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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哦不,不單單是他一個人,他的懷裏還抱着一個。

是身着寝衣的敏昭媛。

皇後舒了一口氣。哦不,是舒了兩口氣。第一口氣,是皇上安全出來了。第二口氣,是敏昭媛及時趕回了宮。

眼見櫂易名雙手抱着昏迷不醒的敏昭媛,像一陣強風似的卷了出來。身上還帶了嘶嘶小火苗,衆人趕緊往皇上和敏昭媛身上潑水,澆滅了殘留的火苗。皇後急忙解下自己身上披的鳳凰披風,給焯敏蓋上。

皇上抱着焯敏急急忙忙回了皇後的坤寧宮。

被冷水澆得渾身濕透的焯敏,微微睜開眼,看着一臉焦灼的櫂易名,心裏的震動不是一點點。那是一種被他用生命去愛護的溫暖感。

焯敏為何會及時出現在火災現場呢?

原來,才剛入宮的焯敏,就聽到不少人奔跑着大叫“走水了”,擡頭一看火勢又在西南方,就知道必定是自己的竹溪宮出事了。趕忙用上畢生所學的上層輕功,三兩步就騰飛到了竹溪宮。才剛到達竹溪宮外的樹林裏,就看見了皇上甩開皇後,箭步沖進火海的一幕。那一刻深深被櫂易名對自己的深情所征服。

焯敏看着他淹沒在火海裏,趕忙跳進密道,從捷徑奔跑去了自己的寝殿。奔跑中,外衣脫在了密道裏。

此刻,焯敏躺在皇後坤寧宮的東廂房裏,半躺在櫂易名的臂彎裏,假裝悠悠醒轉。聲線柔弱,又咳嗽不止道:“皇上,皇上,臣妾這是這麽了。夢中有沖天的大火,可臣妾好像怎麽跑都跑不動,永遠立在原地。”晶瑩的淚珠适時地滑落,“好怕再也見不着皇上你了。”

櫂易名臉頰貼着焯敏的臉頰,聲音裏還有一絲顫抖:“傻丫頭,說什麽傻話呢。”剛剛真的害怕極了,如果像三年前一樣再次失去她,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宰相出馬 (初四最新章節)

? 櫂易名顫抖的聲音鑽入焯敏耳內時,焯敏真的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櫂易名的沉着和冷靜是出了名的,在前朝時,焯敏就聽過他臨危不亂的事跡。無論處在何種境況下,他都沒有亂過絲毫。如今,竟是為了差點失去自己而聲線都顫抖了麽?看來,前陣子皇後說,前朝時還是櫂平王的櫂易名愛慕自己,是真的了。

若只是一般的單相思,他會這樣不顧龍體的安危,沖進火海只為救個嫔妃麽?

焯敏凝神望着櫂易名的眉眼,多麽熟悉的感覺。可是焯敏知道,再怎麽熟悉,他也不可能是曾經與自己相戀的黑衣人啊,當年的自己是見過白日裏不蒙面的黑衣人的。難道是中途有什麽誤會,是自己認錯了白日的那個人?

焯敏搖搖頭,不願意再去想了。緊緊抱住櫂易名的腰身。

突然,一道紅影掠過。

焯敏擡頭一看,不知皇後何時已經站在了寝殿裏。焯敏的臉一下子燒紅了。趕忙從櫂易名懷抱裏掙脫出來,嬌羞的模樣想掩飾都掩飾不住。火辣辣的。

櫂易名看了看皇後,清了清嗓子道:“珍兒,剛才讓你受傷了,是名哥哥不好···”

皇後連忙搖頭,道:“情勢危急,珍兒知道名哥哥不是有意的。”

櫂易名拉住珍兒的手,讓她與焯敏并排坐在一起,退下她的衣袖,只見手臂處挫傷得有些厲害。

焯敏知道皇後這些傷,是剛才攔住櫂易名,不讓他身陷火海時,被櫂易名猛地一摔,磕在地上造成的。此刻看皇後的雙眼,眼神裏沒有絲毫的埋怨,焯敏心裏頓時有些過意不去,輕輕吹着皇後手臂上的傷,又叫愫岩拿來了藥,小心翼翼地給皇後再次塗抹了一層藥。

皇上走後,焯敏與皇後單獨待在東廂房裏。

皇後低低道:“敏敏,宗人府那邊怎麽樣?一切還順利麽?”

焯敏還是第一次聽到皇後叫自己敏敏,心裏一熱,甜甜笑道:“一切都很順利,就等着明日開審了。那個叫齊磊的副總管,我盯着他很久了,只等着明日以謀害朝廷命官為由,順藤摸瓜,将他以往做的一些違法之事都給揪出來。”

皇後道:“這個叫齊磊的就是林淨廷宰相(倩妃父親)在宗人府裏安插的人麽?”

焯敏點點頭:“在高傑天沒有進入宗人府之前,可以說是齊磊一手把持着宗人府,幫着林淨廷宰相做下不少事情。要想打壓宰相,就得先讓他失去宗人府這塊寶地,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皇後默默點頭。過了一會,皇後道:“林淨廷宰相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不會那麽輕易就任我們擺布。”

焯敏握住皇後的手,笑容浮上臉頰道:“跟真正的高手對決,才是最有趣的。”

碧華宮內。夜。

倩妃和密友都有些頹喪地坐在貴妃椅裏。

今夜皇上不顧大火威脅,焦急地沖進火海裏,抱着敏昭媛沖出來的一幕,已經在整座後宮繪聲繪色地傳開了。這是多麽令人嫉妒,又絕無可能得到的寵愛。

密友一臉不願相信的神情:“皇上到底是着了什麽魔,竟會對敏昭媛這般掏心掏肺。跟着皇上這麽多年了,沒覺察出來皇上是個可以舍棄自己生命來救別人的人啊,而且還只是個剛入宮還不滿一年的女人。怎麽會這樣?”

倩妃囔囔自語道:“若今日陷入火海的是本宮,皇上會不會也如此待我?”

密友聽到倩妃的囔囔自語,心內哀嘆一聲,估計是不可能的。但也不願打擊她,就當做什麽也沒聽到,頭轉向了窗外的風景處。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密友的腦海裏盤算着明兒該怎麽辦,聽說今日副總管齊磊帶着人馬去抓假冒的孫達任,結果反被擺了一道。此刻林淨廷宰相應該正在想策略了吧。

密友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喜上眉梢,附在倩妃耳邊說着什麽。

倩妃一下子就樂了。

第二日,京城內各處都在謠傳着敏昭媛狐~媚~惑~主,竟勾~引得皇上與她玩縱身火海的游戲。敏昭媛是天降的狐妖。

街頭巷尾,人人非議,甚至還有人專門編出一首首歌謠,來批判敏昭媛的狐~媚~惑~主。

一時惹得朝臣非議。彈劾的重點全變成了敏昭媛。鋪天蓋地而來。

坤寧宮內。

竹溪宮因為大火的緣故,破損嚴重,暫時不能住人。是以,這陣子焯敏都帶着萦常在等人住在皇後的坤寧宮。

皇後滿臉愠色:“狐~媚~惑~主,虧他們想得出來。”皇後最讨厭的事,就是有人诽謗她的名哥哥,從小就讨厭。現在,她因為喜歡焯敏的原因,也不願意別人這樣說她的焯敏。一張小臉氣得通紅。

焯敏看着皇後情緒激動,看着她激動得手臂碰到了桌上的瓷器,觸碰到了手臂上的傷口,疼得嘴裏倒吸一口氣。忍不住安撫住她的肩膀,讓皇後坐下,道:“皇後娘娘,先別着急,他們先發制人,未必就能笑到最後。輿論這種東西,今天是東風,向着東邊吹,明兒個說不定就是西風了,向着西邊吹了。”

皇後望着焯敏,有些不敢相信道:“真的嗎?可是感覺這次好嚴重啊,名哥哥那兒收到的彈劾奏折,是多得不計其數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名哥哥在朝堂上發那麽大的火。”

櫂易名在朝堂上大發雷霆的事,焯敏也聽說了。這樣也好,林淨廷這只老狐貍終于惹得皇上明面上生氣了。今日,若不是宰相林淨廷的授意,那些所謂的“正直之輩”也不會一窩蜂地彈劾,還都是些林黨之人。

焯敏笑笑。

果然不愧是當朝宰相,一出手就是轟動朝野的大事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皇後焦急道:“虧你還笑得出來,我要是你,早哭死了。”

焯敏推搡了一把皇後的肩,道:“你的名哥哥是那種會妥協的人麽?我倒要看看皇帝不配合,到時候宰相大人如何尴尬地收場。”

☆、聯名罷考 (初五最新章節)

? 一連數日,林淨廷一黨一波接一波地上書彈劾焯敏,頗有一種不拉下焯敏不罷休的勢頭。惹得諸位宮妃背地裏掩嘴偷偷笑,心裏那份樂啊,都快讓後宮變成了歡笑聲常駐的場所。

焯敏卻一副雲淡風輕,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平日裏不是寫字、畫畫,就是翻閱詩書,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似的。

倒是皇後比焯敏還着急上心些。

皇後經常對焯敏道:“今日早朝又有一堆彈劾的奏折,名哥哥肯定煩透了。敏敏,你有什麽好的解決法子麽?”

焯敏心裏笑笑,帝王麽,不是什麽時候都會被重權在握的臣子捧在手心裏的,偶爾也會有巨大的壓力。要想成為千古一帝,這是必須經歷的坎。這樣被逼的局面,晚來不如早來,早早歷練未必就是壞事。

想到這裏,焯敏愣了一下,自己這是在培養千古一帝麽?這與進宮的初衷似乎相悖了。

手裏的毛筆頓了一下,一滴巨大的墨汁暈染壞了一頁詩篇。

焯敏的反應被皇後看在眼裏,誤以為是這件事太難解決了,焯敏才會如此失神。皇後就更加焦慮了。

碧華宮內。午後。

倩妃有幾分嘚瑟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好久沒有這般暢快淋漓過了,滿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是批判敏昭媛的聲音,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她舒心的事了。

特意讓宮婢新折了幾只芙蓉花來,斜插在發髻上,對鏡自照,花面芙蓉交相映,要與芙蓉比比誰更嬌。

正比着,一身宮女裝的密友來了:“姐姐今日心情很好啊。”

倩妃坐在梳妝鏡前,半轉身子,笑道:“還是本宮的父親大人有本事,一聲招呼下,整個朝堂都發出同一種彈劾之聲。”

但是密友的表情卻沒有倩妃那般開心,只是勉強笑笑道:“也不知為何,敏昭媛的娘家人竟然齊齊閉口不言,既不上書為自家女兒申辯,也不上書回駁宰相大人的言辭。很是不正常呢。要知道秦婁大将軍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一點就着。”

倩妃有幾絲不屑道:“理會那不知禮數的武将做什麽。”鼻子裏哼哼的。

密友搖了搖頭,道:“現在已不是三年前的前朝。前朝時重文輕武,武将多半被人瞧不起。可咱們皇上出自武将世家,新朝以來,那些重兵在握的武将個個都能耐極了,地位如鯉魚躍龍門似的,一下子就蹿上來了。”密友喝了口茶,繼續道,“已連續彈劾了好幾日了,皇上除了最初那日大發雷霆以外,這幾日都不聞不問,如同什麽都不曾發生似的,這态度也很是值得玩味。不知咱們的皇上和秦婁大将軍都在私底下謀劃着什麽。”

倩妃一臉不以為然地道:“這麽多朝臣都反對皇上過分寵愛敏昭媛,皇上說不定正在反思呢。我還聽說,就連大才子唐才都發動了幾百名進京考試的考生,聯名罷考呢。”

密友一聽,立馬精神了:“可是那前朝三期狀元郎唐才?連他都出動了麽?你父親大人真是不簡單吶。”說起這唐才,前朝時,他可是個書生界的風雲人物,別人連一次進士、舉人都考不中,他卻一連三次當選狀元郎。才華可見一斑。可惜的是,生不逢時,遇上個只喜阿谀奉承的昏君。唐才說話只說大實話,抨擊朝政毫不留情,自然被前朝皇帝所厭惡,所以始終未被重用,一直處于被嫌棄,被放逐的狀态。

唐才這樣的超級大才子,被錯過,是前朝皇帝的巨大損失。也是,前朝皇帝那般昏庸,又怎容得下正直犀利的臣子,要不也不至于會滅國。

如今,唐才竟被林淨廷宰相收在麾下了麽。密友不得不佩服宰相果然好眼光。

第二日,乾清宮內。

櫂易名看着案臺上堆着的一摞摞奏折,擺擺手,讓總管太監李棧挑選出不是彈劾焯敏的折子出來,讓人難堪的是,竟然只有兩個折子不是彈劾焯敏的。櫂易名一把接過來,他倒是很感興趣到底是哪兩位愛卿放過了他的焯敏。

翻開一看,第一個人是高傑天。這是櫂易名登基後,特地三顧茅廬請回來的人。櫂易名看着折子裏的內容,雙唇笑笑,果然是個會辦事,且辦實事的人。不過三四日功夫,就已調查出副主管齊磊的十一條大罪。

第二個人是這屆的科舉考試主審官。說是唐才聯名三百多人罷考,在京城各處登臺游說,說敏昭媛紅顏禍水,是明君就不該過分寵愛妃子。若不是明君,也不值得他們這樣擁有抱負的才子去輔佐了。罷考,罷考,罷考。頗有一股皇帝不給明确态度,他們就罷考到底的氣勢。

這個唐才,櫂易名是知道的。前朝時,他唐才就在學子界頗有威望。唐才被前朝皇帝厭惡,可是大大傷害了學子們的心,動搖了根基。以至于在櫂易名跟随父親舉兵推翻腐朽的前朝時,得到很大一部分學子的擁護。在輿論上占了上風。才一年多的時間,前朝就徹底覆滅了。

這次的聯名罷考事件,必須謹慎對待,決不能寒了學子們的心。

櫂易名左手指捏着這份奏折,右手指習慣性地敲打着案臺。李棧等人見此,不敢發出絲毫聲響,他們知道這是皇上陷入思考的标志性動作。紛紛悄無聲息地退出大殿,站在大殿門口呼吸自由的空氣。

太監總管李棧深呼吸一口,仿佛剛才在裏面憋壞了,唯有在外面還能呼吸得順暢點。這幾日朝堂上氣氛詭谲,宰相大人表面上靜默不言,背地裏卻慫恿衆人給皇帝施壓。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這個皇帝是好惹的麽,李棧搖搖頭。

登得越高,跌得就越重,宰相大人恐怕過于自負。

新朝以來,帝王與權臣之間的博弈,就這樣以寵妃為導火線,聲勢浩大地拉開了序幕。?

☆、輿論轉向(一)

? 唐才帶着學子們風風火火地鬧了好幾天,聯名罷考的人數由最初的幾百人,升級到了幾千人,輿論之風擴散到了全國各地。

若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這次的輿論風波就擴散得夠廣了。從中央朝廷到地方衙門,從皇親國戚到普通學子,人人都在議論。

雅思茶樓內。夜。

高傑天帶着孔延,身着便裝,坐在二層,漫不經心地聽着四周的議論聲。

“讓我說啊,誰會閑得沒事玩縱火游戲,敏昭媛好歹是秦婁大将軍的女兒,不至于吧。”

“那說不定,寵妃誤國,歷史上的例子還少麽?”

“我倒覺得這次是被人黑了的可能性大些。”

“我也覺得是被人黑了。我可有親戚在宮裏當差,說那夜若不是皇上及時趕到,被人下了蒙汗藥的敏昭媛可能就真的葬身火海了······”

“恰巧我遠房大哥就是宮裏的侍衛,他說當時的情況跟外界謠傳的根本就不一樣,完全是······”說着說着,聲音突然變小了,像是在忌憚什麽人似的,“是宰相大人故意歪曲的吧,傳言他家女兒被敏昭媛踩下去了呢。”

“這樣一解釋,也說得通啊。前幾年倩妃可是在後宮橫着走,皇後都形同虛設啊,各大宴會上倩妃都耍足了威風。這敏昭媛一來,幾件大案下來,倩妃是全然處于下風,聽說受寵程度也是大不如前了。宰相大人不急才怪呢。”

“······”

“宰相大人那般嚣張,先皇仙逝後,那氣焰可是一日比一日高呢,底下的官員都被他掐得死死的。沒想到這次他連皇帝的寵妃都盯上了,是想在皇帝那兒顯示他呼風喚雨的本事麽?”

“人家本事大着呢,那邊慫恿林黨之人一批一批地上彈劾的奏折,這邊又撺掇着學子們大鬧聯名罷考。這陣仗,若是一般的懦弱皇帝,還真扛不住。”

“嗯,咱們皇帝還是很厲害的,抗壓能力真的沒得說。贊一個先。”

“······”

高傑天和孔延在茶樓聽了大半天,越聽心裏越樂。幾天過去,輿論終于不像最開始那般一邊倒了。

孔延喝了兩杯酒,湊近高傑天道:“這輿論轉向很快啊,是咱們敏昭媛娘娘私底下做了什麽嗎?”

高傑天轉了轉酒杯,道:“你眼裏只有敏昭媛娘娘麽?她身在深宮,很難控制各個階層的輿論。若要說誰有那個本事讓從中央到地方的風向都刮一樣的,你猜那個人是誰?”

孔延幹瞪着眼,搖了搖頭。

高傑天的唇抿了抿,邪邪一笑,道:“是皇上。”

“皇上?”

高傑天點點頭:“你以為咱們這個新皇帝是好惹的嗎?當初我在前朝被打壓得心灰意冷,絕無那個心再在新朝為官,最後還是被咱們這個新皇帝給請出茅廬了。”高傑天對着孔延笑了笑,“咱們這個皇帝可是個權術高手。當年敗在他手下,我心服口服。”

孔延張大了口,一副吃驚的樣子:“敢情高兄跟皇帝之間還博弈過?輸了,才入朝為官的麽?”身子貼近高傑天道,“給兄弟透露透露,當年都發生了什麽故事。”

卻見高傑天只是邊笑邊搖頭:“往事不堪回首啊。”對着孔延嘴角一笑,“那是個秘密。”

孔延跟着高傑天好些個日子了,知道他的脾氣,若是不想說,怎麽威逼利誘都沒用。端起一杯酒,敬了高傑天一個,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這次的輿論轉向是皇上授意的呢?”

高傑天拍了一下孔延腦袋,道:“我問你個問題啊。這些日子以來,朝堂上上呈的奏折只有彈劾敏昭媛的,卻沒有一個人為敏昭媛申辯,你不覺得奇怪嗎?若說只是第一日這樣,還能理解,宰相突發制人,別的臣子還沒反應過來,來不及上呈奏折。可日日如此,就奇怪得緊了。”

孔延摸了摸腦袋,道:“按道理說,歷史上的彈劾大案,都會有一正一反兩派才對,像如今這樣只有彈劾的奏折,卻完全沒有申辯支援的奏折,就連秦婁大将軍(焯敏名義上的父親)都靜默不言,确實很不正常。”

高傑天點點頭,道:“其實,并不是沒有申辯支援的奏折,只是被人中途攔截下來了而已。”

孔延吃驚道:“誰那麽大膽,連奏折都敢攔,是宰相麽?”

高傑天笑笑:“一旦有人發覺自己的奏折被人攔截了,必定都會想到是宰相攔截的。而這幾日彈劾的奏折只增不減,鋪天蓋地而來,大有逼宮的氣勢。這讓那些被攔截了奏折的官員心裏如何不堵?怨氣積累了好幾日,一旦皇帝放風給那些臣子,你說那些臣子會怎麽做?”

孔延道:“大家心裏本來就看不慣宰相那嚣張的氣焰,有了皇帝做後盾,自然是順從皇帝心意,私下裏到處傳播新言論了,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輿論漸漸轉向了。”

高傑天的眼睛笑了笑:“你只猜對了一半。”

“哦?哪一半猜錯了?”

高傑天湊近孔延耳邊道:“宰相到目前為止,還沒那個膽子敢攔截皇上的奏折。這是大罪。”眼睛眨了眨,“至于那些奏折去哪了,你就不必知道了。”

孔延并不笨,聽到高傑天這般說了,自然知道那些奏折去哪了,連嘆幾聲“高明。”又含着酒聽了一會衆人的熱議,突然想起什麽來,對高傑天道:“高兄,愚弟還有一事很疑惑,那個唐才并不是阿谀奉承、攀龍附鳳之輩,為何這一次竟會幫着宰相,與皇帝為難?發動了那麽多人聯名罷考。”

高傑天捏了捏酒杯:“至于這個,也許是有人想考驗一下咱們的皇帝吧。”

“啊?”孔延聽得糊裏糊塗的。

高傑天道:“你還記得前朝時,曾經發生過類似的罷考事件,當年的皇帝是如何處置的?”

孔延的臉驚悚了一下,聲音還有幾絲恻然:“死傷無數,釀成了好大一個血案。當年杖殺的情形,就像個噩夢一樣深深嵌入我的心底,害得我終生都不願意做個書生了。”

高傑天的臉色也變得陰冷了:“是,那杖殺的場面,讓讀書人心寒徹骨。如今面對同樣的罷考事件,咱們的新皇帝會如何應對呢?我很期待。”?

☆、輿論轉向(二)

? 就在高傑天和孔延去過茶樓後的第二日清晨,皇上應對罷考事件的皇榜就貼滿了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

皇榜前滿是看熱鬧的學子,人頭攢動,擠得水洩不通。大家都想看看新朝的皇帝會如何對待學子們的罷考示威,心裏期待着能與前朝皇帝有些不同,若還是與前朝皇帝一樣只知道血腥鎮壓,又何必三年前那般熱火朝天地跟着起義。

“這,這,這···”有學子瞠目結舌,指着皇榜道,“這是提前公布本次選拔考試的題目麽?”

“是啊,是啊,竟然将考試題目提前揭曉了,真真是出乎意料。”

“最有意思的,是這考試題目,真是絕了。”

一時衆位學子議論紛紛,那興奮的聲音猶如浪花似的,一浪蓋過一浪。吸引得過路的人齊齊湧了上來,一探究竟。

一個藍袍公子哥,手持一把羽扇,點點站在前面的人,回頭者一看到他的容顏,就立馬笑着給他讓道。話說這個大冬天,還手拿羽扇的奇怪公子哥是誰呢?

他不是別人,就是唐才。

唐才一邊扇着羽扇,一邊盯着皇榜上的字,臉上的表情從好奇,到驚訝,再到折服,變化異常豐富,最後雙眼晶晶亮,不得不說了句:“真是絕了。”

唐才扇了扇羽扇,對着身邊圍觀的學子道:“考題都出來了,你們還不趕緊去準備麽?後日就是選拔考試了。”

早就一臉興奮的學子們,聽了唐才的話,就知道不僅僅是自己對皇帝的解決方案很滿意,就連唐才都很滿意,紛紛屁颠屁颠地跑回客棧去準備應考文章了。

宰相府內。上午。

唐才搖着羽扇,臉帶笑意,側耳聽着宰相有幾分氣惱的話。

“唐才,你這是什麽意思,皇榜一出來,你就打算撂挑子了麽?前幾日那般轟轟烈烈地鬧着,今日就偃旗息鼓了?”

唐才微微側頭斜睨着宰相,扇着羽扇,不疾不徐道:“宰相大人,罷考是因為皇帝過于溺愛寵妃,怕久而久之寵妃誤國,那時咱們一條心,自然合作愉快。而如今皇帝已經給出了滿意的答案,我唐才又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宰相道:“只不過一張皇榜,就将你唐才收買了?你當我好糊弄麽?”

唐才幹脆別過頭,不再看着宰相,對着空氣道:“宰相大人難道沒有看皇榜上寫了什麽嗎?作為學子,想得到的不過就是那些而已。”抿了抿嘴,繼續道,“恐怕是宰相大人想要的,與鄙人想要的東西不同吧。”唐才突然轉過頭,看着宰相的眼睛道,“鄙人想要的是個明君,僅此而已。至于宰相大人想要的東西,恕在下不感興趣,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此別過。”

在林淨廷宰相冷冷的目光中,唐才拱了拱手,大踏步走出了宰相府正廳。才拐入花叢小徑,就聽到一陣茶杯摔地的破裂聲,那力道恐怕是使出渾身力氣了吧。想想這幾日将宰相大人耍得團團轉,唐才就一臉嘚瑟,大笑一聲出了宰相府。

拐過一條街,就上了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

唐才一掀馬車簾,裏面有個器宇不凡的男子正望着他笑,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高傑天。

只見高傑天一伸手,将唐才拉了進去,對唐才笑道:“怎樣,我說過這個皇帝不錯吧,可有讓你失望?”

唐才從腰後取出自己的羽扇,豪爽地坐在高傑天旁邊,邊扇邊道:“确實沒讓我失望,是個有頭腦的君主。重點是,懂得珍惜民心。”突然停止了搖扇的動作,歪過頭看着高傑天道,“皇帝我是檢驗過了,可你還沒告訴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呀?我唐才從未幹過無頭無腦的事,這次為了你可是破了例了。”

高傑天将手搭在唐才肩上,神秘地笑道:“你可知,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至于為何要這樣做,我也是為了一個人,希望能在前後幾年事件的對比中,慢慢感化她,解開她的心結,不要釀成慘劇。”

唐才聽得一頭霧水:“什麽叫前後幾年事件的對比?什麽叫不要釀成慘劇?這與我帶頭罷考有什麽關系?”

高傑天拍拍唐才的肩膀:“還望唐兄恕鄙弟只能說到這裏。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心理負擔越重。”說罷,掉頭對車夫大聲道:“馬哥,去遠道酒莊。”說完,又對唐才道,“今天兄弟我,請你大喝一頓,與你不醉不歸。”

坤寧宮內。午後。

焯敏摟着一張皇榜,坐在臨窗的一個木榻上。斜倚着窗棱,望着窗外逐漸凋零的黃葉,囔囔自語:“論如何做寵妃,才能不誤國?”

這個論題,是今日皇榜上貼出的考題。

算是皇上從側面給了芸芸學子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一個讓他們自己提出解決方案的機會。大有一股,若是方案不錯,皇帝就會照辦的意思。

焯敏輕輕撫摸着皇榜上的字,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幾年前自己父皇是如何杖殺了那些罷考的學子們,同樣是寵妃問題,同樣是學子們公憤引起罷考,結局卻是這般不同。當年,屍骨累累,血染遍地,寒了多少人的心。

焯敏想起父皇,還是忍不住淚盈于睫,微微仰頭,試圖讓淚水流回去。可是沒有用,晶瑩的它們還是倔強地滑落臉頰。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皇榜上,暈花了上面的字。

“娘娘。”說話的是愫岩,愫岩走過來抱住焯敏,緊緊抱着她,輕輕道:“娘娘,走一步算一步,現在不需要做什麽決定。”愫岩一路走來,看着皇上櫂易名是如何寵愛自己主子的,看着他為了她沖進熊熊大火中,看着他那天焦急的神情。愫岩騙不了自己,她只希望她的主子幸福,她不希望焯敏的後半生會痛苦一世。

這個帝王櫂易名,愫岩真的是打心眼裏佩服,尤其是看到他在朝堂上維護焯敏,看到他不動聲色地就将不利于焯敏的輿論悄悄轉變成聲援焯敏的輿論,看到他不費一兵一卒就将棘手的罷考事件處理得幹淨利落,處處為百姓着想,珍惜民心。這樣的皇帝,愫岩是真的很喜歡。

上次,高傑天找愫岩談過,說是希望愫岩能幫焯敏理理思緒,不要讓她陷在仇恨裏,那樣活着會很累。

☆、輿論徹底逆轉

? 焯敏側過頭,對愫岩笑笑:“傻丫頭,我很好,只是突然有些感觸罷了。”深呼吸了一把,将皇榜小心翼翼地折疊好,吩咐愫岩好生收着。“愫岩,上次縱火事件,進展怎樣了?”

愫岩沉聲道:“有人看到是倩妃碧華宮裏的小太監放的火。”

焯敏道:“哦?居然這麽不小心,放火還讓人看見了?”

愫岩道:“更奇怪的是,還不止一個人看見了。人證有好幾個,像是故意讓人看見自己放火了似的。”

焯敏一聽,雙眉一擰,道:“感覺哪不對勁啊。”

正說着,玫汐挑簾進來了,接口道:“更奇怪的還有呢,放火時,特地大喊一聲‘我要燒死你們’,這不是明擺着要讓人抓住自己麽?”

焯敏噗嗤一笑:“這人有趣的緊,哪像個放火的,竟像個唱戲的。”笑過後,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道,“不對,竟然縱火者已經暗示他要縱火了,為何竹溪宮還會燃燒起來?”

玫汐道:“咱們竹溪宮的人,一聽到喊叫聲,就立馬出動了,奈何那日風勢過大,火蹿得太猛了,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而那放火的人,也在騷亂中逃走了。”

愫岩道:“不僅如此,當時我還看清楚了有好幾支帶火的箭嗖嗖地射了過來,等我去追蹤射箭的人時,已了無蹤影,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焯敏分析道:“有一個傻乎乎的太監明面上唱着戲來放火,又有一些射箭高手躲在暗處放火。一明一暗,明的那個是特意讓咱們抓住倩妃的把柄麽?暗的那個是确保竹溪宮一定燃燒起來,将事态擴大。再加上上次派人去識別假的孫達任,竟然派一個已分別十幾年的奶媽去,分別十幾年,自然是對相貌分辨得不那麽清了,卻又會牢牢記住身體上的特征,恰好幫我們證實那個假的是真的。這種種情況聯系在一起,怎麽感覺是有人在給倩妃下套呢。”

愫岩道:“我也有這種感覺。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麽。”

玫汐道:“娘娘還沒入宮時,倩妃做下的惡事可不少,說不定是有人找她報仇來了。”

焯敏搖搖頭道:“能在倩妃背後搞小動作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恐怕是她背後的軍師吧。看來她們之間有了嫌隙,又或許是從始自終軍師就不是真心要幫倩妃。”焯敏側頭望向窗外的斑駁寒樹枝,道,“不管怎樣,人家這次可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可是不能白白辜負了。現在也是時候該放出風聲了。”

焯敏說完後,就起身去了皇後的寝殿,嘀咕密語了很久。

當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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