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方魚肚白,慈安宮裏的檀煙已點上,宮中裏外看似一片祥和。

發上插着六根金鳳白玉釵,身穿正紅色宮裝的大齊皇太後,坐在一面鳳凰舞天的屏風前,接過葉嬷嬷奉上的碧螺春。

「景華給皇祖母跪安,皇祖母千歲千歲千千歲。」景華端着那張白淨秀氣的臉兒,不茍言笑的上前請安。

「起吧。」太後不鹹不淡的擺了一下手。

「謝皇祖母。」景華低垂着眼直起身,站在正廳中央,眼觀鼻鼻觀心,半步不敢動。

她知道,母後的娘家過去與皇祖母的娘家素來不和,可說是一輩子都在明争暗鬥,是以皇祖母一直不喜母後,連帶地也不待見她這個太子。

「哀家聽說太子最近在習劍?」

「是,景華謝過皇祖母關心。」景華的對答一向簡潔利落。

太後用茶蓋撥弄着杯裏的葉梗,語氣冷淡的說:「過去我要讓平陵侯當你的師傅,教你武功劍法,倒是不見你有興趣。」

那是因為平陵侯心機深沉,野心勃勃,除非她傻了,否則才不會讓這個滿腦子想造反的外戚踏進她的東宮。

景華正想随口扯個理由蒙混過去,不想,外頭傳來太監的通傳聲,「平陵侯晉見太後。」

不一會,一道穿着灰青色官袍的高痩身影,大搖大擺的進到慈安宮的正廳,看也不看景華一眼,直接上前向太後跪安。「姑母萬安。」

姑母?這個曹盛治是把慈安宮當他自己家了嗎?景華冷冷的瞥着态度嚣張的平陵侯。

「來得正好,哀家才剛跟太子聊起你。」太後擺了擺手,旋即賜座。

「這可稀奇了,好端端的怎麽會聊起我?」曹盛治昂着臉坐在太後身旁,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景華,目光多了一抹輕蔑。

這個太子爺,怎麽越長越像女孩子?一張臉白淨秀氣不說,就連身子骨也單薄得不像個男孩子。

察覺曹盛治的目光掃過自己的胸前,景華心中暗驚,趕緊抱拳彎身。「景華就不打擾皇祖母與平陵侯小敘,就此跪安。」

太後也沒挽留,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嗯,去吧。」

景華行了個禮就往外走,臨到宮門口,遠遠的還聽見身後傳來曹盛治的取笑聲。

「太子爺這般文秀,只怕是那些公主都不及太子半分。」

他這話這是什麽意思?他是在懷疑她嗎?景華心慌,卻又不能露出半點異狀,只能佯裝若無其事的返回東宮。

一進東晖宮,瞥見熟悉的颀長身影站在窗邊,景華一喜,旋即朝沐榮快步走去。

「咳咳!」突然一聲咳嗽,驚住了景華。

她撇頭一看,赫然發現鄒定戳就站在一旁,都怪她眼中只看得見慕容止,根本容不下其它人。

「太傅。」她故作鎮定的行了個師徒之禮。

鄒定敷早把她剛才看見沐榮的雀躍之情,以及下一刻就要伸手去拉沐榮的舉動,全都盡收眼底。

倒是沐榮毫不避嫌,目光直勾勾地凝睇着景華,根本視鄒定敷如無物。

鄒定敷心下一凜,試探性地問:「殿下與慕容幾時這麽好交情了?」

景華臉兒漲紅,那一臉小女人的嬌羞之态,饒是傻子都看得出這兩人分明有暧昧。

鄒定觀當下面色鐵青,寒聲質問:「慕容止,你對殿下做了什麽?」

沐榮鳳眸一轉,挑了挑嘴角。「我什麽也沒做。」

「太傅這是怎麽了?」景華不安地問。

「這應該是微臣問殿下的話,殿下怎能忘了自己的身分?」鄒定敷指責起景華,話中暗示着她不該自曝身分,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事。

景華自知理虧,縱然她地位貴為太子,可面對亦師亦兄的鄒定敷,她也有不是之處,也會乖乖低頭認錯,從不因為身分而耍賴。

沐榮眉頭一皺,伸手将景華拉到身後。「鄒太傅有什麽話就沖着我來。」

鄒定敷愕然,以他對沐榮的認識,此人冷血無情,手段堪稱兇殘,唯一可取的是他信守承諾,對待有恩于他的人言出必行,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貿然引薦沐榮入宮。

來歷成謎的沐榮,身手了得,當年既然能成為江豐最信任的心腹,可見他的手段與心計之深沉。

而這樣的沐榮,此刻竟然一心護着景華,那姿态、那口氣,分明是将景華當成他的女人。

思及此,鄒定敷猛然一震,緊瞪着沐榮。「你說你入宮是為了找一個女人,莫非那個女人就是——」

沐榮一笑。「不錯,殿下正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鄒定敷聞言,當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太傅,其實……」景華從沐榮身後探出了臉,良心不安的招認,「我十四歲那一年就認識沐榮了。」

「十四歲?那時殿下還未回宮,怎麽會……」倏地,鄒定敷想起那一年,養在別宮的太子,在十四歲生辰那天私自離開別宮,失蹤了一段時日才自行回到別宮,他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因為此事在當時讓軒帝與皇後非常憂心,帝後兩人為了太子失蹤一事,差點雙雙病倒。

不想,太子竟然是在那一年,就與沐榮結下不解之緣。

「殿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分。」鄒定敷語重心長的勸道。

聞言,景華臉色愀然一變,抓在沐榮袖上的纖手慢慢地松開,見狀,沐榮反手一把握住。

「殿下幾時忘了自己的身分?」沐榮冷眼瞥向鄒定戳。「即便我與殿下兩情相悅,殿下依然是殿下。」

「沐榮……」景華見他一心護着自己,心下不由得發暖。

鄒定敷無情的打斷這一刻的柔情,冷聲指責,「你這麽做,很可能會害了殿下,殿下的身分若是曝光,那可是會動搖整個大齊王朝,弄不好還可能賠上殿下的性命。」

「有我在,景華不會出任何事。」沐榮信誓旦旦的說。

「那大齊王朝呢?」鄒定敷又問。「殿下肩上扛的是整個大齊,你保得了殿下,保得住整個大齊嗎?」

景華一凜,挺了挺胸口,道:「大齊有我,我不可能棄大齊于不顧,我知道自己的責任。」

「殿下若是真知道自己的責任,就應該在沐榮第一天進宮的時候,把你們二人相識的事告訴微臣。」鄒定敷不留情的責難。

聞言,景華心虛的低下頭。

「鄒定溆,太子從沒忘過她的本分,是我執意纏上她,你若還想訓斥,就對我來吧。」

「沐榮,我不知道你過去是什麽來歷,可你既然能幫我鬥垮江豐,又幫着我把江豐的餘黨一網打盡,又解開我身上的毒,我相信你肯定大有來頭,但這裏不是江湖,這裏是朝廷,殿下的一舉一動關乎着整個社稷江山,成千上萬的大齊子民系于殿下之手,豈能讓你的兒女私情毀于一旦。」

「你的意思是,她若是想當皇帝,就得一輩子都不得喜歡上任何人?」沐榮嘲諷的反問。

鄒定敷沉默了一下,這陣沉默讓景華心底的悲哀全湧上來。

「開口閉口全是大齊江山,有誰問過她的意願?」沐榮冷冷的問。

「身在帝王之家,萬般不由己。」鄒定敷只給得出這樣的回答。

景華心頭一顫,萬念倶灰的垂下臉。

「話雖如此,但我是不可能放棄她的,我看中的人,到死我都不會放開。」說這話時,沐榮臉上雖然帶着笑,但他眼中那抹執着,鐵一般的堅定,讓人不禁為之一震。

看來,沐榮是鐵了心要跟景華在一起……鄒定敷心思沉重的想道。

有沐榮這樣的絕世高手幫着景華,對景華來說有益無害,但壞就壞在景華的身分敏感,一旦她是女兒身的事見了光,那得牽連多少人?

太後一向不喜皇後,若是抓着這一點拉下皇後,後宮又将掀起一番風雨。

「太傅,我只是想跟一個人相守在一起,我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與本分,也會小心不讓任何人發現,這樣……也不行嗎?」見鄒定敷始終鐵青着臉不說話,景華心慌意亂的開了口。

「殿下的婚事已經定下來。」鄒定敷語重心長的宣布。

景華一聽愣住了,沐榮只是眼神微變,不見任何反應。

「皇上先前與胡宰相有過一番密談,決意将胡宰相的嫡長女嫁入東宮。」

景華傻了,「再怎麽說我是女人,女人要怎麽娶妻?」

「平陵侯一直想方設法找出殿下的弱點,好向太後挑撥,朝中對于殿下尚未娶妻一事時常議論不休,為了不讓人起疑,皇上只好向胡宰相吐實,并要胡宰相配合殿下娶妻一事。」

景華笑了笑,笑中透着一絲無奈與凄涼。「父皇為了我,當真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而她又何嘗不是呢?為了當好太子,她什麽也不敢多想,什麽也不敢讨,從幼及長總是循着父皇的安排,恪守本分,乖乖順從。

見她一臉落寞,沐榮胸中一緊,顧不得鄒定敷在旁,一把握住她發涼的纖手。

「別怕,有我。」他目光熠熠的說。

景華一怔,心中既酸且甜,作夢也想不到,沐榮竟然對她用情如此深。

甭說是她,就連鄒定敷也難以置信,若非親眼所見,他真要以為他熟知的那個冷血沐榮根本是另一個人。

眼下看來,沐榮對景華确實有情,但……他倆的關系,若是被軒帝或其它人發現,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思及此,鄒定敷不敢再往下深想。「殿下莫要擔心,胡宰相是皇上的心腹,定會幫着殿下度過這次難關,只要大婚那日別露出破綻,日後有胡宰相幫着掩蓋,相信不會有人懷疑殿下的身分。」

景華自嘲地笑了笑。「也只能這樣了,在這座宮中,我還有說話的分兒嗎?」

在場的兩個男人都沉默了。

百姓江山……如此沉重的擔子全都壓在景華肩上,她的委屈與痛苦,又有幾人能懂?

望着一臉惆悵的花顏,沐榮胸口發緊,想起了過去的自己。

由于生在沐門,他自小被迫與同宗族人明争暗鬥,人人都想當家主,從小他就中過無數的毒,每一回都是靠自己解毒,長久下來,他對人心已麻木。

當上家主之後,為了樹立沐門的聲望,死在他手上的江湖人不計其數,久而久之,他不把人命當回事,養成了冷血無情的心性。

看着眼前的景華,他不由得想起從前的自己……不同的是,他是人人聞之色變的沐門家主,而她卻是大齊王朝日後的皇帝。

他們兩人,一個在朝,一個在野;一個是明,一個是暗,照理說不該有交集,但老天爺偏偏讓他遇見了她,讓她在他心底烙下了痕跡,這輩子除非是死,否則他是不可能放開她了。

沐榮心一定,将景華拉到懷中,撫了撫她绾起的發髻,無視一旁皺眉瞪視的鄒定敷。

景華的臉皮可沒他厚,當下頰兒嫣紅的想跳開。「沐榮,別這樣……」

「不論你想做什麽,都有我陪着你,你要什麽,我就幫你弄來,即便是大齊江山,我也能替你讨來。」

這……分明是生死許諾。景華聞言,鼻頭直泛酸。

「無論你是想當太子,還是想當皇帝,我都會幫着你。」

「沐榮,你真打算留在殿下身邊,就這麽隐姓埋名一輩子?」就連鄒定敷亦感到震驚。

「太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這輩子我都只為太子效命。」沐榮鳳眸一挑,狂傲的說道。

再也顧不上鄒定敷在場,景華眼眶一熱,悶頭就往沐榮堅硬的胸膛撞去,難忍激動的将他抱了個滿懷。

「……本太子允許你這輩子都跟着。」許久,才聽見沐榮懷裏傳來她傲嬌的聲音。

沐榮低沉的笑了笑,擡起眼望向鄒定敷,神情狂狷的說:「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大齊的太子除了景華,不會有別人。」

鄒定敷心裏明白,像沐榮這樣不可一世,亦正亦邪的絕頂高手,只要是決定了一件事,就永不可能改變心意。

或許……景華能得到沐榮的傾心相助,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是,景華的太子之路依然漫長,整座朝廷甚至是後宮,人心波詭雲谲,即使有沐榮這樣深藏不露的江湖人在,景華真能順利熬過那些難關嗎?

再過幾日,便是皇太子大婚,京城普天同慶,宮中張燈結彩,入目盡是一片紅彤彤的喜氣。

東晖宮處處可見紅色彩緞,正廳裏擺滿了從各宮送來的賀禮,太監宮人們個個笑盈盈的。

所有的人都在笑,獨獨即将成婚的正主兒笑不出來,如意在旁看着,同樣哭喪着臉。

「殿下,您還好嗎?」

景華目光有些木然,「我沒事,我想一人靜一靜,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知道了。」如意一臉擔憂的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偏廳裏只剩下景華一人,她望着一室喜氣洋洋的擺設,紅得刺眼,心頭禁不住湧上一陣酸楚。

身為一個女子,最大的渴望便是這一生一次的大婚,但,為了坐穩太子之位,她連終身大事都得犧牲。

先前禦織署曾将耗費個把月,精心繡制出來,要給未來太子妃的鳳凰于飛錦繡嫁衣以及她的新郎官禮服,一同呈上給她過目,望着那件大紅嫁衣,她心底是說不出的豔羨。

興許她這輩子都沒機會穿上嫁衣了……

驀地,半月形窗棂外頭似有人影晃動,她心中一凜,放輕足音靠過去察看。

當她将手撐在窗欄上,把上身往外一探,赫然看見一件以金色絲線繡上龍鳳和鳴,上頭綴滿南海珍珠的豔紅色嫁裳。

她呆住,眨了眨眼,探手摸了摸那件嫁裳。

「把它換上。」

這聲音……景華撥開嫁裳,看見沐榮俊逸的臉龐,不禁詫異地問:「你怎麽來了?」

「我想來就來,誰能攔得了我?」沐榮語氣頗狂的笑說。

說得也是,若不是他把光明正大進宮找她,當成了一場挑戰,甚有耐心等了六年,否則,饒是這座皇宮鎖得滴水不漏,他肯定也有法子闖進宮裏見她。

「這件嫁衣是哪裏弄來的?」景華一臉發懵的指着他手中的新娘嫁衣。

「雖然比不上禦織署的手藝,不過這上頭的南海珍珠,可是我親自取來,讓繡娘一一縫上的。」

景華臉兒赧紅,嬌羞之情溢于言表。「這嫁衣……是要給我的?」

沐榮嘴角一挑,将嫁衣扔向她。「你若不要,那就扔了吧。」

明知道他是在鬧她玩兒,可聽見那句扔了,她心下一急,趕緊将嫁衣扯進懷裏。

見狀,沐榮低朗的笑了起來。

她又羞又惱,嬌瞋他一眼,将窗子掩上,抱着嫁衣繞到繪着錦繡富貴圖樣的屏風後方,換上那一襲新娘子嫁衣。

忙着繋緊腰帶時,忽然一雙大手撫上她的手背,她吓了一跳,擡頭看才發現,沐榮不知幾時已站在她身後。

她羞惱的嬌嗔,「你怎能偷看我換衣服?」

「偷看?」他勾了抹邪氣的笑,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我就這麽大大方方的站在這裏,幾時偷看了?」

她實在拿他沒轍,只能咬了咬下唇,輕捶他胸膛一記。「本太子豈容你這樣的宵小之徒捉弄,你真是……真是……」

羞斥的話語未竟,沐榮忽然一把扯去她發上的束環,霎時,绾起的發髻散了下來。

「沐榮,你怎麽……」她剛要開口,頭上冷不防地被一條紅蓋頭蒙住。

「沒看過新娘子像你這麽多話的。」沐榮取笑她。

她怔了下,總算明白他這些舉動,原來是為了彌補她的遺憾。

她還以為……沒人發現她的委屈,原來他全曉得,而且還替她準備了嫁衣與紅蓋頭。

悟透沐榮用心的景華,當下眼眶一熱,淚盈于睫。

「把手給我。」隔着紅蓋頭,她看不真切,只聽見沐榮這般命令着。

她紅着眼眶,嘴角卻是上揚的,緩緩交出了小手。

下一刻,她的手被緊緊握住,沐榮牽着她繞出屏風,走出了書房。

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動了紅蓋頭的流蘇絲線,她盯着自己的鞋履,忍不住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去一個只有你跟我的地方。」

話罷,她感覺腰身一沉,整個人被他抄抱起來,他施展輕功,一舉帶着她躍上了東晖宮的屋檐。

她向來畏高,當下怕得閉起雙眼,雙手圈上了他的腰。

「你還是一樣怕高啊。」耳邊傳來他沉朗的笑聲。

她本就好面子,不由得偷偷擰了他後腰一把。「敢取笑本太子,你不想活了。」

沐榮抱緊了懷中的人兒,躍過兩座宮殿,以及幾棵參天大樹,兩道相依偎的身影就這麽消失在遠處的屋檐上,逐漸被濃黑夜色掩蓋。

在沐榮抱着她躍上屋檐時,他們沒有發現,有個黑衣人正隐身在一棵大樹的枝葉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看着他們。

一輪圓月當空高挂,銀白色的光暈,将皇宮的琉璃瓦映得瑩瑩發亮。

景華坐在檐角上,雙手托腮,兩眼望着眼前的美景看得入迷。「好美的月色。」

她身旁的沐榮,卻是一雙眼凝在她臉上,以及那一身紅彤彤的嫁裳。

這是相隔六年之後,他第一次見到她穿回女子裙裳,比起英氣飒爽的男裝,換回女子裝束的她,将那股柔婉的氣質全都展露出來,美得令他心蕩神馳。

景華一別過眼,就撞上沐榮炯炯凝視的鳳眸,臉兒立刻漲成豬肝紅。

「你做什麽一直這樣看着我?」她嬌羞的伸出手遮上他的雙眼。

「我不能看我的新娘子嗎?」他拉下她的手,攢進大手裏,用帶着厚繭的拇指輕搓她白嫩的手背。

「新娘子?」她愣了一下,旋即意會過來。

低頭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嫁裳,再看看眼下的情景,嗯,他們這模樣倒還挺像是一對私奔的男女。

景華嘴硬的說,「本太子幾時說過要嫁你了?」

沐榮嘴角一挑,襯着頂上的月色,當真美得像妖孽,她看着臉紅心跳,直罵老天爺不公,偏偏給了他那麽一張絕色的樣貌。

「你不嫁我,還能嫁誰?放眼天下,敢娶太子的男人,也只有我一個。」

「你、你臭美!」她嬌嗔了一聲,作勢要把手抽回來。

不想,他突來一個使勁,将她拉倒,躺上了他的大腿,她還沒回過神,那張美若天仙的俊臉已經湊過來。

她眨了眨眼,瞧見他眼中那抹柔情,心念一蕩,剛伸出去的粉拳,又軟了下來。

「今晚的殿下比月色更美,我情難自已,只能失禮了。」

聽聽,他這席話說得又狂又傲,丁點也沒有愧色,他根本是說來嘔她的。

惱歸惱,景華卻相當認分的閉起眼,不一會兒,他的唇落下,印上她抿緊的小嘴,撬開兩排編貝,唇齒纏綿。

她被他輕薄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早已習慣,只不過……他那只探進她衣襟的手是怎麽回事?

意亂情迷間,景華按住在她衣襟裏游走的那只大手,迷蒙的眸兒羞瞪。「你手擺哪兒了?」

「殿下怕了?」沐榮嘴角噙笑,鳳眸比今晚的夜色更黑沉,不知是不是喘息的緣故,嗓子也低沉了不少,讓人聽了總有點心頭發癢。

景華臉兒紅潑,嘴兒也被吻得紅腫,配上那一身紅嫁衣,當真像極了嬌羞的新娘子,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本太子的玉體,豈是你這個狂徒能碰!」她嬌斥。

他低沉的笑了一聲,埋在衣襟裏的大手不退反進,越發孟浪的隔着貼身亵衣,撫揉起凝脂似的胸房。

景華當然曉得這舉動有多親密,畢竟大婚之前,礙于禮制,後宮那些老嬷嬷奉旨呈上了宮中畫師繪下的秘戲圖,那些大膽的閨房秘事,她被迫覽了好幾遍。

但……看過秘戲圖是一回事,真正碰上了又是另一回事。

「沐榮,本太子命令你把手拿開!」胸前傳來的酥麻感,讓她又驚又怕,當下羞怒的低嚷。

「殿下自個兒瞧一瞧,眼前你可是栽在我手裏,哪裏有殿下命令的分兒?」

他邪肆一笑,俯下身輕咬她的嘴,大手挑開了亵衣,就這麽大膽直接的撫上那片凝脂雪膚。

她倒抽一口氣,紅潤的臉兒似能掐出水來,眼兒蒙蒙,嬌喘籲籲。

「這麽嫩的肌膚,這麽水的人兒。」他在她耳邊說着孟浪的情話,惹得她羞愧難耐,身子軟成一汪水。

幸好,他只是親了親她,大手揉撫了一陣後,又十分克制的抽出來,還替她整理好淩亂的衣襟。

景華早已被他一連串的調戲弄得全身乏軟無力,只能任他将自己橫抱在懷,時不時低頭輕薄她的小嘴。

「你……就這麽放過我?」她紅着臉兒問。

他眼中那簇火光,是赤裸裸的欲念,饒是她未經人事也看得出來。

他笑了笑,臉色明顯看得出壓抑,但也沒再做出逾矩的舉動,只是抱緊了她,戲谑地道:「此地不宜,再說,這次且讓你欠着,下一回我會連本帶利讨回來。」

她何嘗不知,他是顧念她今晚心情低落,才會拿來這件嫁衣哄她開心。

沐榮這樣的貼心之舉,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安慰。

景華心中像打翻了蜜水似的,飄出絲絲甜味,她偎進沐榮懷裏,看着那一輪皓白圓月,心想,要是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沐榮,謝謝你陪着我。」她喟嘆。

沐榮沒說話,只是垂下眼,望着懷中滿臉嬌媚的美人兒,見她揚起心滿意足的笑,他也跟着挑高嘴角。

這一夜,兩人就這麽依偎着,沐浴在滿盈的月色中,共享無聲的甜蜜。

與此同時,另一頭的平陵侯府——

曹盛治接過随從呈上的密函,原本興致缺缺的臉,在看見信上某一行機密後,整個人從太師椅上跳起來。

見狀,一旁的謀士江裕泉好奇地問:「侯爺,發生何事?」

這幾年待在曹盛治的門下,他也曉得,曹盛治在宮中安插了許多眼線,時時都有人會上呈密報。

曹盛治起身,将密函丢進熏爐裏,看着密函被燒成灰燼,才回到座位上,掩不住喜色的拍着桌沿。

「我等了這麽多年,總算可以替賢妃出一口氣了!」曹盛治激動的說道。

賢妃正是曹盛治的親嫡姊,當年倚仗着太後撐腰,一舉入了後宮,雖然不受軒帝寵愛,但也坐穩了賢妃之位。

但由于賢妃不受寵,極少侍寝,自然懷不上龍胎,入宮十多年來,膝下無出。

為此,賢妃一直心懷怨恨,更是恨極了皇後。

身為賢妃的親弟弟,如今又繼承了爵位,成了平陵侯的曹盛治,一心想幫嫡姊出口惡氣,再加上老侯爺的遺訓,就是要他替曹家争口氣,是以他一直伺機而動,就等着揪住軒帝與太子的小辮子,好一舉上書太後。

「侯爺的意思是——」

「江裕泉,你當初會投到平陵侯府門下,為的是什麽?」曹盛治話鋒一轉。

江裕泉臉色一凜,眼中閃着恨意,道:「回侯爺的話,鄙人不敢隐瞞侯爺,鄙人之所以投靠侯爺,為的是替我義父報仇。」

江裕泉正是被軒帝暗中鬥垮的江豐義子,江豐被流放邊疆後,樹倒猢狲散,江豐門下的謀士紛紛投到其它高官門下,另覓主公。

江裕泉就是在那個時候,輾轉來到平陵侯府,先是為老侯爺所用,等到老侯爺辭世之後,轉而效力于曹盛治。

「你的機會來了。」曹盛治揚起了陰狠的笑。

「鄙人不懂侯爺的意思。」江裕泉不解。

「就在今晚,太子大婚前,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是什麽樣的秘密,能讓侯爺如此高興?」

「不,與其說是秘密,倒不如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見曹盛治欣喜難耐,江裕泉驚詫,「笑話?侯爺此話怎講?」

「大齊王朝的太子,居然是女兒身!」

此話一出,江裕泉大震。「侯爺此話當真?!」

曹盛治冷笑,「那封密函來自東宮,應該錯不了。」

「難道……是皇後為了争後位,一手遮天的瞞過皇帝?」

「那個沈氏哪有這麽大的能耐。」曹盛治陰恻恻地說。

「侯爺這話是在懷疑……」生性謹慎的江裕泉不敢再往下說。

「我看這事多半與皇帝脫不了關系,保不定還可以透過這件事,讓皇帝顏面掃地,趁此機會好好鬧上一鬧。」

聞言,江裕泉起身上前行了大禮。「恭喜侯爺,賀喜侯爺,侯爺忍氣吞聲這麽多年,總算可以替平陵侯府揚眉吐氣。」

曹盛治大喜,哈哈大笑,「好!沖着你這句祝賀,本侯承諾,假以時日若是登上大位,必定重重有賞!」

「鄙人先謝過侯爺,鄙人不求重賞,只求屆時能夠把鄒太傅與安平侯府交由鄙人發落。」江裕泉臉上露出狠毒之色。

「安平侯府一直跟平陵侯是敵對關系,本侯巴不得将鄒定敷粉身碎骨,你想替本侯處置這些皇帝走狗,本侯何樂而不為。」

「謝侯爺成全。」江裕泉欣喜謝恩。

曹盛治眯了眯眼,胸有成竹的道:「眼下我只要好好利用太後對平陵侯府的恩寵,我就不信皇帝跟皇後能逃過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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