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死亡

怎麽辦?這是去住所的必經之處,她難道要倒回去嗎?

這個時候,不管是人還是狗,都是可怕的存在,如果是人,現在這個點出現的絕對不是好人;如果是狗,會咬人的,怎麽辦?她雖然喜歡狗,但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的狗都是流浪狗,兇神惡煞的,還會咬人。

可是……她想早點回家啊……

也許是她聽錯了呢?

想必和平常一樣,幾個小混混在無所事事的抽煙。

安殊安慰自己,大着膽子,把腳步放到最輕,一步一步的向前方步行。

剛剛走到巷子口,就聽到一個男人的悶哼聲,吓了安殊一跳。

今天有人在這裏暗鬥打架嗎?不會吧?以前聽合租的人說過有人在這裏抄刀砍人,流血事件發生過一兩起,但那都是久遠的事情了,現在又發生了?

她一個弱女子,還是避開為好,以免混戰中被當炮灰。

安殊小步小步的貓着,準備朝右側跑去,卻聽到一句話,讓她怔了一下。

“翟寧,要怪就怪你是翟峰的兒子!還不安分!”

安殊瞳孔一縮,腦袋轟隆隆的一片爆破聲。

翟寧!

她沒有聽錯吧?

是她認識的那個翟寧嗎?

翟寧不是已經回翟家當他的大少爺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在這麽深的夜晚?他們這是在幹什麽?打架?鬧事?還是在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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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殊想走,但在此刻,她的腦袋是如此的清醒,清醒到她的腳步不聽她的使喚,挪不開半步。

然後,她果然聽到了熟悉的聲調,“別!別!我求求你們,你們……放了……”熟悉的嗓音說出的卻不是熟悉的話語,而是一連串的求饒聲,這求饒聲讓她的呼吸都靜了幾份,聲音中飽含顫抖、小心翼翼、恐懼、害怕……她躲在牆角處,睜大眼睛看着那處,聽着動靜,從透過的月光中,她發現前面不對勁的地方。

黑黝黝的夜空中,三個強壯的男人站着圍成一個小小的圈兒,中間躺着一個男人,卑微的蜷縮着身體,瑟瑟發抖,求饒的聲音就是從地上的這個男人傳來的。

站着的一個男人蹲下,拉扯着地上男人翟寧的頭發,惡狠狠地,手中有個明晃晃的東西,反着深寒的光芒。

會反光,那是一把大刀!

安殊一下子揪緊了心髒。

另外的一個男人也蹲下,捂着他的頭,好像是捂着翟寧的嘴巴和鼻子。

翟寧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以至于他的眼淚一直不停的往下流,無處不在說着他的恐懼和,漂亮的瞳孔裏飽含着不甘、痛苦和恨意。

那把明晃晃的大刀被拿起,而後抵在翟寧的脖子上,沒有多餘的聲音,先是筆畫了兩下,再然後下去……

安殊的心髒先是跳停了幾下,然後又像是鼓聲一般,咚咚咚咚……

她看到了什麽!

這不是小混混之間的暗鬥!而是殺人!

地上的男人腳一直互相抵着,拉扯着,像是砧板上的待宰活魚,手圍在脖子上,眼睛驚恐的突出着。

安殊的呼吸都停止了,渾身上下的寒毛根根倒立。整個人僵硬成了一塊木頭,就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分毫。

她到底看到了什麽!

她居然碰到了謀殺!而且謀殺的對象是她的高中男友翟寧!

從內而外,從上到下,安殊的心遍布冰渣,從骨頭裏滲透了寒氣。

毛骨悚然!

其中站着的一個人不耐煩的催促道,“快點,別磨蹭了。”

聲音很平常,仿佛是在路上,對普通同伴的慢悠悠動作的厭煩。

越是如此,安殊越是心驚膽戰,她的腳步想拉近,卻無法前行,想後退,腳步神經卻無法控制,想逃跑,整個身體都不受她的控制。

她想大叫,想尖聲高叫,聲音會尖銳得連自己聽了都要捂着耳朵,可是她的喉嚨仿佛被人勒住了,一絲一毫也動不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睜大眼睛,看着那邊地上的男人動靜越來越小,越來越僵硬,她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冒了出來,大顆大顆的,灼熱而緩緩從臉龐上滑落。

很奇怪,她為什麽要流淚?

為什麽?

這個男人在少年時,曾是她的男朋友,在高中的美好時光裏,他們的交往時間沒有超過半年,要說相愛,他們也曾經甜蜜過一段時間,特別是在他們熱戀期間,耳鬓厮磨的時候,兩個人恨不得天天呆在一起,相戀着對方,希望就此結婚生子,共同度過此生。可惜,後來随着懷孕事件的發生,翟寧逃跑放棄,她以退學為代價,這段感情很快就煙消雲散,此後的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而那段事件距離現在,有7年了。

要問安殊有沒有後悔,她的答案是:後悔了,十分後悔。但她不是後悔這段感情的發生,更不是後悔遇到翟寧,而是後悔自己在最美好的時光裏,沒有努力學習,反而貪戀溫存,怠慢日子,最終遺憾到現在。

安殊仍舊記得少年的翟寧站在她前面,手裏拿着一個排球,爽朗帥氣的笑容中,大大的眼睛閃耀着光芒,如同天上懸挂的太陽,初看十分灼熱,看久了,也就被晃暈了腦袋,只覺得心裏熱乎乎的,漲漲的,滿滿的。

“喂,你掉的吧,拿着,笨手笨腳的!”

安殊不記得她是怎樣回應,但也脫離不了害羞和拘束。

但如今躺在地上的人真的是翟寧嗎?

她不相信!

在她的腦海裏,那個有些莽撞、無知無畏的少年,一直活得風生水起、活力四射,後來又認了有錢的父親,想必過得更加的舒坦。

而不是在這個肮髒幽暗的巷子裏被如此殘忍的手段暗殺。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寒冷,明明是在八月的盛夏,卻也凍得她的血液拔涼拔涼。

那邊的行動已經停止的,其中的一個男人試探了一下屍體的呼吸和脈搏,見人的确死得透透了,對另外兩人吩咐道,“拖走。”

另外兩人分別拉着翟寧屍體的手臂,屍體的兩只腳丫子僵硬的在地上劃出兩條豎線,猶如朋友拖着醉酒的朋友,踉踉跄跄,朝她這邊走來。

安殊的手指抖動了一下,魂飛四海的精氣神終于回歸到體內,她的牙齒噠噠的打着顫音,小心翼翼而戰戰兢兢的往回退,準備躲到陰暗處,等這行人走遠了再出來,哪知腳步剛剛往後退了一步,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腳下一聲咔呲脆響,在安靜的夜晚猶如一道雷閃電鳴。

糟糕!

安殊腦袋裏只閃現一個字:逃!

她睜大了眼睛,朝後方飛快的逃去。

身後先是沒有聲響,兩秒之後,響起了混亂的腳步聲。

果然!

追來了!

安殊的腳步從沒有如此快速過,快到她都周圍的環境也無法注意,快到她的心髒受不住負荷,快到她的頭發淩亂的遮住了整個臉龐,快到她整個人都飛起來,感覺不到腳步的吃痛!

為什麽今天這麽安靜?

為什麽平時還有三兩個夜貓子,這個時候卻什麽人都沒有碰到?

安殊繞過一道又一道的拐彎,希望甩掉後面的追逐者,可後面的腳步聲從來沒有遠去過。

她拐到一個彎道,快速往前奔跑,在跑出去的那一個剎那,眼孔睜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

前面黑暗處還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地上還躺着一個屍體!

她居然繞了一個圈子,跑回了起點。

她的運氣居然這麽好?

那個男人看到她,大長腿三步兩步的往前奔了兩步,捉住她的臂膀,大力一扭,她的手臂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角度。

好痛!

她的嘴巴還沒有發出聲音,就被他的手掌捂住,只能發出沉悶的嗚咽聲,而後身後的兩個男人也到了,喘着粗氣,道,“這小娘們也太能跑了。”

安殊疼得熱汗變成冷汗,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大哥,這個女人怎麽辦?”

抓住她手臂的男人力氣大的吓人,安殊的身體想動卻動不了分毫,整個人像是捏在他手中的一只小蝦米,任由他宰殺。

“大哥,這個女人……嘿嘿……”其中一個男人奸笑,臉上充滿了邪氣。

安殊整個人都被吓住了,身體抖個不停,她終于知道為什麽翟寧會流淚了,因為她也控制不了,眼淚像水珠一般滴落個不停。

她想祈求他們,放過她吧,她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都沒有聽到,她也什麽都不會說出去的,只要能夠讓她活下來。

而抓住她的男人格外平靜,道,“不行,天都快亮了,再過不久,就有人提前起來,我們不能久留,這個女人就按照老規矩處理了。”

安殊的眼睛在他的手掌上面眨啊眨,眨得眼淚流個不停,拼命的搖頭,她想求饒,但是她說不出來,她想活命,卻逃脫不能。

他抓着安殊,走向一邊的水塘,動作毫不猶豫的就把安殊的頭往水裏按。

行動快速果決,顯然是個老手。

“你們兩個,把她的手腳按住。”

其餘兩人很聽話,一人把安殊的腳拉住,一人把安殊的背脊按住,讓她怎麽掙紮都脫離不開水塘。

整個過程,似乎有半個世紀那麽長,實際上還沒有半分鐘。

水塘被她弄得渾濁暈黃,安殊的眼睛透過水隐約可以看到死亡在朝她招手。

她的鼻子、耳朵、嘴巴都是水和泥,掙紮的動作越來越緩慢,腦袋越來越昏沉。

耳朵轟隆轟隆的都是水沉悶的聲音,喉嚨咳嗽着,但在水中悶咳,只能讓越來越多的水進入她的身體裏,越咳越難受,越咳神智越迷糊。

她快要死了!她居然快要死了!

為什麽?她到底做了什麽?她只是很平凡的一枚女人,就如同天底下千千萬萬的女人,一樣的生活,一樣的努力,一樣的在磨難中堅韌不拔的活着,可是,為什麽就讓她碰到這種事情呢?

17歲那年她剛開始讀高二,高一期末分科後,重新排班,她成為一名文科生,分到了翟寧的班上,正是妙曼天真的好時光。

體育課上,翟寧把排球遞給她,笑着對她道,“喂,你掉的吧,拿着,笨手笨腳的!”

每次放學後,他推着自行車奔到她身旁,道,“喂,丫頭,我送你回去。”

親吻她的時候,敲她的頭頂,道,“笨蛋,接吻的時候要閉眼,你不知道嗎?”

兩人躺在床上,她疼痛難忍,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會皺眉問道,“疼嗎?我為你敷藥吧……”

她拿着驗孕棒找他時,他閃爍着眼睛,不安道,“怎……怎麽……我想想辦法……”他所謂的辦法就是離開學校,逃到了不見的地方,讓朋友遞給她一句分手。

他的兄弟在學校笑她,到處傳聞她的不檢點,笑話她的貧窮和自不量力,居然相信一個賭注。

翟寧和他的兄弟在學校打賭,賭翟寧能不能把安殊把上,騙上床去,而現在這個賭注無疑是翟寧贏了,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安殊無比的恨翟寧,恨他的天真,恨他的莽撞,恨他的荒唐,更恨他把自己當成一個賭注和笑話。

當初是有多麽甜蜜,後來便是有多麽厭惡和憎恨。

後來,全校都知道她懷孕了,她的父母被班主任叫到了學校,當着所有老師的面,父母打她罵她,說她不是東西,是賠錢貨,羞死人,她被勒令退學。

她的父母曾經想找翟寧,想着至少能夠要着一些錢,原話是,“上了我的女兒,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嗎?”可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翟寧,當時這個大男孩已經遠走高飛,去找他的有錢爹。

這句話在學校裏流傳了很久很久,被當做一個笑話,笑話居然還有這種女孩,不要臉。

她被迫堕胎,在當地一家小診所裏,因為年齡太小,加上後期護理不當,孩子成了她的一個美夢。

當時的她不懂事,只是想着戀着恨着迷茫着,心裏裝的滿滿的都是翟寧。

但随着時間的走遠,她再也沒有力氣去恨,只能無奈的跟着時間去随波逐流,踏着分分秒秒努力的為了一個家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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