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片冰心在玉壺

? 當苗疆的第一縷曙光從東邊升起時，客棧的地板上一道光芒斜斜照着，床上的人悠悠醒轉。

宿醉的人下意識地動了動身體，想要呼喊，豈料這一動作，驚醒了身邊的另一個人。

趴在床邊已然睡去的女子睜開眼，扶住那個人，嘴裏輕聲道：“洛大哥！”

女子的目光含情脈脈正望着自己，男子竟不自覺低下了頭，“沒想到，這次的毒發會這麽猛烈，大概是和苗疆的氣候有關。”

“你身上的是什麽毒？”她沒想到他會直接開口。

白衣的男子輕輕移動了一下，“隐居在山中的時候，有一次遇見一個雪山來的怪人，執意要收我為徒，我不願，他便将千年蛇血的毒強行注入我體內，毒發之時，竟是痛苦難耐。他說若拜他為師，便給我解藥，我終是不願，奄奄一息時，他無奈，将餘下的蛇血毒給了我，說每日服下少劑量的可以保命。”洛瑜幽幽嘆了一口氣：“後來，我已經能夠自己控制毒發，亦不需要蛇血，沒想到，這次竟然會......讓你們擔心了。”

夏語冰用力握住他的手，“洛大哥這是哪裏話？只是...這麽多年，讓你受苦了。”

洛瑜亦無話，兩人久久地低下頭。

“師姐——”小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忙松開了手。撞見這樣的一幕，他只是戲谑洛瑜酒量不行，三杯倒。又說道今晚的鬼節，問洛瑜可否行動，一起去湊熱鬧。夏語冰剛要責怪他小孩子心性，盡想着玩，洛瑜已笑着應了。

用罷晚飯，跟着鎮上浩浩蕩蕩的人流，已經知道鬼節到底在哪裏舉辦。到了地方，卻見有專人站在入口，給每個進去參加典禮的人發了一頂鬼面具。三人無奈，也一人領了一個戴在臉上。

人群擁擠，夏語墨看見不遠處一個表演雜技的，已嚷嚷着跑過去了，夏語冰和洛瑜緊随其後，不料剛走兩步，夏語冰一回頭，卻看見洛瑜沒有跟上來，大呼道：“洛大哥，快來！”話還未說完，已有一隊戴着面具穿着制服的人從遠處跑來，分開人流，正好從他們二人中間擠過，人群頓時亂成一團，夏語冰竟怎麽也看不到洛瑜的身影。那隊人過去後，紛紛攘攘的人群中，全是戴着鬼面具的人，那般相似，卻無一熟知者。夏語冰心下焦急，忽聽得小墨在前方向她招手，只得扭頭過去。

洛瑜自被人群沖散後，卻像是輕車熟路地沿着一個方向，在人群中左拐右拐，到了一個大殿之中，殿上端坐着一名戴着面具的白發婦女。

“師父！”洛瑜直直跪下。

“你還有臉叫我師父，那兩人為何還活着！”婦女從座上站起，猛然一捏扶手。

“那兩人武功太高，只能智取。”

“那你倒說說，如何智取？”

“孩兒聽說洛陽有一個醉客堂，其中有一秘藥為萬豔千紅，可解世間百毒。而那堂主又是極古怪之人，只在每年的花宴上廣邀江湖人士。師父試想，若有人在花宴之上，當着萬千武林豪傑的面，公然對那堂主拔劍，他豈可忍受？”

“醉客堂，”婦人沉吟了一會兒，倒是個好名字。“只是，你如何保證那堂主武功定會高于那兩人。”

“當年師父與孩兒移居白雲山時，孩兒曾在洛陽城中見過那人出招，只一甩袖便阻了一匹快馬，光這份內力，已是當時罕見。”

“好，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我莫非要放棄這次機會，辛辛苦苦引來此地...”婦女的聲音陡然一變。

“若此次失手，以後便永遠也沒有機會了。若交給孩兒，日日與他們二人為伴，何愁沒有下手的機會。”

“好，好極了，你真是師父的好孩子。”那婦女忽然從座上走下來，抱住這個跪在地上的人。

這麽多年，就只有這個孩子對她是一片真心啊。

四十年前的梁索真，怎會孤單至此。要不是因為那個人，想至此，她咬牙切齒。

“師父，您身體不好，好好歇息。”懷中的人忽然發出了聲音：“只是，孩兒要去洛陽，還需師父相助。”

婦女愕然望着他。

“可還有七七入骨蠱。”

“什麽！”聽到這個名字的女子猛然間變色。那樣可怕的蠱毒啊。

“求師父配合孩兒演一場戲，當着那兩人的面，将蠱毒中入孩兒體內，如此方可去洛陽醉客堂。”

看着那人應了，白衣的男子站起來轉身離去，一襲白袍在大殿內顯得格外空蕩。

慶典已經開始，所以的人都跪在地上看着那個天臺之上的月神娘娘。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那是洛瑜。他被四個人擡着走上了天臺。月神娘娘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以血祭神。”

跪在人群中的夏語冰大駭，怎麽會這樣？

天臺上已有四個人圍觀來，高舉起手中的刀，住手！

來不及多想，夏語冰已飛身沖上天臺，手中缥碧劍出鞘，嘩啦光芒之中，天臺上的四個人早已鮮血濺出脖頸。她沖到洛瑜身邊，發現他緊閉雙眼，已被人制住。那月神娘娘見此大喝：“豈可玷污神臺。”說罷左手一揚，兩道光芒疾出，卻是沖着洛瑜而去，夏語冰揮劍一擋，那光芒竟附在劍上，迅速鑽至劍尖，落在洛瑜身上，迅速沒入。

“你！”夏語冰大駭。

那月神一笑：“祭品的命運如此，他活不過七七四十九天。”

再看時，洛瑜臉上黑氣亂竄，身子發抖，好像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夏語冰大怒，缥碧劍一閃而過，已抵在那女子喉間：“交出解藥。”

其他的人想要沖過來，卻被夏語墨擋住，天臺之上，就只剩了他們三人。

那女子咯咯一笑。“七七入骨蠱沒有解藥，等死吧。”

夏語冰大怒，缥碧劍已入喉間一寸，鮮血流下來。女子冷然道：“你們玷污祭禮，月神不會放過你的。”說罷嘴中一動，竟口中流出鮮血來，倒下死了。

“快走！”忽然聽見地上的人發出的聲音，夏語冰回頭，洛瑜已睜開眼睛。她沖過去，卻見他只是虛弱的道：“快離開這裏，危險，沒有解藥的。”

夏語冰無奈拉起他，喚小墨過來，兩人一起扶着他，飛身從人群中沖了出去。回到鎮上，卻見和往常一樣，并無什麽不同。

洛瑜低聲道：“雇馬車離開這裏，越快越好，我們沖撞了他們的祭禮，這些鎮民知道了，不會善罷甘休的。”

從鎮上雇了一輛馬車沿着來時的路匆匆疾奔。

洛瑜的情況倒是好了些：“今日蛇毒忽然發作，被那些人當作異類抓起來，那種蠱毒，中蠱之人會日漸消瘦，最終虛弱而死。”

“那怎麽辦？！”夏語墨大驚。

“別擔心。去洛陽，我聽說洛陽醉客堂有一種叫作萬豔千紅的藥，可以解世間所有的毒。或許可以一試。”

夏語冰雙目含淚：“我一定要救好你，洛大哥！”

洛瑜無力地拉住了她的手：“別擔心。”

他從小便聽師父講她和莊慕白華雲清三人的恩怨，其實怎麽能怪他們二人對不起師父呢？後來在洛陽多次探訪，知道醉客堂主便是昔日的莊慕白。如果他們二人去了，憑着這把缥碧劍和獨一無二的劍法，一定可以相認的。自己此生造孽太多，遇到兩個真心相待之人，絕不能虧欠他們，就這樣死了，也是天命。只可惜，不能好好地陪着冰兒了。

他看了一眼夏語墨。

小墨，可要照顧好你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