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翻牆
因為學生出了事,學校最近也加強了警戒。
再見到他們,門衛老大爺說什麽也不肯放行了,看得出來,他不大喜歡眼前這些外鄉人。
方裏還想再好言争取一下機會,謝柏沅卻伸手将他攔了下來,打的卻是以退為進的算盤:“算了,既然是校方的命令,我們也不會強求。”
門衛老大爺站在門前,端着搪瓷杯看着他們,眯縫的小眼睛仿佛在說:我就笑笑不說話。
謝柏沅心思一轉,知道這老大爺不是那麽好糊弄的,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道:“大爺,我再問您一個問題,問完我們就走。”
他問的問題有些奇怪,乍一聽可能還會讓人覺得他有些多管閑事。
“您平時晚上都住在哪裏?”
大爺眼皮一掀:“學校的職工宿舍,所以你們別想着晚上能混進來。”
謝柏沅原先并沒有晚上潛入學校的打算,聞言只是笑了笑,也不解釋,帶上幾人一起離開了校門口。
唐沖自以為很隐秘地躲在樹後,也确實沒人去注意他,謝柏沅他們幾個繞了一個大圈子,繞到學校背面才停下腳步。
這裏是個監控死角,從這兒翻進去下面是花壇。
只是那牆有三米高,看得方裏眼前泛着白光。
古鋒一路上都有些心緒不寧,謝柏沅昨天就已經提前給他打好了預防針,他們今天要來探索學校,很可能會遇到危險。于是再三權衡之下,古鋒早上出門時将馨馨留在了房間裏,并且反複叮囑她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乖乖在房間裏等自己回來。
成年男人個頭高的不過也才一米八,費了好一番工夫,古鋒和餘佳曦才翻了進去。
方裏目前是四人當中身手最差的,謝柏沅彎下腰托着他,他才得以爬上圍牆。
站在三米高的圍牆上看地面,方裏又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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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柏沅倒是輕巧,腳一蹬牆面,人就蹿了上來。
他跟方裏蹲成一排,像是挂在圍牆上的兩只鳥。“你怕高?”
方裏搖頭又點頭,最後道:“有一點。”
其實說不上怕,只是有陰影。他深刻地記得十二歲的時候他爬到院子裏的一棵樹上掏鳥窩,也就兩米高的樹,跳下來後差點骨折,一個院子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膽。
謝柏沅一躍而下,落地的姿勢幹淨利落。
他轉過身,對着牆上的方裏張開了懷抱。
“考驗準心的時候到了,”謝柏沅勾着唇,戲谑地說了一句:“千萬別脫靶。”
他張開雙臂時的動作與神情使方裏心中為之一震,差點沒站穩,因為那股眩暈從牆上掉下來。
腦海裏有憧憧人影從陰影裏跑了出來,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
他猜測自己也許是被什麽東西魇住了,因此進入了幻境。
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後,那些畫面和人聲消失了,徒留下耳邊呼嘯的風聲。
方裏感覺他的手正牢牢扒着大廈的窗沿,腳下懸空,上方的大火肆意燃燒,下一秒火舌就要襲向這一層的幸存者。
他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個聲音在呼喊他。
那個聲音說:“我數三二一,一起跳。”
“三。”
“二。”
說好的數三二一,那人卻在數到二的時候就松了手。
方裏落到地上,先落地的那人伸手接住了他。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分明是一樣的音色,卻因為焦急和不安聽上去卻十分的陌生。
“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對方抱着他不肯撒手,被訓了也沒個正形,只伸手捏捏他的耳垂以示安撫。
“不如等你有時間好好教教我?”
“……下不為例。”
方裏正出神,謝柏沅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磕到哪兒了?”
他們前一秒還在花壇裏等方裏跳下來,下一秒卻見方裏毫無預兆地從牆上筆直墜了下來。
萬幸的是他是往前倒,否則這個高度掉下來沒人接着的話有很大幾率受傷。
謝柏沅眸色愈深,他懷疑剛剛這一出是列車在搗鬼。
這樣推測的根據便是和方裏一起經歷了這麽多次副本,第一個遭到鬼怪攻擊的通常都是方裏。
列車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針對以及排斥他。
方裏已經回過神來,後腦勺傳來一陣刺痛,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鼓包。
萬幸的是沒見血。
他搖了搖頭,對三人說道:“沒事。”
謝柏沅也伸手在他那塊鼓起的地方揉了揉,力道很輕,恍惚間讓方裏想起了剛才在圍牆上被魇住的那會兒,在幻境裏被人揉捏耳垂的感覺。
他看向謝柏沅,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壓下心中的異樣。
“走吧,我沒事。”
這會兒學生和老師還在上課,學校裏十分安靜。
他們找了個角度,欣賞了幾分鐘唐沖笨拙地翻圍牆的身姿。
唐沖人到中年,已經開始發福,加上這幾天在旅館吃得不錯,整個人像是一只秤砣。
方裏看着他幾次艱難地快要爬到圍牆上,又撲騰一下掉了下去。
這人也是挺有決心……如果這份心思能用在正途上就好了。
謝柏沅打了個手勢,低聲說道:“我們先去教學樓看看。”
初三四班依舊在正常上課,樂憲的位置座位空在那裏,上面擺放着一些花束。
這些花是班上同學折下來送給他的,畢竟是同窗三年的同學,突然出了這種事,讓人不得不唏噓。
方裏注意到一個學生,他坐在樂憲的斜後方,整節課他都沒聽講,目光一直落在樂憲空了的桌椅上。
他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另外三人,餘佳曦立刻猜測道:“他們也許是好朋友?”
謝柏沅沉思片刻,說道:“你看他的表情能看出什麽?”
方裏看了會兒,遲疑道:“愧疚?”
謝柏沅:“嗯。”
那學生似乎回憶起了什麽,面上流露出既愧疚又驚懼的神情。
這節課似乎格外地漫長,孟水生挪動了幾下屁股,開始後悔上節課喝了太多可樂。
尿意襲來,孟水生實在是憋不住了,手伸進桌膛裏撕下一張草稿紙,飛快地寫下幾個字後将紙團成團,趁講臺上的老師不注意,朝前方投擲了出去。
被砸中的男生回過頭看了孟水生一眼,似乎十分疑惑為何自己的好朋友連廁所都不敢一個人去上。
孟水生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
對方嘆了口氣,認命般舉起手,對老師說自己想去趟廁所。
半分鐘後孟水生再舉手,老師沉迷講題,也沒懷疑什麽,揮揮手讓他去了。
朋友早已在後門等着,見他出來,一邊走路一邊低聲抱怨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
孟水生夾緊了腿,看上去十分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別說了,我都快尿出來了。”
他被尿意困擾,完全沒注意到廁所門前站了幾個人。
“小朋友,問你點事兒。”
孟水生擡頭便看到謝柏沅那張臉。
這人他見過,前幾天和樂憲在樓道上說話的就是他。
他有些慌張,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自己的同伴,結果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他的同伴已經被人攔在了廁所外。
他想要逃跑,結果剛邁開一條腿,就被謝柏沅提着衣領拎小雞似的拉進了隔間裏。
三個人擠在隔間裏,氣氛頗有一種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架勢。
孟水生咽了咽口水,說道:“你們要問我什麽?我還不想死!”
方裏只得安慰他:“你冷靜一點,我們都是人,不是吃人的妖怪。”
聽到後半句,孟水生瞳孔縮了縮,似是頗為懼怕。
謝柏沅問道:“你知道樂憲是怎麽死的嗎?”
孟水生慌張道:“我、我不知道!我什麽也沒看見!”
方裏和謝柏沅對視一眼,很明顯這是知道了。
謝柏沅不動聲色地擋在隔間門前,就這麽看着孟水生。
“你也不想你的同學死得不明不白吧,”他聲音輕輕的,充滿了蠱惑性,“或者說你就這麽裝作不知情,直到那東西也盯上你。”
這番勸誘很有效果,孟水生已經開始動搖。
謝柏沅有耐心跟他耗,見他夾着腿,心下立馬了然,于是在等待孟水生回複的過程中,悠哉地吹起了口哨。
孟水生臉色一變,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哭了,他立刻捂着裆求饒道:“哥,你別吹,有話好好說。”
方裏微微搖頭,心道初生的牛犢果然還是鬥不過老虎。
“樂憲出事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孟水生回憶道,“當時我鬧肚子,就蹲在這個隔間裏,我聽到外面有動靜,還想跟他搭話來着。”
孟水生那天進了隔間才發現自己沒帶紙,聽到外面有動靜,頓時感覺救星來了。
可還沒等到他開口接紙,救星驚呼一聲,似乎遇到了什麽麻煩。
孟水生俯下身,透過隔間的縫兒向外看,結果只看到了樂憲懸在半空中的雙腳……以及一只人首蛇身的怪物。
他壓根兒沒來得及看清那怪物的樣子,那東西就拖着樂憲消失了。
地上只留下樂憲的一只鞋子,以及一地的水。
那水透着一股死水的味道,聞起來和鎮上東面那片被工廠污染的湖泊差不多。
“我就知道這麽多了,你們真能抓到那怪物嗎?”孟水生摳着自己的手指頭,表情十分不安,“很多人都因為這個出了事。”
“很多人?”方裏一愣,“還有誰?”
孟水生咬咬牙,似乎在心裏掂量了一番,最後說道:“我聽我爸媽說,君平飯館的老板當初也調查過這個事,但是跟她一起調查的人最後都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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