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話音剛落, 兩人身上俱是一痛, 應緩不和他廢話, 捂着嘴跑進殿內了。
李太醫毫不在意的揉了揉被棋子擊打的膝蓋, 把剛剛那張方子妥帖的收好放在袖中, 然後拎着藥箱跟在後面進屋了。
榻上的新棠形容狼狽,面色一片慘淡,李太醫着實吓了一吓, 這女子長得一幅金貴樣,也不知是誰屢屢對她痛下狠手。
“李太醫, 快看看她怎麽樣?”
太子在人前一向是清冷而矜貴的,少有如此慌亂的時候,蜷起的手指爆起了骨節而不自知。
李太醫這會兒已經診完了脈, 又翻了翻新棠的眼皮,安慰道,“殿下不必驚慌,姑娘只是大悲大喜之下,心力交瘁昏睡過去了, 待老臣開一劑安神的方子,醒來之後服下便無礙, 只是這外傷有幾分駭人, 還需好好調養,免得留了疤。”
太子“嗯”了一聲,複又坐回床邊,把新棠身上的被子蓋上, 小心的用帕子把她臉上的血跡和淚痕擦掉,低着聲說了句,“有勞。”
這句有勞聽得李太醫感慨萬分。
這時間如白駒過隙,眨眼間太子已從當初那個身體羸弱的小皇子,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他看着太子這一路小心隐忍,逐漸把心鍛煉的堅若磐石,可實則在那最深處,依然還是那個重情重義的殿下。
應緩見李太醫那惆悵的樣子,便知他又在那裏兀自感嘆上了,牙一酸,便扯着他往外走,小聲催促道,“李太醫,您快把安神的方子寫出來,奴才好給跟您一起去太醫院抓藥啊。”
說着,還不斷的用眼神示意他看太子和新棠,意思是有點眼力見,別在這兒不知趣兒的幹杵着。
事實證明,李太醫若是個知情識趣的人,那他就不會混到現在也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當值太醫了。
可作為挂念主子安康的臣子,他無疑是再合格沒有的了。
太子太醫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太子跟前,緩緩道,“殿下,這男女自古以來對應的是陰陽,所謂陰陽,皆需調和,一旦失衡,則神思不安,若是有意壓制,極有可能影響氣運。 ”
太子握着帕子的手驀的一頓。
李太醫以為他是聽進去了,當下有些欣慰的開口,“殿下,不知不覺間,您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只是您身子自那一次病後便傷了元氣,男子不同于女子,元氣多半源于精血,一旦精血有虧,于子嗣不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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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緩壯着膽子聽完這句話,麻利兒的踮着步子溜了。
太子慢慢扭過頭來,漆黑的眼睛沒有情緒的望着他,冷冷道,“哦?那依太醫所見,可有何破解之法?”
李太醫許久沒聽到太子用這種求知心切的語氣說話了,只見他從袖中拿出了那張被他妥帖安放的藥方,甚是恭敬道,“殿下,這是老臣剛剛在外面寫下的藥方,若是您按時服用,再讓老臣初一十五來請平安脈,要不了多久,殿下便無心頭之憂。”
太子看了一眼那規規整整的藥方,沒接,掀了掀眼皮涼涼道,“最近時常叨擾李太醫,本殿下心中實在有愧,既然這藥方上面的藥材對男子有如此奇效,莫不如本殿下就把它賜給太醫如何?”
李太醫手一抖,不可置信道,“殿下,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殿下身子仍虛,不要諱疾忌醫啊!”
太子額頭青筋猛跳,頭一次有想把人丢出去的沖動,他擡聲叫了句應急,應急的身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恭敬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去庫房,按着這方子上面的藥材挑上好的包起來,給李太醫帶回去,每日一副。”
“是,奴才遵命。”
......
新棠這一睡便睡到第二天的黃昏,醒來的時候率先入眼的便是頭頂古樸的雕花床帳,身上手感絲滑的綢被以及......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太子。
不對,這是太子的寝殿,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是她。新棠下意識的摸索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觸手也是一片光滑,那面料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綢緞。
她有些呆滞。
太子還睡着,只是夢裏的他也好像過得也不太如意,眉頭緊蹙,甚是嚴肅。
新棠一動,他便醒了,眯着眼睛适應了一下昏暗的光線,才溫聲道,“醒了?”
應緩在外面候着,聽見裏面的動靜,推門而入,端上來一壺熱茶并一點簡單清淡的小食,“姑娘睡了一天了,快和殿下一起用點飯吧,用完了仔細将養着身子,女兒家的身子嬌貴,可不經碰。”
新棠看着這兩個面帶關切的人,頭一次意識到,這承安宮的侍女确實有點少,确切的說,是太子身邊的侍女很罕見,以至于她藏在綢被下不敢起身。
“公公,鄭大娘可是家去了?”
“沒呢,”應緩把飯菜放到桌子上說道,“聽說你受傷昏迷,直說着要來照顧你,這不,飯菜一直在竈上溫着呢。”
新棠聞言看向太子,目光帶着祈求,耳垂難得泛起了紅,“殿下,奴婢想起來有件事要和鄭大娘說,可否請殿下允許奴婢見她一面?”
太子自她醒來,注意力便未離開過她,自然看穿了她的顧慮,點點頭,擡步往書房去了。
鄭大娘很快過來了,她一見新棠臉上的傷,眼睛便是一紅,想上來安撫一下她卻又猶豫不決,最後把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搭了一點床沿,急道,“姑娘可是好些了?什麽人心思這麽歹毒,容貌可是女兒家的命啊,下此狠手也不怕遭了報應!”
新棠坐起了身子,笑道,“大娘哪裏話,我命大着呢豈是這幅容貌能左右的,再說了,這只是皮外傷,看着吓人,其實不礙事的。”
鄭大娘不住的點點頭,笑中帶淚,“是大娘想左了。姑娘找我來,可是有什麽想吃的?大娘這就去做。”
新棠搖搖頭,掀開被子壓低聲音道,“大娘,我身上的衣服可是您換的?”
鄭大娘還以為什麽事,把被子又給她蓋了回去,慈愛道,“可不就是。昨夜裏你昏睡着,殿下一直坐在床邊守着你,我也不敢多問,只盼着今天你醒了有機會來看看你。”
新棠心頭微動,無意識的扯着身上的衣服,想到昨夜裏太子在她身邊坐了一夜,心裏總有點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她木着腦袋想了一會兒,腦子中最後的糾結反倒變成了,不知道昨晚的自己睡得有沒有世家小姐的規矩樣。
她快速的穿好床邊放着的衣服,對鄭大娘道,“大娘您趕緊家裏去吧,耽誤您和家人的團圓我心裏總存着愧疚。”
鄭大娘面露猶豫之色,新棠好說歹說才把她勸走了。阖家團圓之際,本就應該陪在家人身側,那種和至親不得相見的切膚之痛,這世上能少一個便少一個吧。
桌子上的飯菜散發着袅袅的香氣,新棠碰了碰碗,還是熱的,遂端起了托盤往書房去了。
太子這會兒在小憩,聽見新棠的腳步聲并未睜眼。行安殿內冰冷冰冷的,新棠點了爐子燒上了熱水,待水開之後給太子泡了一杯茶。
她的腳步聲已經刻在了太子的腦海裏,每擡一步的輕重,他都知道她要去哪裏。終于在新棠圍着他繞第三圈的時候,他忍不住溫聲斥道,“才剛醒,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新棠面上一喜,湊過來道,“殿下,您餓了吧,咱們用飯吧。”
她臉上的淤青沒那麽快褪去,猙獰的樣子跟之前判若兩人,太子見她還是這幅沒心沒肺的樣子,忍不住沉了眉眼,冷聲道,“黎新棠,你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太子從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康元宮發生的事情,先是小侯爺出言挑釁,接着又是時機恰到好處的勸酒,這些乍一看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應酬交際,可仔細一想,卻哪哪都有漏洞。
或許從小候爺指名點姓要新棠開始,他就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的局。
他與新棠大多數都在承安宮,輕易不出宮門,如此情況之下,還能被人窺探出他心悅于她,可見暗中的人必定非常了解他。
若這是一個針對他的蓄謀已久的局,那這個局的開端在段無憂手上,這個網定然就織在後宮無疑。可憐他李懷執一朝有了心上人,竟無能到讓她陷入如此危險境地。
這裏面的裏應外合,或許有貴妃的影子,但是涉及到外男,貴妃的手也絕對伸不了那麽長。
如果他的命運注定存活于這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宮庭,那他定要護他心上人一生安寧。
太子枯坐一晚上,終是認了命也認了心。
新棠自在雲水殿裏聽到那個聲音之後,便已經明白這次的事情不是她佯裝無事發生便可以水過無痕的。且不說太子這邊,她一想到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睛,想到那人就在這宮中,她就止不住的發寒。
“殿下,你可知雲水殿現在是何人所居?”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些短小,大家将就着看,周六我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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