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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南城門下,聚集着很多人,他們無一例外的衣衫褴褛。這些人的家不是被鞑子毀了,就是被鄉匪毀了,無家可歸逃難致此。在諾大的京城,如浮萍一樣漂着,沒有田地,沒有錢財,沒有食物,他們剩下的,就只有一條命了。
所以有人來這裏買他們的命。
都督府就常年在這裏募兵,而且雲集響應,質量尚可。
淺樹站在隊伍的後面,根本看不到城牆上的公文,只能聽周圍的人瞎說。
“聽說入衛所好,年俸祿一角金,人死了還發一角金!還有地,可以屯田。”說話的人瘦瘦小小,不過十五歲的樣子,淺樹忍不住笑道:“小兄弟,你知道衛所是要入軍籍的麽?以後每次打仗你都得去。”
“我知道呀!原來我們村就有衛所,還有個千戶,占了很多地。後來他被鄉匪殺了。”他帶一些西北口音,可愛得很。
“那你知道嗎,不但你要入軍籍,你的子子孫孫也要入軍籍的?”
“我知道呀!不過我應該總有個兒子能做到百戶吧?”
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你才多大,還兒子兒子,知道怎麽生麽,先哄個媳婦再說吧!”
他有些惱怒地晃晃頭,問淺樹:“你想去哪?”
淺樹笑着拍拍他的肩:“禁軍。”
“禁軍?這些年都沒人想入禁軍了,聽說扣糧饷,還沒有地。沒錢沒關系根本升不上去,指揮使還特別愛擺官腔。你怎麽想去那呢?”
這孩子懂得真多啊,不過男女微妙的情感他未必會明白,淺樹笑着搖搖頭,又拍了拍他的肩:“為了見一個人。”
“為了見皇上啊,你還真是忠心!”
沒想到,禁軍也不是很難進。因為裏面也分三六九等,皇宮戍衛的,那是精銳,多半由世襲的子弟擔任,他們養尊處優,長得就很好看。淺樹只能去最苦最累的那一個營房,負責京城的北郊。
他比多數人都文弱,在這個下苦人家組成的炮灰營裏,并不出色,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佳容,她的病有沒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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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什麽都講出身啊,”百戶長人還不錯,就是特別喜歡抱怨,“你看看禁軍指揮使,毛都沒長齊,就在上面發號施令。他上過戰場麽!見過血麽?”
指揮使大人白慕寧,淺樹有幸見過一次,真的不過二十出頭,穿着禦賜黃金铠甲,遠遠望去就覺得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想必長得也是英俊不凡。他爺爺是禁軍的頭,伯伯也是,爸爸也是,他也是。
這種十足金的貴族,但願打起仗來不是趙括,把他們都害死。不過少年指揮使大人至少是個清官,淺樹每月的俸祿都能按時拿到手,攢起來也有一小錢袋了。他用這筆錢,從佳信那買了一壺好酒,又去口福齋買了只油淋淋的燒鵝。
一匕首下去,油就從皮裏流出來,黃橙橙的,滴入篝火中,激起四濺的火星。在北郊駐紮了數日,每日吃豆子也是夠了。百夫長大人撕了條腿,吮了下指尖說:“請吃請喝,你真有心機!”
“我想去戍衛皇宮。”
“我也想,哪個禁軍不想。”
“怎麽才能去呢?”
“不知道,等吧,那邊有人死了,就會找人補。”
淺樹掩不住眼中的失望,低頭撥弄營火,一陣劈劈啪啪亂響。
“喲,你看今天的星辰,”百夫長推了推他的肩,打岔道,“桃花陣呢,你今夜要當心了。”
“是麽?”他裝作感興趣地擡頭望去,新月如眉彎,心中一陣寂寞,自嘲道,“星辰還會擺出我的命?我咋不上天呢?确定不是要殒命了吧。”
“你看你,你看你......”百夫長正要跟他聊聊做人,突然北邊一陣戰馬嘶鳴,與淺樹對視一下,忙踢了幾下土,熄滅了火堆。其他人顯然也聽到了,都警覺地紛紛滅了火。
他們此次巡查,只帶了二十來人,淺樹遠眺了一下,有煙火。不過百米,二十堆煙火,也就是說,有三百人。
“會不會是友軍?”
百夫長聽了一會,說:“禁軍裝備精良,也得五人共用一馬,他們馬匹衆多,好像是一人一匹......”
衆人都沉默了,鞑子騎術很好,來去無蹤,大明朝深受其苦,可誰也沒想到他們打草谷都打到京城了!
“撤吧,我們人少,打不過。”百夫長收拾東西準備回城,淺樹拉住他的袖子:“你聽,有女子在哭。”
女子的哭聲與粗野的笑聲和在一起,越來越大。淺樹不忍道:“我們......殺不了所有敵人,但可以點火引開一部分人,再去救那些女子出來......”
“你瘋了麽?”百夫長不容再等,已經邁開了步子。
突然一陣更大的草動。是一個逃出來的女子!似乎發現了他們,正朝這裏奔來,頭發上珠翠叮咚。
百夫長驚詫道:“放箭!射死她,別讓她把鞑子引來!”
“等,等一下......”淺樹阻攔無用,快箭飛出,落在那女子身旁,她顯然也懵了,停了步子。
鞑子的火把亮起,有人指着女子喊叫起來。
“快放箭,然後撤退!”
“等等等等......”淺樹腦袋嗡嗡直響,屏住呼吸往前沖到那女子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快快快快......”
禁軍裏有馬的都沖了回去,淺樹奔得筋疲力盡也追不上,那女子攬了攬頭發,她還有心情攬頭發,柔聲說:“多謝公子搭救......不知尊姓大名?”
她還有心情問這個?
“王......王淺樹。”
“嗯,王公子,王公子......王公子的恩情,錦華只有來世報了。”她從懷裏掏出個胭脂盒來,淡香滿袖。
她還有心情塗這個?
“你這是幹嘛......”
“我只是想死的好看一點。”她指了指身後,一把巨刀正呼嘯落下。
“等等等等......啊!”淺樹閉上眼睛,心想完了,自己表情這麽猙獰,頭顱落下時應該會死的很難看了。
死真的是很漫長的事,聽說人被蟲子咬了,會疼癢得厲害,因為這樣才能發現細小的傷口。可是若是被砍了手腳,反而是一點也不疼的,因為傷口大,需要清醒着呼救。
他沒有感覺到疼,倒是感到了一陣風,脖頸還有些涼。
“喂!”
“嗯?”
一根冰冷的鐵器正在他臉頰上抽打,淺樹睜眼一看,只見一位極其英俊的少年,穿着禁軍的铠甲,正拿劍拍他的臉。
淺樹忙跳起來,雙腳一踢,行了一個軍禮:“指揮使大人!”
“鹵!”
“什麽?”刀劍厮殺聲雜亂,将令聽起來如耳旁風,指揮使大人在馬上周旋,這一遲疑的功夫,已經替他擋了三刀了。
指揮使不再多說,左手一拔,卸下了身後的弩,徑直丢向淺樹。淺樹忙雙手跪接,這弩比他們用的要沉得多,顏色也深,想是什麽名貴的木材,中間灌了金?還好他馬上就領會了長官的意圖,身邊的禁軍都在馬上,而淺樹立在地下,對攻鞑子的騎兵,最适宜用弩!
可是箭呢?箭?錦華姑娘遞了一把過來,正是剛才落在她身邊的。淺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見她神色自然,忙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摒棄掉。
“射吧,我在旁邊看。”
“......好。”
片刻之後,平原上已經看不到活着的鞑子了,指揮使派了小隊去周圍搜查,多數禁軍都在附近整頓,他們陣型其實并沒有亂,還在低聲說笑,顯然沒有把剛才的事當作交戰。
“錦姑娘,你吓壞了吧?”淺樹抱着弩,手上都是花紋的印子。
她搖搖頭:“你們是白大人的部下?”
“是。”
指揮使大人白慕寧,正騎着馬朝他們走過來,淺樹忙擦拭起弩來,這說不定是将軍家傳之物,上面刻的還是英宗的年號。白大人好慷慨,竟然随手就丢給他這個小兵來用,可別給弄壞了。
“你沒事吧?”
“回大人!都是皮外傷!”就是臉被劍抽得有點青紫。
錦華輕笑兩聲:“我沒事。”
“沒事就好。”白大人緩緩抽出一根箭矢,倒着遞出去,用細軟的羽毛上下撫弄着她的下颚,挑起錦華的臉龐。他嘴角微微一斜,動作溫柔,眼神迷蒙。
“這姑娘帶回我府上,”他轉身回城,又補充道,“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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