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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失敗,落跑的意圖落空,趙貞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一大早到陸氏報道,其實算是是抱着‘赴死’的心去的。

誰知陸懷深卻像沒事人一樣,不僅沒有刁難她,反而上下打量一番誇道:“今天的打扮比昨天好多了,以後繼續保持。”

她愣愣地站在辦公室中間,腳下踩着軟軟地毯,有點站不穩。

“怎麽,你還有什麽事情?”陸懷深從一堆文件中擡頭。

“沒。”趙貞搖頭,嗫嚅動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請問陸總,我的主要工作是?”

陸懷深頭也沒擡道:“出去找葉嬌,她會給你安排。”

趙貞應聲離開,走在長廊上時才慢慢回神,終于有點正經工作的感覺了。

葉嬌領她到走廊另一邊,有個小辦公室,門拉開一看,典型的麻雀廟,五髒俱全。

“這間給你用,出去拐個彎就是廁所,沒什麽事不要亂走動,陸總喜歡安靜。”

趙貞小雞啄米般點頭,只要不讓她去陪沈沛寧,不讓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別說辦公室在廁所旁邊,就是在廁所裏辦公她也願意!

桌上放着許多需要她翻譯的文件,趙貞理理衣擺坐下,一個人窩在小小的空間裏,埋頭認真工作。

一天下來還算順利,關鍵是開心,她的要求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份正經工作。

哼着歌到家,正盤算着要炖個湯給趙祁補一補,電梯門一開,就見房東站在她家門外。

趙貞一愣,很快揚起笑:“周阿姨,您來了?”

“我正準備打電話給你。”房東也笑,臉上的肉堆在一塊,聲音中氣十足,和她的身材一樣雄壯。

打開門進去,剛坐下,房東便直奔主題:“時間差不多了,房租該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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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環顧四周,眼裏冒出精亮的光,一邊數落‘天花板怎麽搞成這樣了呀’、‘牆面上怎麽有那樣的痕跡’之類的話,一邊念叨:“房子你要給我保養好,我便宜租給你,你可不能給我搞壞了!”

趙貞一句沒應,只說:“您算算房租多少。”

“還是照之前簽的合同,再租半年?”房東問。

她點頭,趙祁畢業之前,大概會一直住在這裏。

房東掏出計算器和紙筆,開始算起來:“上回你說手頭緊,我讓你賒了半個月的房租,利息也不要你的,就多加五百塊錢,再加上六個月的房租,還有……”

她把計算器亮給趙貞看,抹掉零頭,六個月半房租總計兩萬五。在b市這樣的地方,算便宜了。

房東問她有沒有現金,趙貞說有,“您等等。”

她起身回房,十分鐘後拿着一沓錢出來,兩個人慢慢點清,數額正好。事情解決,房東笑盈盈地帶着房租和新簽的合同走了。

趙貞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頭有些疼,阖着眼心裏還在算數。

這兩萬五是早就準備好的,卡上還有些存款,趙祁念的是設計,下個學期學費還得兩萬,接下去的每一天他們都要生活,都會有開銷……

陸氏集團的那份工作,辭不得了。

也不知陸懷深是轉性了還是真的打算放她一馬,之後的幾天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趙貞樂得自在,每天準時上下班,絕不往他跟前湊。

說真的,若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挺願意長期在這個職位上工作。

上班第五天,趙貞和許佳約了吃飯,地點在她家附近,許佳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揚手示意她往那邊去。

許久沒見,許佳這個話簍子憋慘了,菜沒怎麽吃,光顧着說話,趙貞只好含笑聽着,一邊給她夾菜一邊提醒她吃飯,時不時還要附和她。

年輕女孩不知愁,煩惱的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什麽極品室友偷用化妝品、白富美同學撬別人男朋友、系草是個渣男腳踩五條船……聽着倒頗有趣。

說完學校裏發生的事情,話題轉到各自的生活上。

趙貞面試通過的事情許佳早就知道了,說是聊各自的生活,實際上還是聽她吐苦水。

“你和聶回還沒分手?”話一出口自覺有些欠妥,趙貞道了句抱歉,“我的意思是,以他的性格,你們相處起來很不容易。”

許佳恹恹地道:“是啊,不容易,我跟他就那樣,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這個禮拜只見了一次,我看他大概也膩了,想要散了吧。”

少不得又要安慰幾句,許佳擺手說沒事,筷子掉下來,醬漬沾在衣服上,趙貞手機響了,一邊接電話,一邊幫忙抽了張紙遞給她。

“完蛋了……這痕跡很難洗啊,得搓很久……”許佳苦着臉念叨,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只聽到趙貞說了兩句話便沒聲了,她不是正打電話麽?

擡頭一看,趙貞的臉色白地吓人。

許佳心咯噔了一下:“怎麽了?什麽情況?”

趙貞挂斷電話,手忙腳亂地拎包起身,這是許佳第一次見她如此慌張。

“我現在得去醫院。”她留下結賬的錢在桌上,聲音輕顫:“我弟弟出事了。”

許佳愣了愣,看她飛奔出了餐廳,這才回神,大喊一聲結賬,把錢拍在趕過來的服務員懷裏,連忙追了出去。

趙祁的腿骨斷了,他騎電動車去學校附近幫班上采購東西,路經拐彎時,為了避讓從路旁沖到馬路上的小孩,別開車把,自己卻被後面的汽車撞了。

監控裏顯示車主并無違規行為,所以趙祁得承擔全責。

醫生的說法是必須盡快做接骨手術。

趙祁臉色慘白,不見半點血色,見趙貞來了,低低地叫了一聲:“姐……”

眼淚奪眶而出,趙貞哽着聲音說不出話。

“病人家屬?”護士出現在門邊,敲了敲門框,“跟我來這邊填表繳費。”

趙貞擦幹淨眼淚跟護士出去,沒有足夠的現金,她拜托許佳留在這幫忙看着趙祁,自己回家取了卡又來。

一來一回,總共繳了三萬五,固定骨頭用的鋼板和鋼釘夠買了,手術費勉強也夠,但住院的醫藥費卻沒着落,後續複健費用要怎麽辦也是個問題。

紅坊攢的那些都繳房租了,現在多一分也變不出來。

趙貞站在走廊拐角的無人處給房東打電話。

“周阿姨,我弟弟住院了,手術費不夠,我們那個租房合同能不能改一下?租期改成兩個月行嗎?我現在着急需要錢……”

房東尖利的聲音仿佛就要穿破聽筒而出:“哎喲喲小姑娘,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啊?我們合同都簽了現在說改就改,說退錢就退錢,這怎麽行?不行的呀!反正我這裏沒有這樣的規矩!”

電話毫不留情地被挂斷,忙音嘟地人心煩,趙貞攥緊了手機,手心一片濕汗。

許佳奔過來找她,一下子猜到問題關鍵:“怎麽,錢不夠?”

她斂眸點頭,表情沉重。

“我也沒什麽錢,每個月緊着自己還有家裏已經夠嗆……要不,我打電話問問聶回?”許佳擰着眉提議,當即付諸行動,誰知那邊根本不接,她一連打了三四個,全是忙音。

最後一個好不容易通了,許佳堪堪才張嘴,話還沒說那邊就斥道:“你還有完沒完?說了我最近在忙,不要整天煩我!你一天到晚打電話來哭唧唧的是不是有毛病啊?!”

聶回一通噼裏啪啦後挂了電話,那聲音大到漏音,趙貞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中,許佳面紅耳赤,一半是尴尬,另一半大概是難過。

“沒關系,我自己能想到辦法,你不用替我着急。”趙貞不想為難她,許佳和聶回現在的狀态基本已經算是結束了,她不想看許佳為了她低聲下氣地去求聶回。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沒道理要別人為自己的痛苦買單。

手術安排在晚上,天黑之後趙祁就被推進了手術室,門上的燈亮着,趙貞送走許佳,自己坐在長椅上。

周身竄起一股寒意,從餐廳跑出來後就沒再進食,她吃不下,也不想吃。

趙貞翻着手機,聯系人裏名字不多,實在想不到還能求誰幫忙……

指間動作突然停住,有三個字映入眼簾——陸懷深。

僵着身子,像是過了一萬年那麽長,終于艱難做出決定。

手指輕顫着按下撥號,不多時聽筒傳來他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冷,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她覺得自己的心重重下墜,而後一片鈍痛。

這條陰冷寂靜的走廊只有趙貞一個人,她清楚地聽到自己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剮地心頭滴血——

“給我五萬,我陪沈沛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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