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入夜,景華側身躺在暖榻上,心浮氣躁的睡不着覺。

身後驀然飄來一道異香,她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她故意閉上眼,假裝入睡,壓根兒不想應付那只妖孽。

感覺榻沿沉了一沉,她沒翻過身,繼續裝睡。

「看來這兩個月來,你在沐門學了不少,還開始學會在我面前裝睡。」

身後傳來沐榮夾帶笑聲的調侃,她這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慢吞吞的翻了個身。

就着屋裏微弱的燭光,只見他一身雪白無垢的月牙色錦衫,嘴角噙笑,風華無雙的坐在榻沿,黑夜寂寂中,俨然是一幕勾魂的畫面。

景華到底未經人事,悄悄紅了臉兒,發惱的問:「這麽晚了,師傅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見你?」他挑了挑眉。

「夜深「……」

「先前在驿站,我倆可是同睡一張榻。」他毫無赧色的提醒她。

「那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這麽做!」她紅着臉反駁。

他笑了笑,伸手撫過她細如絲綢的頰,喃道:「這麽薄的面皮,當初怎麽會願意鑽狗洞?」

她聞言一呆,下一刻窘得彈起身,眸兒瞪圓,臉紅似火燒。「你、你怎麽知道……」

「那一年你剛滿十四歲?」他推算了一下,應當是這個年紀。

「沒想到第一次偷跑出別宮,就遇上你這個煞星。」她氣呼呼的說。

想起當年兩人相識的經過,如今只覺得像是一場夢。

那時的她,不識愁滋味,心性未定,一心只想當回女兒身,過過尋常姑娘的日子……沒想到,情窦始開,竟是因他而起。

見她眸光似水,神情甚是嬌羞,沐榮心中一動,挑起她的下巴,将冰涼的唇湊上前,密密實實的吻着。

她閉起眼,溫順的迎合,半晌,一個不經意的睜眼,朝思暮想的金鎖片居然就在她眼前輕晃。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金鎖片卻立刻被抽走,她不禁訝喊,「我的金鎖片怎麽會在你那裏?」

「你就是為了這東西鬧心?」他笑問。

她心虛了下,臉紅紅的沒吭聲,完全是默認了。

「這金鎖片真有這麽重要?」

她籲了口氣,「那是母後請禦用金匠耗時一天一夜幫我琢磨的,而且……這塊金石很特別。」

「怎麽個特別法?」他挑眉,不就是塊金子嗎。

她愛嬌的輕瞋他一眼後,才輕聲的說:「母後說過,這塊金石是一塊靈礦,是過去父皇随先帝出征南蠻時無意間得到的,根據南蠻人的說法,這塊靈礦能助相愛的男女脫離困境,順利相守。」

「南蠻人的話也能信?」沐榮聞言發笑。

她被取笑得滿臉赧色,趕緊出聲駿道:「父皇就信了,他一直随身帶着這塊靈礦,你也知道皇祖母不喜母後,原本還千般阻撓父皇迎母後入宮,幸虧後來曹家那邊出了點事,父皇藉這個勢才得以順利納母後為妃,後來父皇認定是這塊靈礦冥冥之中幫了大忙。」

說來感慨,看似風光的帝後,在充滿陰謀與算計的宮闱中,卸盡三千繁華,最終的期望也跟平凡人沒什麽兩樣——最是難得一心人,長相厮守到白頭。

沐榮看見她眼中的憧憬,總算明白為何她會這麽想尋回金鎖片。

「後來我出世沒多久後,父皇便命金匠把靈礦分出一半,琢磨成小巧的金鎖片,又刻上我的名諱,無非是希望我也能跟他們一樣,有朝一日遇見命裏注定的那個人,讓他陪着我一起度過難關。」

「既然這麽重要,為什麽當初要随便給人?」

「還不是因為你!」她氣悶的推了他肩膀一把。

那時他不清楚她的真實身分,一心只想把她留在沐門,她急了,才會把這重要的金鎖片都用上,拿來攏絡下人。

「你不打算把金鎖片還給我嗎?」她瞅着被他攢在手中的金鎖片。

「還你?」他一臉不以為然。「這金鎖片早已經被你給出去,眼下已經是我的束西,你有什麽資格向我讨?」

「沐榮,你——」她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可愛的模樣逗得他想笑。

就着這個勢,他湊近她臉前,親了微嘟的小嘴一口。

她嘴上遭襲,羞惱的喊了一聲,忙用雙手搗住雙唇。

他鳳眸一挑,笑得風華絕代,拉下她掩嘴的雙手,有別于前一回的戲谑,這一次吻得可仔細纏綿了。

她低喘起來,兩只粉拳抵在他胸膛上,輕敲了兩下,似在抗拒。

他不從,硬是吻得她全身發軟,臉冒熱氣,整個人都被壓進被褥中,還不肯松口放人。

「你信得過我嗎?」情到濃時,沐榮才停住這個吻,目光沉沉的問。

「要足信不過你,我會一路跟着你嗎?」她眸兒盈亮,直勾勾的回視。

沐榮拉過她的手,将金鎖片放進她手心,她正詫異着,他忽然将她拉進懷裏,然後緊緊抱住。

她還沒來得及緩過神,就聽見他說:「太後已被平陵侯安插在慈安宮的眼線下了藥,挾着太後之威,平陵侯又放話說是皇後妖惑皇上,将公主當成皇子養,意圖透過太子之位謀奪皇權。這些耳語從朝廷流到民間,只怕眼下整個大齊百姓都把皇後當成千古罪人。」

聞言,景華整個人僵住,腦袋鬧哄哄的,什麽也聽不見。

沐榮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只是收緊了雙臂,将她抱得更緊。

懷裏的人兒安靜了好一會兒,慢慢地,啜泣聲才從他胸口處傳出來。

「母後……母後會怎麽樣……」她揪緊他的腰帶,因為哽咽過度,差點喘不過氣。

「相信我,皇上這麽寵愛皇後,絕對不會讓她出半點差池的。」

可是景華已經什麽也聽不進耳裏,她握緊手中的金鎖片,想起母後過去是如何的護她,危急之時,她卻只能躲在這裏,什麽忙也幫不上。

思及此,她不禁悲從中來,趴在沐榮的胸口嗚咽哭了起來。

沐榮放任她發洩,直到月牙色的衣襟被她的淚水打濕一片,她哭腫了眼,但情緒已經逐漸緩過來,他才扶着她坐起身。

他拉過她的手,扳開緊握的手指,攤平她的掌心,看着那枚金鎖片說:「你已經找回你的金鎖片,所以接下來的難關,我會陪着你一起闖。」

看着他目光炯炯的許下諾言,景華悲喜交加,只能重重的點着頭。

沐榮說得沒錯,既然父皇與母後能夠一路扶持到現在,靈礦肯定會再發揮它的神威,護佑父皇與母後。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景華慢慢地恢複了冷靜。

「作好萬全的準備,等我派出去的人與鄒定戳聯繋上,屆時有大将軍府的軍隊作內應,我們再來個裏應外合,一起拿下平陵侯。」

「我們?」她困惑的擡起眼。

他們帶出宮的就只有寥寥幾個太監宮人,哪來的人馬可以調度?

再說,皇祖母手裏也攢有先帝留給她的人馬,兵部尚書與幾個老将軍便都是聽令于皇祖母,如果皇祖母已經被曹盛治挾持,想必這些勢力也落入他的手中。

大将軍府雖然統帥着主要的兵力,但是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這分明是要毀了整個大齊王朝!

依照鄒太傅與其父鄒大将軍對大齊王朝的忠心,他們肯定不會做出折損家國的事,因此可以推想,為了大局着想,大将軍府絕對不會随便出手。

少了大将軍府的兵力,他們想打臝這場仗,勝算根本是微乎其微。

思及此,景華氣餒的垂下頭,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沐榮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說:「朝廷不能自己打起來,那就讓朝廷以外的人來打。」

她聞言大驚,「朝廷以外的人?」這是什麽意思?

他揚起一抹目中無人的傲笑,「我說了,你要江山,我就幫你打,你要帝位,我幫你争,天下是你的,但你是我的。」

她怔住,心兒怦怦的跳,這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耐他何的男子,竟然這麽全心全意的幫着她……甭說是這份情意,光是他這份義氣,她怕是攤上了一輩子都還不清。

只是,眼前的路,滿布荊棘,她跟他真能攜手走到最後嗎?光憑他們兩人之力,真能保住整座大齊江山嗎?

數日過後,沐榮派出去的沐門子弟,果然不負期望,成功與京城的大将軍府連系上,并且帶回了鄒定敷的親筆密函。

只是,這封密函并沒有帶來太多好消息。

「皇上不敵百官上疏,又顧及浮動的民心,只能下诏廢後,太後身子日益衰弱,平陵侯打着照顧太後的名義,長住慈安宮不出,整個慈安宮布滿了曹氏的人。」

聽着沐榮逐字逐句念出密函內容,景華一只手緊緊握住扶欄,面前池子裏荷花開得燦爛,波光粼粼,她的眼前卻是一片黑。

但是經過這麽多打擊,在沐榮的督促與磨練下,她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一得知壞消息就禁不起打擊,自亂陣腳不說,還會躲到沒人看見的地方偷哭。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已經脫胎換骨,不再是過去那個遇事就軟弱無助的景華。

是沐榮讓她明白,如果她真想撐起太子之位,日後接掌大齊江山,那她必須做好随時會失去一切的準備。

也是沐榮讓她明白,登基之路是血腥的,有太多無辜的人命必須賠上,她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

光懂那些明君之道是沒用的,前方有阻礙,那就拿起手中的劍,狠狠劈開它。

既然她執意要扛起這個重擔,那她就沒有軟弱哭泣的資格……這些道理,全是沐榮教會她的。

沐榮讀完密函後,沉沉的看着她,又說:「鄒定敷說了,皇後一旦被廢,那就代表軒帝讓步,也算是證實了皇後妖惑皇帝,将公主充當皇子的流言,這樣一來,軒帝就會大失民心,平陵侯等的就是這個大好機會。」

景華心中一緊。「太傅的意思是——」

「再過不久,平陵侯就會起兵宮變。」沐榮斬釘截鐵的說。

「那我們該怎麽辦?」景華告訴自己不能慌,盡管她臉色已白如紙,身子也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

「我們回京城,而且帶着我們的人回京城襄助大将軍府。」沐榮當機立斷下了決定。

「我們的人?」景華聞言發懵。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鬧哄哄的一群江湖人士闖進沐門,家奴攔他們不住,趕緊奔進正廳禀告。

「禀家主,外頭來了各大門派的人,他們吵着要見家主……」

「沐榮,趕快交出解藥,否則我們就要血洗沐門!」

管事話才剛說完,景華一轉身就看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闖進來,這些人有男有女,衣着也各有其特殊之處,看模樣應該是來自不同門派。

景華正納悶這些人的來意,那群人之中的一名少年已滿臉焦灼,又難掩懼怕的朝着沐榮大喊,「沐榮,別以為你對我們長老下毒,我們昆侖教就會從了沐門,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解藥拿出來,休怪我不留情!」

明明怕得在發抖,卻還是硬要撂下狠話,景華在一旁看着,都差點笑出來。

不只是這名少年,他身後的兩個道姑,也一臉恐懼的瞎嚷嚷,「沐榮,你好狠毒的心,竟然敢對我們教主下毒,今日你要是不交出解藥,我們就拿這條命跟你拚了!」

景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望向沐榮問道:「他們都沖着你讨解藥,你究竟做了什麽?」

她的語氣帶了點責備意味,甚至大有一種質問的口吻,那群人聞言,紛紛露出驚愕的表情。

衆所皆知,沐榮此人喜怒無常,不把人命當回事,他性子又頗狂,行事恣意妄為,武林中根本沒人膽敢正面與他為敵。

只因他不僅僅是使毒高手,武學造詣又非比常人,光是前任武林盟主那套失傳劍法,恐怕就足夠他橫掃江湖,在武林中稱霸為王。

因此這些人看見年紀頗輕的景華,竟用這樣不客氣的口吻問着沐榮,無不替她感到心驚膽跳。

正當那群人為景華提心吊膽之時,只見沐榮揚起了一抹笑,語氣堪稱溫柔可掏的回道:「我給武林中各大門派的教主與長老下了毒,這毒是我前兩日興致一起調配出來的,正好拿他們來試毒。」

聽聽,這還算是人話嗎?!那群人聞言,全都怒目而視,唯獨景華一人面露錯愕。

「你不會是打算——」

「不錯,正有此打算。」不等景華問完,沐榮已笑笑給了肯定的答案。

那群人見沐榮對待景華和顏悅色,全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忍不住猜測起她的來歷。

武林人都清楚,六年前沐門遭逢巨變,因為內哄而四分五裂,原因就出于沐榮的不告而別。

沒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沐榮消失,很可能再也不會回沐門時,他竟然又出現了,而且重掌沐門家主之位沒多久,竟然就朝各大門派下毒手。

「沐榮,你該不會是想當武林盟主,才會對我們各大門派的教主下毒?」那群人之中,有人大聲嚷出了衆人心中的懷疑。

沐榮驀然一笑,這一笑,害得那些人吓得不輕,紛紛高舉手中的刀劍,就怕一個分神,就會扔了性命。

他鳳眸妖嬈一掃,說:「我要是想當武林盟主,早在六年前就已經當上,這個武林盟主的位子,還不值得我這麽費神。」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要害我們教主?」

「我不是要害他們,而是想藉這個機會,把武林各大門派集聚起來。」

聞言,所有人全露出驚愕震撼的表情。

景華心中激動難平,她真沒想過,沐榮為了她,竟然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我之所以對各大門派的教主下毒,為的就是引各大門派一起上沐門,這樣我們就能坐下來,一同商讨如何對抗逆賊。」

衆人聞此言,不禁面面相顧。

景華忍不住滿腹翻騰的情緒,挺身發言,「各位武林子弟,雖然你們人在江湖,不過問朝堂之事,但相信諸位應該也聽說了,近來皇後妖惑皇帝的事。」

沐榮一凜,正想上前阻止,景華卻已經接着往下說:「不瞞諸位,其實我正是逃離出宮的太子,景華。」

「你是太子?!」那些人露出一臉不信的表情,根本不把她的話當真。

沐榮只好開口為她作證,「太子是我親自從宮中帶出來的,你們若不信她,就來問我吧。」

一舉一動足可驚動整個武林的大魔頭,都開了這個口,還有誰敢懷疑景華的話?

「這樣說來,太子殿下真是個女子?」這未免太荒唐了,那些人驚愕的直盯着景華。

景華挺直腰身,與生倶來的帝王氣息,在她睿智沉定的眉眼間表露無遺。

「是的,我本就是女兒身,但是謠言是錯的,我母後并未妖惑皇上,而是自我生下來之後,皇上就決定立我為太子。」

景華出身帝王之家,自有一股威嚴,當她說出這席話時,饒是那些向來不把朝廷與高官貴爵放在眼底的武林人,竟然也被震懾住。

于是,她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概略的轉述一遍,并且讓在場的人明白,眼前大齊國難當前,她一人孤立無援,只能求助民間的力量。

由于長年研讀經書,再加上這段時間的淬煉,景華整個人恍若脫胎換骨,說起話來,铿锵有力,那一身完全超脫于女子的氣魄,令人在無形中,不自覺地臣服于她。

望着這樣的景華,沐榮與有榮焉的笑了。

「這樣說來,皇帝不就是讓平陵侯這個逆賊給要挾了?」衆人聽罷,開始發出不平之鳴。

「正是如此,根據大将軍府的密報,平陵侯很可能就要起兵造反,因此沐榮才想藉助各大門派之力,協助大将軍府一起阻止這個逆賊造反,請各位大俠、俠女襄助在下讨伐平陵侯。」景華目光誠懇的環視衆人。

沐榮見她放低了身段,眉頭微微一皺,陡然開口,「總而言之,你們即刻回去告知你們的教主、長老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還想活下去,那就出手相助,否則就乖乖等死。」

景華聞言,忍不住惱瞪他一眼。這人怎麽就只會用毒相逼呢?她剛才那番懇切的言詞,應該已經打動了這些人,犯不着再出言威脅。

「沐榮,想不到你下毒竟然是為了幫太子,難不成你想當皇帝?」

果不其然,沐榮話一出口,開始有人揣測起他的用心。

沐榮一笑置之,鳳眸清冷冷的掃過那人,說:「我若想當皇帝,不必等到現在。」

那人張了張嘴,竟是無話可說。

說得沒錯,依沐榮這樣的身手,他若真心想當皇帝,大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根本沒必要帶着太子一路躲藏。

于是乎,衆人一片沉默。

沐榮嘴角一揚,高聲宣示,「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即刻召集各個門派的人馬,只要到了京城,夥同大将軍府的兵馬,一起進了皇宮,我自然會給出解藥。」

他話說完,正廳裏沒人吭聲,畢竟這些人誰也作不了主。

見狀,景華不禁心生惶恐,過去老太傅總是說,江湖人不在乎朝堂之事,就算江山易主,江湖依然是那個江湖,因此縱使是武林正派,也不見得會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還可能丢了性命甚至賠上整個門派。

「記住,你們只有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若是沒有遵照我的指示做,我相信各大門派的首領恐怕全要換上一輪。」

相較于景華的憂心忡忡,沐榮卻是氣定神閑,甚至毫不留情的撂話警告。

那些人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只能悻悻然的離去。

看着空蕩蕩的大廳,景華不由得白着張俏臉問:「依你看,他們會願意出這個手嗎?」

沐榮鳳眸微眯,信誓旦旦的說:「相信我,這些貪生怕死的各大門派首領,為了求得解藥,一定會帶着他們的門徒出現。」

十日後,京城。

夜已深,一刻鐘前,大齊皇宮北邊的朱雀門無端走水,消息一出,立刻調度鎮守在其它入口的侍衛前去幫忙救火。

不想,就在兵荒馬亂之際,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兵分四路,選在同一刻,從皇宮四個方位的宮門闖進皇宮,開了宮門。

「有刺客!」

不多時,整座皇宮陷入了重兵戒備的狀态,夜空中忽然爆了一聲,亮起了煙火。

遠處軍營火光騰騰,鄒定敷一身戎裝高坐在駿馬上,揚手一揮,即刻領兵前進皇宮。

與此同時,一批黑衣刺客已經闖進宮中重地,分別在後宮與冷宮間穿梭來去。

這些日子以來,由于平陵侯挾太後之威,在宮中恣意橫行,宮裏本就人心惶惶,後又有皇後被廢,改由賢妃掌權,後宮更是風聲鶴唳。

是以,當這批黑衣刺客闖進後宮,那些宮人與太監全吓壞了,一時之間人人自危,誰也管不上誰。

景華趁亂抓住了一名小太監,怒聲問:「我問你,皇後人在何處?」

由于她蒙了面,身上又穿着夜行衣,小太監沒認出她的身分,只當她也是刺客之一,當下吓得跪地求饒。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皇後前些日子被廢,如今被拘于玲珑閣。」

玲珑閣?那可是先帝時期,傳聞有妃子上吊,後來傳出鬧鬼之說,便荒廢了的閣樓,如今已成了冷宮。

一想到母後從一國之母,遭貶至那樣的冷宮,景華心火一燃,轉身就想朝玲珑閣走去。

不過另一道高大修長的人影,随即攔住了她。

「既然皇後目前安然無恙,那麽她就不是最緊要的人。」沐榮罕見的對她露出嚴厲的一面。

景華暗暗咬牙,自己也清楚,在這節骨眼兒,她不該分神,只是心中難免牽挂着母後的安危。

「對不住,我錯了。」她忍下了想奔去找母後的沖動,乖乖認錯。

沐榮一雙鳳眸露在面罩之外,透出懾人的冷冽。「別忘了,我們只有這一次的機會,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過了今夜,你若不是重回太子之位,下場就只有死。」

景華握緊拳,用力地點了點頭。沐榮說得沒錯,眼下不是感情用事之時,她還有更緊要的事得做。

與此同時,皇宮另一頭的禦書房裏,軒帝正漏夜批着奏折。

這段日子以來,既要防備平陵侯對太後不利,又得應付被平陵侯收買或煽動的朝中大臣,軒帝着實心力交瘁,很多事情是力不從心,沒有多餘心力照應。

軒帝心正煩亂着,掀開手邊的茶碗一看,竟是見了底。「來人,上茶。」

不想,等了半晌,禦書房外頭靜悄悄的,沒半個人進來領命。

軒帝心下起疑,起身來到門邊,喊着平日伺候的老太監,「王福?」

等了又等,依然不見人影,軒帝心頭一突,旋即推開禦書房的門走出。

只見禦書房外,已被密密麻麻的侍衛包圍,那些太監宮人全跪在一旁地上,每個人紅着眼眶,怕得直發抖。

「表哥,你也太不孝了,連着好些日子沒進慈安宮探望姑母,把照顧姑母的責任全推到我身上,你這樣都不覺得愧疚嗎?」曹盛治在一群曹氏死士的簇擁下,慢慢從暗處走出,臉上高挂着得意的笑。

「曹盛治,你想造反嗎?還不快點給朕退下!」軒帝眼神一寒。「若不是你用藥控制住母後,又想藉朕去慈安宮探望母後時挾持朕,朕怎麽可能不去探望母後。」

「原來表哥你全知道,看來我的計劃真是不夠周詳,或者該說,表哥真不愧是大齊皇帝,睿智英勇。」曹盛治讪讪地說道。

「表哥,曹家幫了姑母這麽久,當年我父親還幫着姑母登上後位,更在朝中努力推波助瀾,讓表哥當上儲君,最後終于能夠登基為皇,這些恩情表哥也該償還了。」

「說什麽渾話!」軒帝怒斥。

「我父親死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曹家能夠稱帝,你當皇帝也剛夠了,該換人了!」

說罷,曹盛治驀然抽過身旁死士的劍,提步就往軒帝砍去。

軒帝一凜,即便他過去勤練武功,早年更曾随先帝出征,但那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登基之後忙于朝政,武功自然也跟着生疏了,更何況眼前的他還手無寸鐵。

眼看曹盛治的劍就要劈在身上,軒帝心中一涼。

驀地,劍尖被暗器打偏,反彈的力道之大,就連曹盛治的身軀也跟着打斜。

軒帝回過神,便看見一道身影翩然而降,面罩蒙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冽如冰的鳳眸。

「你是誰?」軒帝驚詫的問。

「皇上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沐榮扯下面罩,不卑不亢的說道。

軒帝立刻記起這張俊美絕世的臉,驚道:「你是鄒太傅領進宮的慕容止!」

「混帳東西,你是怎麽闖進來的?」沒能一舉殺了軒帝,曹盛治氣急敗壞的怒吼。

「你說誰是混帳東西?」

一道嬌脆的聲音傳出,衆人皆是一愣,曹盛治轉過身,看見景華身穿夜行衣,手中舉着長劍,凜然的走過來。

見狀,曹盛治怒不可抑的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飯桶還杵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點拿下她!」

等了半晌,還是不見侍衛有所行動,曹盛治氣怒的轉過身,不想,這一看才發現,那些侍衛與他從平陵侯府帶進宮裏的死士,竟然全部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

曹盛治愣了一下,随後怒斥,「你們還杵在那兒做什麽?!」

沐榮笑了笑,「侯爺莫氣,縱使他們有心想幫侯爺,恐怕也動不了。」

聞言,曹盛治才發現事有古怪,那些侍衛與死士的臉,像是僵住了一般,除了眼珠子能轉動,就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你、你做了什麽?」曹盛治驚慌失措的問着沐榮。

「他們中了我的「生莫愁」。」沐榮走向其中一名侍衛,擡起他的手,狠狠一折。

曹盛治臉色一白,當場吓得僵住。

「生者莫愁,也就是他們雖然活着,但也跟死了沒兩樣,只剩下一口氣,此後再也沒有煩憂,因此我把此毒命名為生莫愁。」

轉眼間,沐榮已連續卸了幾名侍衛的手臂,刀劍落了滿地,跪在一旁的太監宮人一個個暈死過去。

曹盛治這才明白,眼前這個男子不是一般人,後背一涼,當下轉身想逃——但一把劍橫上了曹盛治的咽喉。

「平陵侯這是想上哪兒?」景華冷笑,手中的劍握得更緊。

曹盛治兩眼瞪大,不敢相信才一眨眼的功夫,情勢就完全丕變。

不可能!他不可能就這樣輸掉一切!

思及此,曹盛治慌亂嚷嚷,「你要是殺了我,太後就永遠不會醒來,景華,你要是不怕擔上弑親的罪名,你就盡管殺了我。」

怎料,景華不受威脅,反而笑了出來,「你下的那些藥,我自然有法子可解,你那些迷藥,在慕容眼中不過是兒戲,你找來給皇祖母下藥的人,能比得過沐門家主嗎?」

「沐門家主?!」聞言,曹盛治傻了。

雖然貴為平陵侯,但曹家與民間本就多有接觸,門下也不乏一些江湖人,對于武林各大門派自然不陌生。

多年前,曹盛治也想過拉攏沐門家主,只要底下有像沐門家主那樣出神入化的使毒高手,他若想篡位那就更容易了。

只可惜,他派出去的人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道沐門家主不知去向,沒有人知其下落,他才死了這條心。

「你……你便是沐門家主?」曹盛治面露驚恐,一雙眼直直瞪着沐榮。

沐榮笑而不答。

「皇祖母就不勞平陵侯費心了,至于你帶進宮裏的那些人馬,以及安插在朝中的曹家勢力,我會幫着父皇一一拔除,你就安心的去吧。」

說罷,景華握緊劍柄,照着沐榮傳授的劍法,當場給了曹盛治一劍封喉。

「你——」曹盛治還來不及求饒,當場血流如注的倒地,不多時便斷了氣。

看着這一幕,軒帝大受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華兒,你幾時……」軒帝打住了聲,一時竟然說不出話。

身在帝王家,當初為了順利登上帝位,他手上也染了不少鮮血,兄弟阋牆這些事更是沒少過,正因如此,他才千般護着景華,不希望見到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一樣的路。

只是,千防萬防,終究防不過算計的人心。

「父皇,華兒既然身為太子,自然得扛起保衛江山的大任。」盡管手還有點抖,但是景華目光熠熠,語氣铿锵,散發出來的威嚴與氣勢,讓人不敢小觑。

縱然是軒帝,也忍不住怔了怔,好片刻才定下神,心中升起了濃濃的欣慰。

「好!好!」軒帝拍了拍景華的肩頭,眼神是無比的驕傲。

如果說當初決定讓景華當太子,一方面是出于對沈氏的寵愛,一方面是為了制衡後宮,但現在他能問心無愧的面對景氏祖先,讓列祖列宗知道,景家的女兒敵過十個男人!

「平陵侯已死,請皇上下令,讓大将軍府的軍隊進駐皇宮,拿下與平陵侯相關的黨羽與臣子。」沐榮出聲提醒着軒帝。

經他一說,軒帝回過神,趕緊讓太監下去傳令。

趁這個時候,沐榮将景華拉到一旁暗處說話。

「把劍給我。」沐榮對她伸手。

景華卻死握着劍不肯放。

「景華,放下。」他又重重說了一次。

這一回,景華才如夢初醒似的,陡然松了手,長劍落在地上。

下一刻,她被沐榮輕輕的抱住。

「……沐榮,我殺了人……我真的殺了人。」

「平陵侯是大逆不道的賊寇,他不是人。」他安撫着她激動的情緒。

他很清楚,生平第一次殺了人,她的心情肯定大受影響。

她自小生長于皇室,被照料得無微不至,若不是遭逢這番巨變,想必一輩子都沒必要經歷這樣血腥的事。

「沐榮,我不後悔……」她在他懷裏擡起頭,忍住恐懼的表情讓他心生不舍。

他伸手撫過她的眼角,拭去了淚水。

「謝謝你讓我明白,要成就一件大事,就必須有所犧牲,過去的我太天真了,也想得太單純,我以為這輩子就只能這樣躲躲藏藏的過。」

「平陵侯死了,可不代表你的太子之位就穩固了,接下來的路還長着。」他要她別高興得太早。

畢竟,不管怎麽說,她僞裝成男兒身的事屬實,大齊王朝又從來沒出過女皇帝,即使逃過了平陵侯謀反這一劫,不代表她能順利當回太子。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她點着頭,神情非常堅定。「但是,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會陪着我,對不?」

沐榮見她眼中是滿滿的信任以及依賴,心中不由得一動。

他揚唇,笑了笑,将她擁進懷裏,然後承諾道:「你說得沒錯,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不管她日後是皇帝,還是階下囚,他都會陪着她。

她是他看中的人,這輩子到死,他都不可能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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