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沒等沈拾月反應過來,便見一皙長清瘦的身影沒頭沒腦的沖進了房中。

待環顧一圈,看見她後,立時怒氣沖沖道:“你怎麽自己出來玩?”

房中登時愣成一片。

沈拾月也傻了眼。

這什麽情況???小傻子為什麽忽然出現在這裏???

嘶……難道是她的烏鴉嘴?

可不對啊,她剛才不過想了想“幸虧小傻子沒來”這個念頭,又沒說出口,這也能靈驗?

系統趕緊澄清,【這是湊巧,跟烏鴉嘴沒關系。】

沈拾月:“……”

不是烏鴉嘴咒來的?那又是怎麽回事?

正在這時,又見一個身穿景王府衣裳,有些面生的男子也跟着進了房中,向她道:“啓禀王妃,奴才是新到府的車夫,方才殿下在府中找不找您,很是着急,知道您是回門來了,就叫奴才駕車來找您。”

沈拾月:“……”

這人非要找她做什麽?

然而沒等她張口說句什麽,爹沈平瀾已經跪地同小傻子行起禮來:“草民參見殿下。”

聲音中滿是難掩的激動。

緊接着,一家人全都呼啦跪成了一片。

沈拾月趕緊從衣袖裏摸了塊碎銀子給那車夫,道:“屋裏地方小,你出去喝茶吧。”

車夫應道:“請王妃放心,奴才在外頭等便是。”

語罷便出去了。

這下屋裏可沒了外人,然而娘家人還都在地上跪着,沈拾月趕緊對慕容霄道:“殿下快叫大家平身啊。”

小傻子哦了一聲,對衆人道:“平身。”

而後,卻仍是一臉不高興的看她:“說話不算數!自己出來玩,不帶本王!”

衆人:“……”

沈拾月:“……”

看,她沒說錯吧,是不是很天真闊耐?

當然,天真的景王殿下生起氣來也不太好整,她只能先解釋道:“不是我不帶殿下,是朱遠才不準殿下出來。他昨天特意跟我說今天只能自己回來。所以殿下還是回去罵朱遠才吧。”

這樣嗎?

慕容霄想了想,哦了一聲。

“……”

衆人都看傻了——

這這這……這小兩口就是這般相處的?

沈平瀾忍不住喚女兒:“王妃如何能同殿下如此說話?”

沈拾月不以為意:“只有這樣說話殿下才能明白啊。”

一旁,沈夫人趕忙道:“不知殿下可願賞臉一起用飯?不過都是些粗茶淡飯,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景王殿下往桌上瞅了瞅,有些嫌棄:“沒有油條,和弟弟。”

什麽?

沈家人又是一愣。

只有沈拾月帶着滿頭尴尬道:“……這些飯可比油條兄弟好吃多了。”

就是有點擔心,這小傻子還挺能吃的,不知這一桌菜夠不夠?

正在此時,卻見楊媽道:“還有餃子呢,奴婢這就去下餃子。”

沈拾月眼睛一亮,忙将小傻子摁到了椅子上:“聽見沒,還有殿下最喜歡的餃子,快坐下吧。”

——主要他站着,別人也不敢坐。

說着又趕緊招呼其他人入座,而眼見景王殿下沒說什麽,衆人這才敢應是,重又坐了下來。

說起來,這還是兩年來頭一次見到慕容霄,沈平瀾心內激動又複雜,忍不住小心問道:“殿下近來可好?”

卻見景王殿下嗯了一聲。

沈平瀾又試着問:“殿下可還記得草民?”

景王殿下向他投來目光,看了半天,終于點頭,“認得。”

說着又一指沈拾月,道:“你是她爹。方才說的。”

沈平瀾一頓,目中透出一絲失望之色。

唉,殿下果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哪知緊接着,卻瞧見自己閨女跟殿下皺眉:“這樣說可不禮貌,妻子的父親,論理該叫岳父或是泰山。”

沈平瀾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

沈拾月又對慕容霄道:“殿下尊貴,就算不能這樣稱呼我爹,也該客氣叫個沈公,怎麽能說‘她爹’呢?”

話音落下,景王殿下哦了一聲,便又對他道了句:“沈公。”

老丈人一臉惶恐:“不敢當,不敢當,殿下太客氣了。”

岳母沈夫人卻笑起來,道:“請殿下動筷吧,菜要涼了。”

——她已經看出來了,閨女說得對。

景王殿下……至少挺聽話的。

沈拾月早餓得不行,趕緊拿起筷子夾了片豆腐來嘗。

唔,這豆腐煎得外皮酥脆,內裏是蔥香混合着濃濃的豆香,記憶裏的味覺告訴她,這應該是娘自己磨的豆腐。

——沈夫人雖是大家閨秀,早年也曾陪夫君駐守邊關,那邊關物資匮乏,要什麽沒什麽,她便只能自己做,如此便學會了做豆腐,至于織布縫衣,更是不在話下。

甚至如今還時常與楊媽磨些豆腐來補貼家用。

當然,這樣好吃的東西,沈拾月也沒忘給小傻子夾一塊到碗中,道:“這是我們家自己做的豆腐,殿下快嘗嘗。別處可吃不到呢!”

哪曉得某人只嫌棄的瞅了一眼,依然堅持道:“本王要吃油條!”

沈拾月連哄帶騙:“這是油條的好朋友,吃了它才能找到油條。”

真的麽……

景王殿下将信将疑的瞧她,但見她一臉真誠,終于試着嘗了嘗。

咦……

外皮有點酥酥的,裏邊軟軟的,還有股不讨厭的醇香,好像還不錯。

他于是又夾了一塊。

正在吃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種酥脆的聲響。

他挪眼去瞧,見是沈拾月正在吃一種焦黃的東西,那酥脆聲正是由她的唇齒間迸出。

別說,顏色看起來跟油條兄弟有點像。

景王殿下于是問道:“是什麽?”

沈拾月唔了一聲:“炸小魚,殿下要嘗嘗嗎?”

說着順手給他夾了一條。

慕容霄便試着嘗了一下。

咦?

居然有類似油條的口感。

且好像還更酥脆些。

除此之外,還有股說不出的鮮味。

景王殿下覺的新鮮,盯着吃了一口的炸小魚仔細端詳。

沈拾月在旁得意道:“這炸小魚比油條好吃吧?又酥又香還有肉味,魚刺都是酥的。”

景王殿下點了點頭,随即将整條魚放進口中。

嗯,這樣吃更好。

見他滿意,旁人也都松了口氣,沈夫人在旁道:“這是阿濟今早特意去河裏捉的。”

沈拾月看向一旁的少年,道:“難為阿濟一片心意,只不過這天太冷了,往後別去了。”

弟弟沈開濟笑起來:“沒事,姐姐喜歡就好。”

娘仨說話的功夫,景王殿下默默在旁又一氣兒吃了三條炸小魚,正打算吃第四條的時候,餃子上桌了。

才出鍋的餃子,個個白白胖胖,冒着騰騰熱氣,別提多誘人。

沈拾月最喜歡剛出鍋的餃子,便趕緊吃了一個。

哇,原來是酸菜豬肉餡的,沾上點蒜泥醋汁,美得沒邊。

她一連吃了兩個,才顧得上給慕容霄夾:“喏,這是殿下愛吃的餃子,熟透的餃子哦,殿下快嘗嘗。”

慕容霄已經眼睜睜的看着她吃了兩個,此時倒也沒扭捏,乖乖嘗了起來,很快便已經是五六個下肚。

小兩口吃得都香,楊媽在旁瞧着高興,忍不住同沈夫人道:“姑娘的胃口好多了。”

沈夫人點了點頭,回想起婚前閨女幾日都不怎麽吃喝,心間也輕松不少。

又吃了一陣,眼瞧又是十幾個餃子入肚,外加幾乎一整碟的炸小魚,景王殿下終于吃飽了。

而後,忽然拿出一個白色的玉扳指放到桌上,道:“飯錢。”

什麽?

衆人又都愣住,不知何意。

還是沈拾月率先反應過來,忙對他道:“這是殿下的岳父家,不是飯館,不用給飯錢。”

說話間瞥了那扳指一眼,卻見周身瑩潤剔透,成色極好。

……一定很值錢!

而聽了她的話,景王殿下哦了一聲,就要把扳指收起來。

哪知卻被沈拾月一拉,笑道:“不過,若是殿下喜歡這裏,想賜賞也是可以的。”

語罷便将扳指拿到爹面前,道:“這是殿下賞的,爹快收着吧。”

沈平瀾及衆人:“???”

這樣真的好嗎?

哪知此時,景王殿下也跟着點了點頭:“賜賞,沈公收下。”

沈平瀾這才敢接下來,領着衆人恭恭敬敬道:“謝殿下。”

沈拾月心間滿意,也拿出準備好的銀票道:“這是一百兩銀子,你們先拿着,給爹好好看看腿傷,給阿濟也找個書院讀讀書練練武,他正值好年紀,千萬別耽誤了。”

沈家夫妻忙拒絕:“不不……”

沈拾月強勢打斷,言辭誠懇道:“現在不比往昔,家裏确實是有難處,若二老還當我是骨肉,就把錢收下。至于其他,再一步一步來吧。”

這話一出,沈夫人不由又紅了眼眶,道:“事到如今,我也認命了,如今別無所求,只希望王妃與殿下好好的……”

話還未說完,卻見景王殿下投來目光,問道:“為什麽哭?”

沈夫人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還是沈拾月道:“因為被人欺負了。”

景王殿下登時要起身,道:“打壞蛋。”

沈拾月苦笑道:“這壞蛋比較大,得慢慢來。”

沈家人被二人的對話吓得不輕,沈平瀾忙道:“請殿下與王妃千萬保重自身才好。”

慕容霄哦了一聲,還是站起身來,問沈拾月:“吃飽了,去哪裏玩?”

沈拾月嘆了口氣:“回去吧,等沒了那些糟心事再玩吧。

說着便也起身,與家人告了別,踏出門去。

~~

二人出了沈家門,只見方才送慕容霄來的那名車夫正在巷口等候,其他人早不知去了哪裏偷懶。

沈拾月懶得去找,打算就蹭慕容霄的馬車,畢竟他的馬車又寬又大還暖和。

眼看着慕容霄先上了車,待到沈拾月要上的時候,車夫忽然道:“殿下此番出來,府裏人必定着急,朱管家大約要進宮禀報……”

沈拾月一頓。

——其實這個情況她方才就想到了。

畢竟那田太後在府裏安排了那麽多人手,就是要監視小傻子,此番小傻子主動跑到她娘家來,算得上大事,那些眼線必定會叫田太後知道的。

只是這車夫為何要主動說起此事?

難道是在提醒她提防?

咦,如此說來……

這莫非不是太後的人?

思及此,她試着問道:“你從前在哪裏駕車?”

車夫忙垂首:“奴才從前……是東宮的人,适逢羅五出府,才終于有機會回到殿下身邊。”

這話已是再明顯不過,沈拾月暗暗挑眉,看來這八成就是小傻子從前的手下,這是找回來了。

雖然不知對方是怎麽回來的,但這一刻,她忽然心間一定!

有幫手了,終于不是孤軍奮戰了!

而高興過後,她忽然又起了個主意。

——既然有了幫手,今次是不是可以試着搏一搏,先來占個先機再說?

她快速思想一番,又對車夫道:“我記得大長公主的溫泉別院離此處不遠。”

車夫立時答:“王妃說的是,離此不過十裏地,大長公主今日正在別院避寒。”

沈拾月心間又是一定,颔了颔首道:“這麽着,我有個主意,你先帶殿下去一趟大長公主那裏。”

——不就是告狀麽,呵呵,她也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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