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要訂婚了
罐裝可樂毫升的營養液,顧莫顏卻足足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喝完,結束後趙合德摟着顧莫顏的半邊身子都酥麻了,但她還不能休息,那個人在等她。
趙合德走向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的方淮軒,方淮軒似乎感應到她的靠近,立刻睜開眼,一片清明。
“你為什麽會上這架飛機?”
是啊,為什麽呢?趙合德自己也弄明白,怎麽糊裏糊塗就這樣離開A市了呢。她幾次欲張口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只好無奈地笑了笑,“反正就是現在這樣了。”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如果是遇見顧莫顏之前,方淮軒問她,這又是個她說不清的問題,但現在,她心裏有了答案。“我想陪在莫莫身邊。”
“不可能!”方淮軒決絕地說,“我不會放一個定時炸彈在莫顏身邊。”
“顧靜栀,你以為你自己很偉大嗎?你能陪他多久,一天?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愧疚是撐不了多久的,與其讓莫顏将來生不如死,我寧願他永遠做個活死人。”
趙合德一時無言以對,她必須承認方淮軒說的每個字。她并不了解顧靜栀與顧莫顏的過往,在她心裏,顧莫顏的身份僅僅是自己的無心之失。如果今天沒有恰巧碰見顧莫顏,自己估計頂多會匿名捐獻一筆醫療費,絕不會主動跑來求補償。
然而,這難道不就是佛家口中的“因緣際會”嗎。顧靜栀已離開人世,顧莫顏是因為她趙合德才會落得如此地步,她親手種下的惡果理應她親手償還。
趙合德擡眸,堅毅坦然在眉間,“請允許我陪在莫莫身邊。”
“顧靜栀,我已經說過不行了,而且”方淮軒停下來,盯着趙合德,目光中蔑視厚厚一疊,“白大少知道了,不得活剝了我們,您還是高擡貴手吧。”
“不會的,我和他已經沒關系了。”趙合德覺得自己的嘴唇有點微顫。
“所以就想起你還有個沒玩死的寵物了?”
方淮軒的話令趙合德覺得很難堪,已經很久沒有人會這樣輕視她了,短暫的不習慣後,更多的是沖擊。趙合德,你早就不是什麽昭儀娘娘了,這個世界不會有人認為你的善意是種恩賜,也不會認為你的過錯可以一笑而過。
是的,她做過很多壞事,雙手直接間接沾染鮮血淋漓,但如今可以重新來過,她不願午夜夢回膽戰心驚,她想要活得輕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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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合德堅定地說:“我理解你的憤怒。莫莫的傷的确我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這也是我想要彌補的主要原因。沒有誰會放着彌補的機會不理睬,任憑自己繼續戴着罪人的枷鎖的,我想陪在莫莫身邊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我承認,但這傷害到誰了嗎?我盡力彌補自己的過錯會傷害到誰嗎?”
“是,我不可能一輩子陪在莫莫身邊,但這又哪裏說得準呢?如果我可以選擇,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我不會去白家的舞會,不會到帝國上學,不會遇見現在的任何人。但我無法選擇,未來是不能預料的,也許我真的會一輩子陪在莫莫身邊,誰又能徹底否認這點呢?”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盡量把自己現在能做的事做到最好。最起碼,現在莫莫是需要我的,而我是渴求陪在他身邊的,這就夠了,不是嗎?”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方淮軒才緩緩開口:“顧靜栀,照顧他,不是你想象中那麽輕松的。”
起初的自己也是這般信誓旦旦,嘴裏說着植物人沒關系,心裏奢望着會有奇跡發生。直到親自陪在那人身邊,如果不是鼻尖尚存一絲氣息,他幾乎有種自言自語的錯覺,而事實上,他也的确是在自言自語,不管自己說什麽做什麽,那人都不會有反應,那一刻,方淮軒才切切實實懂了“植物人”這三個字的含義。
下了飛機後,趙合德并沒有離開,而是一路尾随方淮軒他們入住安排好的私人療養院,費用她自己承擔。每天,她僅僅是飯點才會出現在顧莫顏的病房,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若要得到方淮軒的接納不能只争朝夕,她會用事實證明自己的決心。
而其餘的時間,趙合德偶爾會練練舞,偶爾什麽也不做,就在大街上閑逛。看滿城的燈火搖曳車水馬龍,看一個接一個的街道路牌,看天空中罕見的風筝,看自己的腳印剛剛留下來便被身後的人群重新踩過,覆蓋,消失,仿佛她從來沒有來過一樣,思念猝不及防。
陌生的城市,白氏企業的廣告卻大街小巷随處可以看見,電視上雜志上常常出現關于它的新聞。但是,趙合德想自己她應該不會再出現在白寒錦的面前了,他和她的生命也不會再出現交集了……
看了看手表,快到顧莫顏的午餐時間了,趙合德轉身,在人群中穿梭。
莫名地,有種引力牽扯着她擡頭,視線瞬間被廣場的視頻定格。
那是財經欄目的黃金訪談節目,平日裏雍容典雅的女主播此時滿面興奮,對面坐着一個容色淡定的英俊男人,竟是白寒錦!
趙合德靜靜伫立,硬着明亮溫暖的陽光,望着那依然冷峻的面孔,她的耳膜轟轟作響,體內的血液忽然流淌得非常緩慢。
節目已到尾聲,女主播笑靥如花,巧舌如簧:“今晚真是有幸,能夠請到尹先生到現場來,好象從沒覺得節目時間過得這麽快,一下子就到了快要說再見的時候。抓緊最後一點時間,我想再問白先生最後一個問題,希望能得到您的回答。”
白寒錦輕輕挑眉表示許可。
“白先生算是事業有成,一帆風順,不知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呢?”
畫面上的白寒錦目光微凝,“是有的……”
趙合德的喉嚨忽然一緊。
白寒錦銳利的眼睛從熒屏上直直地看過來,“既然談到這裏,不妨正式通知大家,下個月初九鄙人會在金鼎酒店舉行訂婚儀式,到時歡迎各位光臨。”
女主播表情震驚,一時接不上話來。
趙合德的胸口象被棉花堵住了一樣,軟軟的,但很難受,不知該怎樣捶,怎樣打,才能減輕一點那種心酸的感覺。
要訂婚了……
他為了什麽訂婚的?這其中肯定有什麽陰謀,但是,他居然肯用訂婚這種大招?
他要訂婚了,未婚妻會是誰呢?何嫣落嗎?
趙合德開始渾身冒虛汗,兩條腿面條般直發軟,不得不蹲下來,兩眼發直的看着那一雙雙路過的腳。
“顧靜栀,我的習慣你要習慣,因為你會是我的女人。”
“顧靜栀,我喜歡你。”
“顧靜栀,不養八公,養我好不好?我永遠都不會離棄你。”
“顧靜栀,我們好好在一起。”
“顧靜栀,我只對你溫柔。”
“顧靜栀,和我私奔吧。”
“顧靜栀,你會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
往事一幕幕,那些話語是如此天真而美好,趙合德看著微笑謝幕的白寒錦,眼裏卻是一片空白。
陽光熱辣辣地曬着她,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街上的人群越聚越多,像湧來的潮水般喧鬧。他,要訂婚了啊,這樣的喧鬧,趙合德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滿腦子盤旋的都是這句話。
她望着地上,陽光一圈圈地暈開,凝神調整呼吸,讓臉上的表情變為空白。
接着,轉身離開,心中不禁回響藝坊歌姬的名曲: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
于嗟鸠兮,無食桑葚!
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淇則有岸,隰則有泮。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亦已焉哉!
回到療養院時,已經比平常的時間晚了一個多鐘頭,護士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瞧見趙合德,連忙小跑上去,“顧小姐,你可來了,顧先生正鬧着呢。”
“快帶我過去。”
遠遠地,趙合德便聽見方淮軒恨鐵不成鋼的訓斥聲,等她進屋,方淮軒反倒不說話了。
她沒有多餘的時間解釋,因為病床上的顧莫顏渾身繃直,臉漲得通紅,倔強地不肯換氣呼吸。她忙走過去抱起顧莫顏,往常那般溫柔地拍着顧莫顏的肩,“對不起,莫莫,我來晚了。”
可這次顧莫顏愈加煩躁不安,甚至漸漸的趙合德都能感覺到懷裏的人出現了抽搐,“莫莫?”
“啊啊啊!”顧莫顏突然尖叫了起來,雙手不斷槌打着頭,似要把自己敲碎。
方淮軒正要上前幫忙,韓醫生卻沖他搖了搖頭,這說不定會是個蘇醒的契機。
趙合德努力制止着顧莫顏傷害自己的行為,顧莫顏完全出自本能,把拳頭招呼在趙合德的身上,沒有留情。
她只覺眼前一黑,卻沒有放開手,“莫莫?”
顧莫顏的眼睛依舊閉着,只是麻木的揮拳,呼吸愈發地急促。
她更加用力地摟抱着顧莫顏,可這樣絲毫沒減慢顧莫顏呼吸的急促,急促得好像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口氣了。
她生怕顧莫顏會這樣暈死過去,無奈之下,管不了圍觀不圍觀的,只好用嘴給顧莫顏渡氣,慢慢的,懷中人沒了動靜。
她試着松口,顧莫顏呼吸恢複正常,眉目綿軟地好似一切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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