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畫風

是他不想見到她還是說他有其他的事情?安殊不想上二樓,她有些抗拒上去,于是仍舊道,“翟寧,你能否下來一下?”

上面仍舊不說話,剛剛安殊看到那抹狡黠的身影,不可能像是病得走不動了或者是出了什麽問題,那麽翟寧這是怎麽了?可能是真的不想見她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個賭注也已經證明了他的男子魅力,她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麽作用了,這個時候她的作用大概也就像是可以扔進垃圾桶的娃娃一般,最好是不出現在他的眼前。

安殊嘆口氣,就在她準備打開門離開的那一刻,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略微低啞的聲音,“你來做什麽?”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翟寧的聲音很好聽,相比起其他人猶如公鴨般的聲音,他仿佛從沒有經歷過變聲時期,一直都是清脆悅耳,猶如奔騰而下的溪泉,叮叮咚咚。

人長得俊朗,聲音好聽,形體也優,正是驗證了那句名言:金絮其外,敗絮其內。

安殊回頭,就看到翟寧藏在暗處的身影,身影無比熟悉,隔了這些年,随着時間的推移,關于他的很多東西都模糊不清了,唯有他的身形,記憶非常深刻。

高挑,瘦削,修長。

這個人,一直都沒有變過,從當初的相遇到後來的結束,直至死亡,再到現在的重逢,所以她從能夠一眼就認出他。

想忘記也忘記不了。

她當初有多麽的憎惡和悔恨,死亡的時候有多麽的痛,現在就有多麽的傷感,畢竟她的青春有大半是葬送在這個人的手中,不是嗎?

安殊呼出一口氣,而後放開了手中的鎖,淡淡的看着翟寧,道,“你兩天都沒有上學了,你的兄弟們非常擔心你,讓我特意來看看。”

翟寧沒有動,身體仍舊半藏在過道的陰暗處。

安殊眯着眼睛,只覺得翟寧有絲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麽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她看着茶杯和飲水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再為翟寧倒了一杯茶,坐在沙發上,對翟寧道,“我們坐下來談談吧。”

說話的方式像是對待即将上談判桌的談判者。

翟寧沒有動,過了一會兒,他淡定道,“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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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殊覺得翟寧更不對勁了,在她的記憶中,翟寧是一個沒正行的大男孩,說話的方式也是帶着一股流氓氣息,以前她覺得這種氣息十分的MAN,但是現在來看,就是一種不成熟之下的做作,簡單、幼稚而又惡作劇的男孩,此刻卻變成了一個冷漠的男人。

說話也是,表情十分豐富,多姿多彩,絕對不會這般冷淡。

除非……就如同剛剛她所猜想的那般,他已經不想理會她了!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再無所途,态度自然就變了,唯有這樣,方能說明他此刻的态度。

安殊立刻覺得嘴裏有些膩味,她放下茶杯,态度幹淨利落,問道,“你打算分手?”

此次安殊過來不是打算和他續舊緣,翟寧這樣的态度剛好可以讓她說出自己的打算,能和平解決的事情,她不希望讓影響擴大,畢竟兩個人是同學,之後低頭不見擡頭見,能夠低調處理是最好的。

剛好她是趁這個機會來和翟寧談分手的。

重新走過這段人生旅程,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修正道路中的錯誤,對能夠挽回的事情做出補救,所以她不願意再和翟寧有牽扯,在學校裏和翟寧談分手,萬一翟寧大鬧,一發不可收拾,反而不美,于是她順水推舟,來到翟寧的家裏,和他談一談。

最好以後的道路兩不相幹,各走各的。

她不是他手中的棋子,他也不是她的陽光。

誰離開了誰,都能獨自過活。

這個過程她只想了三分鐘,就确定了以後要走的路。

翟寧站在暗處的身影挺拔修長,在高中大部分男生發育的時候,他已經發育完整,一米七八的身高在整個高中都是鶴立雞群。

他沒有說話。

安殊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翟寧,從上到下,而後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的靠近他,這是她再次看到年輕的翟寧,鮮活、年輕的翟寧,她想看看,這個翟寧是不是真的存在,和那個在死亡那一刻,卑微低下的翟寧是不是一樣的面孔。

淵源太深了,他們兩個人。

這個時候,逆光站着的翟寧很帥氣。

但是違和感更強烈。

翟寧的眼睑很薄,眼睛是丹鳳眼,此刻的他顯得明亮而有神,眉疏目朗,額頭飽滿 ,鼻梁正而高挺,看着安殊的時候,帶着探視的意味,有種鋒銳感在其中,讓人不适。什麽時候翟寧也會有這種眼神了?

安殊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或者說有什麽不太一樣了。

安殊相信自己的直覺,于是她本能的皺起眉頭,道,“你是……不……”突然的轉折,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而是停止了自己向前的步伐,不自然的抿嘴,道,“算了,我今天下午還要上課,就先走了。”

翟寧卻從陰影處走出來,此刻的他穿着單薄的秋薄款藍色長衣長褲,大冬天的,卻像是在舒适的氣候裏,無一絲懼冷之意,舉手投足之間,他的行動如行雲流水一般,利落淩厲,安殊看得分明,人的樣子随時随地都可以變,但一個人的行為習慣卻不可能變化如此大。

翟寧笑了,他的嘴角天生就是向上揚起的,時時刻刻都像是在笑着,痞笑、嘲笑、大笑、讪笑、微笑、邪笑,但卻都不如此刻的這個笑容,舒朗而卓然,他道,“你的感覺很敏銳。”

翟寧是個普通的男孩,學習成績不行,運動神經俱佳,愛看小說,頭發會擋住一半的眼珠,時常瘋瘋癫癫,熱熱鬧鬧的,為了吸引周圍人的眼神而耍酷,沖動自大。有的時候會有一點點陰沉。

現在的翟寧呢?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一樣的容貌,卻顯現出截然不同的氣質,這股氣質,是經過打磨過的,像是安殊曾經工作時,看到的那些有着深厚家世與學識,令人豔羨的成功者,不看容顏,便覺得讓人信服和愉悅。

安殊倒吸一口氣,終于明白自己感知到的東西,害怕的倒退了一步,說到底,安殊這個人不聰明,也不機靈,不然,她也不會在外面七年,還只是在做最低微的工作,更不會當初被翟寧欺騙。

她有的,就是自己敏銳的感覺,讓她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她再次倒退了一步,謹慎的望着翟寧,避開那種自己被盯住的錯覺。

翟寧走過去,随意的坐在沙發上,而後望着安殊,指着她原來坐的位置,像真正是這間房子主人一般,道,“坐下吧。”

她更能明顯的觀察到此刻的翟寧。

這個人動作很随意,但是坐得很端着,安殊眼睛往下移,卻突然看到他的的手指,緊緊的捏成一團,放在腰側的地方,指骨突出,通過皮膚,說着他的緊張。

再去看他的眼瞳,眼瞳很黑很亮,他看着安殊,細細的看着,卻又仿佛透過安殊看着空中,沒有聚焦。

于是少年的身姿上,充滿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氣質,一種是略微茫然慌張的,一種是帶着尊貴的大家之風範。

安殊的心砰砰砰的跳動着,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她緊張,似乎這個少年更緊張。

很詭異,但再怎麽詭異,也比不上她經歷過的似是而非的那段“往事”。

安殊不自覺中她的手捂了捂肚子,慢慢的坐了下來,在她的潛意思裏,覺得還是聽這個男人的話比較好,至少,翟寧……不,她沒有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危險的氣息。

她的直覺這樣提醒自己。

翟寧望着她的動作,沉思了一會兒,而後直接問道,“當時,你發現了什麽?”

安殊兩個眼珠子望着翟寧,不說話。

氣氛更加詭異了。

安殊腦袋裏散現了無數個猜測。

比如說翟寧也是從那段“往事”中回來了,和她一樣……

比如說這個不是翟寧,而是和翟寧長相一樣的人……翟寧不是私生子嗎,這個也是有可能的……

再比如說……翟寧換了一個芯子……他是翟寧,卻又不是翟寧……

或者……是她的記憶出現混亂,翟寧一直是這個翟寧,但她卻已經不是她……

反正這個絕對不是她記憶中的翟寧!

他剛剛問,她發現了什麽……她該怎麽回答?

安殊越想越緊張,她居然在一個少年面前緊張成這個樣子?

還有沒有一點成年人的樣子,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啊!

安殊可以看到自己的嘴巴張開,然後說出了一句話,但是她卻無法聽到自己說了什麽,只知道她自己說了什麽。

她的腦袋居然又秀逗了!

而後,她看到翟寧居然點了點頭,聽見他道,“我不是翟寧。”

這句話猶如一道雷劈到安殊的頭上,讓安殊哆嗦了一下,一下子清醒了。

我不是翟寧……我不是翟寧……我不是翟寧!!

他如果不是翟寧,那他是誰?

那真正的翟寧去哪裏了?

他怎麽可以這麽有魄力有膽識如此直爽了當的說出自己不是翟寧?

他難道就不擔心她宣揚出去嗎?

仿佛知道安殊是怎麽想的一般,翟寧開口道,“我已經清醒過來兩天了,剛剛清醒過來時,就在這屋子裏,”而後,他畫風突變,很不好意思般羞澀的笑了笑,道,“當時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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