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一回交手,曲潋勝
的豔色女子圍着他。
這些女子有的提壺給他倒酒,有的給他剝葡萄喂他,有的夾菜哄他吃,有的将豐滿的胸器往他手臂上蹭着。
莺聲燕語,好不快活。
紀凜推門進來,便看到這一幕,那雙清潤溫和的眼睛瞬間滑過什麽。
“你來啦。”席燕懶洋洋地朝他笑了下,然後捏了捏身邊一個女人豐滿的胸器,笑道:“那位是鎮國公世子,想來你們也是知道他的,還不快去伺候他舒服了?”
幾個女人早已經看清楚來人的面容,那樣純澈俊美的面容,比席燕這種狂放的英俊還要讓人着迷,瞬間便被驚豔住了。然後聽到他的身份,更是喜出望外,這位可是鎮國公世子,聽說深得皇上信任,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能比的。
被點名的女子當下羞紅了臉,輕輕地拍開席燕捏着自己胸器的手,然後整了整衣襟,就要迎上去。
可惜,這名女子還沒有走到他跟前,那人已經上前一步,伸腳往室內那張八仙桌踹去,八仙桌像被上了油一般,朝着席燕的方向飛速撞來,砰的一聲撞上了席燕坐着的美人榻,連人帶榻撞翻了,桌上的酒菜等也灑了出來,弄得滿地狼藉。
那幾位美人也受到了連累,和席燕一起被掀翻了。
“紀暄和!”席燕狼狽地爬起來,朝他怒目而視。
紀凜斂手在背,冷淡地看着他,但是那張臉卻給人的感覺仍是那般的清潤柔和。
對上他的視線,席燕打了個寒顫,忙不疊地将那群摔得驚呼連連的女人遣到外頭,不用她們伺候了。
“燕爺!”有女人不依地摟住他的手,用豐滿的胸脯蹭着他,想留下來伺候,若是能讓鎮國公世子滿意帶回鎮國公府,這輩子就不愁了。
席燕不耐煩地抽回手,揮手讓她們都滾出去。
這種翻臉無情的模樣,終于讓那群女人們滿腹怨氣地離開了,很快室內只剩下兩人。
紀凜聞到室內那股濃重的脂粉味,眉頭又是一皺,揮手将窗拍開,深秋時節冷冽的秋風吹了進來,終于将室內那些味道吹散了,空氣變得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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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燕在心裏嗤笑一聲,嘲笑他的假道學,本就不是個正人君子,偏偏他表現出來的比任何人都像一位飽讀詩書的君子,迷惑世人的目光,欺騙性十足。
紀凜沒理會他,說道:“我讓你找的人呢?”
“在城外十裏坡的一家農舍裏。”席燕将記在紙上的詳細資料遞給他,眯起眼睛看他,疑惑地道:“我能問一下,這本就是你們鎮國公府的人,你們鎮國公府的人脈完全可以自己找,何必找我幫忙?”他心裏還是有些遲疑,生怕這人将自己坑了。
“你不必知道。”紀凜抛了一樣東西給他,“這是你的報酬。”
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席燕目送他離開的身影,然後低頭看向懷裏的東西,發現竟然是江南萬氏銀莊的銀牌,頓時吃了一驚。
紀暄和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和江南萬家扯上關系,弄到這一塊銀牌。
有了這塊萬氏銀莊的銀牌,他可以在萬氏銀莊提取三次百萬以下的銀錢。
而現在,他最缺的便是銀子。不得不說,紀暄和這個人真是太會揣摩人心思了,與他合作,少有人不滿意的。
收起了銀牌,席燕吹了聲哨子,也跟着離開了。
翌日,紀凜休沐時,出了一趟京城,常安随行左右。
常安不知道主子要去哪裏,直到來到京郊十裏坡處的一家圍着籬笆的農舍。
此時農舍裏的主人還在田間勞作沒有回家,屋子裏只有一個正在燒飯做菜的老婦人。她聽到馬嘶聲響起,從廚房出來,當看清楚院子裏從馬背上翻身下馬的錦衣公子時,她的雙眼徒然大睜。
她怔怔地看着那在陰沉天空下熟悉無比的容顏,猛地捂住了嘴,眼淚從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滑下來。
“小少爺……”
紀凜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冷漠。?
☆、第 167 章
? 下雨了。
俗話說,一層秋雨一層涼,眼看就要入冬了,老天爺還要不甘寂寞地來一場秋雨,使得這天氣更冷了。
雨是從午時開始下的,開始時雨勢并不大,但那種淅淅瀝瀝的聲音,伴随着斜風細雨飄進屋子裏,将地面弄得濕漉漉的,空氣中都透着一股濕寒冷意,讓人心頭泛起一種讨厭的情緒。
曲潋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的雨勢,伸出手,很快手掌心便被細雨打濕了,透着一股森冷寒意,也不知道紀凜今日出門有沒有帶傘,不過有細心的常安跟着,就算下了雨,應該也不會淋到雨吧?
今日紀凜休沐,如往常一般,他們抱着阿尚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在那裏坐了半個鐘頭才離開。然後紀凜将她和阿尚送回暄風院後,便叫常安去備馬,準備出城一趟。
“你要出城?有什麽事情麽?”曲潋當時只是随意地問了一句。
他們是少年夫妻,雖然五月份那時有些不和諧,但是平時兩人相處還是很愉快的,但凡是她問的事情,他都會如實回答,如果不能說的,他會看着她笑而不語,讓她知道是不該問的,那麽她也識趣地不問了。
今兒她問了,他只是笑了下,沒有回答。
難道是不能說的公務?
曲潋也沒有多想,看了下雨勢,便折回室內。
室內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曲潋臉上不覺泛起笑容,走進內室,便見碧春等丫鬟圍坐在炕前,炕上鋪着柔軟的狐皮氈毯,阿尚正趴在那兒,兩只套着棉襪子的小腳丫正努力地一蹬一蹬的,可惜根本沒法挪動。
阿尚如今已經六個多月了,從五個月時她便開始學翻身,六個月時翻得很利索了,現在又野心很大地開始學爬,不過瞧她那小樣兒,顯然還不能爬。
曲潋走過去,戳了戳阿尚翹起的小屁屁,戳得她扭頭看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她,小臉蛋白嫩嫩的,滿臉無辜的樣子,讓當娘的心都要萌化了,一把将她抱起來又親又啃,直到阿尚扁着嘴要哭了,才将她放回炕上,讓她繼續自己玩。
碧秋等丫鬟在一旁看到這不靠譜的娘親,都有些無語,幸好小阿尚脾氣好,只要不去逗她,她很少會鬧人,連厲嬷嬷都說,阿尚是她見過的最乖巧好帶的孩子了。
這種時候,曲潋會便厚着臉皮居功:“都是我将她生得這般乖巧的,是我的功勞。”
所有聽到的人只能無語凝噎。
和阿尚玩了會兒,直到阿尚餓得哭了,曲潋便給她喂奶。
吃飽喝足後,阿尚眯着眼睛又要睡覺了,曲潋将她放到炕上,拿了件小毯子蓋着,叫丫鬟們看着她後,曲潋便抽空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直到天色漸漸晚了,還沒見紀凜回來,曲潋開始頻頻往外張望。
暄風院通入垂花門的路上已經點上了點籠,紅色的光線暈染開來,在寒風細雨中飄搖,火光閃爍不定。
雨好像有些變大了。
曲潋聽着外面變大的雨聲,叫碧春取來鬥蓬,将自己裹住,然後站在門口邊張望。
不知為什麽,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寧,特別是在這種下着寒雨的日子裏,紀凜還沒有回來,更讓她整顆心都變得不安定。
曲潋将今日歇息的宮心叫過來,問道:“你知道世子今兒出城做什麽嗎?常山可清楚?”
宮心搖頭,“奴婢聽常山說,世子今兒出門并沒有和他們兄弟倆說,也是要出門時,世子才叫了常安去備馬,也沒有明說要去做什麽。”
常安兄弟是紀凜得用的小厮,也是知道紀凜秘密的人。一般常安跟着紀凜在外行走,常山則在府裏,給暄風院跑腿,紀凜一般要去哪裏,都會提前和兄弟倆說,讓他們準備馬或馬車等。可是今兒紀凜出門,誰都沒說,到了時間就叫常安去備馬罷了。
曲潋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看不到紀凜,她心裏就是擔心。
她心裏安慰自己,或許是這種糟糕的天氣影響了她的心情罷了,紀凜哪裏會有什麽事情?
正想着,突然屋子裏傳來一陣哇的大哭聲,是阿尚醒來哭了。
曲潋忙折回房裏去,便見奶娘正抱着阿尚安慰,阿尚有人抱了,方才抽噎着将臉貼到奶娘懷裏。
曲潋看得很心疼,忙将阿尚抱到懷裏輕輕拍撫着。
剛将阿尚哄停了,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曲潋心中一動,應該是紀凜回來了。
果然,就聽到外面有小丫頭禀報道:“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曲潋将阿尚遞給奶娘,便拎着裙子走了出去。
出了門,一陣寒風撲面而來,乍然之間讓她打了個哆嗦,不過很快便适應了,她問來禀報的丫頭,“世子呢?”
那小丫頭伶俐地道:“好像剛進院子……”
話還沒說完,曲潋便越過她走了。
她今日特別地想見紀凜,所以也顧不得下雨地濕,便沿着廊庑走,才走了段路,便見到那人迎面走來。
“喧和。”
她高興地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他渾身濕嗒嗒的,衣服被水泡濕,黏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上的線條,頭發也有些淩亂,有幾縷黑色的發絲黏在臉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他被淋了雨,此時臉色蒼白得吓人,襯得一雙眼睛黑幽幽的。
曲潋急了,忙将他往房裏拉去。
也因為過于着急,所以曲潋沒有看到他的異樣,直到回到溫暖的屋子裏,在明亮的光線下,曲潋才發現他的不對勁。
“暄和?”她小聲地叫道。
他的臉色慘白,一雙眼睛變得幽深,整個人看起來透着一種失魂落魄,或者是因為淋了雨,讓他看起來比較狼狽罷了。
就在她擔心地看他時,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擁進了懷裏,雙手的力道之緊,讓她感覺到絲絲的疼痛。
“暄和?”曲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
他一動不動地擁着她,屋子裏那些伺候的丫鬟不由低垂下頭,悄聲避到角落裏。
曲潋很快便打了個啰嗦,因為他衣服上的水漬也弄濕了她的衣服,讓她感覺到了一股冷意。她拍他的背,盡量放柔了聲音道:“你渾身都濕了,先去淨房清洗一下換身衣裳,好不好?”
他沒動。
曲潋又道:“你身上的水将我的衣服弄濕了,如果不盡快換,我會生病的。”
他這才松開了她,然後只是用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不複平日的清潤柔和,但也不是人格轉換時的那種妖美詭谲,更像一種凝滞,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曲潋将他推進了淨房。
而她自己也回房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去淨房,誰知道推開門後,卻見他穿着一身濕衣,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淨房裏,一雙眼睛失神地望着門口的方向,甚至沒有焦距。
“暄和,你怎麽了?”曲潋走到他面前問道。
她站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才動了下,目光定到她臉上,聲音沙啞地開口:“阿潋……”
曲潋正要朝他笑一笑,他突然面上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難過表情,然後毫無預兆地往後倒在地上。
“暄和!”曲潋尖叫出聲。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曲潋在丫鬟們的幫助下,才将紀凜弄回了床上,并且給他擦幹淨了身子,換上了幹淨的衣物,然後趕緊讓常山拿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
紀凜生病了,聽常安說自從午後下雨時,便淋了一天的寒雨,直到撐到回家後,可能是看到了讓他安心的人,終于倒下來。
太醫很快便被請過來了,确認了紀凜此時正在發高燒,不過因為紀凜的身體素來健康,所以也沒什麽大礙,只要退燒就好了。太醫開了方子讓人去抓藥,很快便離開了。
“世子怎麽會淋一天的雨?發生什麽事情?”曲潋厲聲問道。
常安同樣渾身濕嗒嗒地站在那兒,由着曲潋發火,低垂着頭沉默不語。
曲潋看到他這樣子,如何不知道他是被下了封口令,幾乎氣竭。
無論怎麽問,常安都低着頭站在那兒,只說一句“世子不讓說”,将曲潋氣得要命,但是也沒法子,便決定先放過他,轉身去照顧病人。
她坐在床前,拿帕子給他擦汗,看着他因為發高燒透着不正常紅暈的面容,心裏有些酸澀難受。
雖然不知道他今天去了哪裏,經歷了什麽事情,但是能讓他如此失态,恐怕那事情對他的影響很大,此時就連睡夢中,眉頭都緊鎖着,臉上時不時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惡夢。
她伸手進被子裏,握住他幹躁的手,發現他下意識地緊緊拽住她的手,仿佛這樣才能安心時,低頭掩飾住眼裏的濕意。
此時紀凜确實在做惡夢。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他寧願自己什麽不知道,寧願自己不要因為不甘心而去追查當年的秘密。
那個穿着粗衣粗布的老婦人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裏響起,就像魔障一樣,将他一直以為的驕傲擊潰。
“……小少爺,你長得和姑娘真像,如果當年姑娘不是被鎮國公夫人邀請去別莊玩,姑娘也不會被那惡棍強迫。”
“明明姑娘那般敬重大姑娘,可是大姑娘怎麽對待我們姑娘的?大姑娘有身子孕,姑娘很為她高興,特地去別莊探望她,可是、可是……”
“姑娘吓壞了,她沒想到她敬重的姐夫會對她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當時姑娘要崩潰了,是老奴找到就要自殺的姑娘,趁着沒人注意時将她帶走。”
“那一晚後,沒想到姑娘有了身子。她害怕極了,什麽人都不敢告訴,直到肚子再也瞞不住,她想要打掉孩子,但是她喝了一次打胎藥,孩子沒能打下來,如果要強行打掉,姑娘也會沒命的。”
“很快姑娘的肚子瞞不住了,太妃知道了。”
“太妃将姑娘送去了別莊,對外聲稱姑娘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也不讓人去探望。”
“姑娘一個人孤伶伶地去了別莊,誰都不知道她的處鏡,沒有一個人關心,只有太妃每隔一段時間才能去看姑娘一次。姑娘很害怕,她不想生下孩子,為什麽我的姑娘要經歷這麽可怕的事情,而那兩人卻毫不知情?”
“姑娘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卻變得很瘦,她有一天終于忍不住了,趁着下人不注意的時候,從莊子裏跑了出去。只是在半路上,姑娘卻因為動了胎氣要生了。幸好,姑娘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将她送到了鎮國公府的別莊,鎮國公夫人也在別莊裏養胎。”
“那一天,鎮國公夫人見到了姑娘,知道了姑娘發生的事情,鎮國公夫人受不了這個刺激,也跟着早産了。沒想到鎮國公夫人生下來的是死胎,而姑娘生下孩子後不久,身體太過虛弱了,終于……”
“鎮國公為了安慰鎮國公夫人,将姑娘生的孩子替代了那死去的孩子,并且讓所有人都瞞着鎮國公夫人。”
“你是姑娘的孩子,你的娘親不是鎮國公夫人,另有其人,她是……”?
☆、第 168 章
? 曲潋親自絞了帕子,将覆在紀凜額頭上的巾帕換掉。
此時已經打了四更鼓了,但是她卻沒有丁點睡意,因為紀凜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就算喝了藥,燒也沒有退,只能不斷地給他降溫,如果明天他的燒還不能退,曲潋決定讓人去景王府将景王請來。
相信她姐那麽疼她,景王就算不想來,她姐也會綁他過來的吧。
換了帕子後,她伸手摸了下他坨酡紅的臉,很是燙手,讓她心裏難受得厲害。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如今高燒昏迷中,他的神情一度十分痛苦,這種痛苦顯然并非因為生病,而是其他事情,應該和他今天出城去辦的事情有關。所以她不免覺得,其實他現在高燒昏迷不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見他的唇幹躁起皮,曲潋讓丫鬟找來幹淨的棉簽,沾了白開水給他擦唇。
“少夫人,您先去睡吧,世子就由奴婢守着就行了。”陪在一旁的宮心勸道。
曲潋卻搖頭,“他這樣子,我怎麽可能睡得着?”說着,摸了下床上的人的臉,手指輕輕地按在他的眉心,想要将他又皺起的眉心撫平。
“對了,常安怎麽樣了?沒生病吧?”曲潋突然想起讓她氣得咬牙切齒的忠仆。
宮心窺了她一眼,忙道:“常安沒事,琉心先前給他煮了碗姜湯,他喝下發了一身汗就沒事了,并沒有生病。”
曲潋微微皺起眉,沒道理主子淋雨,仆人可以去躲着。所以常安應該也和紀凜一樣淋了一天的雨,但是常安沒事,紀凜卻病倒了……曲潋再次确認了這次的事情對紀凜的打擊,不僅是身體上,甚至是心靈上的,所以才會讓他病倒。
能徹底地擊垮一個男人,會是什麽事情呢?
野心?紀凜如今的身份,已經不用再做什麽了,除非他想當皇帝,顯然他并沒這個意思。所以沒有什麽野心破滅的打擊。
至于生活情感上的,曲潋自認為嫁給他之後,都是規規矩矩的,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最近也不吝于甜言蜜語,阿尚也玉雪可愛,生活可謂是有點小美滿的,更不會因為此而受什麽打擊了。
那麽是他的身份地位?他自幼就被封為鎮國公世子了,淑宜大長公主看着,他的身份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就是作為親娘的鎮國公夫人态度有些奇怪……難道真的是身份問題?裏面有她所不知道的?
曲潋思索間,已經在層層地推測,腦洞開得很大。
“常安還是不肯說?”曲潋又問道。
宮心飛快地睃了她一眼,可惜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她的側臉,看起來有些冷漠。她心頭微微發緊,輕聲道:“常安一直花廳裏跪着,什麽都沒說。”
曲潋皺了下眉頭,算了下時間,常安已經跪了兩個半時辰了。雖然惱他什麽都不肯說,但也知道他是個忠心的,罰也沒用,況且也不是她叫他跪的。當下道:“算了,你讓他回去歇息吧,不必跪了。”
宮心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等她回來後,她小聲地道:“常安說,世子不醒,他便長跪不起。”
“跪什麽跪?”曲潋沒好聲氣地道,“你去告訴他,世子好得很,別跪得晦氣了。”
這話也太不客氣了,果然這回常安不敢再跪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花廳。
夜越來越深了,曲潋漸漸地有些支撐不住,就在她突然驚醒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視線裏一片黑暗。
曲潋慌忙起身,掀開天青色雙繡花卉草蟲帳幔,發現室內只點了盞昏暗的羊角宮燈,顯然天還沒亮。
這天還沒亮,可是那生病的人呢?怎麽換她躺床上了?她不信自己會睡得這麽死。
“來人!”曲潋邊叫着邊穿鞋,然後一把将屏風上挂着的衣服套上。
琉心和碧春慌忙進來。
“世子呢?”曲潋厲聲問道。
“世子去了寒山雅居。”碧春飛快地回答道。
曲潋二話不說,便要趕過去,碧春忙去尋了件雲錦鬥蓬過來給她披上。
曲潋心裏雖然急,不過她仍是看着琉心問道:“世子是什麽時候起的?他現在怎麽樣了……”她摸了下自己的後頸,微微垂下眼,“可是世子将我移上床的?”她明明記得自己守着他,然後漸漸地精力不續,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世子燒還沒退,他去了一刻鐘。”琉心回道,“世子見您累了,讓奴婢們別打擾您。”
曲潋轉頭看了一眼更漏,已過了四更,很快就要天亮了。
她想起臨睡前紀凜生病的樣子,整顆心又揪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披上鬥蓬便出了門。
剛出門時,一陣寒意撲面而來,果然是一層秋雨一層涼,雖然雨已經停了,可是這氣候卻比昨天下雨時還要冷。她擔心紀凜現在還病着,就冒然去寒山雅居,不知道有沒有添衣服,會不會加重病情……
一路擔心着,腳步不停,很快便到了寒山雅居。
碧秋去敲門,很快守院的婆子開了門,見到曲潋過來,并不怎麽吃驚,大概是剛才紀凜過來了。
“世子剛才可是來了這兒?”曲潋問道。
此時天還未亮,守院的婆子手裏提着一盞燈籠,燈光下披着雲錦鬥蓬的少女嬌嬌怯怯的,連聲音也是一種讓人聽了心頭發軟的柔軟溫和。
“回世子夫人,世子正在公主那兒。”
得了消息,曲潋便進了寒山雅居,邊讓人去通傳。
她不知道紀凜為什麽才剛清醒時,就拖病過來尋淑宜大長公主,所以她雖然過來了,但也不好冒然地過去,先讓人去通傳,自己放緩了步子。
果然,她還未走到正院,就見明珠迎了過來,行了禮後,小聲地對她道:“世子夫人,烏嬷嬷讓您去偏廳稍坐。”
曲潋沉默了下,說道:“烏嬷嬷也起了麽?”
明珠含糊地應了一聲,“烏嬷嬷就在偏廳裏。”
所以,她過來的事情,應該沒有禀報公主,而是由着烏嬷嬷作主讓她去偏廳裏稍坐。而她可以猜測,此時之所以沒有禀報淑宜大長公主,應該是不方便,所以烏嬷嬷親自來陪她。
曲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淑宜大長公主歇息的卧室,由着明珠領去了偏廳。
偏廳裏,烏嬷嬷身上穿着一件半舊的墨綠色祥雲紋的褙子,花白的頭發簡單地梳了一個圓髻,身上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雖然平時烏嬷嬷打扮也很素淨,可是她是個嚴謹的,多會在發上插根樸素的簪子,不會像此時,一身簡單素淨。
曲潋看在眼裏,面上卻沒有什麽表示,溫聲道:“嬷嬷,聽說世子過來了,我心裏擔心,所以也過來瞧瞧。”她眉眼含愁,“世子昨天回府淋了雨,回來後不久便病了,燒一直沒退……”
“世子生病了?”烏嬷嬷驚訝地問道,爾後想起了什麽,臉色又是一變。
昨天因為下雨的原因,寒山雅居早早就關了院門,而曲潋也不想讓淑宜大長公主擔心,所以紀凜生病的事情沒有讓人去寒山雅居說一聲。今兒天還未亮,紀凜便過來了,因為事出突然,烏嬷嬷被紀凜開口的第一句話吓得個魂飛天外,根本還不及細看,便被公主遣退到外面守着了。
此時,淑宜大長公主的卧室裏,只有祖孫二人。
淑宜大長公主披着件外衣坐在炕上,一雙眼睛沉沉看着直挺挺地跪在面前的孫子。
紀凜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終于,淑宜大長公主開口道:“我一直不希望你知道這事,對你沒好處。”她的聲音雖然淡,但卻有些疲憊,顯然并不想要再提一次這種事情。
可是她沒想到,一心要護着的孫子,卻自己要将當年的事情扒開來。為了瞞住這件事情,當年她做了很多,卻沒想到這孫子如今已經長大了,不知什麽時候發展了自己的人脈,撇開了鎮國公府,一點一點地抽絲剝繭,查詢當年的事情,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紀凜的身體晃了下,沙啞地開口,“祖母,求您告訴我吧,我不想再……”被人如此欺騙下去。
所有人都在騙他,讓他如何相信這個世界?
以前他只以為是自己不好,所以母親那般厭惡他,将他關的黑屋子裏與世隔絕,對他做出那麽多傷害的事情,生生将他逼成那樣。他也以為父親只是太愛母親,所以才會放任母親如此待他,心裏痛苦難過,到最後的麻木,不再對父母帶着期盼。
後來只有祖母對他最好。
可是祖母有時候看着他時,會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似乎不忍,又有些沉重,他一直不明白。
那個老婦人的話他聽了,可卻卻根本不相信,甚至不相信任何人,連面前的祖母,他都不相信的。
他只是想要将當年的真相找出來。
可是他卻知道,那老婦人說的話中有一樣是對的,他的出生是不被人期待的。
祖孫倆又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淑宜大長公主方才說道:“既然你讓人查了,你應該知道,那個告訴你這事的人,其實是淮安郡王府的二姑娘的奶娘陳氏,而淮安郡王府的二姑娘是太後封的靜寧郡主,也是你母親的同胞妹妹。”
紀凜沒有開口。
那老婦人說:你是姑娘的孩子,你的娘親不是鎮國公夫人,另有其人,她是淮安郡王府的靜寧郡主,和鎮國公夫人為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
那老婦人凄厲的聲音在他耳邊萦繞着。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悠悠地道:“當年,你爹和端寧去別莊避暑,恰好那時診出她有一個月的身子的消息,你爹很是高興,将這消息傳回京裏……”
婦人有了身子,未滿三個月之前要坐穩胎,所以輕易不能移動,淑宜大長公主便讓兒媳婦在莊子裏等坐穩了胎再回京。
“端寧是淮安郡王府的大姑娘,自來深得老太妃喜歡,她有一個相差三歲的同胞妹妹靜寧。聽說姐姐有了身子,因太妃當時有事不能走開,靜寧代替母親去莊子裏探望端寧。”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很慢,“她們姐妹的感情素來極好,那天靜寧去了莊子探望,讓端寧很是高興,便留靜寧在莊子裏陪伴幾日再送她回去。”
“誰知那天恰好你爹被同僚請去喝酒,你爹喝得醉薰薰的,也沒有回府,就直接去了莊子裏看端寧。端寧因為有了身孕,早早地歇下了,你爹去莊子時,因為喝醉了酒,遇到了在花園裏賞夜景的靖寧,誤認了人……”
端寧和靜寧姐妹倆都遺傳了老太妃的好樣貌,姐妹倆除了年紀相差,在外貌上非常相似。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像靖寧的奶娘陳氏說的那般,沒想到那一晚後,靜寧會有了身子。靜寧的性子素來沉靜,有什麽事情都悶在心裏,那晚她自殺不成,被奶娘陳氏救下後,第二天就回了京城,然後一直悶在房裏。”
“聽說她知道自己懷了身子後,讓陳氏買了藥來打胎,只是陳氏是個膽子小的,陰差陽錯之下,買來的打胎藥藥性不好,最後還是沒能打了孩子。直到她的肚子瞞不住,你外祖母才得知這事情,你外祖母知道靜寧遭遇的事情後,當時十分氣憤,上門來和我吵,差點要殺了你爹……”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妃心力交瘁,也不知道怎麽辦好。
淑宜大長公主當時聽到這件事情,也懵了。那時候丈夫在邊境打仗,她正準備去邊境時,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那時候,看到老太妃為了兩個女兒痛哭流淚,她心知不管當時兒子是不是喝醉了酒,都是他犯下的業障,為了贖罪,便将兒子交給老太妃處置。
可惜,老太妃仍是比較疼愛大女兒,又因為種種考慮,最後決定将這事情隐瞞了下來。
決定隐瞞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是淑宜大長公主的地位,她一個郡太妃是不可能真的當着她的面将女婿給殺了,最後只會兩家鬧得不死不休。其二是她知道大女兒和女婿感情很好,加上大女兒現在懷相不好,每天害喜嚴重,受不得刺激,老太妃自然不敢将這事情讓大女兒知道,以大女兒的脾氣,她定然無法接受,到時候如果發生什麽事情,她無法承受。
已經有一個女兒被毀了,她不敢再毀了另一個女兒。雖然如此對不起小女兒,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已經不知道如何才能對得起兩個女兒,最後決定,只好對不起小女兒了。
于是老太妃和她商量着将靜寧郡主送去了莊子裏養病,對外聲稱她生了怪病,需要靜養,阻止旁人來探望。原本老太妃也想讓小女兒将孩子打了,可是小女兒先前喝的那劣質的打胎藥沒能打成,如果要強行打胎,可能連大人也會不保。
沒有辦法,老太妃便商量着,先将孩子生下來。那時候老太妃正準備給小女兒相看親事,因為發生這種事情,只能耽擱下來。
按老太妃的意思,是等小女兒将孩子生下來後,再給小女兒尋個對象,遠遠嫁了,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雖然小女兒發生這種事情,但淮安郡王府是不可能将兩個嫡女都嫁過來,并且還讓其中一個嫡女當妾,更何況姐妹倆都不會同意。
淑宜大長公主當時沒有其他好的辦法,帶着贖罪的心情,便也只能答應。
“我沒想到以靜寧的性子,她當時會有勇氣從莊子裏跑出來,那時候她已經懷了七個多月的身子了,她一個孕婦,身體不好又能去哪裏?等我們接到消息時,才知道她被送去了端寧安胎的莊子。端寧自從懷了孩子後,不知怎麽的,她的懷相很不好,孩子将她折騰得很厲害,身體十分虛弱,根本無法出門,便一直住在莊子裏養胎,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後再回京。”
說到這裏,淑宜大長公主的眼睛有些濕潤,“無論是靜寧還是端寧,都是我看着長大的。靜寧是個性子安靜溫和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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