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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派人封了倩妃的碧華宮,整座宮殿禁足。抓縱火小太監時,小太監四處逃竄,惹得動靜不小,鬧得整座皇宮夜不能寐,第二日倩妃故意縱火竹溪宮,企圖燒死敏昭媛的消息就傳得整個朝野震驚了。

·

“這,這,這,宰相父女倆自己放火想燒死敏昭媛,結果沒燒死,就倒打一耙,彈劾敏昭媛引~誘皇上玩縱火的游戲,這種陰招真是陰毒至極。”

“哼,宰相竟然是這種人,實在讓人心寒。”

“敏昭媛是好是壞,不清楚,但至少人家默默承受着委屈,認定清者自清,連自己父親都沒讓幫着申辯。哪像宰相家這般明明是始作俑者,還裝作一副正義使者,正義凜然地去彈劾受害者,實在讓人惡心。”

從朝臣到百姓,議論紛紛。

自櫂易名登基以來,對民間輿論控制得比較少,雖然言論自由還談不上,但至少比起前朝的噤口不言而言,是好了太多。所以,遇上宰相這種明顯坑害人的事,民間百姓噴擊得很厲害。

再加上有唐才的協助,對宰相的讨伐聲更是激烈如井噴。

沒過兩日,秦婁大将軍(焯敏名義上的父親,當然秦婁大将軍并不知敏昭媛已不是自己女兒)聲淚俱下的彈劾奏折就從邊關西錘到達了京師。一同來的,還有秦婁大将軍身後一班子人的彈劾奏折,紛至沓來。

朝廷再一次風起雲湧,比起上一次的宰相單方面發難不同,這次是雙方激烈碰撞,且倩妃縱火被揭露,群臣攻擊,倩妃被剝奪妃位,降為從二品修儀。

·

宰相府內。

宰相坐在暗室裏。瓷器砸了一地,碎片橫飛,連個下腳的地也沒有。

暗室朝北的壁上挂着一幅帝王畫。那是先帝的畫像。

“先帝啊,老臣也不想這樣,實在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老臣從沒想過背叛您的子孫,可您的兒子越來越容不下老臣,逼得老臣只得另謀生路了,不要怪老臣啊。”

宰相邊說,邊燃燒了先帝的畫像,看着先帝一寸寸消失在小火苗中。火苗的光,掩映出宰相略帶陰寒的雙眸,尖銳如鷹眼。

不多時,從宰相府飛出一只淺白色的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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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內。夜。

櫂易名摟着焯敏的腰,輕輕蕩漾在秋千上。

“敏敏,今日收到北方冰國的國書,再過幾日,冰國太子帶着公主就要到達京師了。”

焯敏略感意外,靠在櫂易名懷裏道:“冰國?怎麽來得這麽突然,還偏偏挑了這個敏感時機來。”朝廷內的倒宰相行動已經轟轟烈烈地開展了,若不出意外的話,宰相堅持不了太久,便會被高傑天長久以來搜集的罪證和新挖出的罪證所擊倒。

可這個意外還是出現了,外史來訪,總不能讓外史看到國內亂糟糟的一幕吧,而且這個外史可不是一般的客人,是冰國。

冰國,在前朝時,就長期與本國不睦,多次騷擾邊界,還曾經逼迫焯敏的父皇将公主送去和親。兩國可謂是積怨頗深。

是以,在這樣的敵國面前,絕對不能展示自己國家的不團結,讨伐宰相的行動只能暫停,等雪國太子和公主離開了再說。

焯敏突然想到什麽,猛然擡頭看着櫂易名道:“冰國公主要來?”

“你想說什麽?”

“聽聞冰國的水妍公主很有才,又是冰原之花。”

“所以呢?”

“而你很愛才···”

“······”櫂易名無語良久。

“······”焯敏似乎也被自己的話愣住了,靜默在月色中。

最終,櫂易名深情凝視着焯敏:“你的反應,我很喜歡。”

☆、抵擋不住的愛情

? 焯敏迅速避開櫂易名的目光,那目光太過深情,焯敏怕自己辜負。一顆心來回猛跳,捂住它,真怕它一個猛烈就跳出了胸腔。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離開他的懷抱,離開秋千。

這一刻,只想逃離。

哪怕是自己挑起的開頭。

可害怕給不了結局。

夜,潮濕而冰冷。月牙兒怕羞似的,躲進了黑雲後。

不知是自己動作太過遲緩,還是櫂易名速度過快,還未走兩步,便被他再次鎖進懷中。縱然自己身懷武藝,卻還是被他強有力的臂膀禁锢得動彈不得。能感受到他臉頰的熱度和胸腔裏那顆心的跳動。速度一點也不比自己的跳得慢。

“不要走,再陪我一會。”

“你知不知道,我最渴望的就是你的真心。”

“後妃的撒嬌賣癡,輾轉柔情,我通通都不需要,只是想要眼前真實的你···”

後妃的撒嬌賣癡,是剛進宮的焯敏常做的事情。那時候,不帶絲毫情感,做得如魚得水。即使有片刻的情感,也只是對他一身黃袍的眷念,亦或是偶爾将他錯當為昔日的黑衣人。

可今夜,脫口而出的話,絲毫沒有經過大腦處理,醋意卻那般明顯,遠遠脫離了焯敏的預期。不受控制的感覺,讓焯敏害怕極了。真的怕極了。

仿佛他是一團火,能随時将自己吞滅。

熱熱的吻,那般細密地落在自己臉頰上,滑過耳際,猛然被他霸道地轉過身子,火熱的唇貼在一起的感覺,仿佛烈焰在燃燒。紅通通,烈焰滿天飛,燒紅了整個夜空,燥熱無比。

可越是這樣,心底越想抗拒。

如果這只是嫔妃伺候君王,像曾經那般虛情假意地輾~轉~承~恩,那麽她沒有什麽給不起的,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今夜,情況完全不對。

更像是戀人間的缱绻。

她害怕給這個承諾。

怕自己兌現不了。

雙手一使勁,就想推開他。可怎麽也推不開,換來的,是他更猛烈的吻,吻得她幾乎要窒息。

也許是真的窒息過去了,才會怎麽到了寝殿的床上都不知道。

只記得後半夜,自己環繞上他的脖頸,猶如一對熱戀的戀人般癡纏在一起。

恍恍惚惚中記得,他喚過一聲“焯敏,我愛你。”

待到清醒時,又覺得那只是幻覺,是自己聽錯了。焯敏這個名字,早已随着舊王朝一起埋葬了。那只是前朝的廢墟中,一點割舍不掉的回憶。

側身,望着他熟睡的面容,思緒輾轉千回。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他知道自己是誰,卻始終不曾揭穿,甚至百般愛護。

自己在他心中,真的是前朝公主焯敏,而不是秦婁大将軍的女兒秦敏。

會有這種可能嗎?

突然一絲苦笑,哪個君王會将前朝餘孽留在自己身邊呢。就算皇後曾經說過,他愛慕前朝的自己,也不會真的将自己留在身邊吧。也許他只是将自己當做焯敏公主的影子呢。自己是見過秦敏的,模樣兒确實與自己有幾分像。

閉上眼,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可一閉眼,淚水就流了出來。那般酸澀。

後來,不知在月光中輾轉了多少回,終于入了夢鄉。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錯過了給皇後請安的時辰。心中有事,歪在床上,就是不想起。

聽玫汐說,皇上醒來時,寝衣濕了一片。皇上看了看,什麽也沒說,也不讓更換,直接套上黃袍就去上朝了。

焯敏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睡夢中的淚水沾濕了他的寝衣。自己的淚水他都那般珍惜麽?貼身穿着,不讓換。

正失神想着,突然簾子一陣響動。是皇後穿着家常便服來了。

焯敏連忙坐起身來,給了皇後一個溫暖的笑容:“皇後娘娘。”

自從住進坤寧宮後,焯敏與皇後間的虛禮是越來越少了。皇後直接坐在了焯敏的床沿上,摸着焯敏額頭道:“今日不舒服麽,穿得這麽少,別又着涼了。”邊說邊将寝被往焯敏身上蓋。

皇後溫暖的手觸碰到焯敏的身子,焯敏真的覺得那是一雙異常溫暖的手。後宮之中,對自己丈夫的妃子,能寬容大度到這般地步,焯敏常常覺得不可思議。有時甚至在想,皇後對櫂易名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愛情還是親情?

不過,皇後并沒有給焯敏繼續探究的時間,小小的聲音打斷了焯敏的思緒:“敏敏,過幾日冰國公主和太子就要到達皇宮了。聽聞這次來的是才藝卓絕的水妍公主,到時免不了一番才藝表演。”

“水妍公主。”焯敏笑笑,“皇後娘娘是想挑些有才藝的宮人,到時好在冰國使臣面前表演麽?”

皇後雙眸有些暗淡,道:“哎,前朝時,這個水妍公主就來訪過,當年的模樣和才~色就讓人為之驚嘆。如今又過了幾年,聽聞十八歲了,正是春~欲放的年紀,恐怕更愛與人争奇鬥豔了。咱們是得早些挑選個才藝卓絕的人,必要時也好上臺表演,免得到時火燒眉毛,幹着急。”

前朝時,水妍公主确實來訪過,那會兒焯敏恰巧下江南游山玩水去了,沒能與水妍公主會上一會。後來聽聞,水妍公主大鬥皇宮,将焯敏的那些姐姐妹妹,以及宗親姐妹和臣子們家裏的上得了臺面的小姐們全都給比了下去,弄得當時的父皇和母後尴尬極了,卻找不出一個能救場的。

當年的冰國皇帝也狂傲至極,連連嘲笑偌大一個國家竟然找不出一個能與她女兒相媲美的女子來,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讓父皇将焯敏的二皇姐送去冰國和親,說是讓二皇姐跟随水妍公主去冰國學學什麽叫做真正的才藝。

而父皇窩囊至極,竟然找不出詞來反駁。當時的朝臣,也沒有多少有勇有謀的人,只有一個臣子敢與冰國皇帝據理力争,最後卻敗于口才有限,被擊得毫無還擊之力。

焯敏想想那時的歲月,一股強烈的屈辱感直往上沖。?

☆、比試誰怕誰(一)

? 焯敏站在院子裏,望着滿院的枯樹枝,想起遠去冰國和親的二皇姐。聽送親回來的近衛隊說,還未出國界,冰國的下人們就對二皇姐說話很是不客氣了,才進冰國皇宮,就被扔在一個如同冷宮般僻靜陰冷的宮殿裏,奴婢都瞧不見幾個。後來,二皇姐偶有書信回來,雖然字字不敢訴苦,卻淚跡斑斑,顯然是無論怎樣努力都控制不住淚水。

嫁過去不過三月有餘,就接到暴病而亡的國書。

焯敏站在寒風中,雙拳緊握。曾經私下裏打聽過,和親的二皇姐竟被冰國皇帝違背諾言地指婚給了一個老邁的将軍,“一樹梨花壓海棠”(梨樹暗指白發蒼蒼的新郎,海棠暗指大紅嫁衣的新嫁娘)的新婚夜上,老邁的将軍死在男~歡~女~愛裏。憤怒的将軍子孫将一切罪責全怪罪在了二皇姐身上,當時就對衣不蔽體的二皇姐耳光鞭打齊上陣,第二日竟将二皇姐硬生生地丢進了軍營裏,去給那些個臭男人糟~蹋。

從未嘗過公主滋味的那群臭男人,當天就輪~奸了二皇姐。

最終,二皇姐慘死于衆男人的蹂~躏中。年僅十七歲。

子嗣凋零的前朝皇室中,二皇姐是與焯敏最親厚的。她的死,她的屈辱,事隔經年,焯敏心底的恨一點也沒變少,反倒逐年增加。

如今,重新回到權力巅峰的焯敏,發誓一定要為二皇姐讨回公道。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冰國太子和水妍公主抵達皇宮的那日,焯敏并未出現在金銮殿前的迎接隊伍裏,只是隐藏在遠處的山林高處,冷冷看着那一抹明黃和嬌豔的紅。

按照新朝的規矩,只有帝後才能率領群臣在金銮殿前迎接外國使者。焯敏雖為寵妃,卻只是從二品昭媛,不能出後宮半步,只能等待國宴時才能在外國使者面前露面。

焯敏坐在坤寧宮的秋千上,靜靜等待着小太監們的消息傳報。

最初的小太監們說,那個冰國太子很是傲氣,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見到咱們皇上也不好好地躬下身子行個禮,竟然只是随意地一擺手。嘿,哪知上天都看不過眼,就他擺手的那會,竟然一個沒站穩,跌了個狗□□,行了好大個跪拜禮。

“噗嗤。”焯敏一個沒忍住,嘴捂着絲絹笑個不停。這個櫂易名真有一套,連這個都提前預備好了,恐怕冰國太子腳底下站的那些磚早已被人動過手腳。

這一仗,幹得漂亮。

等到焯敏真正見到冰國太子時,已是三日後的國宴上。

也許是前幾日沒少被櫂易名收拾,那天的冰國太子比想象中的要禮貌了很多。雖然眼神裏依然透着股狼的野性。

焯敏的目光落在冰國太子身上的那一刻,只覺得渾身血液沸騰。當年冰國皇帝提起和親時,明明是将二皇姐配給冰國太子殿下的,結果冰國太子一轉手就将二皇姐賞給了老邁的将軍。若不是如此,二皇姐恐怕也不會死得那般凄慘。

想到此,焯敏射向冰國太子的目光就冰冷了幾分。

今日的焯敏蒙了一襲白面紗,但仍然掩蓋不住散發出來的美,若隐若現的面容讓人浮想聯翩。

“這位就是貴國的敏昭媛娘娘,真正是百聞不如一見,冰山美人呢。大聖皇帝很有眼光。”冰國太子坐在席位上,眼神有些貪婪地瞥了焯敏幾眼,舉起一杯酒向皇上道。

皇上櫂易名舉起酒杯,隔空示意了一下,回笑道:“貴國皇帝也很有眼光,知道水妍公主是一朵紅玫瑰,鮮豔奪目,特地送來我大聖王朝展示。”這句話說得好像水妍公主是盆盆景,供人觀賞似的。聽得在坐的朝臣紛紛憋嘴偷笑。

雖說前朝的屈辱與當今朝廷沒有太大關聯,可畢竟都是華族兒女,稍微有點心性的人都會有想要洗刷恥辱的念頭。

更何況新朝在櫂易名的帶領下,整個朝臣的氣勢都煥然一新,鬥志十足,再不是前朝時死氣沉沉、躲避保命的慫樣。無需懼怕什麽。

水妍公主聽皇上這麽說,心裏老大不樂意了,開口就道:“我自然是紅玫瑰,香豔奪目,衆人都愛看。不過我很好奇,若将女子比作花,貴國的女子會是什麽花?路邊的野花嗎?”說完,還自個給自個配樂似的呵呵笑個不停,挑釁的眼神将在坐的女子全都不屑地掃了個遍。

焯敏看着這樣嘚瑟的水妍公主,嘴角一絲冷笑。聽聞這個水妍公主,自從上次在前朝一戰成名後,就嘚瑟得不行,聽不得絲毫逆耳的話。

焯敏輕啓朱唇,聲音甜美的道:“花再美,也只能做招蜂引蝶這類的事兒,不做也罷。”

水妍公主嬌聲嬌氣道:“能招蜂引蝶,那也是本公主的本事。上次來貴國訪問時,敏昭媛娘娘連上臺的份都沒有,怎麽,才過了四年,已是學成歸來了麽?別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吧。”

焯敏的輕笑聲惹怒了水妍公主,她當衆就要拉着焯敏出來比試比試。其餘冰國衆人跟着起哄。大約,他們是覺得四年前的勝利便是永恒。連江山代有才人出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好。竟然水妍公主如此願意展示才華,不如今日就定下三局。水妍公主來擺擂臺,如何?”皇上櫂易名最終開口道。

“好。我來擺擂臺。”水妍公主大喝一聲,那份自信,眉飛色舞的。

焯敏笑聲朗朗道:“好。本宮陪你玩第一局。”說罷,指着水妍公主身後的一把琴道,“就它吧。”

水妍公主一把抱起自己走到哪就帶到哪的琴,一臉嘲笑的表情,道:“你當真要跟我比試這個?可別後悔哦。”

在坐的衆人大都知道水妍公主琴技聞名于天下,在她還不曾在前朝大展神威時,琴技就已稱霸于冰國無敵手。

焯敏笑着點點頭:“就它了。”

☆、比試誰怕誰(二)

? “呵···”水妍公主一連聲嬌笑,夾帶着不屑,眼簾輕眯,随手一彈就是一首《幽蘭》,清麗委婉,緩慢悠揚。

《幽蘭》是現存的最古老的樂譜,簡單清明,若不是頂尖高手決然彈不出它的魂魄。多少行家一生尋覓其精華,都敗在矯揉造作上。而她,水妍公主确實了得,随意一彈,彈出了大家心中的清明感。

頓時,全場肅靜,不管是冰國衆人,還是本朝文武百官,無不感嘆絕妙至極。

水妍公主嘴角泛起絲絲得意,也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獨一無二,彈到後來,她幹脆抽出一只手來,背在腰後,只留一只手在琴弦上游走。單手鬥琴弦,在場的文武百官從未見識過,就連聽說都沒聽說過,那一刻,衆人終于明了為何前朝時本國女子輸得一敗塗地。

确實是比不上啊。人家單手都能彈奏出雙手該有的精彩,甚至還彈奏出了雙手都到達不了的境界,那份清越,那份深遠,直擊人心。

水妍公主的确到了出神入化,無人匹敵的地步。

若非親眼所見,在場衆人絕不相信世間還有這等人物。

天賦這種事,真的不是勤能補拙四字就能彌補得了的。

閑暇之餘,水妍公主掃了一眼衆人的反應,一臉嘚瑟地斜睨了一眼焯敏,仿佛在嘲笑焯敏的自不量力。最終在朗朗清風中,水妍公主輕輕一指結束了尾音,餘音袅袅,随風飄散。

冰國衆人拼命喝彩,眉飛色舞地嘲笑着即将出場的焯敏。

本朝的文武百官,心內皆嘆一口氣:得了,甭比了,還能贏得了麽。只求別像前朝似的,輸得太難看就好。

焯敏瞧着本朝百官的反應,嘴角微微一笑。餘光裏,焯敏仿佛看到了櫂易名投來的目光,微微側頭迎了上去,那是一種萬分信任,絲毫不擔憂的目光。焯敏本能的一笑,傾國傾城的笑容蕩漾在笑渦裏,他的信任,她很喜歡。

在水妍公主挑釁的目光裏,焯敏款步而來,長長的裙擺迤逦在地,仿佛是春的使着,撫摸着冰凍的大地,直向水妍公主駛去。

“你也要彈我這把琴?”水妍公主指着自己的琴,嬌笑道,“它可調皮得很,不是我使得順手,就人人都使得順手的。”

焯敏輕啓朱唇,微微一笑,道:“若不使同一把琴,怎辨別得出好賴。”

水妍公主“呵”的一聲嬌笑,仿佛在嘲笑焯敏的自不量力。要知道她的這把琴,可是冰國流傳上千年的古琴,游走于各個主人間,卻唯有少數有緣人才能彈得,若非有緣之人,則會越彈越糟糕,還不如另覓別琴。

水妍公主單手遞過古琴,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焯敏也單手接過古琴,落座在檀木椅裏。清風徐徐,輕巧的雙手拂過琴弦。也是一首《幽蘭》。

水妍公主譏諷的笑聲混在清風裏,似乎在嗤笑焯敏東施效颦。

面紗下,焯敏的笑容漸漸隐去。深沉憂傷的琴曲開端,瞬間抹去了冰國衆人臉上的笑容,也讓本朝百官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裏,仿佛進入一個夢境,那裏滿是凋零的滄桑和頹敗的絕望。

唯有看熱鬧心态的水妍公主還維持着嘲諷面容,她不信,區區一個昭媛能有多大的本事,聽來聽去,也不過是曲調憂傷點罷了,毫無特色。

“嘣”的一聲,衆人由沉思裏猛然驚醒,仿佛春霄裏的一聲悶雷将陷入魔障的他們敲醒了。

“怎麽了,怎麽了,剛剛發生了什麽?”醒來的衆人紛紛尋覓聲音的來源。

只聽得水妍公主冰冷的譏諷聲道:“唉喲,昭媛娘娘,你是使了多大勁啊,竟然将本公主的琴弦彈斷了,哼。”掉頭對皇上櫂易名嬌笑道,“她弄壞了我的琴,你可得賠。”

水妍公主正說得起勁時,突然發現周遭的嘈雜聲漸漸隐去了,古琴的低沉之音竟然仍在繼續,那個容顏絕色的女子輕閉雙眼,仿佛渾然不知琴弦已斷,指尖柔媚地滑過餘下的六琴弦。原本是七琴弦的古琴,只剩下六琴弦,卻絲毫不影響音色。這不可能,一定是這把古琴太高端,才會如此與衆不同。

水妍公主急忙望向四周的人群,卻見他們各各再次陷入了夢境,他們微閉的雙眼讓水妍公主心裏一陣心慌。

水妍公主的心慌仿佛傳染了焯敏,焯敏臉頰上開始浮現絞痛的痛楚。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前塵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簾,親人的訣別,族人的生死,那麽痛,那麽痛,深深地絞痛着焯敏的心。

仿佛終于承受不了了,手指一揮,“嘣”的一聲,一根琴弦再次斷裂。

只剩下五琴弦。

這次衆人不再閉眼沉思,不再面容凄楚。曲調也不再深沉低緩,突然音色變化,轉為清澈。

仿佛寒冬終于熬過去了,溫暖的春風徐徐拂面。

焯敏望了水妍公主一眼,輕輕一笑,天賦這種事,只有一山更比一山高,只有井底之蛙才會覺得世上只有自己一人獨好。

華族兒女,泱泱大國,人才濟濟,隐士高人不知多少。十三歲那年,随父皇母後外出游玩,不慎跌落一線間的天洞裏,竟遇上了一個絕世高人。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掂量了一下焯敏,覺得是個可造之材,就将一指彈的琴技傳授于焯敏。而焯敏天賦凜然,又興趣在此,自然領悟很快。回宮後,又苦苦尋覓了無數古籍,與二皇姐兩人常常從白日研究到深夜,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成了。才有了今日的妙曲一彈。

想起那段歲月,焯敏不□□風拂面。指下的力度稍稍加了加。又是一根琴弦斷。

四琴弦。

三琴弦。

二琴弦。

清澈的泛音,明朗豁達。

焯敏纖細白嫩的十指,游刃有餘地游走于僅剩的兩根琴弦上。曲調越來越激揚,大有将一切痛苦往事甩在身後,帶領大家飛奔翺翔于天際的氣勢。

曲調一會如激流直下的飛瀑,打在心底,震撼人心。一會如早春新抽出的嫩芽,只覺得希望無限,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一琴弦。

只剩下一根琴弦時。焯敏突然也如水妍公主般,抽出一只手,背在身後。

只留一只手,一根弦,一對一的交流。

焯敏雙眼含笑,與櫂易名對視一眼,又掃了水妍公主一眼。水妍公主眼底的挫敗感,焯敏看得很清楚。

飛揚如水的一根食指,如蜻蜓點水般輕啄琴弦,蕩出的音色,遠遠超出七琴弦的卓越。飛躍自如,仿佛直沖雲霄,蕩在天邊的雲霞裏。

風,拂過,無痕。

音,蕩過,無跡。

唯有滿足的笑容,挂在衆人臉上,還有跡可循。

溫暖的陽光下,焯敏抱着只剩一根琴弦的古琴,對着衆人微微一笑。

靜谧過後,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落。這是驕傲的掌聲,是勝利的掌聲。終于揚眉吐氣了,一掃前朝陰霾。

焯敏摟着古琴,滿臉愧疚的對水妍公主道:“不好意思,弄壞了你的古琴。這麽好的寶貝,可否借本宮兩日,修好後,完璧歸趙。”

☆、比試誰怕誰(三)

? “不必了。”水妍公主一把奪過琴弦盡斷的古琴,冷冷剜了一眼焯敏,道:“上古琴弦,我冰國有的是。”抱着殘琴,掃了一圈在坐的後妃女子、名門閨秀,突然道,“聽聞華族兒女各個善舞,這一局咱倆就來鬥舞,如何?”

鬥舞?

焯敏心內冷冷一笑,表面上贊揚華族兒女各個善舞,可又有誰不知道善舞的皆是詩書禮儀之家的閨女,而秦敏出自将門,恐怕舞姿并不算上層。呵,水妍公主這是鬥琴鬥輸了,怕第二次落敗,只敢挑秦敏的弱項比試了麽?(本來大将之女秦敏才應該是敏昭媛,但焯敏頂替秦敏入宮了)

“好。”焯敏勉強一笑,給了水妍公主信心,道:“公主想比試什麽?”

水妍公主看着焯敏的眼,一字一句道:“比翼雙~飛。”

“比翼雙~飛?”焯敏念着這四個字,面部表情滑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霾。但焯敏知道,再難以察覺,站在自己對面的水妍公主必然還是察覺到了,明顯感覺到了水妍公主眼裏突然多了分得意。大概是她以為自己舞藝不佳,怕了吧。

焯敏突然別過頭,聲音裏多了一絲冷漠,道:“好,就《比翼雙~飛》。”

焯敏接下挑戰,讓剛剛敗了一局的冰國衆人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态,在他們的世界觀裏,《比翼雙~飛》如同這名字一樣美好,是永不敗的象征。

而底下座無虛席的朝臣和內命婦則臉露憂慮。要知道,水妍公主的這支《比翼雙~飛》已鬥下不計其數的舞林好手,就連前朝時舞藝堪稱登峰造極的二公主都被撂下,當場顏面盡失。而秦敏,只是将門之女,這舞藝自然是比不得宮廷出身的前朝公主了。

人人心裏暗嘆,莫非這局注定要輸?

焯敏瞥了一眼衆人眼底的擔憂,不在乎地笑笑。一個手勢,示意皇後可以開始了。

這鬥舞跟皇後有什麽關系?呵呵,焯敏早已料到,若鬥舞,必是《比翼雙~飛》,而這支舞非常考驗雙方的契合度,與水妍公主自然是談不上契合了,那就得琴曲跟上。早早交代好皇後,準備好焦尾琴,彈奏一曲《蝶兒飛》。

話說,這焦尾琴乃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寶物,那時,焯敏經常伴着母後彈奏的《蝶兒飛》,與二皇姐花中鬥舞。

熟悉的琴音蕩入耳中,焯敏與水妍公主雙雙起舞。

旋轉,跳躍,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與人同臺競技了。天空還是那片冰藍的天空,挂着絲絲白雲,不知不覺中,仿佛又回到了青蔥少女時代,聞着花香,與二皇姐大跳《比翼雙~飛》。那時候,蝶兒追着焯敏和二皇姐,花香滿衣。

就如同現在這般,雲袖橫掃,激得落花滿天飛,一個緩緩下腰,片片花瓣拂過發髻,落上自己的腰,飄過自己的袖。暗香浮動,蕩往無盡的雲邊。

曾經一舞動天下的二皇姐啊,不知為何你會敗在水妍公主下,今日,妹妹為你一雪前恥,可好?

雙眸閃動晶瑩,俯腰時,接收到了櫂易名投來的目光,那麽暖,給了焯敏一個不那麽冷的理由。自己是幸運的,遇上的是櫂易名。而二皇姐那般不幸,焯敏常常在想,若那次與水妍公主鬥舞的不是二皇姐,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二皇姐的舞姿,焯敏信得過,絕不會輸給任何人。除非有人使詐。

焯敏打聽過,凡是各國真正身懷絕技的女子,在與水妍公主鬥舞時,無一例外都敗得花容失色,翩然坐地。就連自己的二皇姐也是,據說當時滿臉不相信,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麽,似乎有人絆了自己一下。焯敏冷冷一笑,果然,水妍公主不是個安分鬥舞的人,若不是自己身懷武藝,腳步紮實,剛剛那不經意的一絆,自己恐怕已然跌倒。想不到,看上去嬌弱無限的水妍公主,居然還會一些武功,隐藏得夠深啊。

想來當年一心撲在舞蹈上的二皇姐就是這樣落敗的吧。那個嬌嬌柔柔,毫無武功的姐姐。

焯敏迅速瞥了一眼水妍公主,她眼底暗藏的疑惑難以逃脫焯敏的雙眼,她是在疑惑自己竟沒能按照她的計劃悠然倒地麽?焯敏還給她一個冷笑,就她那伎倆,也就夠騙騙自己那單純的二皇姐。

琴音調子逐漸高升,《比翼雙~飛》進入自由舞蹈的高~潮環節。焯敏一個悠然起舞,拉住了想獨自單飛的水妍公主。一番手勁較量,她的武功不過如此,只不過比尋常不懂武藝的女子略強些罷了,就這點伎倆,還敢到處給別國公主下絆子,也不過是占着冰國這十幾年來聲勢浩大,國力逐漸強勢而已。

焯敏表面上牽住水妍公主的手,雙□□~速旋轉,給了個蝴蝶比翼□□的造型,手指卻逐漸加重力道,水妍公主一陣吃痛,卻強忍住,憋出一絲不那麽美好的笑容。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直旋得發絲如飛瀑,腰間挂墜飛揚如水,兩旁的人和景皆化為叢叢飛影,辨不清人和景了。這高速旋轉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一般舞者能到達的高度,給在坐的觀者帶來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旋轉還能這般精彩。

當然,精彩的只是焯敏,水妍公主那兒,因為武功有限,腳力越來越跟不上,再加上手指被焯敏禁锢得發疼,轉到後來,已是後續無力,被焯敏推出了旋轉圈,還跌了個狗吃~屎。她就那樣尴尬地跌落在地,看着焯敏一人精彩。

臺下掌聲雷動,叫好聲此起彼伏。

皇後的琴音,飽含情致,與焯敏配合得越來越默契,宛若琴和舞乃一人所作,絲絲入扣。突然,還加入了一味笛音,曲調悠揚,蕩在上空,高揚的笛音,讓焯敏精神一振,雲袖破空一擲,唰唰激得無數落花揚向臺下的觀者。漫無天際的落花,如夢似幻,紛紛揚揚,編了個美麗童話,撒下萬千花瓣。

一個側頭,你道吹笛人是何者?

竟是一身黃袍的櫂易名。

只見他橫一笛在唇,雙目灼灼地望着翩然起舞的自己,頓時雙頰飄紅。

這夢幻般的場景,是焯敏年少時的閨中夢。他吹笛,自己跳舞,是青春歲月的夢想,竟然在如此場合實現了。

焯敏雙足一個飛躍,身子高高騰起,舞裙在風中翩跹,《比翼雙~飛》麽,就讓自己以高空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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