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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頭發,聽說用桑樹葉子洗頭發不僅去癢而且對油脂性皮膚有非常好的療效。

沈丹想起奶奶家屋檐旁的那棵大桑樹長得非常的茂盛,因為盛夏的時候洋辣子非常的多,所以沈丹不敢爬到樹上摘桑葚吃,但這會子入了秋洋辣子早就死絕了,沈丹蹑手蹑腳地剛想爬到桑樹上去采桑樹葉子,卻聽到院子外的草垛子裏傳來了一陣嬌嗔帶哄的聲音,男的富有磁性悅耳的聲音,還有女的嗔怪捶打的聲音,也許是那晚的月亮實在是濕黃的有些模糊,沈丹看不真切,但叽裏咕嚕的聲音卻聽得清楚。

她以為又是鬼鬼祟祟不守婦道的四嬸和那個‘妻管嚴’的陳老三在做什麽茍且的事,可是四叔明明不在家,四嬸又何必這麽大費周章,而且那女的聲音不像是四嬸的,倒像是……

沈丹忽然心裏一‘咯噔’,差點從樹上掉了下來。?

☆、打胎

? 樹葉子被沈丹搖地‘嘩嘩啦啦’地響起來,還好沈丹比較機靈,抓住了桑樹上的一個小枝桠子,可是因為剛才用力過猛,沈丹的小腿被尖尖的樹枝刮破了一層皮。

也顧不得血汩汩湧出來的疼了,沈丹趕緊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現了自己,還好草垛子離得有點遠,而且裏面的兩個人正打得火熱,沈丹細細琢磨着剛才聽來的那個女人的聲音,雖然比平時嗲聲嗲氣多了,但好歹也是朝夕相處過的人,心裏細細地過濾一 遍,果真是小姑的聲音。

可是小姑不是一向清高地不肯搭理男人嗎?還總是各種嫌棄男人每一個好東西都是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反正沈丹各種對男人的不好的印象都是小姑灌輸給她的,不過這下倒好了,她倒自己開始跟男人做起茍且之事來了。

不過小姑怎麽說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喜歡哪個男人完全可以讓他名正言順地娶回去啊,何必大晚上得跑到草垛子裏一解相思之苦,難道是,難道是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妻子了?

沈丹趴在樹縫子裏豎起耳朵來認認真真地聽了一回,小姑依舊跟全世界人都欠她三百萬似的嗔怪

着那個男人,“都怨你,偏偏就知道自己快活,害苦了我,你說這孩子怎麽辦,我還怎麽嫁人啊,別人家聘禮都下下來了,要是這會子往回退,我們沈家那張老臉還往哪兒擱啊?”

那男的連忙連哄帶騙地把小姑摟緊了懷裏,心肝寶貝兒地叫了起來,聽得沈丹身上是起了一陣的雞皮疙瘩,“霞兒,霞兒,我明兒就休了我家那個死婆娘,娶你過門如何?”

小姑一開始還迷得七葷八素地,這會子倒開始清醒起來了,“去你媽的王八羔子,劉大奎,你倒是門門好處沾光了,壞名譽讓姑奶奶我來背,十二年前你就口口聲聲說要娶我,要娶我,結果呢,娶了那麽個醜女人,我沈小霞怎麽就那麽賤,看上這麽個混蛋……”

大奎

沈丹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說起來這個名字确實還有點耳熟,只是那時她很很小,只知道小姑為了這麽個男人才這麽久都沒有嫁人,難道十年前兩個人就有一場糾葛?

那男人一聽小姑不識擡舉,立馬也翻臉不認人起來,“沈小霞,老子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當初還不是你那個媽,嫌棄老子窮,沒本事,鬧成那個樣子,你要老子娶你,你沈小霞的臉沒地方擱,老子的臉就有地方擱了?”

本來還濃情蜜意的兩個人分分鐘唇槍舌劍成了仇人,沈丹後來确實聽人說過,當初小姑愛這個劉大奎愛得魔怔了,簡直是非君不嫁,可是奶奶總是嫌棄這個劉大奎不務正業,還抽煙賭博樣樣精通,估摸着小姑那時候還年輕,以為這樣的狂拽酷霸炫的男人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可以說最終是奶奶棒打鴛鴦吧,小姑為此還鬧着要自殺,後來是不管別人遇到怎樣的好的男人介紹給她,小姑都一概不理,或者奶奶實在逼得緊,大不了相親約會的時候見個面,最後都不了了之。

小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誰怄氣,說她不懂事吧,那時候她也二十多了,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偏偏小姑就是命好,上面那麽多兄長疼着她這個唯一的妹妹,從小家裏雖然不富裕,倒也不曾哭了她,別家的姑娘念書念到兩三年級就不念了,農忙的時候都要下田栽秧割麥,她卻還是沈家那一輩份當中唯一一個讀到高中算是高學歷的人了。

也就是因着這點子的清高,自跟劉大奎的戀情被奶奶攪渾了以後,似乎就沒哪個男人能入得了小姑的眼了。

可是劉大奎那個人的品性整個沈家莊的人都是了解的,游手好閑還頂着一張能把死人說過的死嘴,你說小姑年輕的時候被這麽個男人迷得七葷八素的也就算了,可是如今都三十好幾了還是這麽不清頭,就連沈丹都覺得這劉大奎長着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可偏偏小姑還為這麽個男人癡情了整整十年,還跟他有了孩子,真不知小姑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

這是有關沈家名譽的大事,沈丹自然不會胡亂說出去,雖然小姑平時對她并不好,甚至有些刻薄,但她不能同樣做這種無情無義的人。

沉默有時才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武器,但是能瞞得了多久,那沈丹就無能無力了。

第二天深更半夜的時候,小姑房間裏的燈還亮着,一點點暈黃的燈光像個無精打采的乞丐乞求着旁人的憐憫,恐怕這幾天徹夜無眠的人着實有不少,還好爺爺這幾天去了縣裏開會,否則又得氣出腦溢血。

奶奶執意要帶小姑到城裏去打掉孩子,畢竟還才發現懷孕不久,此時或許用藥物就能打掉孩子無非是吃些苦。在這方圓幾百裏的診所和醫院裏,有太多相熟的人,只有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大醫院裏才保險點,別人問起時也只說是去城裏看望老五和老五家那閨女。

神不知鬼不覺地誰會知道,況且嫁了人又不是不能生了,你不說我不說,糊弄糊弄自然就過去了。

可是奶奶滿盤都計劃好了,但小姑偏偏就認那麽個死理,人可以不嫁,但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卻不能不要,到底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她舍不得打掉自己的這個親骨肉。

奶奶終于怒了,一巴掌打在小姑的臉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告訴這個孩子生下來算個什麽東西,他劉大奎可是個有老婆的人了,你給他生孩子算什麽,有好的你不要,偏偏不要臉去給人家當小妾,我們沈家丢不起這個人,丢不起這個人……”

奶奶一邊罵一邊哭了起來,其實巴掌打在小姑的臉上,奶奶的心又何嘗不疼,她只恨她不曾教育好這個女人,才捅出了這麽大的一個簍子。

奶奶一邊哭一邊使勁地捶着胸口,那樣子着實像一個傷心的母親在自責和埋怨着當初的不應該,小姑終于狠不下心腸來,只“撲通”一聲跪在了奶奶的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聲噎氣短,“媽,這孩子也是您的親外孫啊,您怎麽能舍得……舍得不要他呢,而且……而且大奎也說了,他會和那個女人離婚,會娶我過門的,媽,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您還是不肯成全我們呢,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奶奶的眼淚水順着臉頰直滾,即使心裏再疼,到底舍不得這個女兒,她只顫顫巍巍地将小姑拉了起來,緊緊握着小姑的手似有千般委屈道不出來,卻還是哽咽嘶啞地說了出來,“霞兒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媽從來都舍不得打你一下,可你……你實在還是執迷不悟啊,孩子啊,劉大奎那樣的人是給不了你幸福的,不過是說一套做一套,靠不住的,媽以為他十年了該有些長進了,可你瞧瞧他在村裏幹的那些醜事,在外面賭,欠了一屁股債,虧得娶了個老婆還是有點錢,可也架不住他敗,是,他是有那麽幾分的俊模樣,可這過日子啊,跟談戀愛是不同的,柴米油鹽孩子婆婆公公,一堆的事要處理,最後能剩下幾分愛……”

奶奶拍了拍小姑的手,終于平靜下來慈祥地說道,“孩子啊,聽媽一句勸,把這個孩子打掉,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你還年輕,跟長斌好好過日子,媽死了也能閉眼了。”

這母女倆個抱頭痛哭地真是感天動地啊,年度最狗血的家庭倫理大劇都被沈家給趕上了,小姑最終只得咬咬牙,也不知是點頭還還是搖頭,她心裏早已成了一團亂麻。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翻了壓箱底的那件的确良的秋香色小碎花襯衫,這還是很多年前五嬸才過門的時候第一次見婆婆時給她買的禮物,也難怪奶奶這麽多年一直都那麽含糊五嬸,說到底還是五嬸會做人,又不得罪人,在沈家上上下下贏得了一個賢惠的好名聲。

可是在沈丹看來,左不過是五嬸的家世好,又常年不在一起住,自然見了面都客客氣氣的,背地裏還指不定怎麽罵爹罵娘呢!

奶奶一臉得意的神色說要去城裏看看五叔和五嬸,順帶帶點新鮮的瓜果蔬菜給嫣兒嘗個新,她一個人拎不動,如今又老了眼睛不好使腦袋又不靈光,怕誤了車子,所以讓小姑送她去。

小姑的眼泡子還是紅腫的,沈丹心知肚明,不過母女倆個還真會演戲,差點就糊弄過去了。

可到底是紙糊不住火,不知是誰抖出來小姑未婚先孕的大醜事,奶奶得意的神色還沒開到眼底,四嬸就連妝都沒化好就趕着來湊熱鬧,“喲,這是去哪兒呀,瞧這急的樣子,我還當多好一姑娘呢,又是冰清,又是玉潔的,原來也是個提不上臺面的破鞋啊,哈哈哈……”

奶奶氣得往四嬸臉上吐了一口濃痰,破口大罵道,“你個殺千刀的,胡說什麽,小心老娘我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小姑的臉其實早已經是綠了,到底是個黃花大姑娘,當面被嫂子這樣羞辱,又氣又惱又臊得慌,若是放在平時她那牙尖嘴利的四嬸還不一定能吵的過她,可是這會子卻氣得眼淚都快滾下來了。

沈丹一直趴在窗子縫裏聽外面的動靜,原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醜事卻鬧得是滿城風雨,左鄰右舍還有路過的路人都瞧熱鬧一般對這一家子人指指點點。

其實此時此刻沈丹更想送給她一句話,那就是曾經她當着無數人背後幸災樂禍地說的那一句,“呸,活該……”

可不是活該嘛,女人可以蠢一點,但不能無知,懷孕的事她只告訴了奶奶和那個她死心塌地的愛着的那個男人劉大奎。

奶奶怎麽可能會害自己的親閨女,不是劉大奎抖出來的又會是誰,說起來也是小姑那晚糊塗,和劉大奎鬧得那樣僵,卻完全不了解這個男人的品性就是一無賴。

小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受過這樣多的白眼,從來都只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飛揚跋扈,這種如坐過山車般的落差,小姑終于瘋了一般撥來人群跑了出去。

一開始沈丹還以為小姑只是一時賭氣跑了,可是天都快擦黑了,小姑還沒回來,沈家的其他人也開始着急了,到底是沈家的姑娘,雖然吵是吵打斷了骨頭還連着肉呢!

沈家上上下下出動去找小姑,就連旁邊的鄰居也有主動過來幫忙的,就在大家打着電筒準備去小姑經常玩的地方去找的時候。

忽然村頭的張家的那個結巴的小飛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驚魂未定地結結巴巴說道,“不……不得了了,我……我剛才……才在田溝裏打……打水,看到一團白……白色的東西浮……浮在水上,那個像……像個女人啊,我吓……吓得連褲……褲子都尿濕了……”

那結巴子張飛終于喘過一口氣來,可奶奶早已經一口氣沒吸上來,昏死了過去。

☆、楚醫生

? 都怪那結巴子張飛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沈家這頭小姑子蹤影全無,那頭老婆子又高血壓突然犯了險些丢了一條命。

那天晚上,整個沈家莊都被鬧得雞飛狗跳的,結巴子在朦朦胧胧的月色裏看的那團浮在水面上的白白的東西其實是前陣子村頭 老李子丢的一只蛇皮袋子,那結巴子本來就膽小的要命,正好又聽到沈家閨女做了醜事不見了怕是尋了短見,沈家一家人的心 都跟着提了起來,還好沒有鬧出人命,可小姑終究還是不見了。

懷着身孕,而且從早上到現在都是滴水未進的,沈家人幾乎不眠不休地找了好幾天都沒有小姑的絲毫消息,其實小姑長這麽大也沒出過什麽遠門,都是吃穿在父母的腳下,況且她身上也沒什麽錢能去哪裏?

大家一時都沒了轍,大伯就只好說先報警了,只有四嬸的兒子沈天然忽然一拐一拐地從奶奶家的廚房裏蹦出來氣喘籲籲地搖着四嬸說道,“媽媽,奶奶家的百草枯不見了……”

大家夥一時都懵了,她不會是想到劉大奎家的門口喝農藥吧,可是劉大奎知道自己闖禍了,早就溜得無影無蹤了,他那個老婆也早已經回了娘家,沈家一幫子也到劉大奎家找過,可是什麽也沒有。

只是過了幾天,劉大奎的那個半聾不啞的媽忽然跑到沈家來吱吱呀呀地比劃着什麽,大家夥弄不明白,又是像一鍋得螞蟻亂糟糟地吵起來,可是沈丹忽然像明白過來似的,她撥開人群,冷靜地說道,“劉大娘應該是發現了什麽,我們去她家看看吧!”

劉大娘只不住地點頭,果然在劉大奎家的閣樓裏發現了小姑,而且小姑的手邊确實還放着一瓶外包裝深褐色的百草枯,小姑仿 佛是死過去了一般,沈家一家子的人頓時慌了手腳,膽小鬼沈樂甚至吓得趕緊溜了,女人們撲上去哭的哭捶胸的捶胸,“霞兒呀,你怎麽就這麽傻呢,你不顧及上面兩個老的,也該想想你肚子裏還沒出世的那個孩子啊,霞兒呀,你命怎麽就那麽苦呢,你可知道我們做嫂子的也找得你好苦啊……”

四嬸和大伯母也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那貓哭耗子的樣子倒是讓沈丹大開了眼界。

女人們一哭一鬧的,男人們的心裏也開始慌了起來,倒是沈丹是了解小姑的性子的,犟是犟了點,可卻是個最惜命的,而且沈家的笑話她還沒看夠呢,她能舍得去死?

沈丹似乎很冷靜地想要一步跨過去探探小姑的鼻息,可是忽然有人先他一步将小姑扶了起來,四嬸和大伯母都驚呆了,那個長相溫潤的男子輕輕地用指甲掐了掐小姑的人中,果然沒過一會兒小姑就回魂似的咳嗽了起來。

四嬸和大伯母跟見了鬼似的四下裏撲了開來,沈丹覺得這兩個女人也是鬧夠了,可是這個男人怎麽會了解到小姑沒死,沈丹不禁往他的臉上多看了幾眼。

這樣好看的眉與眼,沈丹似乎覺得在哪裏見過,可一時想不起來,只聽得那個男人低沉悅耳地對衆人說道,“她只是餓得暫時 暈厥了,沒有喝下百草枯,大家不用太擔心,修養幾日便好了。”

村裏人就像看到尊活菩薩似的七嘴八舌着,這要是把小姑當死人一樣拖到火葬場火化了,那真是世紀大冤案了。

沈丹只是在腦海裏的一瞬間念頭,忽然想起這個人來,當初她被大伯母推下水淹的差點死了的時候,是他救了她,原來是六叔的那個朋友楚醫生。

他怎麽會來沈家?

況且這幾日沈家都是人仰馬翻的,也難怪沈丹一直都沒心思瞅見他。

不過一想到當初的那個人工呼吸,沈丹看着他眉眼的臉忽然不自覺得就有了一絲微微地發燙。

楚醫生倒不怎麽認識沈丹了,畢竟那是沈丹還小,這會子都到豆蔻的年紀了,沈丹脫口喊了一聲楚叔叔,那楚醫生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仿佛是認出了沈丹,笑着說道,“真是女大十八變了呢,讓叔叔看看個子到叔叔哪裏了?”

嗬,他總是把她當一個小姑娘呢,可是沈丹的實際年齡早已是十六歲了呢,是個見到好看男人臉上就會害羞的妙齡女子呢!

不過她重生這回事,她可沒有告訴任何人,況且也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她這個小孩子的信口雌黃,反倒會以為是沈丹腦子出了問題。

那楚醫生說着真的就過來要比劃出沈丹的個子來,他長得那樣高大英俊,沈丹自然只是到了他肚臍眼那裏,如果是重生前遇見他的話,如果能剛好夠到他胸膛的位置的話,他一定能聽得到沈丹‘撲通撲通’狂跳的小心髒。

真是虐狗的一幕,沈丹總是對長得好看的大叔有一種莫名的傾慕感,楚醫生摸了摸沈丹柔軟的頭發,依舊溫和地笑着說道,“ 丹兒長高了不少呢,要加油,快快超過叔叔的個頭……”

沈丹撇了撇嘴,覺得這個老楚就會拿她尋開心,她偏着頭嬌嗔地說道,“才不要那麽高,只要到叔叔這裏就夠了。”

沈丹伸長了手臂,剛好夠得着楚醫生的胸膛,那熨燙地沒有絲毫褶皺得白色襯衫,柔軟的布料觸在之間,她只覺得一陣溫涼的感覺直滾到臂彎裏,那樣穩妥的氣息,像那次他為她做過的人工呼吸,睜開眼來,溫潤的呼吸在唇邊,在耳畔,她後知後覺,一向別人碰她一下都敏感地像只被踩了尾巴得小狐貍,然而那一次,她卻舍不得再推開。

小姑被大伯安然無恙地背了回來,奶奶拉着小姑的手只不住的念着阿彌陀佛自責道,“都怪媽,是媽不好,不該逼着你……”

其實說太多已經沒有太多用處了,現在不管是打掉孩子還是留下孩子,已經鬧得是滿城風雨,想必那個想跟沈家結親的許家早就開始悔得腸子都青了吧!

果然沒錯,那天晚上那個王喜婆就花枝亂顫地嗑着瓜子過來了,自然沒什麽好臉色,“我說沈大娘啊,這事你就做得不厚道了 啊,怎麽說那許家也是個清清白白的門楣,你看看你女兒幹的是什麽好事,別人家聘禮可都是下下來的,你倒是瞞得密不透風 ,你說這倒是個什麽事啊……”

她塗了口紅的嘴像兩篇染了鮮血的刀片‘噼裏嘩啦得倒了一大堆苦水,“我倒是個好心人,合計着你們倆家得這樁大喜事,可誰知這好心當了驢肝肺不說,還被那許家婆子倒打一耙,說我跟你們老沈家合起夥來騙她家錢,你說這……這……我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嘛!”

這王喜婆子估計在那許家确實是受了不少氣,趕緊跑到沈家來出出氣,可是沈丹的奶奶到底也不是慫的,“王婆子,今天我沈婆子就撂下一句話來,你就回去這麽跟她說,她許家的彩禮我們沈家會原封不動的退回去,我林巧珍的女兒配她那病殃殃的兒子還配缺了她,這門親事咱們今兒個就不結了,你看她能鬧出什麽花來?”

一席話把那王一喜婆子堵得是啞口無言,只見她一跺腳一咬牙,又氣得花枝亂顫地走了。

奶奶朝門外使勁地‘呸’了一口,嗳,你說有了這麽一個媽,小姑的三觀怎麽能忘正軌上走

不過是因為有六叔的朋友霍醫生在,奶奶的嚣張氣焰才稍微收斂點。

奶奶對這個小叔的朋友楚醫生非常地客氣,不光光是霍醫生救了小姑的命,而且奶奶看這楚醫生長得是一表人才的,待人客客氣氣的,品性又好,又是個醫生的職業,喜歡的跟什麽似地,恨不得把小姑立馬嫁給他。

可是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是,小姑這樣的驕橫霸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況且楚醫生也說他暫時想要以事業為重,感情的事要暫且擱一擱。

嗬,雖然一聽就是借口,可擋不住奶奶喜歡他啊,一口一個‘小楚’的,叫得親親熱熱的,以至于六叔去了城裏打工以後,楚醫生就沒敢再過來。

沈丹聽多了別人叫楚醫生,後來才知道他的名字其實是叫楚今是,是他那個很有學問的爺爺取的,取自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裏的那句‘覺今是而昨非’。

反正沈丹也不懂這些,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名字很好聽,楚今是,楚今是,如他那個人一般,溫潤如玉。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好,沈丹坐在池塘邊數着天上的星星,因為是秋天,入夜有點涼,螢火也早已沒了蹤影,除了蚊子比較多,農村裏太多的樂趣随着暑氣消盡,幾乎已沒了太多的新鮮感。

沈丹也不知道楚醫生是什麽時候坐在自己身邊的,他看她數地入迷,倒也不去打擾她,只怔怔地看着這個小姑娘,明白了此行的目的。

她的确可愛天真到讓人忍不住去疼惜一番,只是他從她的眼神裏又總是能看到她超越這個年紀的孩子所沒有的成熟和冷靜。

他作為醫生,自然知道那樣狀态下的沈小霞其實不過是血糖過低造成的暈厥,當在場所有人都開始兵荒馬亂的時候,可是他卻從她的眼神裏也看到了那樣的篤定和冷靜。

這個小姑娘,他還真是越來越猜不透她了。

可是他不去打攪她,只為她小心翼翼地驅趕着蚊子,沈丹終于回過頭來看着他,眼睛裏似蒙着一層水霧,亮晶晶的,然而轉瞬之間卻暗淡了些許,“六叔最喜歡看這些星星,可是現在他卻看不到了,他一定是很難過的,可是我卻不能去看他……”

原來一直亮晶晶的都是她的眼淚,無能為力,就像六叔也無能為力去喜歡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孩。

楚今是倒不知這小姑娘有這樣大的心事,着實一愣,但繼而卻微微安慰道,“丹兒,其實你給你六叔寫的信他都收到了,只是很久以來他都沒有心情去一一回複,他希望我來看看你,要你不要太難過,可是竟不知你家裏竟出了這樣大的一件事……”

沈丹仰起頭來繼續看星星,眸子子泠泠的淚光漸漸漫了開來,她無奈地聳聳肩,只苦笑着說道,“其實我們家經常這樣,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吵,都習慣了……”

無數顆璀璨的星子映在她的眸子裏,明亮而晶瑩,只要仰着頭,似乎就有六叔陪在她的身邊,告訴她哪一顆是北極星,哪一顆是牛郎織女星,她深吸一口氣,擦幹眼淚,對着楚今是粲然一笑,“只要六叔好,我就什麽都好。”

☆、巨額賭債

? 楚今是雖然向醫院請了幾天假想來鄉下好好散散心,沈丹不曾知道,近一個月以來的幾場大的手術已經令他感到筋疲力竭,院長特意批準了他幾天的假期,正好在監獄裏服刑的朋友沈子言對他有所托,就沒考慮那麽多就來了沈家莊。

沈丹的小姑被那家退了聘禮,自覺沒有什麽臉面再在這個村子裏待下去了,自打了胎以後,就跟着村裏的那個打工妹阿花去了無錫常熟那邊的服裝廠做裁縫去了。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奶奶又開始不放心了,爺爺是後來才知道女兒做的這等讓沈家顏面丢盡了的醜事,小姑坐村上大大巴走得時候他是死活不願意去送一程,奶奶氣得直罵他是‘老不死的’,只有蹲在門口剝花生的沈丹看見身影伶仃單薄的爺 爺一直看着大巴遠去的方向,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許家的彩禮錢奶奶早已分文不少的退了回去,可是許家始終以受害人的角度糾纏不休,說沈家人如此不厚道,竟把她家的寶貝 兒子當猴耍,那一段時間村裏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就是沈許兩家的兒女婚姻,輿論多偏向于許家,那許婆子越發得意了,有事沒事就拿這事觸觸奶奶的眉頭,一開始奶奶還會跟那個許婆子幹上一架,鋤頭鐵釺榔頭耙子,所有農村能用的上的農具都拿出來厮打了幾回,還差點鬧出了人命,後來奶奶估計也确實是老了太多,兩個兒媳婦又開始在家裏鬧翻了天,她索性把大門一闩,在家裏聽起了戲匣子。

沈丹家每天就跟上演狗血的電視連續劇一樣,連陳小婉都笑着打趣她,“丹兒姐姐,瞧你家多熱鬧,連看連續劇的電費都省了 。”

不過自從奶奶歇了火以後,沈家徹底就清靜了好多,大伯母照舊是東加長西家短地閑聊天,四嬸化完妝就天天打麻将,二伯母照舊老花樣,天天在家裏吃齋念佛,但也越發地消瘦了,聽說二伯在外面玩得越來越火,整天在外面堵的欠了一屁股債還弄大了一個女人的肚子,二伯母表面上不聞不問依舊淡定的像一尊佛,其實內心裏的煎熬誰會知道,不過是各得其命,當初父母事怎樣的阻撓,說像沈子華這樣的男人空有一副好的外表,其實是最不靠譜的。

可是二伯母終究是聽不進去的,她愛他的風流潇灑,愛他的英俊多情,只是嫁過來的第二年她才發現,其實這一切都是錯的,她記得出嫁前母親咬牙切齒對她說得那句話,“你總是一意孤行,什麽話都不願聽我們的,我們做父母的能害你不成,那個男人有什麽,他連他自己都還愛不過來,會來愛你?不是媽老糊塗了要咒你,有你後悔的日子在後頭……”

母親的話始終回響在耳畔,那樣地諄諄告誡,她每每在青燈古佛前流下的一滴淚都在告訴她,你是這樣的命,逃也是逃不了的,即使在婆家的日子這樣難過,她還是不願意徹底搬回娘家,她有她的骨氣和自尊,她只是不甘心。

可是女人終究是鬥不過自己的宿命,也許是命裏無子,婆家這邊所有人都拿她不當一回事,即使四嬸經常在她跟前搖尾巴在她跟前搬弄是非,那也不過是看中了她娘家的那點子錢,誰會真心待她,扪心自問,卻是沒有的。

沈丹的母親是最不會鬧出幺蛾子來的,按別人的話來說那就是‘鋸了嘴的悶葫蘆’,其實沈丹覺得母親這樣才是最明智的,那兩個人再怎麽鬧出無非就是窩裏鬥,自己鬧得心裏不快活不說,在外頭還落了悍婦不講理的名聲。

那時候農村盛行打草包,打好的草包捆起來,論斤稱,沈丹記得那時候一斤草包是八毛錢。

稻子收上來的時候,稻草不是忙着被焚燒,而是留下來堆草垛子和打草包。

母親不停地踩着草架子,沈丹就在旁邊給母親扇扇子,偶爾她也會搓草繩,雖然沈丹的手上總是搓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泡,但每次賣完草包後,看着母親數着手心裏的錢,她就覺得一切的苦與疼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也許只要有了足夠的錢,她就可以帶着父母逃離這樣的虎狼之窩,也許有了足夠的錢她就可以去上海看六叔了,也許有了足夠的錢,妹妹青兒就永遠也不用再承受心髒驟然停歇又驟然跳動的痛苦了,父母也不用一直未妹妹的病而焦心着,日漸消瘦。

妹妹青兒的心髒病似乎随着年齡的長大越發的危險了,好幾次去醫院檢查主治醫生都告訴了父母希望她們可以盡快準備好孩子的手術費用實施心髒瓣膜的移植手術,可是錢,二十多萬的手術費用,對于一個農村貧窮的家庭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爺爺曾經在家庭會議裏商讨過青兒的手術費用問題,奈何一談到錢親戚們的臉所有都變綠了,一個個開始哭窮訴苦,爺爺終于發火了,“青兒到底是我們沈家的孩子,是個女孩兒又怎麽了,也是沈家的骨肉,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眼睜睜看着這個孩子受苦,卻一分錢也不肯拿出來,這就是你們做嬸嬸伯媽的榜樣,啊……”

一個個開始裝沉默不作聲了,在沈家每天這樣的戲碼都會上演無數遍,無非是為了那麽一點子的錢,沈丹的父母本來也是沒有報多大期望的,一家子的極品親戚,沈丹只是覺得可笑,就連青兒班裏的同學知道青兒的病都會踴躍地捐錢,可是就是身邊得這些朝夕相處得親戚,卻從來都是這般的薄情而刻薄。

本來爺爺是想瞞着奶奶偷偷把存折上的一部分存款取出來給沈丹家湊湊的,誰知二伯父突然跑回家來說是幾年沒回家,想念二老了。

無非就是一個幌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狗改不了□□的東西,在外面漂了這麽多年若真是真心想念而老何故搞得如此狼狽不堪空空歸來,他納悶講究面子的一個人,如今搞成這樣一幅落魄消瘦的模樣,曾經沈家風流倜傥講起生意經來頭頭是道的沈子華。

奶奶每次講起這個寶貝的二兒子的時候眉眼間都帶着幾絲驕傲和自豪,可是在外面待了這麽多年卻不肯回家來打個照面,別人都是背面議論紛紛這個沈子華是不是陷入了什麽傳銷組織,也不是怎麽就灌到了奶奶的耳朵裏,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那個人給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頓,卻不從想想兒子這麽多年來為什麽不肯回家一趟。

如今即使二伯父落魄成這個樣子,奶奶除了心疼依舊不肯相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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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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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