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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州前,擔任從五品的禮部員外郎;在宛州任上呆了幾個月之後,鄭曉又調回京城,搖身一變,成了正三品的禮部侍郎。

雖然官居正三品禮部侍郎,可是鄭曉并沒有日理萬機的體力,所以他還是把政務都交給了親信負責,而自己則是隔三差五過去點個卯。

大年初二,鄭太師府自然是客似雲來忙碌得很。這些客人中一部分人是鄭太師的客人,前來拜谒巴結鄭太師;一部分是穆氏皇族,與鄭夫人穆氏聯絡有親,彼此往來不絕,整個過年期間太師府都繁華忙碌到了不堪的地步。

鄭曉實在難覓淨土,便找茬和他娘吵了一架,吓得他爹娘屁滾尿流,生怕他發了病,只好同意鄭曉去延慶坊郁金樓後面那個小宅子居住。

大年初三早上,鄭太師兩口子恭而敬之地鄭曉送到了延慶坊郁金樓後面那個小宅子,又依依不舍地與兒子話別了半日,這才嘆息着相攜而去——他們夫妻倆把鄭曉當成寶,可惜鄭曉久病在床脾氣古怪,遠不得近不得,因此朝中煊赫一時的鄭太師和府中說一不二的鄭夫人都在病兒子面前化為了繞指柔。

父母離開之後,鄭曉開着窗子倚在熏籠上看了半日雪,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似有什麽事情想要做,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事情。

鄭曉探身從窗臺上擺着的青花底琉璃花樽裏拿出了一枝白梅,一邊想着心事,一邊一朵一朵地揉搓着嬌嫩的白梅,讓一瓣瓣的梅花紛紛落下。

他一邊蹂躏白梅,一邊有氣無力地問一邊靜立侍候的懷真:“我總覺得心裏有事,卻想不起來……”

話音未落,他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懷真一邊撫着他細瘦到弱不勝衣地步的脊背,一邊猜測道:“公子,是不是思念青山道長了?”

鄭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恹恹道:“誰想那老道了。”

懷英比較了解自家公子,想起前日在郁金樓遇到了尚佳,他又從尚佳想到了尚佳那個嬌嬌嫩嫩卻跑得飛快的小未婚妻,然後想起公子一向對那個美麗的小姑娘頗具興趣,便試探着道:“公子,是不是……尚大人那個小未婚妻……”

鄭曉當即豁然開朗,胸臆中那股煩悶之息頓時一掃而空:“嗯,就是她。”

他自言自語道:“好久沒吓她了……”

懷英忍住笑,當即道:“公子,要不,屬下帶人去探一探那位李姑娘的行蹤?”

鄭曉懶洋洋道:“去吧,若是探得确切消息,我重重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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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英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眼看着中午快到了,鄭曉正在喝藥,懷英大步走了回來,帶着笑意道:“禀公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李姑娘正陪着尚夫人在前面郁金樓三樓用膳呢!”

☆、第 54 章

大年初三上午,尚夫人帶着李栀栀乘坐着尚夫人的紅羅七香車,如詩、如畫、如珠和小櫻乘坐着後面的青錦檀香車,景秀帶着六位親兵騎着馬護送着一行女眷來到了延慶坊。

尚夫人今日預備好好散散心,便帶着李栀栀先去了蘭雅衣舍。

今年深秋栀栀的孝期才滿,還不能穿鮮亮衣物,不過色澤淡雅一些的衣物倒是可以穿戴的,尚夫人打算給栀栀多訂一些衣物,以後栀栀開始和京城閨秀交際,也出得了場面。

蘭雅衣舍內不管是掌櫃還是夥計,全是女子。

女夥計很是熱情,因尚夫人是蘭雅衣舍的常客,她請了尚夫人和李栀栀一行人在雅間坐下,又拿了兩本畫冊遞給了尚夫人。

尚夫人随手翻了翻,發現上面的那本是內衣畫冊,便含笑遞給了李栀栀,自己去看畫着外面衣物的那本畫冊。

李栀栀翻開一看,發現裏面都是些內衣圖樣,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裏面有些內衣真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她紅着臉慢慢翻看着。

尚夫人瞧中了由一件白綢圓領小襖和一條寶藍色繡花長裙搭配成的一套衣裙,拿着畫冊讓李栀栀看。

李栀栀看了,覺得既華麗又素雅,也覺得不錯,便點頭笑道:“姨母,這套很好看!”

尚夫人有些遺憾地又指着一條石榴紅裙子讓李栀栀看。

李栀栀倚着尚夫人笑了:“姨母,再等等吧,等到了秋天我就可以穿了!”

到了今年九月份她的孝期就結束了,到時候就可以穿那些鮮亮色澤了。

因為父親母親接連去世,李栀栀很多年沒有穿過紅色系列的衣物了,心裏還是頗為向往的。

尚夫人又讓李栀栀看她選中的一套衣裙:“栀栀,你看看這套衣裙怎麽樣?”

李栀栀湊過去細細看了,發現上面是一件淺綠窄袖夾衫,下面配着一條玉白長裙,裙裾滿繡着白色繡蝴蝶穿花,最漂亮的是腰間的繡花腰封,蘋果綠的底子,上面修滿了深綠的藤蔓,精致極了。

她笑盈盈看向尚夫人:“姨母,确實很美,只是這套是春裝……”

尚夫人攬住她笑了:“栀栀,喜歡了咱們就買下來,反正過兩個月就能穿了!”這樣嫩的色澤是很挑剔人的,膚色不合适的話,穿上這套衣裙就跟條大青蟲似的;偏偏栀栀肌膚晶瑩潔白,這套衣裙襯得她柔美清雅,如一朵帶露的栀子花……

她想了想,招手叫女夥計過來:“這套衣服我們要了。再把你們的首飾冊子拿過來,我想挑選一件栀子花圖形的首飾!”

女夥計笑了:“尚夫人,真是巧的很,我們衣舍新上了一支銀鑲翡翠白玉栀子花釵!”

尚夫人聞言,笑意從大大的桃花眼中滿溢出來:“拿來瞧瞧吧!”

女夥計很快就把那支花釵拿了過來。

尚夫人看了,很是滿意,便遞給李栀栀看。

李栀栀也覺得精致素雅。

她正在細細端詳,尚夫人已經開始問價了,李栀栀忙拉着她的手低聲道:“姨母——”

尚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好,咱們就買下來好了!”

李栀栀心中感動,只覺得鼻子酸酸的,話倒是說不出來了,只是輕輕依偎着尚夫人,半日方道:“姨母,今日就買這麽些吧,若是還需別的,咱們下次來再說吧!”

自從她母親去世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待她像尚佳和尚夫人母子待她這麽好……

她無以為報,唯有盡力盡心而已。

尚夫人聽她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想到栀栀這些年受的苦,心下恻然,在栀栀肩上輕輕撫摸着,低聲道:“你母親走得太急,我還以為她帶着你回江南老家了,一直在江南你外祖家那邊打聽,沒想到……”

她嘆息了一聲,道:“栀栀,以後姨母和阿佳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

栀栀“嗯”了一聲,伸出手臂環抱住尚夫人依舊苗條的腰肢,哼哼唧唧地撒嬌:“姨母……”

尚夫人只有尚佳一個兒子,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又香又軟又漂亮又嬌嫩的小姑娘,嬌滴滴地依偎着她撒嬌——原來,這便是有女兒的幸福啊!

她的心柔軟得快要融化,都快要淌出糖蜜了,在心裏默默道:栀栀,也謝謝你陪伴照顧姨母……

歇息一會兒之後,尚夫人重新煥發了花錢的動力,還要繼續給李栀栀選幾套衣裙訂幾件首飾。

李栀栀純粹只是想陪尚夫人出來散心,見尚夫人一直為她定制衣裙選擇首飾,不由駭笑:“姨母,真的足夠啦!我一直在長個子,今年制的衣服,明年也許就不能穿了;那些現在看來挺漂亮的首飾,也許明年就不時興了呢!”

尚夫人笑了:“傻孩子,今年的衣服你還打算穿到明年?咱們只訂這一季的內外衣物,也只穿這一季!至于首飾,不合适了熔了再打就是!”

李栀栀笑嘻嘻地勸了尚夫人離開:“姨母,差不多就行了,您得趕緊陪我去紫荊書坊買書呢!”

她一陣風般卷着尚夫人離開了蘭雅衣舍,往隔壁的紫荊書坊而去。

到了紫荊書房,李栀栀簡直是眼花缭亂,最後和尚夫人一起參詳着買了幾本話本、一套詩集和一本畫冊。

她看着書坊的夥計把書用油紙包了,用紙繩子綁好,遞給了跟着的景秀,心中滿足極了,開開心心陪着尚夫人去了附近的郁金樓——景秀已經提前訂下了郁金樓三樓的位置,還按照尚夫人和李栀栀的喜好點好了菜肴。

一聽說李栀栀就在郁金樓,鄭曉的心裏就有些作癢,似乎有只小貓咪擡着帶着軟墊的小爪子在他的心上輕輕地撓啊撓的,癢癢的,亂亂的,有些期待,有些向往,恨不得立即跑去,突然出現,把李栀栀給吓一大跳。

一旦有了主意,他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三刻就去吓李栀栀,只是單只是驟然出現,似乎給她造成的驚吓的力度還不夠大……

懷英見公子雖然依舊倚着熏籠靜靜坐着,可是蒼白秀美的臉上現出一抹緋色,幽黑深邃的眼睛變幻不定,還亮晶晶的……

他知道公子最愛跟貓逗鼠似的逗那位李姑娘,便輕輕道:“公子,李姑娘都快要離開了!”公子您要行動,快抓緊時間吧!

鄭曉嘴角翹起,帶着一抹得意的笑:“走吧!”

李栀栀很喜歡吃海鮮,而尚夫人喜歡麻辣鮮香的海味,兩人這頓飯吃得十分之愉快。

郁金樓很是方便,如果有女眷,一般都安排在三樓包間,從郁金樓後面的門出入,而男客則安排在一樓和二樓,從前面的大門出入。

留下景秀結賬之後,李栀栀扶着尚夫人從郁金樓的後門出了郁金樓,小櫻如畫她們都緊跟在後面,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郁金樓後院裏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蒼翠的松樹也落了厚厚的一層白雪,說笑聲猜枚聲從郁金樓裏隐隐穿出,襯得後院愈發靜寂。

這時候車夫已經把車趕到院門內候着了。

樓裏面溫暖如春,可是樓外卻是冰天雪地寒意凜人,李栀栀正有些冷,擡眼看到了尚夫人的紅羅七香車,嫣然一笑道:“姨母,您的車在那兒呢!”

她剛扶着尚夫人走到了車邊,沒想到車後突然踱出了一個圍着玄緞披風身穿白衣極為秀美的青年。

此青年先看着李栀栀微微一笑,然後灑然給尚夫人拱手行禮:“鄭曉見過伯母!”

尚夫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栀栀定睛一看,見是鄭曉,當即條件反射一般松開尚夫人便向外面蹿了出去。

李栀栀身體反應雖然超過了大腦反應,但是大腦還是很快恢複了理智,在跑出三步之後她便止住了腳步,轉身猶豫地看向鄭曉與尚夫人。

尚夫人心知是怎麽回事,當即安撫道:“有姨母保護你,別怕!”

鄭曉凝視着李栀栀,見她如此狼狽,幽黑深邃眼中笑意漸漸加深,嫣紅的唇角也挑了起來。

有一段時間沒見李栀栀了,她似乎高了一些,小鵝蛋臉也豐潤了一些,因為方才緊張的奔跑,她那雙大丹鳳眼寶光璀璨,晶瑩潔白的臉上透着一抹紅暈,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張開喘息着,已經初具雛形明顯隆起的胸前起伏不定,當真是更加美麗了……

鄭曉心道:李栀栀過完年十四歲了吧……

☆、第 55 章

想到李栀栀已經滿了十四歲,鄭曉垂下了眼簾,濃長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他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異常,雖然他一直病弱,心跳時常有異,可是鄭曉知道,此時的心跳與往日不同,與以前都不一樣……像什麽呢?

像雲破日出,春日乍現,燦爛的金色陽光破雲而出,照射在泛着幽幽藍光的冰封河面上,厚厚冰層發出“咔嚓咔嚓”的破碎聲,而冰層之下,春水緩緩流淌……

雖然寒冷,卻帶着溫暖的希望。

鄭曉心中有些迷茫,擡眼看向李栀栀。

李栀栀也在看他,見狀忙移開視線,看向尚夫人。

見尚夫人清澈的眼中滿是鼓勵,堅定地看着自己,李栀栀這才挺直背脊慢慢走了過去,把手重新放回尚夫人手中,仰首看着尚夫人嫣然一笑,道:“姨母,我還以為有壞人呢!”

她故意嬌俏地籲出一口氣:“吓死我了!”

李栀栀其實心中頗為愧疚——遇到危險,她竟然不管姨母,自己先蹿了,實在是太自私了!

尚夫人輕輕攥了攥她的手,和藹地說道:“沒事,這位是鄭太尉家的二公子!”

李栀栀聞言,也不擡頭,屈膝給鄭曉行了個禮,起身後看向尚夫人:“姨母,我們回家吧!”

尚夫人擡眼看向鄭曉:“賢侄,告辭了!”

這時候景秀也帶着兩個人走了出來,聲音依舊細細低低的:“見過鄭公子!”

鄭曉見他腳步輕捷全身蓄勢待發,便知對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惜他此時只想吓吓李栀栀,并沒有打架的打算。

鄭曉目的達成,心滿意足,因此極為潇灑地一擺手,臉上依舊帶着那抹得意洋洋的笑意:“伯母、妹妹,請!”

一直到在車中坐定,李栀栀還有些驚魂未定,依偎着尚夫人道:“姨母,我家到底是如何得罪鄭太尉家的啊,我一直是影影綽綽的,到如今都沒弄清楚……”

路上雪積得很厚,車夫小心翼翼地趕着馬車,行進得很慢,饒是如此,馬車還是有些颠簸。

尚夫人攬住李栀栀,覺得她是那樣的柔弱,心裏一陣憐惜,思索了一陣子方輕聲道:“我知道的也不多。當年你二叔李賀不知道在哪裏學了一身的功夫,回到東京後常常與一些江湖人士往來,你母親說了他幾次,你二叔也倒是收斂了一些,可是……有一日,你二叔不見了,鄭太尉府卻上門拿了你爹去問話,你母親走投無路,只得帶着你來尋我。我命人四處打探,這才知道……”

尚夫人一向堅毅的臉上顯出一抹茫然:“鄭太尉嫡出的二公子,就是方才咱們遇到的鄭曉,被你二叔當街打成重傷……”

馬車似乎被什麽硌住了,颠簸了一下,又朝前方而去。

李栀栀擡眼看向尚夫人:“姨母,我二叔為何要打鄭曉?”她那時候年紀雖小,對二叔李賀卻還有印象。她祖母去世得早,她二叔李賀差不多算是被她母親撫養長大的,出事的那一年,李賀也才十七歲。

一個十七歲的普通富戶出身的少年,為何舉拳去打一個十五歲的高門公子?不但出手會那麽重,而且在對方重重随從的包圍下居然把對方揍成重傷?

尚夫人苦笑了一下,道:“我那時候讓人打探得來的消息是鄭曉帶着幾個奴才上街,因鄭曉被一個推車賣菜的給撞了,他那些奴才正毆那打賣菜的,卻被你二叔撞見。你二叔認為是鄭曉縱奴行兇,因此……”

她眼睛微眯,嘆息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了:“事情怎麽可能那麽簡單,鄭曉是陛下唯一的親外甥啊……”

鄭曉是永泰帝唯一的親外甥,是穆氏皇族用來角逐皇位繼承權的一枚棋子,他也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可是栀栀還小,這話是絕對不能和栀栀說的。

李賀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出事之後如何能夠迅速消失?李家二郎把陛下的外甥太尉的嫡子打成重傷,李家為何能夠順利逃出京城?

謎團一個接一個,饒是尚夫人聰明智慧,也只能是朦朦胧胧,猜到五六分而已。

政治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李栀栀在聽到尚夫人那句刻意壓低、低得幾乎聽不清楚的“事情怎麽可能那麽簡單,鄭曉是陛下唯一的親外甥啊”的時候,背脊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似乎明白些什麽了!

她伸手抱住尚夫人的腰肢,臉貼在尚夫人懷裏,聲如蚊蚋:“姨母,謝謝您和姨父願意出手幫忙……”他們李家是與鄭太尉家結下深仇,姨母還願意出手幫忙,并為她和尚佳定下婚約,這真的是很需要勇氣的。

尚夫人聞言笑了,低聲道:“怕什麽,那時候阿佳已經跟着小趙太師讀書了。”阿佳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和小趙太師十分投緣,被小趙太師收入門下,也算是這孩子的福分了。

“再說了,你和阿佳訂婚的事,早在你還在你母親腹中之時,我和你母親便說好了,後來正式下定,也只是履行婚約而已,”尚夫人的眼睛看着虛空中的一點,似乎沉浸進久遠的往事中去了,半晌方道:“我父母早逝,叔叔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嬸母容不下我,那時候你外祖父在甘州任職,你母親常常與我往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尚夫人的臉上現出一抹恍惚的微笑:“阿霧是我唯一的知己。”

李栀栀緊緊抱住了尚夫人,就像小時候抱住母親一般,嘴唇翕動,無聲地叫了一聲“母親”。

在她心目中,尚夫人就是她的母親。

見氣氛有些凝重,李栀栀就試圖活躍氣氛,笑嘻嘻道:“姨母,說實在話,我覺得我家好像确實有些對不住鄭曉!”

又道:“我很怕鄭曉,可是怎麽鄭曉無處不在呢?我無論去哪裏,都會碰到他!以後咱們還是不要出去逛了!”

尚夫人笑了,道:“其實也是巧了,因為按照鄭曉的身體狀況,他一直是深居簡出極少出門的。咱們不能因噎廢食,若是因為怕他就不出門了,豈不是正中了他的計?以後該去哪裏還去哪裏!”

不過尚夫人心中卻在想着別的事情。

眼看着就是春天了,待到春暖花開,她便要開始帶着栀栀出去交際了,一定會遇上鄭曉的庶嫂和他那些庶出的妹子,另外還有鄭曉的那些表姐表妹,到時候栀栀若是被她們排斥,那就不好了,得想個法子……

一時馬車駛入了學士府,一直行到了內院大門前,這才停了下來。

景秀一直等到丫鬟們侍候着尚夫人和李栀栀進了院子,這才吩咐車夫趕走馬車,然後他便去布置夜間巡邏之事了。

公子既然把家事托付給他,他必當盡心盡力,定不辜負公子之托。

外面冰天雪地,尚夫人索性親自帶着李栀栀閉門讀書。

她認認真真地給李栀栀開出書目,制定了讀書計劃,開始教授李栀栀讀書寫字。

經過小測驗之後,尚夫人發現李栀栀受教育程度頗高,字寫得雖然稚嫩,卻很漂亮;詩文作得雖然淺顯,卻大有趣味,不由莞爾:“栀栀,姨母知道該給你請什麽先生了!”

她原先想着得從最基礎的先生請起,現在看來真是不必了。

尚夫人喜滋滋攬住李栀栀:“栀栀,你像你的母親,很是聰慧!”

李栀栀眼睛笑成了彎月亮,得意洋洋道:“那是!”

時光易逝歲月荏苒,等到雪徹底化去,天氣開始變得暖和,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這段時間尚夫人陪着李栀栀一直呆在家中沒有外出。

除了讀書寫字之外,李栀栀偶爾也做些針線,另外就是開始設計勾畫尚佳東院後院的設計圖了。

尚夫人和李栀栀又實地勘察了多次,終于确定了大致的方位,便開始分頭忙碌——尚夫人負責拟定園名和安排工匠,李栀栀負責設計園林安排花木。

轉眼之間園林建成,又是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

這日尚夫人和李栀栀從新建的園子回來,彼此都有些興奮,一邊散步,一邊興致勃勃地談論着園子裏各處亭臺樓閣的命名。

李栀栀還是覺得尚夫人給園子題名“栀園”有點太肉麻了。

她臉都紅了,拉着尚夫人的手撒嬌:“姨母,給阿佳哥哥的後園起這個名字,阿佳哥哥回來之後會不會覺得肉麻啊!”

尚夫人理直氣壯道:“他生什麽氣啊?這個園子以後是你呆的時間多,還是他呆的時間多?他沒有那麽多空閑時間的!”

李栀栀聞言,不知臉紅,連脖頸都紅了,面紅耳赤都扭過頭去:“姨母!”

尚夫人見她害羞,笑意愈發深了:“栀栀,你放心,将來阿佳若是放了外任,我才不學那不曉事的婆婆,把兒媳婦留在身邊盡孝,我一定讓阿佳帶你赴任的!”

見尚夫人故意逗自己,李栀栀也不害羞了,故意大大方方地挽住尚夫人的胳膊,開始轉移話題:“姨母,你上次說的兩位女先生,是明日過來麽?”

尚夫人見她粉臉通紅可愛極了,心中也是歡喜,點了點頭,道:“正是。明日景秀帶了人去接。”

李栀栀想了想,道:“姨母,既然是在綠竹軒上課,不如把兩位女先生安置在綠竹軒後面的那排房子裏吧!”綠竹軒她的書房小樓後面隔着一大片竹林,有一排房屋,原本是預備的客房,正好可以讓兩位先生居住。

尚夫人覺得這安排挺好,便答應了。

李栀栀見她同意,回了內院堂屋,便開始叫了尹媽媽進來,吩咐尹媽媽拿了對牌帶着人去布置綠竹軒的客房。

這些日子,尚夫人開始試着把一些小事交給李栀栀處理,讓她開始接觸管家之事,李栀栀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清清楚楚。

尚夫人很喜歡李栀栀大大方方的樣子。

李栀栀的母親季霧,生得那麽美麗,卻因為過于柔弱,受不得一點氣,最終香消玉殒,因此尚夫人很慶幸栀栀富有生機和活力,總是元氣滿滿的,她覺得李栀栀這樣挺好的。

布置完收拾客房之事,李栀栀正陪着尚夫人在堂屋飲茶,小櫻走了進來:“夫人,姑娘,景秀命小厮送來了三封書信!”

栀栀接過書信,發現上面的兩封都是尚佳的信,一封給自己,一封給尚夫人,心中歡喜當即滿溢而出,來不及看第三封信,丹鳳眼寶光璀璨看向尚夫人:“姨母,是阿佳哥哥的信!”

她起身把給尚夫人的信遞了過去。

☆、第 56 章

尚夫人聽到是尚佳的信,因為歡喜之極,竟有些癡了,滞了滞這才伸手接過了信封。

她也不用丫鬟幫忙,自己用顫抖的手撕開了信封,從裏面抽出了信紙。

信紙只有一張,而且只寫了小半張紙。

尚夫人展開後先迅速浏覽了一遍,發現沒有壞消息,尚佳在信裏說的是他自己一切都好,問父母親的情況。

她這才從頭到尾又細細看了一遍。

李栀栀一直在旁邊觀察着尚夫人,見她雖然眼睛濕潤,可是表情卻是舒展的,這才放下心來,打開了尚佳給自己的那封信,掏出了信紙展開。

信紙上空曠之極,只在中間龍飛鳳舞寫着一行字——“一切安好,勿念”。

李栀栀:“……”

尚夫人見李栀栀神情有異,便看向李栀栀:“栀栀,怎麽了?”

李栀栀忍住笑意,故意把信紙攤開讓尚夫人看:“姨母,您看阿佳哥哥給我的信!”

她悻悻然道:“阿佳哥哥真是好偏心!”

尚夫人探頭過來看了看,然後忍不住笑了:“唉,阿佳這傻孩子!”

李栀栀見尚夫人破涕為笑,心裏這才安穩了下來。

尚夫人把自己的信遞給栀栀:“栀栀,你看看吧!”

李栀栀接過信紙,細細看了,發現言語枯燥平鋪直敘,但是能夠感受到尚佳寫信時的認真。

她笑着道:“姨母,阿佳哥哥給您的信,一定是認認真真趴在桌子上寫的;給我的信,怕是臨時要給您寄信了,想起忘記給我寫了,怕我埋怨,就随意拿張信紙倚着馬寫了幾個字,權作給我寫了一封信了!”

尚夫人見她說得形象,細細一想,倒是很像尚佳的做派,便也笑了。

李栀栀含笑折起信紙裝進信封裏,遞給小櫻,吩咐小櫻裝進她妝匣上的小抽屜內。

小櫻接過信封,卻把第三封信遞了過去。

李栀栀接過信封一看,發現收信人确實是自己,可是署名卻是葉真,不由一愣:“葉真?葉真是誰?”

小櫻忙道:“姑娘,景秀小哥傳話,說這封信被人送到了宛州梧桐巷家中,守門人見信是從滄州寄來的,怕誤了事,就把信送到了新任宛州守備姬寒松姬大人那裏,随着姬大人的文書一起寄了過來。”

李栀栀聽尚夫人提過,新任宛州守備姬寒松是尚佳的親信,如今被留在宛州接任宛州守備一職。

她略一思索,便猜到信是誰寄過來的了——既來自滄州,寄信人又姓葉,不是葉衙內還會是誰?

她有些無奈地拈着信封,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尚夫人見狀,有些奇怪:“栀栀,怎麽了?”

李栀栀眼波流轉看了看四周侍候的人,起身附到尚夫人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尚夫人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便笑了起來,道:“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人,栀栀你還是看看信裏寫的是什麽吧!”

李栀栀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道:“姨母,您取笑我!”

這封信如果不直接送到這裏,說不定她還會瞧一瞧;如今是經景秀的手送了過來,而且送到了尚夫人面前,無論如何,她是不能看的了!

李栀栀含羞帶笑地從尚夫人手中拿過葉真的信,順手撕成了碎片,遞給如珠拿出去扔了。

這時候李栀栀見小櫻還拿着尚佳給她的信立在一邊,便笑着道:“咦?小櫻,我不是讓你把阿佳哥哥的信放到我妝臺的抽屜裏去麽?你怎麽還杵在這裏?看熱鬧麽?”

衆人見狀,都笑了起來。

小櫻笑着退了出去。

眼看着天氣一天天暖和了,自從進入三月,李栀栀就搬到了綠竹軒居住,小櫻得把信送到綠竹軒去。

李栀栀見自己成功地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心裏滿意得很,便把尚佳給尚夫人的信拿了起來,又細細看了一遍,這才把信紙還給了尚夫人。

尚夫人心中思念兒子,垂下眼簾,慢慢地把信紙疊好,又細致地塞回了信封裏,拿着信封沉吟半晌,嘆息一聲,道:“不知阿佳如今在做什麽……”

此時尚佳正帶着士兵伏在長青山大峽谷南出口外的草叢中,預備待北遼大軍入毂,與藏身于大峽谷北出口的滄州經略安撫副使賀瀝一齊出動,打一場伏擊戰。

他們已經在這裏埋伏一天一夜了。

尚佳嘴裏叼着一根細草莖,一邊苦等敵人來到,一邊思索着大周軍隊主帥趙然的戰略。

自從大周和北遼正式宣戰,大周主帥趙然采取“逐段進攻,逐步推進”的戰法,憑借大周的糧草優勢,連續發動了冬季和春季攻勢,并從元月開始,連續兩個月實施以切斷北遼軍隊後方糧草供應為目的的“封鎖伏擊戰”,切斷了北遼軍隊的糧草供應,把北遼軍隊逼到了極限,漸漸退出侵占的大周領土,開始往北回撤。

雖然已經進入三月,可是滄州邊境依舊寒意逼人。

從淩晨開始,天上便飄起了雨。

雨并不大,稀稀落落的,卻寒意凜人。

尚佳麾下官兵這些日子一直急行軍追擊北遼侵略者,騎着戰馬日夜兼程,身體早已都到了極限,被這冷雨一淋便都有些支撐不住了,卻都強自支撐着。

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尚佳低聲吩咐天和:“傳我的話,就說大帥有命,這次伏擊戰成功,就輪到我們輪休了,好酒好肉管飽,讓大家加把勁兒!”

天和答了聲“是”,匍匐着往後退了一段距離,把尚佳的話傳了出去。

到了半夜,尚佳突然覺得身下土地微微震動,他不顧身下的泥濘,耳朵貼到了濕漉漉的地面上,片刻後做出了判斷——北遼軍隊正在接近大峽谷!

兩刻鐘後,待北遼軍隊全部進入大峽谷,尚佳深吸一口氣,向負責傳令的天和做了個手勢。

天和一揮旗幟,軍號聲破空而來,尚佳一躍而起,一馬當先率領士兵沖了下去。

尚夫人給李栀栀延請的兩位女先生終于來到了尚府。

這兩位女先生一位姓韓,來自江南,專門負責教授李栀栀琴棋書畫;另一位姓許,是宮內禮儀教習出身,一直行走京城高門大戶,頗有些名聲。

李栀栀自此開始了每日讀書學禮的學習生涯,每月只有逢五之日才能休息。

轉眼間便進入了七月。

因兩位女先生都誇贊李栀栀在月底小考中考得好,尚夫人便趁李栀栀休息,請了唱的女娘來家唱曲,又從外面要了一桌精致席面,命人擺在綠竹軒前面竹林中的亭子裏。

此時正值盛夏,到處都熱得難受,倒是竹林中綠意盎然清風陣陣,涼爽适宜得很。

唱曲的女娘撥弦吟唱着《定風波》,琴音叮咚歌聲悠揚。

尚夫人和李栀栀坐在亭子裏,一邊吃着清涼的冰鎮薄荷酒,一邊聽曲,煞是快樂。

正在這時,如畫急匆匆來了,禀報道:“夫人,姑娘,老爺來了!”

李栀栀聞言,先給唱曲的女娘做了個收勢,讓她停了彈唱,然後起身便要回避,卻被尚夫人拉住了。

尚夫人有些好笑:“栀栀,這是你阿佳的親爹,和你父親是一樣的,自家骨肉回避什麽!”

李栀栀聞言也笑了,便立在尚夫人身側,等尚天恩過來。

她與這個未來公公尚學士雖然同處一個學士府,卻平常難得見上一面,李栀栀也很少聽到尚夫人提到尚大人,倒是董姨娘和薛姨娘來給尚夫人請安時,常常面似謙恭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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