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澡堂

“這……這不是突然發現廠子裏冒出來一個不認識的家夥，怎麽着我們都有義務上前盤問盤問吧……”

面對丁瑤的質問，一群人瞬間氣弱，連忙推了其中一個頭發跟雞窩似的男孩出來。當然他們主要是怕丁瑤身後站着的東哥，還有那個看着瘦“弱”卻十分能打的家夥。之前看他穿得土裏土氣，問他話還不搭理人，又拽得不得了，就那麽随口嘲諷了幾句……

呃！可能還推了兩下，沒想到這小子瞅着瘦得跟竹竿似的，打架卻很厲害，那股拼命的勁兒可吓死這群長在溫室的孩子了。幸好後來東哥來了，他們才得到了解脫，從來沒覺得東哥那麽可親，好像平時被揍都是愛的按摩似的。

當然，他們一點兒也不想被按摩。

丁瑤見這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狽，對比哥哥的幹淨，誰吃虧了一目了然。再說都是從小一起在廠子裏長大的孩子，雖然有時候會拉幫結派，做些令大人們發笑的事兒，但對外的态度卻都是一致的，平時大家也沒少一起玩。

“這次就算了，下回管好你們自己的嘴！”趙華東見丁瑤不說話，大概也理解了小姑娘的意思，便出面說了兩句。聽他爸說丁叔把大兒子接來長住了，以後肯定會經常碰面。“往後大家就都是兄弟了，衛紅兄弟那是真能打，咱們家屬院又多一員猛将，隔壁那夥人再敢上門挑釁，揍扁他們！”

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這般社會的話，趙華東倒是喊得激情高昂，但丁衛紅估計并不承認他這單方面認兄弟的行為！

“走了。”

丁衛紅确實不想加入，因為很傻！扯了扯一旁看戲看得正高興的丁瑤，領着妹妹徑自走了。趙華東隔了好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剛認的兄弟“早就不見了人影。不過還好丁家他熟得很，随時都能去找他交流一下感情。

嗯……晚上他就去，從部隊回來後他還沒碰上過能打贏他的同齡人，瞧丁衛紅打架那股勁兒，趙華東就興致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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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瑤同哥哥一起回到家時，周雲梅已經從食堂拎着飯回來了。

“這是給你們打的飯菜，趁熱吃。我還要回食堂去，等會兒廠子裏的人就該下班了。一會兒吃完，衛紅記得把飯盒給洗了。”

周雲梅從網兜裏把兩個鋁制飯盒拿出來放在飯桌上，又去廚房拿了兩雙筷子和丁瑤專用的小碗。其中一個飯盒打開是滿滿的白米飯，按照女兒的飯量給盛好後，直接把飯盒推到了丁衛紅面前。

“衛紅直接用這個吧，還能少洗一個碗。”

拿起筷子就吃，丁衛紅沒有說話，也沒有矯情地想為什麽妹妹能有專屬于她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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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爸爸呢？”

丁瑤也乖乖地接過周雲梅遞給她的飯碗，有些好奇地問起丁振華。

“你爸今早剛去把你們的戶口落實好，上頭就有事找他，事情比較急，他走得匆忙，這回估計得要七八天！”

男人也不是第一天出公差了，周雲梅已經習慣了。丁振華是做采購的，本來就經常在外面跑，不過像這次這般久還是少有的。估計事情有些難辦，畢竟廠裏采購又不是只有丁振華一個人，但他是辦事是最得力的，上頭才會急着找他。

“對了，昨天你不是說想洗澡嗎？媽媽今天下午兩點有空，到時候回來帶你去澡堂。”

周雲梅在廚房裏是負責切菜的，最開始是負責洗碗，不過她會來事兒，不僅嘴巴會講話，刀工也不錯，後來就變成切菜的。這事兒的好處在于雖然上班時間差不多，但下班要比負責收拾食堂的人走得早，畢竟洗碗的也得負責洗菜。

因此應付完中午那一波吃飯的工人，離晚飯時間還早，中途離開一下也沒人會多說什麽。

丁瑤被周雲梅的話吓得愣在當場，廠子裏有專門的洗澡堂，熱水是二十四小時供應的。以前丁嬌嬌也都是同周雲梅一起去洗的，畢竟比在家裏方便多了。

但是記憶恢複的丁瑤覺得在公共澡堂洗澡……她有心理障礙！

“可以在家洗嗎？”

這話問得十分忐忑，因為她覺得她媽一定會拒絕，果然——

“在家怎麽洗？又麻煩又不方便，還得先生火燒水，而且我們也沒洗澡用的盆呀！”周雲梅不解地看着女兒，“以前不都是去澡堂洗的嗎？”

“人太多。”

丁瑤還能怎麽辦？總不至于說我們古代閨閣千金是不去澡堂那種地方，而且沐浴還得灑上鮮花，十分惬意？

“哈哈……唉喲，我的乖女喲，你這才六歲就開始害羞，不好意思啦？”周雲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沒關系，哈哈……咱們下午那時候去肯定沒別人，都在上班呢，再說那些阿姨你都認識的呀！”

丁瑤回憶了一下，因為周雲梅幾乎都是下午兩三點鐘帶她去澡堂，似乎有時候确實沒人，她也只得點了點頭答應了。家裏也真沒地方洗澡，六月的天氣幾天沒洗，她早就忍受不了了。

“哥哥一起去吧？”

看了一眼丁衛紅打從前天見到就穿着的一身衣服，丁瑤覺得哥哥跟她一屋，她有義務督促他勤洗澡。

“我不去，我在河裏洗洗就行了。”

一口拒絕，丁衛紅雖然不知道澡堂是什麽地方，但他習慣了在河裏洗，哪怕是冬天。

“當你還在村裏呢，這裏沒有河讓你洗澡，只有深得很的水庫。妹妹既然叫你一起去洗澡堂，拿上你的衣服去就行了！”

“媽媽！”

被女兒用力扯了扯衣服，周雲梅沒有再繼續往下說，皺着眉頭看着丁衛紅，覺得大兒子都十歲了，卻一點兒也不知道顧着妹妹。

“哥哥，水庫的水可深了，經常有人溺水。”

丁瑤擔心地看了一眼哥哥，他似乎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來有沒有被媽媽的話給傷到。

感受到來自妹妹的視線，丁衛紅也看了她一眼，讀懂了丁瑤眼裏的擔心。要說心裏一點兒不難過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早就習慣了被父母所忽視，并不像丁瑤所想的那般脆弱，反而因為她的關心而覺得內心有些發癢。

她真的有這麽喜歡自己這個哥哥嗎？之前還那般維護他……

“好，一起去吧！”

丁衛紅看着自家妹妹那肉嘟嘟的臉，沒忍住伸手揉了揉。

“哥……”

被迫害得嘟起來的嘴，實在是有些搞笑，丁瑤艱難地從哥哥手中掙脫出來，委屈地喚道。但看到丁衛紅嘴角含着的那抹笑意，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

丁瑤最終沒能逃過去澡堂洗澡的命運，雖然她拽着衣服不願意脫，但周雲梅哪裏管那麽多，三下五除二就把女兒給剝出來了。丁瑤頓時整個人紅成了煮熟的蝦子，縮手縮腳地放不開。

最後依然是周雲梅看不過去，拉過女兒從頭到腳給洗得幹幹淨淨，丁瑤覺得要被澡堂的熱氣熏暈了。周雲梅搓澡的手還特別重，丁瑤都開始自我懷疑，她是得有多髒……不髒都配不上她媽媽用的這些力氣！

不過，還算她運氣好，直到洗完都沒有別的人進來，等丁瑤從澡堂出來，狠狠地吸了口新鮮空氣。擡頭就看見丁衛紅靠在不遠處的樹旁，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洗過的頭發都呈半幹的狀态。

“你們兩個先回家吧，媽媽在這兒把衣服洗了，一會兒得去食堂，衛紅等我洗完了就下來把衣服端回去晾起來。”

回到家屬院，周雲梅沒有上樓，指了指自家樓對面那一溜的洗衣臺吩咐着大兒子。樓上陽臺也有洗衣臺，但比較小，往常在家裏洗點小衣服什麽的還行。平時廠子裏的女人們都是在樓下的洗衣臺洗，又大又寬敞，最重要的是……還不用自己付水費。

“我自己洗。”

丁衛紅抿了抿唇，想要從盆裏撈過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周雲梅卻啪地拍開了他的手。

“別搗亂，上樓去陪着妹妹看會兒書也好！你爸有沒有跟你講下學期繼續上三年級，別到時候還跟不上！”

“我……”

“哥，走吧！”

丁瑤沒讓丁衛紅把話說完，就拉着趕緊跑走了。當媽的給十歲的兒子洗衣服有什麽問題嗎？沒問題啊！至少以後也是一個幫過忙的關系。丁瑤并不強求哥哥接受父母，畢竟曾經忽視造成的傷害是實實在在的，她不能替哥哥作決定。

但她也希望哥哥不去拒絕這一絲的好意與付出，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畢竟是母子是父子，總不能一直像陌生人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