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魔鬼的問話

第二天趙合德歡歡喜喜送顧楠去上班，兩小口膩歪半天才舍得分開，看得一旁的陸靈直翻白眼，臨走對趙合德說了句：“大早上就秀恩愛，小心有報應。”

趙合德笑意淺淺，只當陸靈戲谑之言，卻沒想到真的會有報應的。

而且報應來的如此之快……

就在中午，趙合德接到一封快遞，地址是E市08—69號，電子字跡，端端正正。

封皮上，發件人是“白乃儒”。

刺眼的三個字令她起雞皮疙瘩，趙合德猜想着這人估計又有了什麽新的陰謀詭計，給予自己長達三分鐘的心理準備時間，她才打開，包裹裏面卻是一個黑色綢緞包裝的盒子，包裝很精美，中間系成大大的蝴蝶，于趙合德看來卻象征着這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打開盒子，又是一個DVD盒子，趙合德打開，一張卡片随即掉了出來。

撿起來，卡片上，來自阿鼻地獄的魔鬼這樣問：“若是我将它公開，你覺得怎麽樣呢？”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斷地激勵自己——合德呀，這個世界沒什麽，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個世界，她生活了這麽久，也經歷過一些困難重重的挫折，有時候雖然很想哭，但是每每，在傷心難過之後，遇到了美好的人，令她重拾對幸福的執着堅持，自然地會認為，這個世界，是可以平凡生活心存溫暖的世界，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直地，抱着這樣的念想……

然而，當她将光盤放入電腦，點開播放鍵時，每一幕，卻是恨不得，将這個世界粉碎個徹底。

那段長長的空白，恨不得下一刻記憶結成冰，昏暗、跳動的畫面稍嫌狼狽，影像并不清晰，只看到房間的一角，類似于那種毛坯房，牆壁和地面都是水泥。

“你确定要把他交給我？”

魔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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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兩年我給你的藥，已經在他的身體起作用了，把他弄癡呆了反而不好收場。”

“OK，既然你堅持，我就把他送到那去，不過到時你不能因為心疼反悔，我可沒有把他治好的藥。”

絞裂心髒的對話！

鏡頭跳動着旋轉，融化了眼淚，朦胧的畫面，哭花了妝容，鏡頭止步在一雙腳上，一雙污跡斑駁的腳，腳踝處的皮肉已經被鐵拷磨得殘破不堪。

目光順着那一雙腳慢慢上移，鏡頭前傷痕累累的腿、身體，削瘦的身體靠在牆角，畫面裏的人垂着頭，連着鎖鏈的手臂搭在地上，似是已經睡着。

鏡頭照在他被碎發遮住的側臉，倏地一只手伸過來，揪扯着他的頭發。嘩啦啦的鐵器聲，顧楠的臉就倏地在鏡頭前仰了起來。

“我要見顧靜栀，讓她來見我！”

“別着急，儒少吩咐了，你的錄像會完好無損地送到你姐姐手上的。”

顧楠掙紮着扯動鎖鏈，開始尚還存着些許理智，試着捏動手骨往外褪，後來幹脆暴躁地用力扯，瘋狂掙動鎖鏈。

說話的男子朝外面喊了一聲，很快又進來幾個人，其中一個與顧楠正面交鋒，另一個趁機繞到後方，一把扯住顧楠脖頸上的鐵鏈，接着狠狠一拽！

顧楠身子尚還在半空，上身猛然後仰，整個人就這麽直挺挺摔了下去。

後面的人就勢踩住顧楠的背，顧楠挺了一下，手肘用力後擊，想要掙脫，然而前面的人反應極快，就勢勾住顧楠手腕的鎖鏈，手肘壓在顧楠下颚的脖頸處，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夾住，令他半分動彈不得。

偶爾有謾罵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皮靴踢在身體上的悶鈍聲，棍棒敲在關節上的咚咚聲，耳光打在臉上的啪啪聲，顧楠還在飛蛾撲火一樣掙紮。

他已經快被勒的窒息，嘴裏還在竭力喊着：“顧靜栀！顧靜栀！為什麽！”

再也承受不住，趙合德按下暫停鍵，赤紅了雙眼，全身冰寒到了極點，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痛得無可救藥，卻沒有一絲傷口。

顧楠，你在哪裏……你在哪裏，讓我抱抱你……顧楠……

她念着他的名字，眼睛痛得火燒一般，捂了眼，手指摳着卡片，殷紅地，要滲了血，卻終究，伏在地板上，痛哭起來。

腦海陰狠的魔鬼問話深深盤踞，嗓音喑啞到了極端——顧楠！

陸靈一陣沉默……

而後，話筒中，咬字清晰。

“趙合德，你好好聽着。顧楠之前收到快遞公司的回單，突然發了瘋一樣，跑了。我在公司附近找了很久，卻不見人，現在懷疑他可能回家了，你現在趕緊立刻去周圍看看！”

趙合德的眼睛又痛了，聽着電流緩緩劃過的聲音，啪啪，小小的火花，盛大的凄涼熄滅。

她深吸一口氣，搖搖欲墜地站起來。

不能難過，不能哭，不能軟弱，趙合德，你現在統統都不許！

她在尋找。

冬日的冷風寒氣刺骨，奔跑在繁華街道，整整八個小時，一步未歇。

人來人往，每一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再遠。

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眨。

淚水盈滿眼眸，滴滴落下，唇角嘗到一種苦澀。

不會的，不會扔下她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麽點～這麽點小事～不可能的！

可是回去哪裏呢？如果顧楠去找白乃儒了，她要去哪裏找，她不敢想，她寧願是第一種結果，哪怕被抛棄也好，只要顧楠平安，只要他平安！

終于，黑夜的鐘聲還是降臨。

所有的車水馬龍來來往往，卻沒有帶回她的“顧楠”。

飄飛的雪花，鵝毛一般，悠悠落下，劃着長長的思念，任悲傷侵犯一遍又一遍。

空氣變得很稀薄滿城霓虹開出荒漠，這人海風起雲湧，她又能與誰相擁。

“顧楠！”

聲音早已啞得不像樣子，在浮動的空氣中，異常的殘破，連呼吸帶出的風，響得震耳欲聾。

終于，頂着鵝毛大雪，趙合德失魂落魄走在回家的路上。

別墅前坐着一個人，伶仃的身影，黑發垂額。

是他！真的是他！

趙合德提起神，跑向前，跑的時候叮咛自己要微笑，要像什麽都不曾發生般微笑。

他看着她，笑容僵硬，眼睛卻很亮很亮。

趙合德輕輕拉了拉他的手，卻發現他指尖冰涼，連忙合十捂了，“怎麽這樣涼，待會感冒就麻煩了。”渾然未覺自己已經濕透。

他把她抱住，小心翼翼地。

在他懷中，趙合德有些不安，擡起頭，那人卻緩緩低了頭，有些涼的半邊面龐輕輕貼在她的臉上，緩緩地，淚水濡濕了整張面孔。

他許久未開口，此時，卻沙啞着嗓子，幹澀着發音。

“合德，我很害怕。”

合德，我很害怕……

害怕自己等不到你了……

趙合德呆了，半晌，反應過來，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不曉得從何開口，只好看着他，笑着流淚。

顧楠認真地看着她，眉眼有了動容。

垂了頭，趙合德眼眶有些發紅。

開口，嗓子喊了許久，聲音嘶啞——“我找了你好久……”

身旁一直是他淡淡的呼吸，清恬的，帶着寒雪的冷薄。

一直未散。

那個少年，看着她，眸中沉沉浮浮，像極嫩綠的茶葉在杯中氤氲。

“合德，我拼了命，才把自己說服的……”

這語氣，茶葉沉了杯底，沙啞着嗓音，帶了悲意。

他這樣說着，想起什麽，不安地睜大眼睛，帶了讨好和刻意裝出的鎮定——“合德，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不要生我的氣……”

漸漸微弱的聲音……

他垂了頭，軟軟的發沒了光澤，沉默起來。

漫漫微弱的哈氣，像是電流，瞬間擊破她的耳膜。

然後，潰不成軍。

她哭了，強忍着，連呼吸都無法順遂。

對着他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滲出血，下巴幾乎要揉入他的頸間，壓抑許久的恐懼，躁動起來。

她也會怕，她多怕，突然離去，不會，再歸來。

顧楠手足無措，遭了突然的襲擊，肩膀有些疼痛，可是，聽到她的心跳，和他一同跳動着，酥酥麻麻的，終究，無力地垂下雙臂，沉默地仰望漫天雪花。

緩緩地，落下的，是淚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只是胸口有什麽東西，滾燙的，不曉得如何對待方好。

“顧楠，你不可以這樣……”趙合德咬牙切齒，嗅到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含混，幾欲落淚。

顧楠瘦削的身軀微微顫動，可是，終究無話。

“下一次，你要是再敢鬧失蹤，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再找到你。”

他愣了，輕輕閉上大眼睛，嘴角微微上翹，淡淡的心形，認真開口——“我會的。”

“你就不能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失蹤了！”趙合德磨牙。

他緊緊地抱住她，心髒痛得發癢，難以忍受，“好，我再也不失蹤了。”平淡的語氣，談論天氣一般。

她的聲音悶悶的，“你要是撒謊了，怎麽辦？”

顧楠笑了，“合德，我這個人一般不騙人。”

趙合德點頭，囔囔的鼻音，“是，最好是。”

不是第一次看見顧楠被囚禁的視頻，可那是不同的，她再次确定了，是不同的，懷中這個人是不同的，是非常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失去的。

“咳，顧楠，你的肩膀不疼吧……”她臉紅了，理智重歸，在心中不好意思地對手指。

顧楠笑得狡黠“當然了，你要怎麽補償我？”

趙合德猛咳，嚴肅道：“我們先進屋。”

顧楠眸中映着她，含笑，帶了寵溺和揶揄，“進屋之後呢？”

趙合德眯眼，望着他，“信不信我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