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 6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的bug修了修，順便改了下排版。

6、

國內有兩種高校，一種是開放的，另一種是偶爾開放的。南臨大學和霁城大學都屬于後者。不過林未然讀的南大，沒有被攔住的體會，而即将就讀的霁外并不限行，所以她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直到球賽這天被保安攔在霁大門口，她才恍有所察。

楚煜昨晚特意打電話提醒她，球賽是上午十點鐘開始。她掐着時間過來，這樣一攔，十點鐘早過了。那撥人裏，她只存了袁悅和楚煜的號，兩人的電話打通都沒人接。

大學的運動會就不再是全員參與了，加上第二天就是五一假，沒比賽的學生估計早就回家或者出門玩了，林未然想找個學生求帶都沒轍。倒有慕名而來的觀光情侶問她怎麽進校，她一攤手，毫無對策。

球場上情況并不樂觀。楚煜所在的計算機學院沒有特招生，而對手經濟管理學院恰好有一個籃球特長生，饒是楚煜已經算業餘選手中的佼佼者，187厘米的身高放在普通人裏也是一大亮點，一旦對上将近兩米的國家級運動員，完全不夠看。一個清瘦，一個壯碩，經管院的女生們都要為這個負隅頑抗的敵方隊長挽尊了。比分落後23分，比起被經管院一路屠殺過來的其他學院，已經是一份很漂亮的成績單了。

然而，楚煜的郁悶完全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他自己明白帶着計算機學院那幫死宅男能走到争冠亞軍已經很不錯了，這一場就是輸得好看些，但為了能跟林未然多點接觸的機會，他還是厚着臉皮邀請了她。據他了解，她其實不喜歡看體育比賽。不過那時候趁着她欠了人情，他一連提了好幾個要求，她沒表現出不情願，但心裏恐怕也是為難的。

這會兒半場過去了，她還沒出現。臨時有事嗎？晚些會收到她解釋的消息嗎？

十年以來，計算機學院第一次在籃球賽中進入決賽，輔導員十分重視，甚至組織了院裏為數不多女孩子排練啦啦操。雖然女生不多，其實拾掇拾掇，露出小蠻腰大長腿，一字兒排在場上，一個個青春逼人十分打眼。可楚煜瞟也沒瞟，鼓勵了隊友之後，安排好下半場的戰術，悶頭喝了兩口水。

“楚煜？”

欸？楚煜猛地扭頭，便見令自己怨念不止的人正笑眯眯地站在三步開外。她紮着馬尾，穿了身嫩綠色的連衣裙，如同一株青蔥水嫩的小樹苗，在和煦的春日裏搖曳生姿。

“抱歉我來晚了，”她頓了頓，尴尬地解釋道，“我忘了霁大只是偶爾開放參觀。”

楚煜一拍腦袋，讪讪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能幫我把水分一下嗎？反正進來已經晚了，順路就去買了點水，結果路上袋子又壞了。”

楚煜這才注意到她抱着六瓶鹽汽水，忙上去接過來，慌亂間碰到她胸口，手臂上的汗沾上去，将那小片布料染成了深色。她渾然未察，他收回心思，喊了看熱鬧的隊友們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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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麽進來的？”

“遇到你們工作室的美工姑娘金晶。”

裁判吹哨，宣布下半場開始。楚煜懊惱，林未然展顏一笑，鼓勵道：“加油，我看着吶。”

替換下來的隊員自動靠過來，給林未然解釋場上的情形。下半場開賽兩分鐘，本來楚煜一直盯着籃球特長生，忽然搶斷對方的矮個子小前鋒，在特長生追上來之前，利落地傳給自家隊員，趁着一時混亂，自己沖進了三分線附近，球回傳過來，楚煜單手持球，一步，兩步，起跳，灌籃。

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場上安靜了一瞬，忽然全員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連經管院的圍觀群衆都以為這場上只有巨型特招生會這個，沒想到下半場這計院隊長突然來這麽一出了。

那麽問題來了，他前半場留着這招不用是要幹嘛？

給林未然講解的隊員也傻眼了，隊長什麽時候會玩這個的？腦子轉了一圈，斜眼瞅了瞅身旁正給隊長揮手致意的漂亮女同學，好像倏然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三年以來拒了無數追求者的隊長終于開了情窦。

楚煜這一手似乎打通了隊員們的任督二脈，隊裏的一個小個子漸漸地被蒂尼·博格斯附身，開始靈活勇敢地搶斷各位巨人對手；小前鋒的假動作也麻利了許多，總能騙過死對頭；而命中率一般的中鋒同學也進了好幾個球。

比分竟然有追平的趨勢。不過好景不長，經管院及時喊了暫停，再度開賽後，對方也調整了戰略，很快将差距又拉開了。

計算機學院這邊只有楚煜一個人打完全場沒替換，最後幾分鐘竟然還給特招生蓋了個帽，搶了個籃板，扣了次籃，來了個三分，将兩隊的比分差距縮小到個位數，而後比賽結束。

場外的隊員早就目瞪口呆，再斜了林未然一眼，默默地給隊長點贊：也是蠻拼的。

楚煜顯然也累脫了，強撐着簽完字，走回來直接抱住了隊友的肩膀，氣喘如牛，勉強将話說圓乎：“感謝各位，我可以圓滿卸任了。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中午一起吃個散夥飯，下午再各回各家。”

視線範圍內沒有林未然的身影，楚煜很擔心她走了，急匆匆地打發了各路人馬，然後看到她在球框附近踢籃球。她手上拿着他的水，拿腳尖一勾，籃球便跳起來，落在她腳面上，然後她換了腳內側，連着颠了十幾下，球終于落地。有男生上去收球，兩人不知聊了些什麽，看似相談甚歡，待楚煜走近，男生已抱着球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黑色小皮鞋沾了灰塵很顯眼，而她颠球的時候有意避免用其他身體部位，顯然是想到了後果。楚煜坐在橫杆上休息的時候，心裏一點也不平靜。

他想起高一的春天。前一年國慶他把獎學金用光了，後來便在一家修電腦的小店裏幹活賺錢。這一次趁着計算機競賽，他借口去同學家玩，買了張硬座票，挨到南臨。

那天正好是一個假日，他轉了許久，都要以為這次得空手而歸了，才在足球場上發現她。譚峻教她颠球，示範了一次，她只颠了兩下球便落地了。也不知譚峻說了什麽，她又羞又惱，撲上去揍他，最後兩人在草地上滾作一團，忘情擁吻。

當晚他在髒兮兮的火車上做了個有她的美夢，夢裏的男主角只有一個，只有他自己。

剛剛……她是想起了初戀嗎？楚煜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

“……楚煜，你在聽嗎？”

楚煜回過神，慌忙道歉。她笑笑，道：“你休息好了嗎？”

“差不多了。”

“那我先回去了。”說罷她似乎覺得不妥，補充道，“比賽很精彩，謝謝。”

她走出兩步，楚煜滿心落寞，追上去，道：“中午一起聚餐吧。”

“我不認識你們隊友，不太合适。”

這理由挺充分的，楚煜撓頭，改口道：“那你下午有安排了嗎？我吃完飯去找你行嗎？”

“有事？”

“成龍李連傑劉亦菲出了新片子《功夫之王》，我想你之前一直忙工作，可能沒看。”

她低了頭，楚煜便看不到她臉色，心頭愈發焦躁。

“好呀，那你空了給我打電話。”

她擡起頭來，笑着答應了。楚煜晃了下神，等醒過來，她已經走遠了。

·

楚煜特意挑了CBD的電影院，下班前人很少，只有他們倆和一對情侶。楚煜有些尴尬，生怕被她察覺心思，但她似乎從容自若。後面那對總是竊竊私語，楚煜偶爾也想和她說話，但見她全神貫注，便咽下去了。

中途收到袁悅的短信：聽說你約了漂亮妹子看電影？

楚煜不喜歡與人分享私事，此時卻心煩意亂到忍不住想求助，于是簡略說了下經過，最後詢問：我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

袁悅的回複并沒有減輕他的症狀，反而加重了病情：小煜煜，下面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不過咱們好幾年的朋友了，有些話再難聽也得說。未然是很好，好到我一個女人有時候都把持不住。換個角度想，你這樣的男生她見過多少了？怎麽會看不出你在追求她？所以她這是默認了你的追求？她對你的回應如何？我不想憑借一點猜測說她壞話，只是得提醒你一句，不主動不拒絕，最後的結果可能會是不負責。

楚煜懵了許久，才回複她：不論她怎麽想的，我總要對得起自己多年念念不忘。謝謝你。

最後楚煜完全不記得《功夫之王》講了什麽，也是後來正式交往了一段時間才得知，林未然并不喜歡好萊塢大片風格的電影。

·

散場後兩人找了家蛋糕店，點了西餐和甜點。店裏人少，他們話也少，背景音樂便成了主旋律。楚煜認真聽了兩耳朵，直到下一曲，他才發現她也在留神傾聽。

“這首歌還挺好聽的，不過我聽歌少，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她停下叉子，道：“是Dido的Life for Rent。挺早的歌了，03年吧。”

“Life for Rent？”楚煜想了想，“租賃人生？”

她抿唇一笑，大約是被他的直接粗暴娛樂到了，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楚煜自忖出醜，埋頭大吃。過了會兒，聽得她問起：“你讀過《古詩十九首》嗎？”

“迢迢牽牛星？”

“沒錯，還有嗎？”

“好像語文《讀本》上還出現過‘行行重行行’，”說到這裏，楚煜已然認命，心想裝逼不成，至少還能留個坦誠磊落的好印象，“其他的就沒讀過了。”

她不動聲色，目光靜靜地落在他臉上，道：“《驅車上東門》裏面有一句寫到：‘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Life for Rent，也可以說‘人生如寄’。”

她明明沒有什麽情緒，楚煜卻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消極。倏爾想起剛才特意記下來準備拿去做關鍵詞搜索的歌詞來：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一時間食不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