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十二回

梅錦睜開眼睛,自己躺在一張挂了玉色床帳的陌生床上,床頭懸着鎏金挂鈎,身下是花開富貴紫紅色的被面,空氣裏漂浮着一股濃重的刺鼻香味。``し她口幹的要命,并且,頭還有些脹。

意識一下清醒了過來。她想起身,才發現手腳竟然被布條給捆住了,扭過臉,看到邊上有張笑吟吟的男人的臉,驚駭萬分,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個人,竟然會是張清智!

……

從去年裴長青被張清智叫去助拳打傷人的那事過去後,這人便不大出現在梅錦面前了。只是後來他要趕白仙童,又叫小如來賣她,這才引出了裴長青失手打死小如來後被流配嶺南的一系列後事。梅錦對這個人的印象惡劣至極。此時突然見他這樣出現,略一愣神,立刻便明白了過來。想必就是他讓焦寡婦婆媳二人設局,利用自己對相熟病人不加防備的心理,這才得手,把自己綁到了這裏。

“你想幹什麽?”

梅錦又驚又怒,咬牙切齒質問。

……

張清智見梅錦醒了過來,倒了杯茶水,到近前要喂她,忽見她用憤怒目光盯着自己質問,縮回手,把那杯茶自己一口喝了,放下杯子,方重新靠了過來,坐到床幫,擡手用指撫了撫梅錦的臉,笑吟吟道:“梅娘子,你安心,莫怕。這裏是我在縣城外的一處屋子,外頭安靜的很,沒人會來打擾我們。你且放松,莫咬壞舌頭,哥哥我會心疼。”

張清智說着,啪的打開那把時刻不離身的折扇,搖了兩下,繼續道,“今日在你面前,哥哥我也不遮掩了,便跟你說說掏心窩子的話。梅娘子你剛來時,我便對你生了仰慕之心,做夢也想與你鳳凰比翼共效于飛,可惜那會兒你嫁了那個夯頭的裴長青,所謂兄弟妻,不可欺,我只能将這滿腹熱忱生生壓了下去。不想如今裴長青翻了身,竟然把你給休了,如此狼心狗肺,令人發指!你莫傷心,更不要因裴長青一人而錯看了天下別的男子。我張清智對你的心,日月可鑒。梅娘子你且可憐可憐我,成全了我這一番遭着折磨的苦苦相思吧!只要你答應了,我回去便休了我的婆娘,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把你娶進我張家做我的正頭娘子!若有半句不實,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說着竟噗通一聲跪在了床邊。

……

張清智說的這番要休妻娶她的話,倒不是诓騙,而是他确實打起了這個算盤。

他從前原本就對梅錦起過念,中間也動了些心思,只是後來和裴長青決裂,心知這婦人厭惡自己,一向用來勾搭女人的手段在她跟前想必沒用,漸漸也就死了心思。不想最近,突然鬧出她被裴家休了的事,張清智的念頭便又活了起來,甚至慢慢做起了休妻娶她的美夢。

他之所以動這樣的念,一是實在想得到這婦人嘗她滋味,二來,也看中了她和龍城土司府的關系。

張家這兩年,原本一直費勁攀蜀王府,奈何錢使出去不少,最後不過也就在蜀王府裏頭的一個舍人監事那裏遞上了名,每逢四時八節,必定送上厚禮,盼着有朝一日能将自家銅礦挂上王府之名,如此開采納稅等等便有極大特權。如今蜀王府突然造反,張家大驚,恐被人知道要受牽連,立時和那舍人斷了往來,正嘆時運不佳,忽然聽說了梅錦被休的事,頓時又覺得有了希望。

張清智清楚,裴長青屢次犯事,最後都輕輕揭過,連打死了小如來,也就不過判了兩年勞役,個中都是因了梅錦奔走,在土司府那裏有極大臉面。若是能娶她到手,把她調-教的服服帖帖,往後借了她,自己與土司府搭上關系,也是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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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這樣的念頭驅動之下,張清智終于想出了個辦法,找到焦寡婦婆媳,要她二人騙來梅錦方便自己行事。

這個焦寡婦的兒媳婦劉氏,從前站在門裏賣豆腐時和路過的張清智搭上了眼,見他出手闊綽,風流倜傥,沒兩天便動了心,兩人暗地往來了些日子。被焦寡婦發現後,因對自己那個繼子早不抱希望了,知道張清智是本縣財主,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地任由這兩人厮混。張清智玩了些時日,膩了劉氏,給焦寡婦一筆錢打發了,已經大半年沒來了。前些天婆媳倆見他突然現身,給了些錢并一些女人的頭油花粉什麽的,原以為他是重敘舊情,沒想到竟要她倆騙來那個女郎中梅氏。起先害怕不肯,經不住張清智威逼利誘,又再三擔保不會出事,終于答應了下來。知道梅錦遇到不便出門的病人時,往往會自己上門診看,這才今日設了這局,将她騙了過來。等她吃喝下摻了迷藥的茶水和糕點,昏睡過去後,叫進來一直藏在外面車上的張清智,将梅錦從後門送上車,帶到了這裏。

……

“梅娘子,你若可憐我這一片心,應聲好便是。”

張清智跪在床邊,動情道,“我張清智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家裏開了銅礦,馬平也就我張家是頭等人家了。你若改嫁于我,往後有用不完的錢,使不完的奴仆,富貴享受不盡。我張清智也發誓,必定對你一心一意,此生絕不負你!”

梅錦盯着他醜态畢出的樣子,忍住胸中幾欲作嘔的感覺,奮力掙紮想脫開繩索,怒道:“張清智,你把我這樣綁來用強,就不怕我回去了向林縣令報官?”

張清智看她片刻,從地上慢慢起來,道:“梅娘子,我原就不是個愛用強的,最懂溫柔體貼。這男女之事,須得你情我願方有興味。我亦向你告白,不想你卻不領我的情意,委實叫我失望……”

他轉身到桌子邊拿起一個小瓷瓶,打開蓋,拿出一顆黃豆般大小的紅色丸子,拈在手裏,笑道:“梅娘子,吃了這好東西,這不叫用強,接下來就是你情我願男歡女愛了,林縣令手再長,他也管不到閨帏之事,是不是?”一邊說着,朝梅錦走了過來。

梅錦驚駭難當,盯着他手裏的紅色丸子。

張清智将藥丸送到自己鼻下聞了聞,笑道:“這可是頂好頂好的紅丸,方子流自蜀王府的太醫,尋常人根本拿不到。光這麽一顆要價就是一兩銀子。我為求這一小瓶,可是花了大本錢。別人那裏我還真舍不得用,獨你這裏,我怕等下你放不開,服了它,保管叫你欲-仙欲-死。”說着單膝跪上床幫,俯身下來要喂梅錦藥丸。

梅錦大驚失色,咒罵奮力踢踹反抗。只是她手腳均被布條所縛,張清智又是個健碩大漢,平日時常在木樁人上練打,上來便壓住她雙腿,梅錦動彈不不得,又被他緊緊捏着鼻子,憋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張口呼吸,才一張嘴,那顆紅藥便被塞了進來,一下到了咽喉頭,張清智一拍她下巴,立刻吞下了食道。

張清智見得逞了,才松開了梅錦,觀察着她神色,見她臉色漸漸潮紅,呼吸聲也變得清晰可聞,知道那個販藥之人沒有說大話,藥效果然發揮奇快,心一松,便笑道:“梅娘子,我這便解開你手腳。你莫害臊,想要什麽,只管說,哥哥我都會給你……”

一個被夫家休了的女子,別管裝的再怎麽清高貞烈,只要委身于自己了,拿住她的這個把柄,就不用擔心她敢不聽話了。過後只要聞言軟語多說幾句,他不信她會扯下臉皮不要把今日這事給捅出去。

張清智臉上帶着得意笑容,思忖着時,見床上女子漸漸停了掙紮,閉着眼睛,身子緊緊縮成一團,整個人在微微顫抖,情景瞧着實在叫人我見猶憐,心頭一陣火起,擡手開始脫起自己衣物。

便在此時,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張清智猛地回頭,看見門闩從中斷裂,那扇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出現在門口,視線在屋內迅速梭巡,一眼看到正蜷在床上成了一團的梅錦,神色一變,立刻大步朝她走去。

這人便是李東庭。方才從焦寡婦婆媳那裏問到張清智去處後,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正撞到了這一幕。

張清智卻沒見過李東庭,更不知道這陌生男子是如何闖入自己私宅的,大叫幾聲來人,沒等到人,跑到桌邊抓起佩刀,刀尖指着李東庭怒道:“你是何人,竟如此闖入我私宅,破我的門?這昆州沒了王法不成?”

李東庭目光冷冷掃過張清智,不知緣何,張清智心頭一顫,忽地便感到有些膽怯,腳步定在了原地,竟不敢再過去。

李東庭快步來到床邊,解開捆住梅錦手腳的布條,低聲問道:“梅氏,你怎樣了?”問了兩聲,見她雙目緊閉,臉色潮紅,呼吸急促,心知情況不對,猛地回頭厲聲喝道:“你給她吃什麽了?”目光落到桌上那個瓷瓶上,立時便明白過來,目光驀地陰沉無比。

張清智臉色微變,雙腳下意識地微微往後退去。

梅錦睜開眼睛,掙紮着從床上爬了下去,到桌邊拿起那個茶壺,就着嘴灌了幾大口水,随即彎腰下去用力摳自己喉嚨,将胃裏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李東庭等她吐完了,見她雙手扶着桌子,身體搖搖欲墜,立刻伸手過去,一把扶住了。

梅錦不支,身子軟軟靠在他臂上,閉着眼,有氣沒力地道:“快帶我……回家去……”

李東庭見她身子一直在抖,體溫卻燙得驚人,又聽她顫抖着聲音叫自己帶她走,立時脫下自己外套将她整個人蓋住,随即抱起了她,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張清智眼睜睜看着梅錦被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男子給抱走,竟不敢追上去,直到人走的已經看不見了,這才追到了大門口,見一輛馬車正疾馳而去,站在門口翹首看了一會兒,回身狠狠踹了這會兒圍過來的家奴一腳,厲聲斥道:“沒用的蠢材,爺爺我養你們是吃閑飯的?他就一個人,你們這麽多人,竟也放他這麽闖了進來!”

家奴見他變臉,慌忙下跪求饒,辯解說這人一到就強行入內,自己等人已經全力阻擋,奈何實在阻攔不了,懇請饒過等等。

張清智精心謀劃了多日的好事,眼見要成了,沒想到最後關頭竟出如此意外,內心沮喪可想而知。打罵家奴洩憤後,又問對方身份,家奴搖頭說不知。張清智想起那男子抱着梅錦臨走前投向自己的陰沉一瞥,內心突然生出濃重的沮喪不安之感,想起焦寡婦婆媳,忙出門往縣城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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