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沼澤夜色
顧為川沉沉地躺在床上,連映雪柔軟的指尖沾了清水,替他細致地抹着幹裂的雙唇,她向來沒有什麽精致法子,一切憑原始本能照顧他。她小心翼翼地窩在他旁邊,和衣躺着,借了素青紗帳外朦朦燭光看他的側臉,随意地看他,不用嫉妒他的好看容顏,不用敏感他的富貴家世,更不用擔心他明早練天下無雙的劍法時,自己全然看不懂該如何是好?
這一時這一刻的自在,使得連映雪的心情惬意起來,就像獨自立在雪裏時,手心握住了随風墜落的清冷紅梅一般,小小的喜悅,仿佛攜暗香盈袖。
也許每在她覺得他依戀她時,她都會喜悅,心上溫柔得像破冰的春水。從前,她小心照顧他的半年,亦是她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每當醒來有一點晨光照進來,她朦朦胧胧地看見他睡在身邊,她都會輕輕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指縫裏看見他的輪廓有明亮光采,她心底是多麽巨大的歡喜,仿佛悄悄埋藏了世人最稀罕的珍寶,卻只隐密地屬于她一人。
連映雪就這樣懷想着,不知覺醒來已是清晨,她睡得并不沉,但夜裏沒有聽見百草山莊忠叔或是容姨送藥湯的敲門聲,她擔心顧為川不用藥調養不足,想走開去詢問,又怕被隐在暗處的兇徒尋了縫隙,最後她只能坐在一旁,輕輕皺着眉。
顧為川剛睜開眼時,就看見映雪兒莫名躊蹰地坐在床沿,連帳子都懶得勾起來,仿佛這小小的床上兩人相依為命。她親密身畔低垂的雕床彩繪,是蹈碎碧波湖面的雙鶴,她纖纖柔荑撫着的錦繡被面,是呢喃薰風嫩柳的紫燕,她周遭的一切,随着她無心淡掃的黛眉、無心理弄的衣褶,顯得愈發靡靡起來。
可連映雪一點都不曉得,只是不經意察覺到顧為川醒了,眼波裏對他才有半分笑意,他就像被捉了個正着一樣,臉色微微紅了起來,連映雪卻以為他身子不舒服,手已探留在他額上,仿佛有一點心慌地問他道:
“難不成又染上風寒頭熱?耳朵根子怎麽那麽紅?”
他喉嚨忍不住咽了咽,連映雪卻以為他渴了,只溫和哄道:
“我用水給你潤潤唇。”
顧為川看見她指尖蘸了金盞清水,湊近了,順着自己的雙唇柔柔軟軟地摩裟過,那樣魂牽夢繞轉眼成真,幾滴水甘甜得不可思議,她的溫柔親熱簡直快要了他的命!
臉紅耳赤的他,集中了難耐的暈眩,忽然開口道:“小時候我練劍,最怕被劍弄傷,所以我一直努力……去練最快、最狠的劍法,可是當我遇見你後,什麽都不同了……如果你願意一直陪着我,我再不會覺得傷痛難耐,你的目光仿佛可舒我的亂和倦,我再無須去練世上最快的劍,有你在身邊,我再無畏懼過傷痛。”
連映雪凝神聽着,凝神看他,忽然忍不住低下頭,去輕輕吻他額頭,那樣蜻蜓點水的一吻,頓時令顧為川渾身燥熱起來,全世間只聽見她溫柔懊惱道:
“你怎麽不早說……”
那番情态,任何人見了都會甘之如饴,更何況是情人間的私語,顧為川一霎沉浸,只望這一刻越來越長,沒有盡頭。
“映雪姐姐!”急急的拍門聲,淩四小姐的身影在門外跺足,連映雪忙起身去開了門,顧為川落了虛空,只聽門外淩四小姐微微哽咽。
連映雪看她未說話眼睛已經通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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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我找遍整個山莊了,忠叔和容嫂都不見了,他們昨晚,昨晚有沒有在你這裏?”淩四小姐慌慌地答。
“沒有。”連映雪作實答。
“忠叔和容嫂,不會都……”
關心則亂,淩四小姐自己不怕死,卻不願見到身邊人遇害,她急急忙忙要走,連映雪拉住她的手,道:
“你替我守在這裏,我去找。你放心,他們未必是出了事。”
淩四小姐猶疑稍刻,看見連映雪那種不容抗拒的神态,便按着她說的,替她守在和光山房。
連映雪則朝百草山莊大門趕去,正碰上了要出莊尋人的淩三公子,兩人臉色皆是凝重,一路沉默着,尋遍十幾畝山野藥圍,極目眺望沒有半分人跡……
轉眼暮□□臨,竟已尋了整整一天。
兩人皆是一日沒有進半點飲食,但還忍耐得住,直找到藥圃外長年迷霧的蘆葦蕩。
夜色中看這蘆葦灘澤,同白日又絕然不同,明月光照下,澤水連天,天連水澤,冬夜裏分外慘淡,偶爾飛起的驚鳥叫聲令人膽寒,此處沼澤泥濘并無舟渡,連映雪和淩三公子只能沿岸尋人。
直到在那麽幾棵歪柳樹下,有一片蘆葦被壓踏過的痕跡。
兩人順着痕跡望去,只見泥澤中,垂目閉氣的忠叔屍首陷進沼澤裏,只露出腦袋和雙手半個身子,愈發下沉。離忠叔不遠處,穿麻布衩裙的半個身子隐在蘆葦間,亦沉下去,大花繡鞋穿在未纏足的大腳上,直挺僵硬,連容嫂也死了。
淩三公子面容慘痛,想要去替二人收屍,可那沼澤地又深又遠,憑輕功一人興許可以短暫踏去,但要停留、再把屍首拖回來卻是不能了。
兇徒是怎麽把兩個大活人的重量棄在沼澤?連映雪竟一時無法想像,淩三公子忽而冷清道:
“再過幾個時辰他們的屍首就完全沉了,你我無力回天,葬于此處……未必不好,忠叔容嫂,黃泉路上作伴,明日我會給他們立個碑……你我都奔波了一整日,先回去罷。”
話語裏是難言的悲傷,連映雪不由深責己過,兇徒放言極九之數,她和顧為川來了,兇徒就殺去多餘二人,難道不是她和他的貿貿然前來所致?
淩三公子看連映雪莫名神色,安慰道:
“這事本就是沖我百草山莊來的,與你無關,你即便不來,他也會織羅新的借口,殺更多的人如同消遣,在他眼中,我們不過是戲臺傀儡,可我偏要他曉得,若我有半分懼怕,便不配流着淩家先祖的血。”
淩家人向來自傲,處事雖格外不近人情,可數百年來,但凡天下有疫症橫生,百草山莊滿門子弟都會不懼生死、出動全力施藥救治無辜百姓,這也是為什麽數百年來百草山莊能得到武林同道敬重,聲名赫赫之餘從無好事者上門尋釁滋事的原因。
能生為淩家子弟,從來都是無上的榮耀,即便要委身做粗役藥仆,也須是家主親自敲定的天分極佳的上上人選。
此次百草山莊這番匆忙遣散了如此多醫才,定是因為淩家太夫人、老夫人的死實在離奇得令人束手無策,淩天元才會被逼到幾乎是英雄斷臂的境地。
沿荒芫藥圃往回走時,連映雪一直默默思索着,她輕聲問道:
“三公子,你祖母跌入池塘邊,還有你母親落井,當時情狀如何?”
淩三公子并無忌諱,從實答道:
“三月前,我祖母和我大嫂一齊在東池那邊的晤歌亭裏散着心,我大嫂歌喉出衆,雖然平時不喜歡在人多的時候賣弄,但很得我祖母歡心,所以我祖母常常讓她陪在身邊,聽她唱曲,那天,我大嫂因為回房取坊間新曲譜,走開了一霎,只留着幾個下人同祖母,再回來時,祖母已經被浸在殘荷枯敗的東池裏,溺死了。
我爹審問過了所有下人,說是大嫂走後,祖母讓他們退在園子外頭的,而且他們沒見着任何人進去,兇徒究竟是怎麽殺的祖母,我們竟半點線索也沒有。當天夜裏,山莊門□□來一支暗箭,箭上面的附信就對我們百草山莊下了極九惡咒。”
連映雪默默聽着,心下覺得隐隐不對,追問道:
“你是說太夫人死後,山莊才收到兇徒的信?”
“正是,”淩三公子點頭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再後來,百草山莊上下雖惴惴不安,但好歹相安無事了近三個月,直到七天前,我母親被容嫂發現溺死在正堂前的井裏。
我爹驗過我娘屍首,是死于夜裏三更左右,按理說,正堂前山莊藥仆巡夜頻繁,兇徒在短短間隔就殺死了我母親,而且正是趁着一直伺候我母親的容嫂起夜時。手段精準狠毒,半點蛛絲馬跡不留,滿莊子弟怎麽能不驚怕?
我爹震痛之餘,只好匆匆遣散弟子,雖有許多子弟不願背棄百草山莊,但我爹心意已決,并且親自改了百草山莊一線天外的八卦陣,有出無進,沒想到你還是闖進來了,也只有你精通數術,連我都看不破我爹的陣法。”
淩三公子感嘆萬千,連映雪沉吟着半晌,終于開口道:
“按你所說,這百草山莊本不應再有外人。”
“你想說兇徒藏于衆人之中?這絕無可能,我們都是骨肉至親,誰會下得了狠手殺了祖母和母親?”淩三公子心驚。
“興許是我多想了。”
連映雪敷衍答着,這夜色中藥圃的花草香透來,令她格外清醒。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連映雪真心愛的是小白,從很多事情可以看出來,比如她在他面前毫無掩藏,一見面就掐,彼此越熟悉對方越恨對方,她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最讨厭這些主角寫着寫着就不受控制地随自己性子亂來了!)
如果按名著來的話,本文會有幾種版本結局:
呼嘯山莊版,連映雪和教養良好的顧在一起,正邪不兩立,自由不羁的她終于還是不适應地挂掉了,一直深愛連的白恨得半死,一輩子都在等她魂歸雪劍門……
飄版,連映雪和白在一起,生了娃還是愛着顧,後來娃死了,白瘋了,後來連又懷了,被白推下樓流産了,最後連發現不愛顧,愛白了,可白已經疲倦了。
神雕俠侶版,師徒戀完勝。
結論:還是中國人心疼中國人,外國作家都不是善茬,虐身虐心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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