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現吶
忠犬錦衣衛北鎮撫使男主&偶爾智商max偶爾懵傻max女主之間細水長流的情與怨
1.非宅鬥 小權謀
2.架空明清 小作能力有限 請勿認真考據
3.雙結局 HE的你看 BE的我看
內容标簽:宮廷侯爵 豪門世家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蘇君 ┃ 配角:宋炆升,祁冀 ┃ 其它:
☆、初寒天
?作者有話要說: 非宅鬥!非宅鬥!非宅鬥!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锲子
十尺白幡,七尺缟素,闌額下白籠低挂,辮穗裹着雪粒兒打擺。
勒緊辔策躍下馬,他擡眼看向府門內。
一人披白簪素,緩步下了門階,走近俯身輕福,“恭祝大人進爵。”再擡頭,淚挂兩行。
他探手碾去她淚珠,“這是怨上六哥了?”
她別開他手,“不敢,您是金貴人兒,我是想我二哥了,回去罷,沒得惹您晦氣。”
眼睫上粘着寒霜,眉頭凄冷,他仔細打量了她幾眼垂下目,“往後打算一直這麽待六哥麽?”
她撫他馬頭,馬舌探出舔她手心兒,“往後應該不常見您了,好好喂它,瞧它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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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眼馬頭,“是想你想的。”
她收手攏回袖兒間,“您請回罷,我該回去給我二哥念喪了,您呆的久了,我怕他不高興。”
他不甘心,“咱倆之前經歷過那麽些高興事兒你都忘了?”
她點頭:“您就當糖豆兒咽了罷,嘴裏過遍兒甜味兒,回過頭就忘了。”
他眼窩兒裏盛着雪沫兒,含眸看她,“別那麽叫我,你喊我聲兒‘六哥’。”
她擡頭對上他目,“六哥。”
他嗯了聲,她笑了笑,“月底兒您和郡主大婚,我再上您府上拜會,今兒就不送您了。”
探手去追她袖兒,撈了個空,她走上門階側頭吩咐門房,“大爺,關門兒罷,時候兒不早了,不會再有人來了。”
門房老頭兒看他一眼嘆了口氣,緩步支上門,她背影虛晃夾在門縫間遠遠去了。
怔愣半晌,身旁走近一人,“別說她是因着你,這才沒幾天兒人就瘦成這樣兒,這趟她徹底被你寒了心,別指望我能讓着你。”
翻身上馬,領間獸鑲毛挂滿雪絨随風曳卷,黑油長鬃馬引頸響鼻兒,他提策揮鞭,看向馬下,“王爺放心,能把她養胖的只有我一人兒。”
開篇
“咚——咚咚咚,”五更的梆子打響,汾兒胡同裏響起幾聲犬吠,靖南侯府門房上傳出一聲咳嗽,王大掖掖領口,支起腳滅了門樓廊檐下的燈籠。
百壽堂東角門淺開,前後走出一婆子一丫鬟。婆子抄了抄衣袖兒低聲道:“且動靜小着些,老太太覺兒淺,咱們快去快回,待會子起了身離不了伺候。”說着擡頭望了望漆黑一片的雲頂,嘆了口氣,“怕又是個寒冬呦!”
出了角門,一路往南穿過洗梅園垂花門,沿着西側抄手游廊進了穿堂。
丫鬟來回跺着腳吐着寒氣問:“梁媽,怎的不見人?”
梁媽掂腳探了探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映月,明兒我就出府了,有兩句話提前交代你,往後老太太跟前兒你臉面最大,做事兒看主子們臉子就夠了,話要少說可記着?”映月肅面應了個是。
正說着,裏院兒東廂一陣氣喘呼救聲,倆人對視一眼忙繞過穿堂見東廂房門大開,幾個人的身影躍在窗紙上。
“天爺!這是做什麽!”梁媽撥過衆人,屋中一綠衣丫鬟臉挂淚痕掙紮着從地上起身,其餘幾人見她進門,垂首立成兩撥撚着袖頭不言語。
梁媽氣急,“好奴才!天兒都沒亮,你們倒先鬧騰上了,回頭吵到主子,攆出府吃西北風去!”
幾個丫鬟低頭聞訓,綠衣丫鬟掩了淚痕,“不怪她們,是奴婢昏了頭…”
梁媽截住她話,吩咐身邊一丫鬟:“凝朱回話,凝碧回姑娘身邊兒伺候,兩個得力的都不在身邊兒怎麽行。”
凝碧折身去了,這邊凝朱回話:“昨兒晚奴婢幾個得了映月的信兒說壽堂收了鮮羊乳,今兒一早要做了羹送梅園來,”
梁媽颔首:“不說我倒忘了,映月,先去拿火煨着,耽擱了這麽一會子,怕是涼了。”
凝朱眼圈一紅,口聲打顫:“奴婢跟凝碧今兒一早起就在外頭守着,過了會子聽見東廂房有動靜,想着是鼠頭兒折騰,原打算白日裏再去治它,越聽越覺出不對勁兒來,進門就瞧見…就瞧見松兒她…她上了梁了…”
梁媽低頭見地上有條被邊,暗罵一聲“糊塗!”,“還是你自個兒說罷,誰借你這麽大的膽子在主子園裏頭自裁,自個兒死了幹淨,沒得污了主子的地界兒!”
松兒口齒緊咬:“是奴婢犯了魔怔,奴婢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也斷不敢連累了主子。”
“什麽冤屈值當動這麽大的陣仗,我這兒沒刻薄人的規矩,有理沒理兒的不妨說個明白。”
聞聲梁媽扭過臉見一人立在門口,正了正身迎上前,“姑娘來了。”
蘇君點頭,“這麽冷的天,話到嘴邊兒也哆嗦不清楚,都進屋兒說話罷。”
衆人相攜走至正屋抱廈,蘇君吩咐人往火爐裏加了炭,轉過臉看向松兒,“你是我這兒的人,有什麽冤屈可不先僅着我說麽,先起來罷。”
凝碧上前攙了松兒壓低聲,“你我什麽情分,要抛了我自個兒托生麽,姑娘問話吶,照實了說,什麽事兒你便連我也瞞了麽?”
松兒起身憋回哭勁兒,“回姑娘,剛入臘月奴婢娘親病了,請大夫開了藥方,上頭那藥得值十幾兩銀子,家裏就剩奴婢娘倆,奴婢月錢維持日常開銷已是見绌,哪裏能買得起藥石,李媽頭些天撞見奴婢,打聽奴婢娘親的病情并答應借錢給奴婢,不要利錢,奴婢高興壞了一時也忘了立字據,就借了她二十兩銀子,過了陣子,奴婢娘親仍不見好,大夫說得求了百年老參方可續命,奴婢沒法兒又去求李媽,可她不光不借,還要奴婢還了起先借我的二十兩,奴婢怎麽求,她都不肯應,李媽還說借錢不是不能行,只是她要奴婢嫁了周康去…不嫁就照着五倍的利錢還錢,奴婢氣不過一時想不開就…”
蘇君看向梁媽,“周康?周康是李媽那個從小沒了雙親投奔她的內侄兒麽?”
梁媽一拍大腿,“可不就是他,老身竟不知其中還有這樣兒的勾當,那李媽在二太太跟前兒得臉,捎帶着她侄兒也騰達,現做了二少爺的小厮了!”
蘇君看向松兒,“你娘眼下如何了?”
松兒泛起淚光,“還是先前得的藥石吊着,不怎麽見好。”
蘇君擡過茶盅抿了口茶,“也不怎麽見壞罷?這後頭怕是有文章吶。”
松兒聞言抹了淚珠,福了福身,“姑娘明示。”
蘇君撥着茶沫,“我且問你,你請的哪個大夫?又求的哪家的藥?”
松兒理了理面,“奴婢聽說羊角兒胡同的胡大夫醫術尚可,是東三小街回春館的坐堂大夫,求的是他館兒內的藥。”
蘇君壓下茶蓋,“那胡大夫跟那李媽有什麽牽搭,我還真不知道,不過那回春館東家正是李媽娘舅家,別不是他們合計着存心算計你罷?”
見松兒臉色頹敗,梁媽措牙道:“這李婆子真不是個好的,幫着她侄兒手都伸到內院來了!”
蘇君招了凝碧上前:“去取三十兩,眼下救命要緊,二十兩替她還了銀錢,其餘的補給她娘,既這麽,我尋思松兒她娘病得不會太重,隔天得空兒再給她娘看病就是。”
松兒聞言跪下身磕了仨頭,“謝謝姑娘您了。”
蘇君擱下茶盅,“你放心,等李媽這事兒回了老太太,回頭兒自然有個說法,咱們明白其中的關翹兒就成了,出了門兒別多說,沒得丢分兒。”
衆人稱是,請辭散去了,梁媽喚回映月,出了門又擡頭看天,月尖兒半隐,天邊已經露白了。
洗梅園。
莊媽一邊拔斷鞋墊上的繡花線頭一邊唠叨:“姑娘,下回碰着事兒早晚先跟老身打聲招呼,姑娘能耐再大,身子最要緊,有個閃失,老身下地後可真真兒是沒臉去見老爺夫人了。”
蘇君忙截住她話頭,“我知道您疼我,您就讓我拿喬耍耍威風罷。”
莊媽放下活計探手擡過青花碗,掌起勺,“罷!有的沒的輪不着老身教你,先把老太太留的乳羹用些,将将兒才煨好的,不枉大家都疼你一回。”
蘇君隔開她的手,自己端了。
莊媽細細打量她心底起澀,蘇家三太太生産不利,姑娘不過滿月,撒手就去了,三老爺寵妻護崽兒,仕途順暢,官運亨通之時辭官歸家親自教養閨女,執意不續娶,前年一病竟也去了,好在蘇老太太疼孫女,失了蔭庇還有靠山。
莊媽所言蘇家老太太即為靖南候蘇盛之妻蘇廖氏。靖南候蘇盛于先帝宣帝弘熙四十二年間,随今帝武帝即時的閩王平複雲南,又于武帝繼位後,永安十五年,受命出使邊國安南并助其平複內亂。永安十六年受封靖南候,逝于永安二十年。
長子蘇景誠,娶妻趙氏,育一子蘇照孫輩行首,妻小趙氏系趙氏侄女。蘇景誠追随其父蘇盛戎馬生涯,于永安十八年戰死于河州,追封靖南候世子。
次子蘇景信現任戶部右侍郎,娶妻王氏,育嫡子蘇轅孫輩行二,嫡女蘇晴行三,庶子蘇軒行六。
幺子蘇景禮,原任都察院左佥督,娶妻陳氏。育一子孫輩行四,歲不過月,一女蘇君孫輩行五。
用過早飯,進了百壽堂正房,茉兒打起東側間秀菊堆绫門簾笑道:“就等姑娘您了。”
蘇老太太見蘇君進門招手拉她坐在身側,“來炕上歇着,外頭冷,沒得凍着,鬥篷先脫了,沒得捂着。”
“好好好!”蘇老太太另一身側,蘇晴探出頭指着蘇君發笑:“今兒有老太太做主,又是蒸又是捂的,可不添了一道好菜麽!”
蘇君撂下織錦羽緞鬥篷閃過身去撓她:“好個滑溜的舌頭,賞了我油炸了下酒吃罷!”
蘇二太太王氏提了提繡碎花褙領,“這倆人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兒,別家兒的都是哥兒能折騰,咱家養出倆女猴兒。”
蘇老太太左右各牽了一只手,“容她們熱鬧些才好,晴丫頭親事剛說定,下年君丫頭及笄,趁着我還能瞧得見,且由着她們鬧罷。”
王氏笑道:“老太太福氣大着呢,再過陣子還怕沒人鬧麽!”
蘇老太太轉過臉問向一人:“這幾日可還好,往後若乏了用不着天天往我這兒跑,你婆母這幾日也不大爽利,仔細做養着才是。”
蘇大奶奶小趙氏捧着肚子就要起身回話,王氏忙起身摁下,撲了撲她大紅繡金蓮紋鑲領褙子肩袖兒,“你這孩子就是忒規矩,老太太疼人,咱們家不興這個,有了身子忘性愈發大了。”
蘇老太太接過話:“如今你月份大了正是嬌貴的時候兒,照哥兒說是臘月中旬就能回來,正好趕到你生産前頭,咱們喜慶地過個好年。”小趙氏點頭應了個是。
王氏撈了撈鬓角笑道:“老太太吩咐的事兒辦妥了,當即就攆了人出去,這月的工錢也給結了,不怕她到外頭說道。這李婆子原是專門兒做宴席的,先前老太太生辰宴便是她接的,我瞧着好就打算長留人,沒呆幾日就求着給自己侄兒某差事,才配給轅哥兒當小厮沒幾天,姑侄倆就謀出這麽檔子事兒。”
蘇老太太颔首,“就這麽辦罷,你理中饋這麽些年一向妥當,偶爾疏忽也是有的,往後多留神兒。”
☆、鎮平調
? 一回頭見蘇轅眉毛緊蹙,臉頰映紅,腦門子油亮,細細密密一層汗,王氏忙攥了帕子替他沾拭,順手貼了他的額道:“早起兒不還好好的?熱是不見熱,還是麻煩大夫來瞧瞧罷。”
蘇轅擋掉王氏的手,抽/了汗巾随意抹着額間:“您就別操心了,兒一向體熱,清早又打過幾遍拳,這會兒就是炭盆子烤久了,不妨事兒。”
蘇老太太笑容淡了些:“這幾日可又去尋張家大爺了,知不知道他承了恩蔭年後進軍營?”
蘇轅一聽更急,汗又出了一通,吭吭哧哧憋不出話。
蘇老太太見狀嘆了口氣:“當年聖上賜爵,你祖父梗着脖兒求聖上把世爵降成了流爵,外人有的說他“假清高拍皇屁”,有的說他“功高震主,恐引猜忌,明哲保身”。阿奶哪裏不明白你的心思,爺們兒家的總有一腔抱負,你一心想走你祖父的路子,可你祖父煞費苦心為的就是撅斷蘇家從武的心思,瞧你大伯落了個什麽下場,所以你老/子,三叔都改了文路謀差,阿奶一把年紀,只求你們都安安穩穩的,隔天我下了地才有臉去見侯爺。”
王氏紅着眼眶子推了把蘇轅:“聽見沒有,往後可別再提這話引子,沒得惹老太太傷心,叫你老子知道少不得一頓罵。”
蘇轅低頭讷讷應了。
茉兒叩了叩門框打了簾子進來,“二太太,菁園處回話說軒爺兒覺兒醒了。”
王氏忙掂帕子拭了淚,“這小子醒的真是時候兒,使喚人叫他姨娘抱了他來罷。”又笑道:“老太太幾日沒見着,今兒給哥兒抱了來,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
蘇老太太颔首又忙囑咐茉兒:“仔細可包嚴實了。”
周姨娘抱了軒哥兒來,一屋人傳抱逗引忘了先前的不快。二老爺蘇景信下朝進屋捏了捏軒哥兒的下巴,掀了半邊兒袍角坐下抿了口茶,“袁家的案子平反了。”
王氏聞言比了個手勢,周姨娘抱着軒哥兒出了屋。
蘇老太太一挺身子問:“袁家?五年前鎮國公謀逆的案子?我記着晉王和袁家還曾有過婚約。”
蘇景信點點頭:“袁家的案子就是晉王幫着平的,聽說是前幾日晉王回京直接給聖上遞的折子,物據怕是錯不了,當初立案到袁家獲罪前後不過十來天,其中的勾當明眼兒人敢猜不敢說罷了。”
蘇老太太又問:“當初主案那頭兒可有什麽說法?”
蘇景信嘴角兒撇了撇,“當初是大理寺并錦衣衛一同查辦,幾位閣老督查,無破無綻。如今不過推幾個當年跑腿兒的小頭目出來罷了。當真誰攪得漿糊誰自個兒心裏清楚。聖上看完折子當即就氣倒了,今兒上朝怕也是強撐,要不這會兒哪兒能散朝?”
蘇老太太長嘆一聲:“我看聖上是老糊塗了!鎮國公家打建朝起從龍,世代鎮守遼東,怎麽也算尊土皇帝,真要起了逆心,大祁江山這會子早易主了,如今指望什麽安公公餘公公批折子,縱着歹人霍亂朝綱,早晚江山要給他毀盡了。”
蘇景信摔下茶盅,連連噓聲兒:“老祖宗唉!您要吓死兒不成!那位是您能編排的麽!隔天話傳出去,您就跟我擱大獄裏頭見罷!”說着瞪了蘇君三人一眼,“這仨人可得記清楚,今兒這話爛在肚兒裏頭,憋成屁放出去叫外頭人聞見,咱家都得玩兒完。”
蘇老太太端茶抿了口:“我猶記着照哥兒抓周兒那會子碰着個算盤可把你嫂兒高興個沒形兒,你大哥沒了,她過得凄苦,照哥兒啓蒙那時請了個賬房先生過來,從此斷了照哥兒的官路。我跟你嫂兒心思一般,不求咱家能出光耀門楣的大人物,聽着氣派,沒準兒要拿命換的,可別叫我捧着你們誰的追授熬淚,我受不住。”
蘇景信提了提下巴,“好好地您又提這茬兒,照哥兒有能耐,我大哥地下早該得信兒了,您就放心罷。”
王氏忙拿肘兒往旁邊推了一把,蘇轅腆着臉低聲兒道:“老太太放心,孫謹遵您教誨。”
随老太太吃過晌午飯,衆人各自辭退。
出了屋門蘇君夯了夯蘇晴,“這兩日總見你發怔,想誰吶?”
蘇晴啐了口:“沒個正形兒,我想大哥吶!嗳,你說大哥答應給咱們捎白狐貍皮子的話還算數兒不?”
蘇君不信,“打什麽馬虎眼兒,我那日進你屋兒,你慌張收拾什麽?隔天見着張大爺,我得仔細盤問幾句,我阿姊繡的香囊怎麽挂到了他的腰上。”
蘇晴臉一紅擰了她一把,“不害臊!皮子癢了趁早說。”
後園子溪水池子上了凍,開了幾枝新梅,從正屋西側的月亮洞裏就能隐約看見。蘇君吹去梅花瓣兒上的雪片子,一股花香幽幽透過天靈蓋兒。
凝朱哈氣暖了暖手,“姑娘回去罷,這會子天陰怕是又要淋雪吶。”
蘇君勾回頭攏了攏鬥篷,“凝碧哪兒去了?一早上沒見着她了。”
凝朱道:“被松兒找去了,聽口氣挺要緊。”
揣着心思進了正屋,莊媽一陣吆喝:“哎呦,祖宗!瞧瞧罷,鞋子都給跳濕了,趕緊拿鞋給換了,打了熱水來,泡了腳兒發虛汗。”
蘇君脫鞋上了炕沿兒,“不礙事兒。”
莊媽接過凝朱端來的盆子将她兩腳摁在熱湯裏,“瞎逞能,你當凝碧上哪兒了?那丫頭吃了冷風,這會子窩在炕上起不來,這病吶得事先防着。”
蘇君抽回腳,“凝朱病了?這不成,我瞧瞧她去。”
莊媽臉一唬,“一病染一窩兒,她那兒老身看着吶,你歇了覺兒待她散了熱再去。”
過午,松兒悄然走進東暖閣見蘇君捧着八角喜鵲繞梅镂空爐蓋紫銅手爐墜在半拇節兒厚的書頁裏看得入迷,墨汁子似的發辮自額頂分兩股繞至後腦挽成單螺,上頭攀着一枚白銀纏絲素簪,月白折枝秀梅交領裏引出一截兒藕頸。
見她躊躇着不進門,凝朱輕咳一聲:“姑娘,松兒來了。”
蘇君擡頭合上書,“怎麽不進來吶,你娘好些了麽?”
松兒福了福身,“姑娘料得準,原就沒什麽大礙,托您的福,這幾日全見好了。”說着一抖音兒,“姑娘快去瞧瞧凝碧罷!”
南面羅漢床上做活計的莊媽起身問:“是湯藥不濟事兒?我剛去瞧她不還好好地?”
蘇君立起身,“我且問你,清早你做什麽找凝碧,跟你走了一趟她就病了?”
松兒一紮腰跪在地上,“求姑娘去瞧瞧凝碧罷!”
蘇君扶她起來,“要命!膝蓋兒泥塑的?我多早晚要去看她的,好好說話不成麽?讓人看見,當我存心欺負你吶。”
松兒哭得直噎氣,“奴婢說不明白。”
蘇君見狀以為凝碧出了差池着急去了耳房,凝碧見了她揉了揉紅眼眶子忙下炕,“姑娘來了。”
蘇君摁住她:“還哭吶,論歲數我得叫你聲姐姐,遭個病多大點兒難處,把松兒都吓着了。”
凝碧往床裏靠了靠讓她坐下身,“不怕姑娘笑話我沒規矩,奴婢心裏也拿姑娘當妹妹瞧呢,今兒這病來得急,一時難受也是有的,讓您見笑了。”
一旁松兒急得直跺腳,上前拉了凝碧的袖子道:“姑娘這是怎麽話說的,好不容易捱到頭兒,怎麽能不認吶!”
蘇君聞言呷出不尋常的味兒來,一比劃支使其餘幾人出去,拉住凝碧的手,“就剩咱們仨了,你願意說麽?”
凝碧濕了眼,半咬着下唇一臉為難相。
蘇君又問:“那讓松兒說,你樂意麽?”
見凝碧不抗拒,松兒沖兩人欠了欠身方才開口:“五年前我家姑娘,”說着瞥了眼凝碧又看向蘇君,見她點頭,又勻了口氣兒,“五年前姑娘家裏受歹人構陷獲了死罪,老爺收監,其餘判了流放。老爺一生清白,死前上書陳情也無成效。奴婢原是伺候夫人的,家裏收到老爺死訊,夫人當晚就投缳去了。姑娘被衙門帶走後,家裏下人該打發的打發該發賣的發賣,後來進侯府做事,才得幸跟我家姑娘相認。”
“今兒一早,守門的一個丫頭來找奴婢說是有人找,奴婢原想是奴婢娘親又犯病了,不成想是個陌生的婆子,問奴婢認不認得凝碧,奴婢說認得,又問她什麽事可要把凝碧找來,她說不用,只往奴婢懷裏塞了封信叮囑一定要親手交給凝碧就匆匆走了,奴婢反應過來卻追不上了,奴婢看那封口吓了一跳,上面題着小字‘某某人親啓’,正是我家姑娘獲罪前的姓名,奴婢忙找了姑娘,姑娘讀了信就不好了……”
蘇君跟着紅了眼,替凝碧抹去兩行淚,“你這尊大佛落在我家裏可算是委屈了,你是袁家人?”
凝碧張了張嘴,勉強笑道:“當年的案子朝野震動,誰都聽說過一兩句。您聰慧,奴婢話說一面兒您就能猜出另一面兒,如今平反了怎的呢?我大哥流放寧古塔沒熬幾日就去了,奴婢能喘口氣兒活着已屬萬幸,還指望什麽呢?”
☆、鳳來儀
? 蘇君咂咂舌,“可別臊我,改改口兒,一口一個奴婢我可擔不住。聽我二伯說鎮國公的爵位都放還了,出了這門你還是尊貴人兒。”
凝碧搖頭,“爹娘住凍土,我再擺譜兒還是人麽,你別攆我,我伺候你一輩子。”
蘇君不應,“別,我使喚不動,這事兒過去好幾年了,該翻篇兒了,風風光光回家,讓當初陷害你家的小人看清楚,袁家沒絕後吶。”
凝碧冷笑一聲,“屆時難保沒人翻舊賬,冠我個‘抗旨私逃’的罪名,況且我還有個顧慮,打你這兒出去,侯府不成‘窩藏逃犯’了麽?”
蘇君反駁,“這份兒好心我領了,事到如今先別操心別人了,真拿自個兒當逃犯吶?論起理兒來,我們侯府保護忠臣後人有功,朝廷應該不會怪罪罷?剛不是說當初你也被流放了,怎地又回京畿了?”
凝碧臉一紅,從懷裏拿出個信封,“在寧古塔呆了幾日被那兒的人牙子販回來了,如今仔細想想,是有預謀的。”
蘇君接過,大致看完還給她,“這個不難猜,當時能幫你的左右只有晉王了。”
“實況緊急,故選下策置卿于颠簸困境,案一日不平終難得相見,屢獲卿安好之佳音吾心甚慰。”
“令兄之失,吾難逃咎責,深表痛徹。”
“今妃位空懸願續前緣之好,必不負卿”
想起信上所言凝碧有些失神,“當初傳出我爹謀逆的消息後,縱是我外家也避之不及,他肯雪中送炭我已難報,怎可再牽累了他?于他來說,再尋了高門大戶聯姻即可為助翼,不值當擱我身上計較,我是沒臉拖他的後腿。”
蘇君撥拉着指甲笑道:“得,這回真留不住你了,聽你這名頭兒‘袁幼儀’,有鳳來儀吶,我家藏不住你這只大鳳凰,趁早飛走享福去罷。”
袁幼儀一臉惆悵,“這會子我能上哪去?住了這幾年,我還真想賴着不舍得走。”
蘇君掖了掖她被角兒,“晉王知道你下落,指不定隔天就來接人,你趕緊作養好了,沒得到時候兒我吃挂落。”
袁幼儀擦掉眼角一顆淚珠子,“那不能夠,謝你都來不及吶。”
次日一早,剛踏進百壽堂穿堂,守門的茉兒急忙迎上來俯在蘇君耳邊低聲道:“家裏來人了。”
蘇君理理衣襟問:“知道是誰麽?”
茉兒道:“聽外院兒人說是謝府的馬車。”蘇君細想了想,謝府?京府中大姓謝家獨有一戶。
進了正廳,只見四人,蘇老太太正跟一個着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褙子,額佩暗紅彩繡暖額的老婦人說話,身旁立着一個青鑲領兒比肩打扮的婆子,下首蘇景信一身常服正襟危坐。
看見蘇君進門,蘇老太太對那老婦說道:“這就是咱們老三家的,行五喚作蘇君。”又招手讓蘇君上前,“快見過你謝家祖母。”
蘇君福了個身,謝老太太引她到面前仔細打量了幾眼笑道:“模樣兒真周正,跟陳女官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又退了手腕間的黃玉細尾镂空包金手钏給她戴了,“頭回登門沒個準備,戴着頑罷。”
扭臉又問蘇景信,“二爺家的哥兒多大年紀了?謀了差事沒有?”
蘇景信回話:“滿十八了,國子監裏頭墊底兒的。”
謝老太太笑道:“這話說得謙虛,來年高中,只怕貴府放的大紅鞭煙味兒熏人吶,可說親了,正經也到了年紀。”
蘇老太太接話笑道:“我家這哥兒倔着性子要先立業,也由他去了。”
又扯了幾句家常,謝老太太垂眼抿了口茶,蘇老太太清了清嗓,問:“今兒怎麽不見凝碧那孩子來,聽說昨日發了熱,可好些了?”
蘇君看向謝老太太,“喝過幾劑湯藥,一早瞧着她臉色好多了,這病來得急,問她只說是想家了。”
蘇老太太一怔,“你都知道了?”
謝老太太隔着茶霧對上盈盈兩汪眸子,忙撂下茶盅起身,“帶阿奶去瞧瞧她!”
蘇君扶她坐下,“您先歇着,早使喚人去了。”
謝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丫頭!三兩句就瞧出我來路了。”
蘇老太太笑道:“這孩子性兒好,容易相處,袁家姑娘跟她倆姐妹似的,你放心,這幾年沒多受苦。”
謝老太太拂了拂眼角兒,怔怔望着門外,“托老妹妹的福。”
袁幼儀進屋看清了來人,向前急撲兩步,臉埋在謝老太太胸前抖着兩肩,謝老太太老淚縱橫,捧起她的臉摩挲着,“別哭,仔細眼睛,讓姥姥好好看看。”說着指了指邊上那位婆子,“這是張媽,可還認得?”
袁幼儀擡頭喚了聲“奶嬷”,張媽欠身應了聲忙用手掌摁着眼角兒擦淚。一時屋內淚光閃爍,蘇老太太也拿出帕子拭淚不止。
收拾完行禮,兩人并膝坐在炕上。
袁幼儀扶了扶蘇君的簪子,“我這就走了。”
蘇君一哽,“快走不送,得了空兒再來找我。”
袁幼儀紅了鼻尖兒:“我多早晚要來的,到時候兒可別煩我。”
蘇君拿出個信封塞進袁幼儀手裏,“這是你跟松兒的押身契,讓她跟着你走。”
袁幼儀顫手接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跟你我就不言謝了,往後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還拿你當姑娘孝敬。”
蘇君說別,“支使你這麽些年,我臉面夠大了。”
又續話片刻,兩人方在儀門處分別。
謝老太太道:“老妹妹可別笑話我沒規矩,一早兒剛得到消息,來不及往府裏下帖子,改日我專程登門答謝,你可別嫌我這張老臉不害臊。”蘇君聞言扯扯袁幼儀衣袖兒,悄聲說了幾句話,袁幼儀臉色漲紅點了點頭。
蘇老太太笑道:“別這麽說,遺珠兒在外,這事兒擱我身上只怕比你還急,得閑常來坐坐。”
謝老太太登上馬車揮揮手,“快些回去罷,外面兒冷。”
袁幼儀上車掀起車簾,跟蘇君兩人互相點了點頭,車輪軋在青磚石地面上遠遠去了。
圈椅裏坐着一男人,扭頭看見蘇君放下二郎腿招她上前,“惦記我那墨梅圖好長時候兒了,今兒是你十歲生辰,答應給你做壽禮的。”
蘇君撲向案幾上的畫軸,“謝謝您嘞!”
男人笑容舒朗,“這畫兒是你祖父傳下來的。好生收着,爛了丢了是對祖宗的大不敬,別讓你爹夢裏頭被人戳着鼻子罵。”
蘇君點點頭,抻開畫軸,“您今兒怎麽得空來了?”
男人道:“我是你爹,看我閨女不成麽?”
蘇君一擡頭,見他五官糊成一團看不清,忙走上前,腳下一跌摁住他膝頭,男人起身扶住她,指節兒硌得她兩肩生疼,“多動腦子,少抽鼻子,我回你娘屋裏了。”
大風夾裹着雪粒子抖落在窗棂上,鏟沙似的嘩嘩作響。
蘇君猛地睜開眼,撩開幔帳,窗外天色大亮,凝朱正掀了門簾進來。
後背濕黏沾着裏衣,蘇君支起身轉了轉腰問:“幾時了?”
凝朱回道:“巳時了,姑娘這一覺兒睡得好,您別急,老太太說您今早不必過去了。呦,怎麽滿頭汗,可是炕子太熱了?”
蘇君道:“不妨事兒,睡得久焐着了。”
吃罷飯,妙竹提了把銅鑰匙進門,“姑娘什麽時候走?”
蘇君披上鬥篷,“帶上東廂案子上的畫筒,這就走。”
一路風雪行至金岩齋,推開父親書房正屋大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東側間裏燃着炭爐子,蘇君坐在黃花梨平頭書案前,越過檀香紫澄泥硯,白玉祥雲抱日筆觇,看向南牆上的墨梅圖,畫面不曾蒙塵也沒有日曬的痕跡,看得出書房管事做事兒很用心。
墨梅以寫意之法所作,各梅花取疏朗,梅幹粗寫,轉折曲直,筆簡神足。不見落款印章,只在右下角兒近身才能隐約看見的地方提着“淨無”二字。
窗外隐約傳來切切私語的聲音。
一小厮神秘兮兮地問,“聽說鎮國公家平反了沒有?”
另一小厮嗓子微啞:“哪兒能不知道吶?聽說袁家姑娘也被找着了,重新攀上晉王,這回可有大造化了!”
那小厮嗤笑道:“說得哪門子老黃歷了,你當那姑娘是誰?”
啞聲小厮幹咳了幾聲:“橫豎不是我老娘,我操什麽心!”
引話的小厮呸了口兒:“直跟你說了罷,那家姑娘正是五姑娘身邊兒的凝碧大姐。”
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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