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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軍前鋒營王淺樹,母親常誇他年輕有為有前途,正直勇敢膽子大,是他沈佳信信賴的朋友。所以姐姐也可以信賴他。有什麽事都可以與說給他聽。如果在宮裏寂寞,甚至可以當他是個朋友。
又說後悔将她養得這樣矜持,不知道嫁為人婦後,與夫君單獨相處時有沒有不自然。
淺樹等在錦和宮外面,想想自己寫的這一段,突然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自己臉皮這麽厚,怎麽不直接說“母親覺得他跟你很般配,是個良婿”?或者直接問她“聽說你還是玉女,怎麽回事”?浮誇,太浮誇!信呈給沈嫔有半日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一定起了疑心,正在嘲笑續寫的人。
“沈嫔娘娘賜茶。”一個很眼熟的宮妝小丫頭捧出了茶碗,茶水清且綠,喝着淡,但是越品越甜。淺樹喝了一口,想起她就是當日去沈府報信的人。
“螢兒。”佳容掀起珠簾的一角,在屋裏輕輕喚她。淺樹忙擡頭去看,她今日穿的單薄,一襲淡緋色的裙子,胸前刺着蜿蜒的花藤,領口卡得很緊,嘴唇豐潤,紅的像酸甜多汁的石榴果。佳容發現淺樹自下而上打量自己,忙垂下簾子,沒有讓他看到上半張臉龐。
“這位可是王公子?”
“正是,”他佯裝驚訝,“可是,娘娘應該從來沒有見過小的呀。”
“嗯,小弟在信中提及,公子是可靠之人。”
“謬贊!謬贊!”
她從窗裏遞了一封信出來,皓腕勝雪,身上的肌膚也可以想象,淺樹臉一紅,想起聽她沐浴的那一夜,那時他只是想看,現在他有種沖動,想吻。
“勞煩王公子将這封信和這包宮中的小點心遞給佳信,見字如見人,他提到的事,佳容會盡力的。”随後螢兒又取了一些碎銀子,包給淺樹。
點心沉甸甸的,硬得像石頭,莫非是放了二十年的綠豆糕?淺樹又晃了晃,才恍然大悟,這分明是一包珠玉金銀!私運宮中財物被抓到,他們所有人都要掉腦袋。
佳容平靜地說:“辛苦王公子,本宮定有重謝。”
“沈嫔娘娘哪裏的話!”他猛然向前一步,自己為了她,不知道已經犯了多少錯,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了!只是她都不知道而已,“小的只要一樣......一樣東西。”
“請講。”
“小的嗜茶,只求某日路過時,能再來喝一碗剛才那種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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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兒笑着說:“還說自己嗜茶,都品不出來,那茶是春露煮的,過了這三日,就喝不到了。”
淺樹一窘:“小的......出身卑賤......”
佳容柔聲說:“在皇後眼中,我才是出身卑賤。”
兩人擱着簾子沉默了一下,螢兒即刻動身,将他送了出去。淺樹這才注意到,錦和宮門前的竹子已經綠了,只欠一場雨,就能郁郁蔥蔥。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盡是春風的味道。
這場雨很快就來了,淋濕了城牆上的火油氈子。李自成此時已經攻下了開封府,對京城的耐心越來越小,大批兵馬正在趕來的路上。白總兵的劍不知道是被誰撿回去的,又回到了他的腰間。公主的帕子就不知道了。這節骨眼上,小兒女的那些事算得了什麽。
□□以來,明朝八十一位公主,雖然不用受和親的委屈,得以下嫁優秀的臣子,但是婚後幸福的卻不多,尊貴如萬歷皇帝的親妹妹,據說也終身沒有和驸馬行夫妻之禮。
所以他們的婚事照舊,就定在下個月,崇祯十七年的四月。不知道京城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大明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淺樹不敢想如果闖賊進城,進宮,那将是怎樣一種情形,他又該怎麽做。
偏偏白慕寧舊疾複發,每日咳得厲害,稍有精神就站在高處往北邊看。淺樹猜測他是在盼援軍,憂心地問:“若是李自成攻進來了怎麽辦?”
他斜起嘴角:“我早有準備。如果他們......咳......攻進來,不出三條街,就能被擋回去。”
“好!”看他這樣堅定,淺樹整顆心都踏實下來,重重跪地道,“願為将軍效命!”
盡管局勢越來越緊張,城裏謠言四起,禁軍的士氣還是很高的,只是淺樹他們每日的任務都重了些,除了要巡城,還要巡宮。他是喜歡巡宮的,原因自然不必說。三月走在青青的花前柳下,真是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他們偶爾還能在乾清殿一帶看到白慕寧,他捂着帕子,心情似乎還不錯。看見自己人,笑道:“那邊巡了麽?”
“回白總兵,正要去。”
“一起吧。”他像散步一樣走在前面,聽說最近很得勢,要不是李自成封堵了京城,都快把兵部尚書張缙彥排擠的流放了。淺樹一向白目,對官場裏的流派不甚了解,只知道白慕寧是對的,跟着他拼命就是了。
他們走了一段,張千戶突然停下,做了一個下跪的手勢。淺樹跟着行禮,尋思是遇上什麽人了。萬虎低聲驚呼道:“那天那個大美人!”
二小姐!淺樹連忙擡頭,果然看見她一身青色衣裙,遠遠端立在之字回廊的盡頭,夕陽掃在她肩上,好像有蟬翼生出來。南國有佳人,榮華若桃李。
白慕寧單膝跪地,铠甲磕着漢白玉,砰砰脆響。他握劍的指節竟然也在響。
“沈妃娘娘!”
佳容緩緩收了腳,把繡鞋藏進裙子裏。紅色的繡面是上好的嬌娥錦,摸着像十六歲女子的手。她輕輕掩袖遮面,只露出三兩個纖細的指尖。
“免禮。”
幾日不見,她又封了妃?淺樹仰頭看她,二小姐見過我,她認得我的。佳容真的看了過來,她總是低垂的眼睛,随着他們緩緩站起而越來越有神采,可惜這神采沒有半分落在淺樹的身上。
白慕寧看着她,她也看着白慕寧。兩個人的神色忽然都黯淡下來。他頓了一頓,整隊繼續前行,但與佳容擦身而過時,突然轉身點了四人:“送娘娘回錦和宮!”。
自己默默走在她身後半步的地方,九曲回廊,蜿蜿蜒蜒繞了幾個圈,終于看不見了。
奇怪,他們不過說了兩句話,怎麽感覺說了千萬句?淺樹狠掐了自己一下,突然朝錦和宮奔去。
“王淺樹你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我想看看白大人和二小姐到底有沒有私情!張千戶一幹人拔劍來追:“又不想活了嗎?”
二小姐,二小姐,沈妃,佳容!淺樹繞了幾圈,也不管有沒有甩掉他們,兩條腿渾渾噩噩拖到了錦和宮。
錦和宮門前是郁郁蔥蔥的竹林,竹葉踩上去“噗哩啪啦”像踩碎了誰的骨頭。仔細聽的話,還有悉悉簌簌聲,和輕微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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