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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賞給長葉的, 應緩拎着食盒過去的時候也沒見長葉在, 可巧的是偏殿只有正主一個人。

新棠很多天不見應緩了, 乍一見他還生出了點親切感, 她忙起身迎了上去, 訝異道,“公公怎麽這個時候有空過來?”

應緩心說,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比不得主子開心重要, 哪怕是今兒天上下刀子了,他也得閉着眼睛闖了。

新棠把偏殿的燈燭挑亮了些, 搬了個凳子給他。

應緩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就勢坐了下來打開蓋子,殷勤道, “姑娘還沒用晚飯吧,快看看這些可合味口?”

什麽合不合味口,裹腹充饑而已,她沒有那麽多要求。

不過她感念應緩的這一番好意,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誠摯道,“勞煩公公惦記, 這飯菜必定可口。”

應緩笑眯眯的接過茶, 邊小啜一口,邊意有所指道,“不急不急,姑娘先嘗嘗味道, 再和咱家說道說道也不遲。”

新棠被這話說得有些忐忑,生出了點“鴻門宴”的不妙感。

食盒裏的幾樣菜賣相都不錯,一看就是精心烹制的,新棠夾了一筷子金銀豆腐絲,入口鮮香無比,嫩滑爽口,可這味道明顯不是小廚房的手藝,小廚房做飯都為太子的康健為第一考慮,菜裏從來不會放太多的調料,更別提辣椒之類的東西。

她慢慢的嚼了兩下,又夾了一塊玉帶八珍糕,一口下去,她驀得一怔。

新棠無聲的把食盒挪到面前來,一層一層的打開,見最下層果然放着一盤荷葉麻油雞,顏色金黃,外皮酥嫩,從香味都到顏色不緊撩撥了她的味蕾,更是勾起了她的記憶。

“公公,這可是福臨天下的菜色?”

這味道她吃過一次,香味和色相可以模仿,但這恰到好處的麻中帶酥、酥中帶着鮮辣的特色,她自吃過一次,便在心裏記了好久。

“姑娘真是好記性,這可不就是福臨天下的菜。”

新塘笑,那可真是麻煩公公了,竟然記得我好這一口麻油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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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緩鋪墊了這麽久,等的正是她這句話。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坐正了身子,雙手搭在桌邊,一本正經的說道,“姑娘這話可是錯了,咱家可沒有那麽細致入微的心思,再說啊,就算有那心思,也得有那本事不是?”

這話裏的指向性不要太過明顯,新棠的心頭頓時湧上了一股複雜難辨的滋味。

新棠指節扣着桌角,咽下去的菜,這時候都變成了密密麻麻的針,一根一根的紮在他的喉嚨和胃裏,她笑得有些牽強,分外艱難的開口道,“請公公幫奴婢謝過殿下,新棠得此偏愛,不勝感激。”

應緩一眼不錯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乘勝追擊道,“姑娘既知是偏愛,又何須在這偏殿賭這一口氣,奴才在殿下身邊伺候這麽多年,從沒見過殿下對何人這樣上心過。”

是賭氣嗎?新棠模模糊糊的想。

湖邊,月亮已升到中空,被寂靜泠然的湖面一照,原本遠在千裏之外的玉盤竟然也變得平易近人起來。

耿自忠已經在湖邊走了好幾個來回了,他沒有跟上次一樣藏在船裏,為了便是立刻能熟知周圍的動靜。

太子到的時候,他正站在湖邊想事情,乍一聽到腳步聲,機警的轉過身,見是太子和應急到了,急忙快步的走到跟前,行了一個标準的臣禮。

“臣耿自忠參見殿下,臣愚鈍不堪,還望殿下莫與臣計較上次的口出狂言。”

這世間的許多事,對太子來說都不過是雁過留聲、水過留痕罷了,是非曲直,在他的內心自有一套盤算,從上位者的要求來看,這種特質或許當得起一句“不拘小節”的贊美。

只是耿自忠這野性難馴的脾氣,着實要收斂了收斂了。

太子沒叫起,任他在腳下跪着,清冷的聲音透過這月色,再傳到人的耳朵裏,便染上了幾分厲色,他問道,“你可知何謂,“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

耿自忠年少時也是稱霸一方的才子,只是這份文人才氣早在風霜歲月的磨砺中和他漸行漸遠,只仁慈的留給了他一些關于兵法的執着。

太子不需要他的回答,“謀劃準确周到而後行動,耿自忠,你自認為自己做到了幾分?”

“兵部尚書雖無甚實權,可也乃朝廷一方要職,當真無一絲可取之處淪落到被你如此輕待的地步嗎?”

耿自忠有愧,“殿下教訓的是。”

“我非要責備于你,只是這世上有太多人,一葉遮目,不見泰山。為人臣,為人子,自當恪守本分,且你又如何知道,這兵部尚書日後一定不會發揮它該有的作用呢?”

無論如何,國家百姓為首,私欲次之。

耿自忠聽完太子一番話,深深覺得自己目光短淺、心胸狹隘,

太子點到為止,他今夜見耿自忠,自然不是為了只聊這些,而是有事情讓他去查。

兩人進了船內,耿自忠點上了蠟燭。

太子從袖中拿出了那幅邊防圖,緩緩展開鋪在桌面上。

畫圖之人技藝高超,大到崇山峻嶺、天塹峽谷,小到城池營壘、林木河湖,皆都以兩三筆代過,可勾勒出來的輪廓卻惟妙惟肖,細看之下,卻會發現,畫裏有些地方的着墨會濃一些,這些顏色略深的線條,不規則分布在畫上的各個地方,正是北境目前的兵力集中區域。

“耿将軍,你當時為何如此肯定蠻夷會在短時間內卷土重來?”

耿自忠和蠻夷人較量多年,自問對他們的習性是十分了解的,“殿下,這蠻夷人十分好戰,且冬季物資匮乏,餓狠了的狼比狐貍更加狡猾,且比狐貍兇殘。由于對峙多年,他們對南岐的四時節令倒比當地的百姓還了解的透徹,因此臣當時估計,他們必定會趁着年關之際再來一次突襲。”

太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為何這麽久過去了,北境未曾有異動?”

這也正是耿自忠疑惑的點,在他的認知裏,蠻夷人絕沒有這麽沉得住氣。因為這件事,他先前在邊關鬧出來的動靜被證明是虛驚一場,上朝的時候明裏暗裏免不得會遭擠對和譏諷,這也是他不願意去兵部當差的原因之一。

“殿下,司徒明将軍還在北境駐守,臣回去之後便修書一封問問情況,不管蠻夷人在打何算盤,絕對不能讓他們如願。”

太子沒阻止他的做法,凝神看了一會兒圖,圖上的兵力布防足夠清晰,兵力安排也合情合理,甚至在幾處看着不起眼卻十分容易被突圍的地方警惕的着重增加了兵力,太子目露贊許,“這布防頗為穩妥,蠻夷人或許來過,只是無功而返罷了。”

“回殿下,這兵線乃是臣回京之前,着手安排布下的,但臣回來這麽久,原有的布局怕是早已變了樣子。”

太子有些不解,“這是為何?”

耿自忠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實不相瞞,臣在邊境的時候,與那司徒明常常會因為用兵而意見不合,我雖立過大功,可司徒将軍才是北境名正言順的父母官,那邊形勢本就多變,臣這一回來,可就真的鞭長莫急了。”

一山不容二虎,以耿自忠這性格,怕不僅僅是意見不合那麽簡單。

太子沒再問下去,示意應急把圖收好,轉而說道,“你在宮外方便,得了空替我去一趟鹽安,查一查鹽安刺史蘭巡簡。”

“這人可是有問題?”

太子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湖面冷風乍起,吹得人一身雞皮疙瘩,“蘭巡簡之女,去歲末進宮,迄今為止不到半年時間,風頭卻蓋過了宜春宮,趙貴妃在邊上看了那麽久,也沒找到下手的地方,可見這女子不一般。”

他那個父皇從來都是愛自己更甚于愛別人,這梨妃不簡單。

讓太子更憂心的是,李獻準在這之間扮演的角色。太子心中有了猜測,卻因事關重大不會輕易定下結論,指了方向給耿自忠,“如果蘭巡簡查不到東西,就順着他女兒這條線查。”他頓了頓,又加句,“實在萬不得已,就去查查我那三弟吧。”

這話一出,耿自忠悚然一驚,“殿下的意思是......”

三皇子竟然把手伸向了建安帝的枕邊人?

耿自忠擦了擦汗,一直以為二皇子野心昭昭,卻不想三皇子才是不露心計的那個,這皇家之人,果真個個都非平庸之輩。

太子似笑非笑道,“我那三皇弟出身中宮,又頗得父皇喜愛,跟着他,比跟着無權無熱的本殿下可要劃算的多,你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

分明是再過平常的一句話,可在耿自忠聽來,卻滿滿的都是殺機。

耿自忠在心裏早已擇了明主站隊,自然無悔,更何況,耿家對于這件事是心照不宣的意見一致。他爹耿老将軍活了一輩子,他娘雖困于後宅,可琢磨人性的功夫無人能及,看人的眼光都比他穩妥。

“耿家只忠于殿下,絕無二心。”

現在近子時,耿自忠駕着船順着湖,無聲的往外劃去。

應急不知想到了什麽,低聲道,“殿下,奴才今日在酒樓見到了長樂小侯爺,段無憂。”

太子側臉一揚,哦了一聲,“可有打照面?”

“未曾,與他同席的,奴才見着還有國公府和承恩候家的公子。”

應急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些不相幹的話,太子靜靜的等着他的下文。

“......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給的那點錢算什麽,以後小爺有的是榮華富貴。”他不會總結,怕漏了意思,因此把段無憂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過來。

“給的那點錢算什麽......”太子在把這句話在耳邊來順了幾句,突得問道,“自古錢能使鬼推磨,你說我那三皇弟身邊人手如此之多,光靠父皇的賞賜和俸祿,如何能夠?”

前朝官員喜歡養門客,是因為他們有錢,養得起。若是像太子這樣,只是表面光鮮,實則處處掣肘,哪裏能有閑錢去養一堆人。

宮宴那天晚上,李獻淮和段無憂可是寸步不離,後來段無憂上來假意敬酒,怕只是為了給李獻淮争取拖住自己的機會。

衆所周知,長樂候夫人是江浙首富沈家的獨女,那黃金白銀日後都是段無憂的。只是這段無憂可沒有李獻淮一半的腦子,腦子裏除了錢,塞得全是繡花枕頭,想來李獻淮的性格,除了拿他當金庫之外,也沒有其他的用處了。

太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他便也來湊湊熱鬧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都走劇情,你們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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