂野鬼,可是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讓她驚呆了……
她最最熟悉的單人床,熟悉的床單,熟悉的粉紅色抽紗窗簾,還有天花板上挂着的用五顏六色的細管子編織的小星星……
難道她沒死?或者是沈丹自己僅僅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從那樣高的懸崖上掉下來,不跌個粉身碎骨,至少也會腦漿崩裂,怎麽會,怎麽會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
她慌亂地在自己雪白的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
‘哎喲’,她龇牙咧嘴地喊着疼,卻忽然聽到廚房裏的母親大聲地喊道,“丹兒,還不快起來吃飯上學,待會早讀課又得嚷着說遲到了……”
早讀課?
沈丹越聽越糊塗,那只有她上小學的時候才有的事,況且上五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取消了……
沈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一會兒,臨死前的那一會明明是有人在她身後踹了一腳,可是那人會是誰呢?
她實在是想得頭疼,索性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床頭櫃上的書包上印的是粉紅色的水冰月的卡通圖案,那是她最愛看的動畫片,可是她分明記得那是好幾年前母親在街上給她買的,後來書包帶子斷了,母親就縫縫補補的放在衣櫥裏了,可是如今卻如此嶄新地出現在沈丹的面前……
見鬼,沈丹終于從混沌的意識裏清醒了一點,難道她是真的重生了?而且還是回到了三年前的自己的身體裏,可是說好的長大呢?
沈丹驀地又重重地躺在了床上,三年前的自己?她似乎有那麽點的印象,在成績單上老師的期末評語總是學習認真刻苦,只是性格比較內向,寡言少語,從不主動舉手回答問題,這麽多的廢話,簡而言之就是,性格懦弱,不善與人溝通,就是同學和老師眼裏的一道可有可無得的影子。
或許是受了重男輕女的奶奶的影響,沈丹盡管在沈樂的炫耀面前總是裝成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裏的自卑她如何能不明白。
一家子都是這樣的軟弱好欺,才讓四嬸和大伯母總是當軟柿子一樣想捏便捏,想吃便吃,沈丹一想到大伯母,四嬸,奶奶,沈樂,還有沈天然的那張臉牙就恨得癢癢的,上輩子沒來得及的報的仇,既然老天給她機會重生一次,她一定要雙倍,不,十倍,一百倍,一千倍地把曾經他們給她的傷害奉還給他們,別怪她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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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