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4.07| (10)
要的人嗎?算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吧。
蕭離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正用着電腦裏的金山打字軟件練習打字,剛接起電話,蕭離就噼裏啪啦說了一大段,也不給她緩沖的時間。
四月只是勉強聽到了幾個關鍵詞,木讷地回他:“我現在在顧……青顏的別墅裏。”她還是不太習慣叫顧青顏的名字。
“是在顧家?”
“不是,是在另一處別墅,我也不知道在哪兒,貌似離市中心很遠。”
“那就好,我聽他說了,說你遇到何許了。你以後出門要小心,何許行蹤隐蔽,神出鬼沒的,他知道我在查他,我怕他會對我身邊的人下手。”
四月聞言有些訝然,顧青顏怎麽知道她遇上了何許?轉念一想,她想起了符一生和何栩偶然救了她,心下恍然。醫生跟顧青顏認識,應該是他打電話告訴男人的。
電話裏蕭離應該在外面,偶爾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顧青顏那小子動作夠快的,把你藏到了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我就放心了,好了不多說了,我先挂了,拜。”說完,他利落的挂了電話。
聽到電話裏傳來的嘟嘟嘟的聲音,四月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蕭離還是老樣子,做事雷厲風行的。她無奈地勾了勾嘴角,細想他電話裏說的話,忽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顧青顏把她帶到這兒,是在保護她。
這一個白天,四月基本都在摸索着電腦。在對照着報紙将一則新聞打出來後,看了看客廳挂着的鐘擺,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因為一直坐着,她的脖子有點僵硬,頸椎處微微傳來了疼痛。她用手敲了敲後背,晃了晃脖子,幾乎能聽見咔咔的幾聲細微的聲響。
果然是快要30的年紀了,身體的機能在退化,不過就是對着電腦坐着,她就覺得有些受不住了。心裏自我解嘲了一會兒,她按照男人教的将電腦關機,繼而放在電腦包裏收好。回到大廳後,她沒有繼續坐着,而是站着揮動了一下四肢,活動一下關節。
李嫂從廚房出來看到她有些滑稽的模樣,抿了抿嘴笑道,“林小姐,你想鍛煉身體的話,可以去別墅的健身房,我可以帶你去。”
“不用了。”四月讪讪地放下了手。
“對了,剛剛顧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他今天不會來吃晚飯了,林小姐,你有想吃的菜嗎,可以跟我說。”
四月聽了,愣了一下,沒有多過問,只回答道:“李嫂看着做就好,我不挑食的。”
“呵呵,好的。”李嫂笑呵呵的。
“對了,李嫂,以後不要叫我林小姐了,叫我四月吧。”
“不行不行。”李嫂連連擺手,“你是客人,不能破壞了規矩,顧先生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四月想了想,“那以後私底下你叫我四月,先生在的話,你就叫我林小姐。”
“這個……”
見她還在猶豫,四月補充了一句,“我不習慣別人叫我林小姐。”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當不起什麽小姐。更何況,在這個偌大的別墅裏,她說的上話的人就只有李嫂了,其餘幾個人她也就只打過照面,并沒有什麽交流。因而,她只想跟李嫂相處的自然些。
“好吧。”李嫂最終妥協了。
吃過晚飯後,四月在客廳裏看了一會兒電視,期間鐘擺已經響過好幾次了。時間一到,四月就覺得有些犯困,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一旁的李嫂看她受不住,就勸她去休息,她想了想,也就沒有再堅持。
這兩年來她的生活很規律,按時起床、吃飯、睡覺。生活對她來說也只是生活,沒有激情沒有變動,她也不想有什麽大的改變。一沾上床,不過過了5分鐘,她就睡着了。
這一晚,她睡的很沉,一覺醒來,天已微亮。
習慣性地看了看旁邊的床位,沒有下陷的印記,男人應該沒有過來睡過。她也沒有多想,照常洗漱穿衣。到了餐廳,李嫂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
四月環顧四周,問她:“李嫂,先生昨晚有沒有回來?”
“沒有,先生後來打了個電話,讓我跟你說一聲他不回來了。我看你已經回房間睡覺了,也就沒有跟你說。”
“哦,這樣啊。”四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坐到餐廳,慢慢地吃着早餐。
接下來,一連幾天,顧青顏都沒有回來。
四月初始有些擔心,怕出了什麽事,見李嫂神色如常習以為常的模樣,她也就漸漸放下了心。他應該是回到了顧家宅院,也有夏白陪着,生活應該是回到了正常的軌道。
反觀她,被安置在了這個大別墅,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每天都有最新的報紙送過來,從報紙上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因為沒什麽事可做,她一門心思練習着打字,短短半個月,進步神速。
她就是這樣,做什麽事都很有恒心和耐心,雖然沒有足夠的天賦,但至少可以彌補她的不足。
偶爾,她也會跟着園藝師去看看陽光房的花草,這還是李嫂跟她說的。園藝師小孫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性格也偏內向,不過擺弄花花草草時很專注也很細心,看得出專業素養很好。四月性子木讷,和小孫基本也沒什麽話。一個人了,她會在陽光房的藤椅上躺一會兒,聞着花香,曬着太陽,搖啊搖,搖啊搖。外面的喧嚣統統散去,她仿佛在這個靜谧的空間聞到了隽永的氣息。
因而,當她再一次曬着太陽睡着的片刻,有人進來了,她也沒有察覺到。
忙碌了大半個月的男人,白皙的臉上難掩疲憊,許是剛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難掩蕭條。他微微垂着眼眸,靜靜地凝視着睡得正香的某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可真是随遇而安。
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把後頭的工作一次性解決,壓縮延後空閑出了這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身體仿佛背叛了主人的思想,等到他能夠好好思考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這裏。往常他也會給自己放假,可絕不是靠負荷完成工作。
也許,是因為呆在她的身邊,自己的失眠會不治而愈的原因吧。
熟睡的女人,沒有平時苦大仇深的神情,安詳地睡在冬季的陽光裏,烏黑的睫毛被曬成了金色。她的嘴角還是朝下,顴骨有些高,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難以接近。然而,沐浴在了這片暖陽裏,她身上的尖刻似乎被陽光融化了,她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袒露在他的面前,身上有着他喜歡的陽光的味道。
男人眸色變淺,似乎想起了往事。
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看到過這個女人,哦不,她那時還是一個女孩,臉上有着深沉世故的表情。那時候在他眼裏,她冷漠、陰郁、貪婪,她身上屬于女孩子的美好特質都沒有,他一步步地看着她邁入地獄,卻從未想過要拉她一把。
而多年以後的今天,時光把她磨砺的沉默、溫婉,仿佛變了一個人。
是錯覺嗎?是錯覺吧。
陽光似乎和她融為了一體,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她靠近、再靠近。
終于,他慢慢地來到了她身邊。額前的一縷頭發調皮地翹起,被陽光照的有些透明,他似被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将那一縷發絲收入了掌心。手裏的發質堅硬,代表了主人性子固執,他緩緩地摩挲着手心裏光滑的觸感,一點一點地彎下了腰。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一片金黃的透明的空間裏,一個俊氣逼人的男子深深地彎下了腰,鼻翼微動,輕嗅着睡着的女人頭發的香味。
一如他想象的,幹淨,清爽,有着陽光的因子。
四月醒來的時候是下午三點,陽光轉淡的時候。
空氣裏飄着咖啡的香味,偶爾傳來了書頁翻動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轉過頭,正好對上那張英俊的側臉。陽光似乎特別偏愛他,肆無異憚地撒到了他的臉上,恍若神明。認真翻閱着書本的男子,手指修長,淺米分的指甲晶瑩剔透,無一不完美。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耳邊響起他悠閑而低沉的嗓音。
“你醒了?”
顧青顏将手上的書本阖上,筆直的朝她看來。他的眼睛可真漂亮,像最為昂貴的寶石,當他專注地看着某一個人時,眼裏似乎流淌着淡淡的溫柔。
四月怔了一下,輕聲問他:“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到。”男人輕描淡寫。
“哦。”四月點了點頭,連忙站了起來,有些恭敬地候在一邊。
場面一時有些尴尬。
他想了想,突然道:“電腦學的怎麽樣了?”
“一直在學。”四月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那感覺就像是老師在詢問學生的作業做好沒有。
“帶我去看看。”他勾了勾嘴角,起身,修長的雙腿邁開,率先走了出去。
四月頓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客廳裏,女人神色有些僵硬,因為太過緊張,一連打錯了好幾個字。等到将男人給她指定的那一段字打完,她的手指都有些不利索了。
顧青顏檢查了一邊,指出了個別錯別字,四月見了,有些困窘地低着頭。
她的表情一向有些面癱,但在窘迫的時候,神情會比往常來的生動鮮活,男人看着,眼裏的笑意加深,故意擡起了腕表,慢慢悠悠地道:“時間過了15分26秒。”
四月聞言,頭垂的更低了。本來以為自己進步神速的,沒有想到真到試驗的時候會變得那麽差。
逗弄夠了,顧青顏清了清嗓子,聽不出情緒地說了幾句;“繼續努力。”
“……我會的。”某人有些喪氣地回。
接下來的時光,男人每天都呆在這裏,除了偶爾會接幾個電話,幾乎都跟四月待在一起。四月有些苦惱,以前在顧家的那幾天,顧青顏基本都呆在書房,現在怎麽那麽空閑?心裏這麽想着,她也不敢問。
他話不多,她看電視,他就在她旁邊陪着看,可那麽個大活人在身邊,怎麽可能忽視的了。兩個人不說話,氣氛有些尴尬,不得已,四月只好沒話找話:“你覺得這個電視好看嗎?”
“難看死了。”
“……”
“要不要換一個臺?”
“不要。”
“……”四月吃不準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難看還看,這不是自己找虐嗎?
“你要喝點什麽嗎?”跟他待在一起,四月覺得有些不自在,就想找個接口離開一下。
不過,剛一說話,她就後悔了。
果然,某人用看白癡的目光看着她,“我要喝什麽叫李嫂就好了。”
“哦。”四月沒話了。
片刻後,某人磨磨蹭蹭地問:“你……是不是嫌我煩?”
“沒有。”四月心驚肉跳,立馬否決。
“哼,沒有就好。”男人不客氣地冷哼了一聲,轉過頭,盯着屏幕上花花綠綠閃瞎人眼的色彩,嘴裏道:“坐過來點,讓我靠靠,坐得累死了。”
“……好。”
不知道為什麽,相處久了,顧青顏對她就越發不客氣起來。以前面對她時都是一副冷淡矜驕的模樣,現在雖然看起來沒變,可有些細節,卻稍顯一絲親密。比如,他跟她坐一起的時候,喜歡躺在她的腿上,有時候幹脆就直接倚在她的懷裏睡着了。
怎麽以前沒有發現他那麽懶?
四月覺得很苦惱,這不,看電視的時候總是會分心,坐得不舒服想換一個姿勢,都會顧慮會不會吵到他。就這樣正襟危坐了一會兒,電視上放的什麽壓根沒有傳入她的腦海。等感覺到男人輕輕動了一下,發出一聲稍顯慵懶的哼聲,四月猶豫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說:“你要是困了,可以去房間睡一會兒。”
男人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聽到,只懶懶的睜開眼皮瞅了她一眼,繼而輕輕撇過頭,又閉上了眼。
這真是……
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四月苦笑了一下,有些別扭的移了一下身子。下一刻,男人咕哝着提了一句:“別動。”
這一下,四月是怎麽也不敢有絲毫的動作了。稍稍低下頭觎了他一眼,見他眼睛仍舊閉着,弓形的唇形微微嘟着,看起來有些孩子氣。這樣的男人,跟他平時很不一樣,可具體要說哪裏不一樣,她有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到了飯點的時候,四月才大起了膽子,搖了搖他的肩膀。下一瞬,顧青顏漂亮的猶如水晶的眼眸微微開啓,略顯迷茫的地看着她,如同一只迷失在叢林裏的幼小麋鹿。四月心裏突然有了罪惡,仿佛吵醒他是多麽不人道的一件事。兩相對視,四月慢慢地看着對方的眼神從迷茫到清醒,最後,定定的,無聲地将她看住。
那樣專注的凝視,讓四月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是被對方珍惜對待的。
她搖了搖頭,将腦海裏莫名其妙的想法搖散,對上男人不解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地咧了咧嘴角,輕道:“吃飯了。”
話音剛落,男人緩緩地眨了眨眼皮,一動不動地繼續盯着她。翩跹的睫羽只片刻的栖息又展開翅膀,在空氣中劃過了一抹弧度。他的睫毛一向很長,長而直,當他輕輕阖起雙眸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如一把扇子半遮住了他的眼。四月不由自主地将視線放在了他的睫毛上,腦袋空空,下意識地數起了他的睫毛,一根、兩根、三根……
“吃飯吧。”
終于,男人說出口這三個字,大赦天下一般。
四月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覺的膝蓋上的重量一輕,一擡頭,對方已經像模像樣地整理着微微淩亂的衣襟。瞥過木讷呆板的女人,他皺了皺眉,叫她:“過來幫我整理一下。”
女人如夢初醒,哦了一聲,盡責地走到她身邊,專心的幫他去掉一身的亂意。她做起這些輕車就熟,不一會兒,男人重新恢複了原來的風度翩翩。只是,臉上一道紅色的壓痕,在他淡漠的臉上平添了一絲稚氣。
也許是這不協調的一筆讓四月原先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她甚至還用手指了指他的臉,很是認真地提醒道:“要不要去洗把臉。”
顧青顏聞言,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也沒說話,轉身就走開了。
這耽擱的一會兒功夫,李嫂已經将熱騰騰的飯菜都端上了桌。一看到豐盛的飯菜,四月就覺得有些餓,可主人沒上桌,她也只能安心地等待着。男人這一趟去的有些久,李嫂問他先生去哪兒了,她也就随口敷衍了一下。
等到男人重新出來的時候,四月餓得有些前胸貼後背了。
顧青顏沒有看她,迳自坐上了主位,在一旁站了很久的女人随後跟上,安靜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吃飯的時候,四月抽空偷偷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膚色偏白,有什麽微小的痕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原先很是明顯的紅痕淡去了很多,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吻痕。
四月一邊吃,一邊估摸着他剛剛呆了那麽久,就是在對付這個印痕。想到這兒,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絲柔軟。她不免多看了幾眼,卻不知道她這鬼鬼祟祟的樣子盡數被對方瞧了去。
“看什麽呢?”
微啞的嗓音悠悠的響起,女人突然就感覺到了心虛。臉有些發燙,她沉默地低下了頭,默默地扒着米飯,心裏盼着這一節快點過去。
可對方似乎知道她心裏所想,反而有些不依不饒。
“我剛看你一直在偷看我,有那麽好看嗎?”顧青顏慢慢悠悠的拿起了一只白瓷碗,臉上似乎帶着笑。
四月頭皮發麻,咽下了嘴裏的米飯,擡起頭時,男人正動作優雅地給她添着菜,嘴上還溫柔道:“多吃點,你太瘦了,硌得我不舒服。”
“……”
這一頓晚飯,女人吃的太多,肚子有點撐,于是就想着到處走走,好消化一下。這些天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吃吃吃,還別說,胃口一下增大,身上的肉也跟着長。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她半撐着腰,慢吞吞的沿着回形長廊向外走去。
一路走來,橘黃色的壁燈幻化出了溫暖寧谧的光線,踏在了木質的地面上,只有鞋子與地面的摩擦聲,在這幽靜的夜色裏慢慢地回響着。
甫一出了門,便看到了夜空中繁星點綴,閃爍着神秘的光彩。腳踩着雨花石鋪就的羊腸小道,伴随着涼風,她慢慢地走入了這一片花海。不遠處,不知道是什麽原理,陽光房在黑暗裏閃爍着奇幻的光芒,如一座漂流着的燈塔,遙遙的伫立在彼岸。
四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夜風吹來,有些冷。胃裏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她想了想,慢慢地轉過身,沿着原來的路線走了回去。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路的盡頭,似乎站着一個身影。隔得遠了,四月看不清他的表情,遲疑了一會兒,她重新邁開步子,慢慢地向對方走去。因為有一點輕微的夜盲,她在夜裏走路從來都是看着腳下的路,因而,當男人冷冷的帶着克制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的時候,她有些發愣。
擡起頭,迎着一盞路燈,她看清了男人的臉。
“出去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聲線冷而淡,沒有什麽情緒起伏。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照進他眼裏,平靜的雙眸裏似乎燃燒着一簇火焰。
不知道為什麽,四月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嗫嚅着嘴巴,小聲解釋道:“剛吃的有些撐,就想出來走走消化一下。”
“那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嗓音裏有一絲波動。
四月慢慢地低下了頭,“我看你去了書房,怕打擾你就沒說,而且我就出來走走,很快就會回去的。”
顧青顏沒有說話,只是微低下頭,靜靜地将女人的動作表情盡收眼底。燈光下,女人斂眸低頭,雪白的燈光把她的臉照的很亮,濃密的睫毛微微一抖,眼底就有了斑駁的暗影。不由得,他抿起嘴,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那張面帶苦相的臉就印入了他的眼底。
女人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如果忽略掉她動作的僵硬,根本不會發現她在忐忑。心底瞬間就閃過一絲不快,他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斟酌着話語,一字一句道:“以後,無論你去哪裏,都要向我彙報,知道嗎?”
下巴在他的手裏,四月只能被迫看着他,看着他細膩的臉孔,陰沉的眼神,忽然失了聲。等到察覺下巴微痛,她才回過神,用力點點頭。
下一刻,下巴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男人重新将雙手插在褲兜,朝她揚起了下巴,慢條斯理地道:“說人話。”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下巴處傳來了頓頓的抽痛,她似毫無所覺,只低眉順眼地半斂起眸,輕聲回話。
這話一出,顧青顏眼底的不快似乎散去了些,轉過身,他邁開步子,悠悠的在前走。他走的很慢,有意放慢速度,四月會意,趕緊提着步子跟了上去。
寂靜的夜晚,只有兩個腳步聲,一前一後的在長廊上響起。
等到男人停下腳步,四月才跟着停下了步子。舉目四望,才發現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院的溫泉邊。昏黃的燈光裏,眼前的溫泉熱氣袅袅,遠遠看去仿佛天上的瑤池。
“過來。”
前邊的男人轉過身,面對她,黝黑的眼神悠悠地望過來,如一個黑洞,吸引着她慢慢向他走去。四月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離得近了,她似乎能夠感受到溫泉撲面而來的濕潤的熱氣。與之相對的,是男子身上森冷的寒氣,不過相隔半步,寒意卻能夠刺透她的皮膚。
四月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男人只穿着室內穿的一件薄薄的襯衫,夜深露重,雪白的襯衫看起來有些潮濕。剛剛見他在門前的一盞路燈下站着,便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只是剛剛出來,難道——
被接下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及時收住,正要說些什麽,冷不丁的,一陣推力從側前方襲來,四月一個不察,身子一歪就栽了下去。
☆、85|尾聲
因為被四月忽視了,顧青顏這段時間過得極為不開心。
他一不開心了,就忍不住暗搓搓地計劃着将四月從夏白那裏搶過來。
淪落到跟一個女人吃醋,他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于是這一晚,跟四月同床的時候,顧青顏跟她進行了以下的對話。
“四月。”
“嗯。”
“伴娘服好看麽?”
四月回想起了白天穿的那一身禮服,重重地點點了頭,“好看。”
“是麽?”顧青顏摸了摸嘴角,問:“比婚紗還好看麽?”
四月又想起了夏白穿那一身雪白的婚紗時候的樣子,搖了搖頭,“當然是婚紗好看。”
顧青顏小幅度地移動着身體,一點一點地蹭到了四月的身邊。
“那你想不想穿婚紗?”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連帶着不知不覺地屏住了呼吸。
四月沉默了一瞬,低低地道:“我已經穿過了。”
顧青顏想到四月差點跟齊遇結婚的時候,穿的那一身紅色的旗袍,心裏頓時有些不痛快。
“哦,這樣啊。”他不冷不熱地回。
“嗯。”四月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繼續回憶着當初只穿過一次的旗袍。
雖然那不見得是一場完整的婚禮,但她到底還是穿過新娘服的,那件旗袍修身、雅致,看上去高貴優雅極了。
她想,她穿着旗袍的樣子,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好看的時刻了。
耳邊傳來了男人喃喃的絮語:“四月,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
“算了,你別說話。”顧青顏聲息急促地打斷了她的話,“不管你在想什麽,總之我不許你想。”
“哦。”四月有些莫名。
周圍很安靜,只有蟬在嘶嘶地吟唱。
半晌,顧青顏的右手豎起,食指跟中指像兩條腿一樣,慢悠悠地朝着四月的方向爬去。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待到觸碰到了四月指尖,他動作一頓,小心翼翼地将四月的手攏在了掌心買大送小。
女人眨了眨眼,目光虛無地落到了頭頂的天花板上。
“四月。”顧青顏又叫了她一聲。
“嗯。”四月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有些緊張。
隐隐覺得男人是有話要對她說,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反反複複,他的猶豫不決都看在了她的眼底。
她的心突然靜了。
男人張了張嘴,要說出口的話在嘴裏繞了一繞,最後卻巴巴地問:“四月,你想不想穿婚紗?”
四月一愣,搖了搖頭:“婚紗是結婚才能穿的。”
顧青顏突然有些惱了,他在氣自己老是說些不知所謂的語言,別說四月聽不懂,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
可是那句話,他不敢跟四月說。
他們蹉跎了那麽多年,要是他一開始就明白自己的心,他們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他想起了四月為他坐的七年牢,又想起了四月跟齊遇相處的三年,跟李宇在一起的那一年半。他看着四月陷入了地獄,又見證着她一步步地爬起來。
如果他能早早醒悟,四月是不是就不用吃那麽多苦了?
每次想到這裏,他就開始恐慌,為自己的不作為而感到厭惡,又為着這樣的四月感到心疼。
四月不愛他是理所當然的,那麽惡劣的自己,又有什麽值得她喜歡的呢?
“怎麽了?”
四月感覺到男人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她,忍不住出聲問道。
“沒事。”心髒傳來的鈍痛,讓他大張着嘴,無聲地喘息着。
等到平息了那一場傷筋動骨的心痛,他摟住了四月的腰,将臉埋在了她的脖頸,蹭了一蹭。
“四月,幸好你還在。”
***
因為四月每天都不見人影,顧青顏在公司裏百無聊賴,便尋思着給四月找事情做。
他早就想給四月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開一家飯館了。
他托助理留意了一下,很快助理那邊就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正好有一家飯館開不下去了,想要轉租,裏面的東西都是現成的,才裝修了沒倆月。顧青顏一聽,可不就是為了他家四月準備的嘛,當機立斷,馬上過去視察了一番。
不管是地段還是裝修都夠得上檔次,顧青顏看了很滿意,直接拍板定了下來。
因為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四月,他提前回了家。
只是一回到家,面對着空落落的屋子,他不免感到心酸寂寞。
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他拿出手機看了好幾遍,都沒有一個電話打來。
自從他對四月放寬要求後,四月每次跟夏白出門,都不曉得跟他打電話報備了。
顧青顏氣的牙癢癢,琢磨着要不要找根繩子将四月拴在他的身邊。
或者,他可以将四月帶到他公司去,給當他的小秘,負責端茶倒水什麽的,這樣他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了妖孽王爺的面具王妃。
男人天馬行空地幻想着,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縮在沙發上呵呵直樂。
他抽風似得笑了一會兒,收起了笑,低頭看着手機。
漆黑的眉眼間都是溶溶的笑意,男人的手指在四月的名字上摩挲,按下放開,放開按下。
就這麽樂此不疲地撥弄了一會兒,他指尖一頓,撥了過去。
他橫舉着手機湊到了耳邊,靜靜地聆聽着手機裏的鈴聲,往常聽起來枯燥而乏味的音樂,在此刻突然美妙了起來。
靜等了十來秒,電話被接起來了。
“喂?”
伴随着四月熟悉的聲音傳來的同時,門鈴也在此刻響了起來。
顧青顏直起身,将手機半架在了他的耳朵跟肩膀的縫隙。
“嗯。”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仿佛一只正在曬太陽的貓咪,讓人忍不住摸摸他蓬松而柔軟的毛發。
趿拉拖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在門口停下。
他維持着歪頭的姿勢,心裏藏着淡淡的喜悅。這種感覺很神奇,四月就在門後,兩人卻在通電話,彼此之間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在打開門鎖的時候,他頓了一頓,慢悠悠地對電話
裏的女人道:“四月,你猜猜我在哪兒?”
“不知道。”
果然又是這麽沒有新意的回答,男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當門開啓的剎那,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是四月,是不會按門鈴的……
電話裏許久沒有傳來聲音,四月忍不住看了看屏幕,發現還是在通話的狀态。
“怎麽了?”耳畔傳來了夏白疑惑的問話。
四月回過神來,對着電話裏的男人道:“你再不說話,我要挂電話喽?”
她發現自己的膽子似乎變大了一些。
電話裏依舊沒有聲音傳來,但是她能夠聽到粗重的喘息聲,一聲比一聲遲緩。
許久,男人沙沙的聲音緩緩傳來:“四……月。”電話裏隐約還有風的聲音。
四月的心忽的一窒,心口驀然疼痛了起來。
“顧……青顏,你在哪兒?”
男人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叫她的名字,四月覺得有些心慌,握着手機的掌心沁出了絲絲縷縷的冷汗。
夏白一臉擔心地看着她,忍不住再次出聲:“發生了什麽事?”
四月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等待着男人的回答,可她等啊等,卻等來了一陣忙音。
她的心一空,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了她的五髒六腑,冷的心髒都麻痹了。
不死心地将號碼重新撥了過去,手機那端傳來了機械的女音,那些句子傳到她的耳裏,她突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了。
她的耳邊發出了轟鳴的聲音,也許是她的錯覺,她看到夏白神色焦急地在她面前說着什麽,可是她的耳邊出現了幻聽,什麽也聽不到了重生女護士不斷向前沖。
茫然四顧,她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他。
夏白咬了咬牙,将神色異常的四月塞到了車裏,然後将油門踩到最大,車子跟離弦的箭一樣飛奔了出去。
到達別墅的時候,四月也不等夏白停好車,就趔趄着下了車,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門口。她低着頭在包裏掏着鑰匙,臉頰邊的發絲垂下,遮住了她的臉。
好不容易找到了鑰匙,她哆嗦着去開門,胳膊肘碰到了門框,門開了。
四月一怔,透過門縫,她看到了地上蜿蜒的血。
她一輩子都沒有看過那麽多血,不,印象中有那麽一次的,那時候的少年就站在了樓梯口,神色迷惑而震驚。
她那時候想說,他的眼睛可真漂亮,比天邊的星星還要漂亮。
那雙眼睛裏,不應該染上任何的污穢。
這是她守護了那麽久的少年啊,最後還是要失去了麽?
四月神色茫然地站在了門外,一步步地走了進去,步伐遲緩地像一個遲暮的老人。那些血跡,仿佛是從她的身體裏流出來的,每走一步,就傳來刻骨的疼。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順着那些血跡來到了客廳。
端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仿佛與記憶中的那個少年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他微微一笑,帶着一貫的漫不經心,跟隐藏在背後的傲嬌和別扭。
“你來了。”
他的聲音微帶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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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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