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少年子弟江湖老
? 洛陽一夢,竟至匆匆。
夏語冰和夏語墨深夜探訪醉客堂回來後,小墨嘴漏将那不可能的事不小心說了出來。夏語冰只是掩面奪門而去。待二人走了,洛瑜躺在床上,心中千回百轉。自己已是個行将就木之人了,本來那日在苗疆,蠱毒并不要真正種入自己身體,豈料那個扮演月神的侍女一直惦記着師父的衣缽,視自己為最大的威脅,竟假戲真做,将那兩枚七七入骨蠱打入自己體內。
從苗疆到洛陽,每時每刻都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已過了将近一月,這樣茍活着,不過多看夏語冰一眼。
他不想走啊!在這個世上還有太多的牽挂。
幼年時,他在師父身邊長大,每日靠着蛇血之毒增進功力,稍有不慎,便是一頓鞭打。那個早早白發的美豔婦人必每日對他說一遍報仇之事。心中憤恨可見一斑。
他心疼她,為一個情字誤了終生。卻始終,不能感化她。
幾年前,她和師父遷到了白雲山隐居。那個時候,師父心性好像平和了一點。在他的執意堅持下,以為離開塞外那個地方,她便能漸漸淡忘往事。豈料,那段平靜的日子不過是一場更大爆發的醞釀。
突然有一天,師父外出歸來。
告訴他自己要去苗疆積累勢力,讓他守在白雲山,靜靜等待兩個帶着一把青碧色寶劍的人,引他們至苗疆。既然不能殺了那人,尋她的徒兒也未嘗不可。
果然,不出多些時候,白雲山上來了兩個少男少女。腰間幽幽發光的寶劍分明是缥碧劍的樣子。
像他這樣為複仇而生的人,不該愛上一個人的,更何況是,他複仇的對象。
可愛了就是愛了,有什麽辦法呢?
她能為他幾次置于險境,他又為何不為她付出一回?
讓他們和醉客堂主相認,師父有一日若尋來,看到那人便是當年的戀人,言語解釋間,必能冰釋前嫌。他,也可放心的去了。
記得早年師父常常一個人在密室之內對着牆壁發呆,亦曾在無人的夜裏失聲痛哭。四十年,她過得太苦。
如果能忘卻仇恨,該多好?
小墨是那樣一個純真的少年,一旦對人用心,便矢志不渝。又是極喜歡冰兒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的。如果,他們日後能安安穩穩在一起。冰兒,再也不會怕了吧!
她雖口上不說,心裏卻是一直懷念着小時候的侯門生活的。她本就不是江湖之人,奈何飄搖。如果能有個伴,一定不會孤單。
來生,我一定再和你相遇。
我知道,你是會吹簫的。
病危的人,恍惚中憶起了苗疆的夜晚,嗚嗚咽咽的簫聲在房間內回蕩。
不知不覺中,屋內已大明。
又是第二天了,他還有幾日時光,可以看見初升的太陽?
忽然,門外傳來敲門聲:“洛大哥!解藥來了!”聲音裏面滿是欣喜。
說着已推門而入,第一次綻放笑顏的女子盈盈而入,手中托着一個小瓶。“今早,醉客堂主差人送了解藥來。”
女子欣喜的說着,一邊扶起他,看他将那液體灌入喉中。
“洛大哥,太好了。”她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都要在一起,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過只有我們二人的生活。再也不沾染這江湖是非了。”
看着第一次真情流露的女子,他一陣激動,将她攬入懷中,憐惜地,撫摸着她的頭發。想不到,竟真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不過,他還需探訪那醉客堂主,将師父的事情說與他聽,師父年事已高,只怕沒有多少日子了。
服了藥的洛瑜果然好轉,不幾日便可下床行走了,夏語墨更是高興的大跳:“那醉客堂主真是奇怪,怎麽說變就變!不過洛大哥病好了就太好了!”
夏語冰看着他,眉目間似有沉思,卻終是被喜悅掩蓋了。
他們自是不知道,醉客堂主為何會将藥拱手想讓。
夏語墨日後若是知道,怕是終其一生都無法逍遙自在了。
那個寂靜的夜裏,粉衣的少女如何跪在父親面前,央求他将藥賜予自己的心上人。她本是個無人疼愛的女子,遇着了一個喜歡的男子,為他獻出生命也是值了。
若這件事無第三人知道,便會相安無事。可惜,有第三個人知道了,也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洛瑜探訪醉客堂主,将師父和自己的一切說與他聽。那個穩重的中年人當即變色,将自己賜藥的原因講了,洛瑜知道,自己有所虧欠,定是不能問心無愧,不能好好的與夏語冰相守了。
他本是約了夏語冰在白雲山上的柴屋,打算從醉客堂歸來就和她遠走高飛的。最終,只是連夜修書一份,講明了他們相遇的所以以及自己離開的原因,這樣,她或許會原諒他。
那個夜晚,夏語冰守在柴屋裏,孤燈耗盡,終是無歸人。
直到第二日醉客堂的信鴿傳來一封信,熟悉的字句,卻寫滿了陌生的話語。
第二日,醉客堂人去樓空。
醉客堂主遠赴苗疆追尋昔日戀人,既然他已找到她,醉客堂,亦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夏語墨,第二日尋至白雲山時,本以為是三個人歡歡喜喜的分別。卻不料,沒有見到洛瑜。
後來師姐弟兩人作伴的日子裏,夏語冰亦同洛瑜一樣,不能問心無愧。
這樣漫長的生涯,短暫的相遇,終是永久的離別。
愛恨情仇,不過浮生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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