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說的什麽她兒子進了傳銷組織。
其實一開始二伯父确實因為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後來聽一個朋友說只要掏出三千塊錢的本錢就能跟着他後面賺大錢,确實當時那個公司也是有模有樣的,只是後來二伯父發現越來越不對勁,公司裏面的員工都是擠在一個房間裏打地鋪的,然後你才去的時候大家都對你非常地熱情,給你盛飯給你夾菜,連早上刷牙得牙膏都給你擠好了。也許在旁人看來這種對新人的待遇實在是太好了,搞得跟一家人似的其樂融融的,但是二伯父到底是個做過生意的人,做生意的人自然有精明的頭腦,他只是覺得不對經,卻并不拆穿。
平時那公司裏的員工也不是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忙得人仰馬翻的,而是每天都帶一個記事本和一直黑色簽字筆去聽所謂的教授的講課,美其名曰:進修,其實就是洗腦,把你的腦子順着他的思維洗得一幹二淨的,然後告訴你我們這個集團是多麽多麽的強大,成功的商業人士其實一開始都是從做這些生意做起來的,要成功,彼此要付出比現在多十倍多一百倍的努力,總之就是各種振奮人心,他們家的産品就是天花亂墜的好,然後你開始徹底相信了,覺得這就是一條你即将邁上康莊大道邁上百萬富翁的大道,再多的苦你都開始受得了了。
即使每天吃的飯菜都只是土豆稀飯而已,然後那教授就開始慫恿你把家裏周圍的親戚朋友啊應該全介紹過來,到時候大家一起發大財,這就是所謂的發展上下線,而這種非法集資的行為就是通過這種傳銷的模式賺取鈔票的,富的冒油的是坐在頂層的那些大佬們,而即使你被騙得身上連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找不到的時候,你還是願意守着那口深井做着你發大財的春秋大夢。
其實從一開始那裏面開始沒收二伯父的手機開始,他就發現這裏有點不對勁,就是是他上廁所的時候都有人要跑進來給他拎褲子,寸步不離地跟着他,連電視每天都只能固定時間段看某一檔節目,幾乎隔斷與外界聯系的可能。
所有人的眼神裏都透着股囧囧昂揚的神色,仿佛被打了雞血似的。二伯父雖然手頭上急缺錢,但是他從來都是冷靜清醒的,就像這麽多年,他即使對二伯母是不聞不問,但他清醒地知道這個女人哪怕是一輩子守着活寡都不會給他戴綠帽子的,這個混蛋,他太了解到這個女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傷心,可是他又怎麽忍心讓一個曾經那樣美好的女子錯過了自己最美麗的芳華,難道僅僅是因為她生不出孩子來嗎
二伯父最終還是從那傳銷窩裏逃了出來,卻因為是從高高的圍牆上跳下來而摔傷了一條腿,可是重獲自由的他,卻依舊死性未改,整日整日地賭錢,輸光了就跑,這一次,他跑回了家,因為所有能跑的地方他都跑了一遍,最終發現他已無路可逃。
深更半夜的時候,外面一陣人聲鼎沸的喧嘩聲狗吠聲,好像是在打架鬥毆,從沈丹的窗戶裏聽過去,仿佛是在奶奶家門口。
沈丹被吵得無法入眠,拉亮燈朝奶奶家的那個方向看去,只見血光瞬間四下濺起,緊接着人頭攢頭,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在暈黃的燈光裏,沈丹忽然吓得臉色蒼白,冷汗直往外冒,只不住地直往後退,差點摔碎了手邊的一只玻璃水杯。
☆、苦肉計
? 沈家出大事啦,聽說沈老婆子的那個寶貝二兒子在外面賭欠了一屁股債,債主都追到她家來了,你們可聽到昨晚的打架吵鬧的聲音,哎喲喲,那叫一個厲害啊,我吓得心肝兒到現在都是直蹦直蹦的……”
“呸,這才是現世報呢,你都不知道那沈老婆子平時多神氣,整天就他家那個子華多大多大本事,掙了多大的錢,嘿,這下全 兜了老底了吧,我瞧她日後還有什麽臉再在咱們跟前吹,哼……”
“說起來那個绮霞也是個可憐的,嫁了個丈夫是個混賬東西,婆婆更是胡攪蠻纏的不像話,想她以前做姑娘時在家裏多金貴,如今你們看看倒是糟蹋成什麽樣子了,唉,依我說啊,這女人啊結婚前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了,別逮着個清俊模樣的男人就姓什麽叫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到頭來,吃苦的還不是自個兒……”
“呸,活該,你可沒瞅見她那副清高模樣兒,我不就是家裏的縫紉機壞了想借她的使使,你看她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整天啊那屋子裏都是烏煙瘴氣的也不知是信了什麽邪,難怪生不出孩子來,呸,沒的晦氣,下次就是八擡大轎擡我到她家去,我都不去,免得惹了一身騷……”
“嗳,我聽說那女人跟她那個小叔子兩個之間有什麽不幹不淨的關系,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這女人老公長年不在家,能守得住寂寞才怪……”
村頭的一群老婦女蹲在樹蔭子底下七嘴八舌地拉家常,什麽東家長西家短的,唾沫橫飛的樣子,一浪蓋過一浪,沈丹忽然覺得,這女人結完婚以後是不是都變得這般八卦刻薄,真是越想渾身越不自在?
反正二伯父到底有沒有在外面胡搞沈丹不是很清楚,但是沈家真出了一件大事了。二伯父在外面欠了巨額賭債,債主直接帶着一幫小弟追到了沈家莊,打聽到了沈子華的住處,那天晚上沒敲門直接一腳踹開了二伯父家的大門,不過二伯當時是在奶奶家,家裏只有二伯母一個人,她正坐在藤椅上給娘家的一個才出世沒多久的小侄子打毛線衣。
他們四下裏沒有看到二伯,直接不問青紅皂白把二伯家廚房裏卧室裏的東西給打了個稀巴爛,二伯母倒是個能沉得住的氣,她依舊紛繁麻利地織着手裏的毛衣,直到那紅了眼的瘋了一般的債主拿着把菜刀架在二伯母的脖子上,二伯母依舊淡定地像是一尊佛,恐怕這滿臉橫肉地債主還從未見過這樣一個性子耿烈的女子,之前無數次的盤問二伯母都直接當耳旁風一般,他終于氣急敗壞地要拿把菜刀威脅她,“快給老子說出來,沈子華那□□的藏哪去了,欠了老子幾十萬以為撒腿就能跑的,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兒老子要抄了他的家,看那烏龜孫子能逃得到哪裏去?”
刀尖抵在了二伯母的脖子上,森然的寒意仿佛頃刻間從腳寒到底,她心裏也曾格格打過顫,即使念了這麽多年的佛,內心終究無法不起波瀾。
二伯回來的那一晚就跪在二伯母的很少乞求她幫幫他,救救他,幫他弄來一筆錢,他無非打的裏是二伯母娘家的休息,可是她嫁過來這麽多年,娘家早已不複當日的那般繁華富庶,父親的一場大病幾乎去了家裏的大半遺産,卻終究還只落得個植物人的下場。
是她的報應嗎?
當年父母極力反對的這麽親事,哥哥嫂子的好言相勸,她從來都只當耳旁風。如今她一意孤行甚至衆叛親離的男人竟然舔着臉要她去娘家借錢,他怎麽能夠,怎麽能夠變得這般無恥無情。
夫妻幾年未見,他甚至不曾問候她的身體有無安然無恙,她過得好不好?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他甚至都不曾經看過她一眼臉上的疲憊和憔悴,日複一日的誦經念佛,她早已不複當初的光華。
唯有苦笑,唯有苦笑,她忽然像瘋子一樣将哀求在她腳下的可憐可恨的男人狠狠踢開,燒心燒肺地灼痛,她抓着胸口,瘦削蒼白如雞爪一般的手指,曾經珠圓玉潤養在閨閣裏的一雙纖細巧手,年年歲歲,早已幹癟的可憐。
她看到他眼裏轉瞬即逝的驚慌和疑惑,他怕是連做夢也不會想到,曾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甚至在一二再再而三的背叛裏,她都不曾像他提過離婚,他就是吃準了她,才這麽多年在外頭無所顧忌的胡來,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遭受的都是什麽樣的日子,她忍了這麽多年,忍得內心早已酸澀地麻木,婆婆的刁難,嫂嫂弟妹的侮辱恥笑,她不求得有誰能夠寬慰一下她苦澀的心,只是這麽多年來的不甘心,她在伺機而動,她有她的野心和渴求。
其實,她早已不對腳下的這個男人報有任何幻想,對,就像他瞪大了瞳孔,沖着她像一只野獸一般的狂吼,“趙绮霞,你就是一個瘋子,瘋子……”
對,她是瘋了,才會當初瞎了眼嫁了你這麽個男人,她是瘋了,才會這麽多年如一日地哪怕淹死在唾沫星子裏還為他在守活寡。
她圖的是什麽,她到底在圖什麽?
其實很多時候,連沈丹也不曾懂得這個清淡寡言的大伯母心裏到底在盤算些什麽,這樣的婆家,這樣的丈夫,又不是在古代嫁了人就得一輩子守着那個男人,哪怕是個殘的醜的瘸的,只要男人
不主動休她,她就一輩子也別想逃出那樣的生天。
當然那個債主依舊沒有找到二伯,而二伯母卻早已蔫蔫地被扔在了枕頭上,不敢鬧出人命來,人人都是怕死的,二伯母将自己的整個身子漸漸地蜷縮在被褥,她只覺得冷,從未有過的寒冷,冷得雙手雙膝格格打着顫兒,淚水順着鼻梁淋下來,是腥的,鹹的,抑或還有一絲清苦的甜,像小時候第一次偷偷爬上桑葚樹上摘下來的那顆果子,陽光正好,蟬鳴四起,她歡快地搖撼着樹枝,仿佛只要小手小腳勤快點,就能搖出一整個夏天的香甜……
甜味……
她恍惚想起以前的時光,也曾有過那些甜蜜婉約的日子,最濃情蜜意的時候,她曾與他耳鬓厮磨,想過一輩子的地久天長,可是太久了,她的味蕾裏除了停留過委屈時胃部湧出的酸,就只剩下無窮無邊的苦了……
二伯最終還是被債主揪了出來,在沈家的茅廁裏,撇下柔軟無依的妻子,這就是他娶了她這麽久之後給她的報答,不顧她的死活,卻讓自己茍活。
奶奶終究是護着兒子的,跟債主讨價還價的多久,終于惹怒了那債主,争鬥厮打中,也不知是誰戳了誰一刀,只有一柱血光沖天,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沒有人注意到柔弱的二伯母是何時沖了出來,那菜刀倏地刺入二伯母的腹部,尖銳的疼痛緩緩絞蝕,她的臉上從未出現過那樣平靜的蒼白,如果這一世從此解脫,或者她應該感謝這麽多年來她在佛祖面前求的業報。
那一個債主帶着一幫小弟吓得扔了菜刀就撒腿溜了,過後他才想起來,這女人果然瘋了,分明是她自己往他刀口上撞。
一樁苦肉計,她讓沈家永生永世都是欠她的。
搶救及時,二伯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需在重症監護室觀察。
爺爺徹底被二伯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暈過去,他是這個家裏最明白不過的人,幾個兒媳婦當中,也只有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媳婦明點事理,可是偏偏這兩個都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沒的讓人鬧心。
二伯知道自己鬧下這一樁事來料得要遭老爺子的一頓打,确實,爺爺忙着生産隊裏的事情,對幾個孩子都缺少了應有的教育。
秋天本來時氣就不好,爺爺的身體也跟着漸漸地不行了,無奈才退了休,可是在家裏還是歇不住,想着法子想多掙點錢,給沈家的宅子翻個新,除除黴運。
不過說真的,經過二伯母這麽一番苦肉計,二伯的心思還真的有那麽一點收斂了,別問沈丹是怎麽估摸出二伯母那一片心思的,若是真的想求死的人,絕不會給自己留一絲活的餘地,傷太輕只會讓大家不痛不癢,像這種要不了命又可以拉回丈夫的心的辦法,難道就是宮鬥大戲裏女人們慣用的欲擒故縱的伎倆。
沈丹這樣想着,覺得這個深居簡出的二伯母還真是城府挺深的啊,其實很多時候沉默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的武器,禍從口出,她一向謹小慎微,也是因為這場婚姻的失敗逼得她不得不狠狠賭一把。
她不光要掙得一個好名聲,她還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至于男人,她覺得她需要一個拿捏住他的把柄。
他不就是想要錢嗎,對,錢,她死死扣住自己手頭上的錢,她只要一天不死,她就要慢慢地磨損他。
二伯父那人在沈丹的印象裏其實也沒村上人說得那般流氓無恥,若是在家裏的幾個弟兄比起來,除了六叔,确實還就他長得眉目清秀一點,自身白色的西裝熨燙地筆挺,整個人看起來氣宇軒昂的,不是富家子弟,卻自有一種玉樹臨風的氣質。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都喜歡瞎折騰,沈丹反正盡量不去招惹這些親戚,說好了吧,功勞不會計在你頭上,說不好吧,那就就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沈丹一門心思撲在了學習上,學校的幾次大的測驗考試,沈丹都考得不錯,老師特意還點名嘉獎了她,期中考試更是取得了班級第一名,全校第三名的好成績。
學校組織開家長會的時候,沈丹的名字赫然寫在了黑板上的第一個,至少現在對于學生階段的沈丹來說,這就是莫大的榮譽。
而沈樂那兔崽子再一次榮耀地考了班級的倒數第一名,自那次家長會以後,沈丹看到大伯母的臉都是一片綠油油的,那眼睛裏瞪出來的光芒仿佛要把沈丹一刀一刀地剜下來。
嗬,她要是裝作不在意,沈丹或者不會去招惹她,可是那一刻,沈丹卻忽然頓了頓步子,沖她挑了挑眉頭,然後比了個下的手勢,在她沒發飙至少,趕緊溜之大吉。
曾經她給沈丹母親帶來的羞辱和痛苦,沈丹會一點一點甚至是加倍地奉還給她,別怪她心黑,只能怪某些人自己不長眼。
因着沈丹的成績好,連食堂打菜的那個張大娘都會多打一點菜放沈丹的飯盒裏。張大娘是沈丹她們村上的,因為兒子是沈丹她們學校的老師,才走了後門到這學校的食堂裏打工。
張大娘總說沈丹這孩子太瘦了,她看着心疼,是吧,連旁的人都會心疼,可是家裏的那群親戚卻只會橫鼻子豎眼的瞪她。
周末放假的時候,沈丹會幫着母親挑糞桶下菜園澆菜,這個季節很多菜都快要下市了,韭菜割了一季又發了一季,山芋梗子被風吹得搖頭晃腦的,馬鈴薯也可以掘出來煮着吃了,紅辣椒,青辣椒,紫茄子,紅番茄,河岸邊一畦綠油油的高粱地,這樣潑辣的紅和綠,煙紫和蟹青,像綢緞莊裏的沉沉的脂粉香氣……
沈丹記得她們這邊的高粱不像北方可以作為吃食,這種農作物在南方又叫蘆梭,等到果子都成熟的時候,她們家就會一捆一捆地采割回來,然後捋掉上面細長的葉子和頂端的那一簇珠子,剩個
光禿禿柔軟的杆子,在一根一根地分好紮掃帚。
以前收成好的時候,紮成的掃帚就會送給各家的親戚,以前母親還很熱心地送這個送那個給幾個妯娌,可是近幾年來不知是不是徹底寒了心,掃帚大部分紮好後都是父親拉板車拖到街上去賣。
沈丹的父親雖然不是個細致的人,但手工藝活他卻做得非常精致,以前他還會用竹子給兩個女兒紮蜻蜓紮蚱蜢,用水蜜桃的核子雕各種各樣好玩的小東西。
那時候窮,沈丹她們沒有什麽變形金剛或是芭比娃娃的玩具,但只要有父親做給她們的小玩具,她就覺得是全天下最最昂貴最值得珍惜的禮物。
沈丹把父親做給她的小玩意都放在那個餅幹小罐子裏,那裏面還有六叔曾給她和她自己掙的一些錢,沈丹每天都會認認真真地數一遍,然後洗手,上床睡覺,那時候她覺得一天中最穩妥最有安全感的時候,有錢握在手裏,她才感覺到自己又有了新的前進方向,她要攢夠錢去看六叔,所以她從不亂動這儲蓄罐裏的錢。
可是,她從沒想過,生命裏會有一個人,讓她毫不猶豫地就豁出了所有。
命運沒有告訴過她,他會在什麽時刻來臨,但是她終究會再次遇上那個良人的……
☆、救命
? 沈丹記得自己前世十一二歲歲時,某個放學的傍晚,夕陽還墜在西邊,晚霞漸漸凝聚過來又消散開去……
陳小婉因為肚子疼請假沒來上課,她一個人背個小書包走在田間的羊腸小道上,風吹過密實的高粱地,她仰頭望着頭頂上的那片天,心裏忽然變得空蕩蕩起來,那種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傾塌的感覺,她只是覺得一陣惶恐,驀然想到了死……
其實如果你不曾經歷過像沈丹那樣的二世為人時的惶恐和驚喜,你永遠都不會懂得原來當死亡真的将你逼到角落裏的時候,你內心的平靜和坦蕩。
很多人說死亡的那一刻其實腦子裏完全是空白的,誰敢去想,死後你就真的什麽也不是了,無論是你的好,還是你的壞,可是沈丹墜落懸崖的那一刻,她腦子裏飛快運轉地卻是生平她所做過的種種,芸芸衆生,她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她想努力保護的人終究是來不及了……
可是不知是上天仁慈還是她走了狗屎運被閻羅王爺糊裏糊塗地給改了命格,重活一世的人,她想要守護和努力帶去幸福的人終究還不會太遲。
與江寄北的再一次相遇說來也是神奇,還是那片長有三七草的山頭,當年她從崖上跌下去的那一刻,仿佛耳畔呼呼的聲音裏不停回蕩的卻是小北驚慌失措呼喊着她的名字……
而今再次相遇,她識得他,他卻像從未見過她一般只是報以淡淡的友好的微笑。
他是随母親回外婆家來吊唁來着,姑奶奶因食道癌晚期醫治無效去世,那天還是他送姑奶奶的靈柩上山的日子。姑奶奶一輩子沒有嫁人,膝下無子,一向寵愛小北的母親,甚至想要收為養女,
只是小北的外婆舍不得把女兒送給別人養,但小北的母親與姑奶奶非常親。
姑奶奶的終是小北的母親送的,小北随母親披麻戴孝,因為他是孫子輩,在農村的習俗當中,他是要帶綠色的麻布巾帽,因為看他長得秀氣,紮帽子的老婆婆還給小北的手腕上栓了一圈紅線,寓意“長壽長福”。
沈丹上山頭來是來挖三七草,前世裏聽小北說過這樣一種名貴的堪稱‘金不換’的中草藥,卻不想在這裏正好碰上他。
因着連着幾日陪着母親給姑奶奶守靈,他的臉色甚至有一絲虛弱的蒼白,農村的喪事,只要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都是吹鑼打鼓地大操大辦。
他最是個能體貼心疼人的孩子,連日裏,他都是陪在母親的身邊,看着母親不停地落淚,他心裏怎麽會不跟着難受。
母親因勞累過度,臉色看着總是蠟黃蠟黃的,小北有一些擔心,想到了三七中藥對恢複身體的元氣很有效果,所以才到山頭上來找這種罕見的中藥。
這裏一向人跡罕至,看見一身材雖然長得嬌弱但神色裏卻有幾分倔強的姑娘也在山頭好像找什麽東西,他一向待人溫和,待那姑娘忽然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的時候,他卻并不生氣,反而先沖她淡淡一笑。
可是就是那眸子裏揮不散的霧氣,依舊是那樣儒雅如玉般的眉和眼……
沈丹忽然覺得眼眶濕濕的像迷了什麽東西,這般熟悉的女生,他不認定她,是啊,命運何其會捉弄人,這一世,它讓他們足足早遇了三年。
他應該是不認得她的,否則她會好好地問問當年是誰親腳送她去的鬼門關?
一旦重生丁是卯,從此蕭郎是路人。
沈丹并沒有刻意與他打招呼,像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般,他找他的陽關道,她找她的獨木橋……
可是命運何其狡猾,偏偏讓這一場久別重逢的相遇來得更加腥風血雨一點。
沈丹正在半人高的草叢裏翻找着三七草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聲,“不好……”
沈丹吓得手一抖,正回頭一望的,忽然發現腳底邊的一條蛇早已游到了自己的腳背上。
沈丹打小就怕蛇,此時那條花哨的蛇正‘咝咝’地吐着血紅的信子,沈丹一害怕起來渾身就是不住地顫抖,剛要邁開步子跑的時候,那蛇頓時立了起來,來勢洶洶地就往沈丹的小腿柱子上咬了一口……
沈丹整個人吓懵了,膝蓋一軟,整個人都癱在了草叢裏,江寄北剛想是找東西挑開那條蛇,卻不
想早已晚了一步。
被咬傷的傷口絲絲滲着血珠,但緊接着傷口開始烏紫青腫,沈丹心裏一涼,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毒蛇,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再見一次爹娘的命。
小北似乎很精通醫術,他趕緊咬扯下身上白色襯衫的邊間,撕成長條條子的紗布,然後趕緊拴住沈丹小腿的上方,雖然這不是什麽很毒的毒蛇,但畢竟此時此刻沈丹是非常危險的。
小北知道被蛇咬了之後附近一般都會有解蛇毒的解藥,但看着沈丹那痛苦萬分的樣子,小北忽然低下頭一點一點地吮吸出沈丹小腿裏的蛇毒。
沈丹完全是屬于吓懵的狀态,迷迷糊糊中是這個男孩送她去的醫院,最終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其實也就是她們鄉間的一處私人小診所,裏面昏暗地只點了一盞瓦數不高的白熾燈,一點幽幽的暈黃的光映在人臉上,小北微微側着坐在沈丹的床邊似乎是捧着一本書在看。
他的側臉輪廓其實很好看,那樣的眉與眼,依舊是她記憶裏熟悉的的模樣,儒雅如玉般的鄰家大哥哥。可是三年前的他卻絲毫不會忍得她,沈丹心裏忽然覺得一陣難過,命運何其荒誕,桃花依舊笑春風,而他們倆之間卻隔着三年淌不過去的時光。
沈丹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小腿部被蛇咬傷的地方還有微微疼痛的撕裂感。
“你醒啦?”
小北輕微地放下那本古舊的線裝書,随即很溫柔體貼地在她的背後放了一個綿軟的白色枕頭。
沈丹還不太習慣看到他的眼睛,怕心裏會忍不住難過,所以只是微微低着頭,看着手背上的紮得隐隐作痛的藥水管子,聲音雖然有一絲沙啞卻還是很感激地說道,“小……呃……謝謝你……”
差一點就說漏了嘴,她自己微微笑着打岔,心裏有一個小棒槌在突突地敲着,像在洗衣服,所有的舊時光都在那‘嘩嘩啦啦’的肥皂水裏被揉得幹幹淨淨,絲毫不剩。
小北只是微微擎起了嘴臉,好看的笑容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讓人醉得不想醒過來,“呵呵,還好那條只是不太毒的蟒蛇……“他雖然嘴上說得輕松,但眼角似乎還有剛才驚惶時的留下的餘悸。
在藥櫃子旁正在配藥的胡大夫卻嚴肅地批評地道,“蛇毒也不是随便可以亂的,還好你的口腔潰瘍前幾天好了,否則就出大麻煩了……”
小北讪讪地笑了起來,原來這胡大夫是小北的堂舅舅,沈丹出來的急身上沒帶錢,正在想這醫藥費如何是好的時候,小北卻忽然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無非就是借了個床睡了一下午,我舅是濟世的大菩薩,你啊,就好好回去洗個澡,再好好睡一覺……”
像老朋友般的問候和寒暄,沈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他握着她的手心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黏黏的,綿軟的,像曾經融在味蕾裏的酒心巧克力糖。
沈丹忽然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小北……”
他的手心驟然縮緊,眸子裏的疑惑似乎更深了,“你認得我?”
沈丹方才醒悟過來自己剛才的失神,愣了很久才緩緩說道,“我看你剛才捧的書上有這個名字,我想應該會是你的……”
小北記得那本書确實是他問表舅舅借的,後來舅舅看他喜歡地緊就送給他了,是一本上了年代的舊版醫書,他從小到大的志願一直都是能跟表舅舅一樣,做一個懸壺濟世的好醫生,但是這願望他可不敢跟自個兒老媽說,當一個好醫生還差不多,懸壺濟世,恐怕是要被餓死的節奏了。
小北愣了愣,忽然笑着說道,“想不到你還挺聰明,可是怎麽會怕蛇怕成那樣,我以為你們農村的姑娘……”
切,農村的姑娘怎麽了,雖然比不上你們城市的丫頭金貴,但也是父母手心裏的寶,沈丹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朝別的羊腸小道上回家。
江寄北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忙忙跟在沈丹屁股後頭給她道歉,沈丹回過頭來‘噗嗤’一聲笑着說道,“難道你還真就一點不認得我?”
小北困惑不已,沈丹早已“哧溜”一聲溜得不見了。
如果有緣,自是會再相見的,只是這樣狼狽的開端,倒不是沈丹所意料到了。
從田埂上走回家,雖然天已經黑透了,但好歹月亮緩緩地爬了上來,幾顆星子懸在旁邊,像天公不經意間撒的一把銀釘,璀璨晶瑩。
她想起和六叔下地籠的那個夜晚,她們叔侄兩個坐在一起聊天,滿天的星子都像是那舞臺下揮舞的熒光棒,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地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他說着他大人世界裏的無奈和蹉跎,她說着小人世界裏的童話和天真,只是誰也不知道,後來的命運會是那般地鋪展開來,六叔入獄,而她想去大上海灘看他的願望也破滅了……
沈丹望着頭頂上的星星,忽然心底覺得空蕩蕩的,只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其實這條羊腸小道一直都是荒無人煙的,田裏種的全是還沒開始收割的莊稼,沈丹打小就在這田埂上跑慣了,除了此起彼伏的狗吠聲,沈丹幾乎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地心跳聲。
真是見了鬼了,好好的大路她不走,偏偏要跟那個什麽江寄北的家夥的過不去,其實說到底還不是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哪門子的悶死,也許果真是老天爺太缺德,她記得他認得他,而他絲毫卻不知道她是誰。
伴着皎潔的月光和閃亮的星子,沈丹一邊踢着腳下的小泥塊,一邊絞盡腦汁想心思,越想越覺得憋的慌。
也許是吊水吊的,沈丹不僅覺得心裏憋的慌,她還覺得尿憋的慌,正好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沈丹還是找了個野草茂盛的地方準備解決生理問題,可是剛蹦噠到一處半人高的草叢邊的時候,只聽到一陣氣喘籲籲地扭打聲……
沈丹的心驀地提了起來,雖然心裏害怕,但好奇心确實能害死人,剛扒開那绺繁茂的稻草,沈丹整個人都驚呆了……
☆、楚醫生的心疼
? 沈丹看着眼前的那一幕不禁雙側臉頰變得緋紅滾燙,她看得清躺在草堆上的那個女人确實是自個兒的四嬸,但是趴在她身上行茍且之事的男人,沈丹卻看不大真切,但她依稀可以肯定不是上次的那個陳老三。
四嬸的能耐,沈丹真是佩服地五體投地,四叔辛辛苦苦長年累月地在外地打工掙錢,她倒好,整天都在外面勾搭漢子,沈丹忽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握緊的小拳頭不禁又攥了攥,可是還沒等沈丹發飙的時候,下一秒卻忽然有人從背後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得老遠。
沈丹拼命地掙紮着,差點一口咬下去把那人手背咬出血,一點點腥甜的血腥氣,那人倒不吭聲,沈丹不禁在心裏打了一個寒顫,靠,不會遇到一個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了吧!
沈丹連忙回頭朝那人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沈丹恨不得跳起來直接把這個家夥揍成豬頭。
江寄北只是心有餘悸地帶着一絲責備溫言道,“你也是忒大膽,那張老二也是你敢惹得的?”
張老二?
靠,原來趴在四嬸身上跟條死魚似的男人原來是張老二,不過是張老二又能怎麽樣,上一次因為海蝦搗毀了田埂缺口的事,她可是完勝張老二。
不過江寄北這家夥怎麽看都沒看一眼就知道是張老二,沈丹不禁在心裏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順帶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靠,原來也是個不正經的家夥,虧她還朝思暮想地想早點遇上這個家夥呢!
“以前這片是我姑奶奶家的一塊西瓜田,姑奶奶腿腳不方便,我放暑假的時候就經常會來看着西瓜田不讓別人來偷,那時經常看到張老二和別的女人,呃,別的女人那個……”
他說着說着不禁臉也變得通紅起來,舌頭開始打結,喉結也開始在不停地上下滾動,那模樣在沈丹看來着實覺得可愛的緊……
靠,原來也是一塊會害臊的小鮮肉……
沈丹不禁‘噗嗤’一聲故意拿他打趣道,“和那個女人怎樣啊?這樣還是那樣”
沈丹以前跟陳小婉在學校附近的音像店裏也看過一些比較讓人面紅耳赤的電影,她的手游走在江寄北的胳膊上,故意撓得他一陣癢癢,可是江寄北臉頰上的緋紅早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