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瑾敏回家

胡氏看着她撒嬌羞惱的小女兒态，不由大笑。随即又想起遠去西北的慎蓉。算起來，慎蓉前往西北也快要大半年了。除了剛剛過去的時候寫過信過來報平安，好像到現在都沒有音訊。自己寫過去了好幾封信，一直也沒有回音。她問過高老爺西北的局勢，高老爺只是搖搖頭，道：“西北局勢目前不太平，西戎的動作不斷，邊境最近很是喧嚣。”言語間也很是為陳王夏天賜擔憂。胡氏擔心的是慎蓉的安危。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裏也着實不自在。只是苦于路途遙遠，自己縱有心也無法幫上什麽。只有每日在佛前上香禱告，希望慎蓉平安。

慎芳及笄禮的當日，收到了遠在京城的明玉郡主送過來的禮物，大嫂康氏親手做的衣裳，二姐瑾玉精心制作的調理身體的花茶。甚至還有宮中的太子側妃胡慧心送過來的一柄紫玉如意。生母柳氏也為她做了一件披風。及各位親朋好友送來的東西。總體的寓意都是希望她身體健康，平安快樂。慎芳在開心之餘，卻有一點小小的失落。“大小姐遠在西北，想來是不會忘記三小姐您的，一定是西北那邊不太平，東西寄不過來。”紅蓮這樣安慰她。雖然在家時跟慎蓉不是特別好，在京城兩姐妹又沒有相處多久，可是在她心裏，慎蓉到底是她的親姐姐。沒有慎蓉的音信，她既為她的安危擔心，又想着慎蓉心裏是不是有她這個妹妹。不過她的擔心并沒有持續多久，到了傍晚，整個高家都轟動起來了。

“老爺，夫人，二少爺回來了！”管家忠叔一臉激動。幾乎是跑步進了高老爺和胡氏用飯的含翠堂。高老爺放下飯碗，難掩激動，“那臭小子在哪裏？”胡氏手中的筷子一抖，幾乎就要脫手。自從在京都送慎蓉走之後，就再也沒有過瑾敏的消息。就是慎蓉的信裏，都不清楚這個二哥的行蹤，胡氏這一段時間可以說是日夜思念這個小兒子。只不過她不慣于在人前表露。現在乍聞喜訊。怎麽叫她不激動？

看着變黑變高的瑾敏。高老爺第一件事就是上前給了他一下子：“臭小子，父母在，不遠游！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一走就是大半年。還音訊全無。你眼裏還有沒有父母？”高瑾敏看着老父，頭上已經有了幾點斑白。站着任高老爺一拳打在身上，然後跪了下去：“不孝孩兒拜見爹娘！”胡氏扶着身邊的丫頭端琴走上前，伸手在他頭頂摩挲了一遍。方才道：“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你應該還沒有用飯吧？我讓人快些去給你準備晚餐。”瑾敏擡起頭。道：“還沒有吃飯。不過爹娘我這次回來是有要事在身。明日天明，我又要立即起程赴京的。”高老爺道：“你能有什麽要事？還明天就要走？一個地方也不許去！”瑾敏微微皺了皺眉，道：“爹爹有所不知。孩兒今番回來是受了陳王和陳王妃之托。一是送大哥家小侄兒滿月禮物，一是送妹妹慎芳的及笄禮物。明日前往京都是為了軍中要務。”高老爺聞言。皺着的眉頭稍微放松。忍不住又問道：“蓉兒在西北可還好麽？陳王如今怎麽樣了？”胡氏看着滿面風塵的小兒子，心疼道：“老爺還是讓孩子先用過飯，我們再細問他吧？”高老爺這才不再言語。

看着兒子在面前狼吞虎咽。好像餓了許久的模樣，胡氏不由心疼：“你慢點吃。小心噎着。”瑾敏邊吃邊含糊道：“還是家裏的飯食好吃。西北那邊嗜辣，都是面食，可真是吃不慣！”胡氏嗔道：“知道家裏的飯食好，還不聲不響跑過去。你可知道為娘的擔心？”瑾敏一邊吃，一邊讨好胡氏：“娘親，爹爹不是一直教訓孩兒，男子當建功立業麽？我這不是想去西北，在軍中建立功業麽？”胡氏正色道：“就算是你要去做正事，也不能這樣對父母不告而別啊！下次可不許這樣胡鬧！”瑾敏大口喝了一碗湯，放下碗筷，舒服地嘆了口氣，道：“母親教訓的是。孩兒下次一定不會這樣做了。”丫頭們上前收拾好了桌子，又一一退了下去。胡氏這才問道：“西北那邊究竟怎麽樣了？慎蓉還好吧？”瑾敏遲疑道：“西北的情況現在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妹妹倒是還好了。陳王府就是她一個人在掌管，目前也沒有什麽大事。”胡氏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有些事情不是自己過問的了的，便點頭道：“你父親應該已經在書房等你了。你過去吧！”瑾敏站起身，道：“是，母親不必多慮，孩兒已經長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着向門外走去。胡氏看着他瘦高的背影，不由唏噓，不知不覺，那個牽着自己衣角撒嬌的小童，已經長這麽大了，開始在外面闖世界了，再也不用自己為他擋風避雨了。

高老爺看着移步進門的瑾敏，有一瞬間的愣神。這小子，咋一看，居然也有幾分器宇軒昂的味道了。看來，是該放他出去歷練歷練的。“父親！”瑾敏恭敬的給他行過禮。高老爺在黃梨木的靠背椅上坐了，肅容道：“說吧！為什麽會去西北？現在你究竟在做什麽？”瑾敏也正色道：“孩兒現在太子麾下西北調遣使，直屬太子指揮。目前在陳王身邊協助陳王平定西北。這是機密，父親切莫透露！”高老爺有一剎那的困惑，随後板起臉道：“你的身份，皇上是否認可？不要告訴我你是太子的人！”瑾敏道：“皇上是知道太子有一批人的。不過因為平西侯現在的定西将軍在軍中勢力太大，所以皇上允許太子将我們放在暗處。目前，西北接到密報，說是韋氏與郭氏聯手，欲對太子不利，所以陳王派我回京了解情況，知會太子。”高老爺大驚：“有這等事？”瑾敏鄭重道：“幾日前。陳王接到消息，定西将軍郭勝全的掌珠與韋相爺家的第三房次子訂了親。郭韋兩家已經冰釋前嫌。現在郭家在韋相支持下，又開始插手軍中事務。而韋家的目标，似乎是沖着太子之位去的。”高老爺雖說遠離朝堂，但是瑾敏一說起來，他還是立馬想到了其中的厲害關系。“皇上一向很是看重韋相。聽你這麽說，太子堪危？”瑾敏點頭。道：“太子之前如履薄冰。背後有皇後撐腰。現在與皇後已然反目，危機更勝從前。韋相可不是好相與的。若是一不小心，朝堂之上彈劾太子的奏章就會适時出現。”高老爺長嘆一口氣。道：“當年我遠離朝堂，何嘗不是看不慣這些人營營役役，一心熱衷功名富貴！現在看來，韋相的野心不減當年！”瑾敏道：“現在可以讓太子穩操勝券的。就是西北平定！皇上很看重西北的問題。若是能夠和西戎不再刀兵相見，我們就可以很好的休養生息。百姓也可以樂享太平。”高老爺撫須贊道：“半年不見，你的見識倒是大有長進了！不錯，男子漢大丈夫，當為國為民計。你就跟着太子和陳王好好幹吧。我會寫信知會京中故交。還有你舅父，支持太子。”瑾敏高興的一抱拳，道：“孩兒替太子和西北的百姓們謝謝爹爹！就知道爹爹不會坐視不理。”高老爺興辦着書院。又是高氏族長，加上當年在士林本來就很有聲望。而且現在也很受士林衆人的尊敬。能夠有他出面為太子振臂一呼，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而且高老爺不在朝堂，正可以代表民聲。這一點是陳王和太子之前算計過的事情，不過最關鍵處在高老爺肯表态。現在瑾敏已經成功說服爹爹，他自然開心不已。不過他這次回來，除了說服爹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孩兒明日就要赴京。這次前去，是要在太子宮中當差，以防有人對太子不利！”高老爺道：“那你自己也好好保重！為父的希望你可以功成身退！”瑾敏點點頭。

看着滿面風塵的二哥，慎芳有幾分驚喜，又有一點心疼：“哥哥，這麽長時間，你到哪裏去了？我天天都惦記着你。爹娘也為你日夜操心。”她和瑾敏一道在京城相處了幾個月下來，關系比在家時親厚了許多。之前兩人難得碰面，之後在京城，雖說慎芳比瑾敏小了許多，瑾敏的飲食起居反而都是慎芳用心帶人料理的。半年下來，倒反而像是瑾敏被慎芳照顧一般。瑾敏一開始很有些不習慣，不過時間長了，他反而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經常買些新鮮的小玩意兒給慎芳，或者帶着慎芳出去走走看看，兩人相處的倒也融洽。現在久別重逢，看着小妹嬌憨薄嗔的樣子，瑾敏不由習慣性地抓抓頭皮，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放心，我沒事。你別忘記了，我可是會武的。再說，男子漢大丈夫，當行走天下，哪裏能一直窩在家裏？”見慎芳抿着嘴笑，不說話，顯然她的意思是說他貪玩還給自己找借口，不由急道：“你別不信！我可是說真的。我現在可是有要事在身的。明天我就要走了。家裏爹娘可就要靠你多陪伴陪伴了。等我将來立了大功，我一定馬上回來！”他說着，忽然想起了什麽，自腰間掏出一個小包包，遞給慎芳：“諾，給你的。你生日的時候，我還在路上。現在補齊！慎蓉妹妹給你的東西我都放在母親那裏了。你記得去拿。”

慎芳好奇地打開包包，發現裏面是一柄木制的簪子，初初一眼看上去似乎平常，仔細端詳卻發現這柄簪子做工很是精巧，上面的花葉紋樣竟是比一般的市面上的設計要好看許多。只怕等閑有錢也買不到。她本來就對這些設計花紋很感興趣，現在這柄簪子正是投其所好。拿在手中，都忍不住琢磨起來。越琢磨，越發現那花紋的做工精致，別具一格。不由大喜，道：“謝謝哥哥！我很喜歡！”瑾敏摸摸頭，不好意思道：“喜歡就好。我也還是無意之間得到的。也不值幾個錢！”聽到他說到最後，慎芳有些啼笑皆非。只是高瑾敏不知道，若是這柄簪子的主人知道他居然随手就把自己珍而重之保管了十幾年的東西随手送給一個小姑娘作為及笄禮，而且還說不值幾個錢，只怕要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不過顯然瑾敏并沒有理會這麽多。此刻，他看着妹妹開心的笑臉，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自己這個禮物送對了。

之後，慎芳從綠枝手中拿過一個包袱，對着瑾敏道：“這些是我閑來無事給哥哥做的衣衫鞋襪。哥哥先拿去穿吧，也不知道你現在會不會嫌短了。等我空了，再給你做一點。”瑾敏接過包袱，觸手微沉。知道必然做的不少。心中很是感動。慎芳身體不好，給他做這麽多東西想必費了不少心神。他看着慎芳，故意責怪道：“你自己身體不是很好，還做這些東西做什麽？家裏多的是針線上的人，下次你就別費神了，小心身體累壞了。”慎芳聞言一楞，細細一想，便品出了他話中的真意。展顏一笑，道：“哥哥最壞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幫你做了這麽多東西，也不說聲謝謝，倒反而怪我！下次可別想我再為你費心！”兄妹兩個這般鬥嘴了一刻，都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溫馨。

康氏那裏，收到慎蓉托瑾敏帶回來的小孩子的禮物，也很是感激。尤其是一種可以佩戴在身上避免蚊蟲叮咬的藥草，更令康氏感激慎蓉的設想周到，心思細膩。想起之前自己對慎蓉的偏見和捉弄，康氏暗地裏也有幾分汗顏。胡氏知道了慎蓉的做法，也暗自欣慰，這個一貫驕傲的女兒，如今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