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忽然變人
祁默嚴重被趙女士的話打擊到了,飛快地蔫了下來。
此時此刻,三十多年的人生經驗根本毫無作用——畢竟那三十多年裏,他學到的東西都是跟人有關的,可沒有任何做豚鼠的經驗。
還特麽是一只面臨被做手術的豚鼠:)。
趙女士心細如發,察覺到自家二兒子精神頭不怎麽好,從果盤裏挑了個個頭大水靈靈的聖女果,試圖挑起他的食欲。
祁默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悶悶不樂地扭過頭,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趙女士還挺驚奇:“你弟弟怎麽了這是?”
“吓…”祁喧下意識地就想說“吓軟了吧”,話到了嘴邊,猛地意識到不妥,忙咳了一聲,文雅道,“吓着了吧。”
“哦。”趙女士把祁英俊擱回他懷裏,順便把聖女果也放進了他手中,起身準備去做晚飯,“你也別一直躺着了,都高考的人了,還成天不着四六的。”
祁喧一縮手,滿臉嫌棄:“它不吃的你就給我啊?媽你也太偏心了。”
趙女士:“???”
趙女士:“……你待會兒喂它啊,你不愛吃這個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又沒老糊塗,讓你吃什麽小番茄。”
祁喧幹巴巴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嗷。”
趙女士裝模作樣地擦眼淚:“在我們喧喧心裏,媽媽就是這樣的人嗎?”
祁喧爾康手:“不!是我糊塗了,我沒睡好,腦殼不清醒,搖了我吧娘娘。”
趙女士白了他一眼。
祁喧半閉着眼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問:“媽,老爸這幾天又給你打過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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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女士停了停,轉過頭:“沒有,我也沒給他打。倒是你姐昨天打了個電話過來。怎麽啦,你想他了?”
祁喧笑了笑,閉着眼躺了回去,說話時帶着輕微的鼻音:“沒事兒,我就問問。”
他說完,把紅色的果子怼到了祁默的鼻子上,哄道:“來來來,太後娘娘的恩賜,快吃快吃。”
祁默:“……”這人有病吧!
他一爪子拍開了祁喧的手,又洩憤地撓了撓少年的肚皮,心酸地開始自閉。
沒自閉一會兒,又焦慮地睜開了眼睛。
豚鼠發情是不受四季影響的,而他受本能影響,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他要是控制得住就不會暴露自己了。所以他接下來大概有兩個選擇:
一,做手術→失去蛋蛋。
二,趙女士不忍心,給他找個母豚鼠→和母豚鼠生孩子。
祁默:我選擇死亡。
……忽然覺得被鷹叼走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活了三十年,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要面對被割蛋蛋的危機。
祁默的心情凄涼無比,可下這個決定的是趙女士,他再憋屈也不可能對自家老媽做什麽,只好把全部怒氣都發洩在了“自己”身上,兇狠地把少年的小指叼進嘴裏,磨牙。
祁喧吓了一跳,差點沒一巴掌把他拍死:“你幹嘛呢!”
祁默轉過身,用屁股對着他。
祁喧卻不放過他,兩手捧着小豚鼠把他掉了個頭,湊到眼前看了看,一愣:
“怎麽這麽沒精神?”
祁默冷漠地看了年輕的“自己”一眼,我為什麽沒精神,你心裏沒點ac數麽?
大概是他的怨念太強,祁喧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而低頭,在他毛茸茸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祁默:“!!!”
我的四十米大刀就要收不住了!
親親親,一天到晚就知道親親親!他以前有這麽傻逼嗎!
他條件反射地一爪子對着那膽敢冒犯自己的刁民撓了上去,祁喧卻早有準備,親一口就跑,業務熟練地避開了他的攻擊,又把他按在懷裏一頓搓,邊搓還一邊嘎嘎樂。
祁默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祁默在或将被帶去醫院做手術的壓力下焦慮地過了一個星期,期間吃不好睡不好,對小夥伴帥氣更是沒個好臉色,屢屢亮爪威脅。
這周末天氣晴朗,太陽也終于重拾威嚴,陽光不再顯得那麽虛弱。
祁喧被班主任抓去學校補課了,趙女士喜氣洋洋地把家裏的床單被套之類都扔洗衣機裏洗了一遍,打掃屋子時看見窩在籠子裏的兩只豚鼠,動作頓了頓,放下掃帚,拎着籠子去了陽臺。
祁默精神一振:來了,助他逃離命運漩渦的鷹!
趙女士把兩只小鼠放進了一個紙箱裏,把籠子拿去清洗了。
祁默揮開黏糊糊的白色豚鼠,盯着高曠的藍天,翹首以盼。
然後一直盼到了下午。
冬日的陽光燦爛而不灼熱,是恰到好處的溫暖和煦,把他整個鼠曬得皮毛蓬松的同時也讓他生出了點睡意。
他搖搖頭,企圖驅散濃重的睡意,沒用;他又扭頭用淚汪汪的眼睛盯着帥氣看了一會,帥氣以為小夥伴終于接受了他,大喜,當即屁颠屁颠地扭了過來。
祁默頓時驚恐,沖它一龇牙。
但随機,他更加驚恐地發現,那不知從哪裏來的睡意竟然如此邪門兒,連帥氣逐漸靠近的鼠臉都拯救不了他了!
你媽的,他這是被下藥了嗎??
他簡直氣得七竅生煙,可就算是這樣熊熊燃燒的怒火,竟然也沒能把那困意燒掉哪怕一點,他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視野逐漸模糊。
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白色豚鼠近在咫尺的,可愛的臉。
死就死了,被鷹抓走吃了就算了,臨死前還要經歷這樣的噩夢,這他媽的是什麽可怕的人間疾苦。
***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從無邊的夢魇裏掙脫開來,恢複了一點感知。
依然處于困得神志不清的狀态,但好歹要比方才睡得人事不省的樣子好得多,他睜不開眼,但從肚皮下的觸感來看,他還沒被老鷹捉走。
祁默不由得有些着急,這太陽都要下山了,老鷹再不來,他就要被趙女士捉走了。
這時,忽然感覺身體深處發生了一點奇妙的變化。
某種力量在他的體內膨脹開來,四肢被強制拉伸,他甚至覺得骨頭都隐隐作痛了起來。
随着疼痛加劇,困意漸漸消散,與此同時,一股莫名的急迫感從心底滲了出來。他不解地睜開眼,看見帥氣居然沒來騷擾他,自個兒孤零零地縮在角落裏,倒是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神卻不像以前那樣熱切,反而……有點不安。
祁默只看了它一眼,便又被驟然襲來的劇痛拉回了注意力。心中發自本能的焦灼愈發強烈,他從前沒做過動物,不明白這種感覺意味着什麽,第一反應就是克制。
然而沒過多久,他的理智便在一波又一波的劇痛下分崩離析,意識驀地空白了一瞬,身體為本能操控,向着高處一躍。
那對此刻的他而言無異于不可跨越的高山的三十公分,竟被他輕松跨過。
祁默重重地喘了口氣,好在這一躍似乎讓他的身體得到了伸展,痛感有所減緩,變成了一種奇異的癢。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悄無聲息地跳下陽臺,下意識地溜達進了自己的房間。
又一跳,輕松地跳上了床。
沒過多久,那種微妙的癢又強烈了起來,再次演變成了一種無法承受的疼痛。
祁喧抵着床頭,苦苦地捱着,到了後來,幾乎已經忘記了今夕何夕,精神都恍惚了,忽然覺得那疼痛如潮汐般褪去。
他松了口氣,把頭從被汗打濕的枕頭裏擡起來,下意識地動了動四肢,模模糊糊地想,他還得縮回他的紙箱子裏等待那只命定之鷹。
——然後“砰”地一聲,他摔了個狗啃泥。
動靜還挺大。
祁默一愣,後知後覺哪裏不對,低眼一看,看到了一雙修長的手。
居然!不是毛茸茸的爪子!
他驚住,還沒來得及好好驚嘆一下,五感回歸,他……打了個噴嚏。
趙女士在遠處問:“喧喧,你回來啦?”
祁默撐起身子,鎮定地應了一聲。
他站了起來,光着腳在地板上來回踩了幾下。他好久沒用雙腳走路,還差點一個沒站穩跌倒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适應過來,心情舒暢得想下樓跑圈。
但他自認是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跟此刻還在學校受苦受難的年輕祁喧不一樣,不能像他這麽毛燥,因此他最後只得一個虎撲倒在了床上,狠狠地錘了一下床。
他變回人了!!!!
他不用做手術了!
更不用被騎了!!
只是怕動靜太大,趙女士進來看到不好解釋,他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任心底怎樣驚濤駭浪,也沒叫出聲來。
這麽面目猙獰地嚷了好半天,他沒了軟毛毛禦寒的身體終于感受到了冷意。他抓起床上的被子往身上一披,非常熟練地打開了衣櫃,翻出了一身衣服穿上了。
他沒被忽然變成人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現在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跟趙女士解釋他的存在,留了個心眼,挑的都是這個時候的自己不喜歡的衣服,最大程度地避免被祁喧發現端倪。
而後他從抽屜裏拿了些零錢,帶上身份證,出門了。
趙女士聽到聲響,舉着掃帚探出頭來,問:
“才回來就要出去啊?”
“嗯!”祁默想說有人約自己去打球,一時半會卻沒想起來高中小夥伴的名字,便只好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一直走到熱鬧喧嚣的步行街,街邊店鋪的喇叭放着的愛情買賣和鬧哄哄的人聲一起撲進他的耳裏,他才從恍惚的狀态中脫離開來。
他擡眼一看,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步行街,面前是個圓形的大花壇,花壇被黑色的栅欄圍了起來,栅欄中間一排被雕成了各種姿态的鴿子。
再往前,是風雨橋。這會兒天氣好,好多老太太老爺爺圍在那一塊空地上唠嗑,邊上有個老太太拿着麥克風唱歌,聲音尖利,一口塑料普通話感人至深,直刺雲霄,非常提神醒腦。
祁默忍不住捂了一下耳朵,嘴角卻彎了起來。
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
他聞得到路邊小攤上泉水豆腐的香氣,看得到橋頂上刻着的“龍津風雨橋”五個大字,更聽得見老太太們嘹亮的歌聲。
無比的真實,也無比的熟悉。
他前所未有地清楚地意識到,他是真的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_(:з」∠)_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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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來巡山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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