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疑窦初生
如一心下一悸, 某個可能性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僅那一閃,便生生劃痛了他的心。
他第一反應便是否認:“娑婆劍法乃貧僧自創。”
這話并非诳語,但如一說得并不坦蕩。
劍法一途, 是義父親自帶他踏上, 若說娑婆劍法沒受到義父一星半點的影響,那才是謊言。
嚴無複也不欲追根究底, 道:“那便是老夫多嚼舌根了。居士莫怪, 歸墟劍法雖說足有十年未曾現世, 但也是有人見過的,娑婆劍法這些年橫行天下,自成一派,若是劍路當真有所相似,肯定會有人議論。既然無人議論,或許就是老夫多心了。”
說着, 他在藥廬前站定:“……然而, 聚陰魂,納群鬼, 不拘正邪之氣,均吸取來為己所用,老夫縱觀天下道門劍法,也只有娑婆劍法一門,與歸墟劍法的氣度有所相近。”
如一冷面如鐵, 不欲再與他多談此事:“貧僧入內取藥, 多謝嚴掌事引路。”
按心中方子一一取了藥物, 如一攜一身藥香而返。
路上,他心中浮起陳年舊事。
如一自從學會寫字,便偷偷開始記錄師父一言一行,何時飲食,何時飲酒,何時起居,今日又說了什麽話,都如實記錄在案,一面習字,一面又能摸清義父喜好。
除此之外,他在裝束上也有多有模仿義父,常在左腰間別一根木枝,跟在他後面,學他走路姿勢,學他拿取物品的習慣。
少年發現後,拎着他的脖頸警告過他:“我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許學我。”
然而如一只是改為了暗中觀察。
後來,為了讓他有自保之力,義父還是開始教他劍法。
他教的是風陵劍法,說是為小如一打基礎用的。
Advertisement
但小如一觀察力不差,他看得出來,義父自己常操練的一套劍法,與他教自己的那套并不一樣。
他想能追随在義父身邊,離他近些,再更近些,于是,他常常觀察義父的那套劍法,暗暗有了不少心得。
義父與他身量有差,在習劍時自是無法手把手教學。
他常常卧在濃蔭之下,涼椅之上,用長木枝對以木代劍的小如一指指點點:“手握穩了。”
小如一乖乖回答:“義父,我握穩了。”
少年單手執着玉酒壺,陡然發力,反手一枝,把小如一手中平握的樹枝攔腰打斷。
如一手穩至極,握着從他手前三寸斷裂開的樹枝,眼皮困惑地眨上一眨,還不能明白這是義父對他的測試。
如一的表現很叫少年滿意。
他銜住酒壺,笑着飲了一口酒:“這便對了。”
琥珀色的酒液從他唇邊溢出,順着脖子滑下,在一字鎖骨裏留下了一道暧昧的水痕。
……
如一猛然剎住腳步。
封如故絕不會是義父,不可能的。
義父與封如故師出同門,均有自創劍法,一名踏莎,一名歸墟,這兩樣自創的劍法均脫胎于風陵劍法,想來,歸墟劍法與踏莎劍法也該有神似,那麽,自己經義父親自調·教,所得的娑婆劍法,與踏莎劍法有所相近,也是正常。
義父素有少年俠氣,行事潇灑,最愛自由徜徉于天地,如一可以相信,十年過去,他能因為應肩負的責任,成長為穩重內斂、溫柔敦厚的端容仙君,卻不信他會變成渾身骨頭沒有三兩重、輕飄懶散的封如故。
況且,若封如故是義父,那麽……
模模糊糊的念頭行到此處,快步而行的如一突然駐足停下。
風送來一陣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想,封如故總有些風雅過頭的小愛好,最愛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挑剔任性,等他醒來,若是能聞到栀子花香,或是身上會舒服一些。
思及此,他撩起僧袍,将地上玉色的落香掃入麻紗帕子中,抖落塵土,包裹起來,待回到暖閣處,他親自煎了藥,又備了幾樣用來甜口果脯,想想這些未必合封如故的口味,他又摘來幾個梨子,将梨切成雪白小丁,拿冰糖水浸了,和藥碗一道放入托盤中,一路送到封如故房中。
待他推開房門,卻見一道身着風陵道君服、輕裘緩帶的瘦削身影,扶着桌子,正低彎着身子斟茶。
見狀,如一臉色不大好看了,語氣略不善地問道:“為何下地?”
那道身影明顯一怔,回過身來。
看清那人竟是常伯寧後,如一呼吸一窒。
發現來人是如一,常伯寧的表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率先避開了視線:“我……處理了神石之事,剛回到風陵,便聽說劍川內部有所變動,想着如故來了此處,不大放心,想來看上一看,沒想到方至此處,便看到冰橋斷裂,又聽說如故落水……”
如一低頭看茶色藥湯中自己的倒影,有些說不出的僵硬:“是紅塵沒能照顧好雲中君。”
常伯寧忙道:“我沒有責備你。”
語罷,房間內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兩個人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時間,唯有栀子花香靜靜流淌。
如一想,抑或是十年不曾相見的緣故吧,他總覺得與常伯寧之間多了些莫名的隔閡和生疏。
但他還未來得及為世事變化而傷感,常伯寧便輕咳一聲,走上前來,伸手欲接過托盤,客套道:“辛苦你了,快些去休息罷,我聽浮春和落久說你也落水了……”
但如一緊握着托盤一角,并未松手。
常伯寧一接不得,有點訝異。
如一道:“義父一路趕來,風塵仆仆,也是辛苦。喂藥本是小事,讓紅塵代勞吧。”
常伯寧雙手虛握住托盤另一端,猶豫着要不要放開。
按他所學的禮節,這藥物是如一親自準備的,他既然願意伺候如故服藥,那就該随他。
但常伯寧卻不大想要放手。
向來性格随遇而安的常伯寧,破天荒地選擇了從心,握住藥盤邊緣,堅持不退:“如故嘴上挑剔,不愛服藥,小時候初來風陵,水土不服,再加上突逢家變,病卧在床,神思混亂,吃藥時都得哄着,一口蜜餞一口藥才肯吃,實在是被嬌養壞了,伺候他吃藥,實在是勞神費力,還是我來,不必麻煩你了。等他醒來,我會告知他,藥和蜜餞都是你準備的。”
如一想到小封如故窩在義父懷中任性的畫面,胸口不禁騰騰冒出酸氣,嗆得他喉嚨發澀,聲音也低啞下來:“義父……”
兩人正放下的床帳被挑起了一點,封如故從帳內連扔兩個枕頭出來,氣道:“吵死了!我才睡着!!”
如一轉身拿背接了一個,常伯寧則單手橫空接住一個,抱回床邊,軟聲道:“如故。抱歉。”
看到來者是常伯寧,正頭痛欲裂的封如故一怔,馬上眉開眼笑,扯了他的衣袖娴熟地撒嬌:“師兄是什麽時候來的?”
常伯寧溫柔道:“剛進來不久,見你嘴唇幹裂,想倒些水給你喝。身上過了那麽重的寒氣,還難受嗎?”
封如故嬉皮笑臉:“哪有那麽嚴重,就是被人暗算,過了一道水而已。”
常伯寧輕推了一把他的額頭,努力裝作嗔怪的樣子,語氣卻怎麽也兇不起來:“當你自己是餃子嗎。”
封如故正是頭暈眼脹,被推得哎呀一聲,往後仰在了端着藥來到床側的如一身上,就勢賴住:“起不來起不來了。”
然而,這一推之下,常伯寧覺出了不對。
他搓一搓指尖,感覺到殘留其上的異常高溫,瞬間緊張起來:“如故,怎麽燒得這樣厲害?!”
他正要去抱封如故,如一便先單臂攬住封如故的腰,将他放平到床上,面色冰冷,動作卻足夠輕柔:“躺好。”
說罷,他又言簡意赅對封如故道:“義父,腰墊。”
常伯寧見封如故突發高燒,也顧不得再與如一争搶誰來為他喂藥,将懷中軟枕遞來,替他将腰身墊高。
而如一便自然地端起藥碗,并着一小碟鹽漬梅子,喂封如故吃藥。
藥碗是玉石做的,藥盛了溫溫的一小碗,托在手裏,也不是很燙口,每喂上一勺藥,如一都嚴格按照常伯寧的指示,喂他一顆梅子解苦,并拿小勺子輕輕刮他唇角,免得藥液流出。
常伯寧立在床側,嘴唇輕抿,關切道:“如故,你身上……無恙吧?”
他之所以聽說劍川裏有人與那幕後黑手唐刀客沆瀣一氣,便急急趕來,就是擔心封如故會被迫與人動手,觸動七花印。
幾日前,他才剛剛替如故修補過一次,七花印的狀态還未能穩固,若是在短時間內如故再度催動靈氣,下次花開的速度只會更快、更加不可收拾。
封如故将常伯寧擔憂的臉看在眼裏,藏在被子下的指尖繞到身後,不着痕跡地輕輕摩挲着後腰的花開處。
他擡眼專注望向為他喂藥的如一,注目片刻,便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輕松笑道:“沒事兒,我剛掉下去,落久就扔了箜篌弦下來。”
這意思很明确:我并未動用靈力,師兄請安心。
聽到他這樣說,常伯寧不着痕跡地舒出一口氣來。
但如一卻微微蹙起了眉。
……這與事實并不相符。
沒想到,他剛要開口,封如故就像是窺破了他的意圖似的,雙指撚住了他的衣袖,小孩子要糖吃似的晃了兩晃:“……是不是啊,如一大師?”
如一看到他這張壞笑着的煞白的臉,又恨又憐,恨不得再在他臉上添上兩個指印。
他無表情地舀起一勺不添蜜餞的藥,徑直塞到封如故嘴裏。
封如故一下苦得皺了臉,又是哈氣又是含淚,看上去委屈得要命,看他這副模樣,倒是讓如一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常伯寧見到此情此景,錯開目光,嘴角慣性地含了笑,心髒卻是沉沉的發澀,說不出的怪異滋味。
等封如故服過藥,被如一扶着躺下安睡了,如一帶上門,回過身來,叫了仍然心事重重的常伯寧一聲:“……義父。”
常伯寧正要擡手挂上眼紗,聞聲溫馴地“嗯”了一聲:“何事?”
常伯寧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确有端容仙君風範,臉也與十年前相差無多,但與這樣的常伯寧對視,如一卻從心底裏泛起一股怪異的陌生感來。
他強自壓下這種怪異感,道:“義父,你我許久沒有交過手了,不知義父可否願意再指點紅塵劍法一二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