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8

或許是愛的，至少當祂需要做出選擇時，被抛棄的總歸不是這世間。

只不過愛與不愛于路西法而言，并沒有任何的區別，他亦過尋求那答案的年紀。

但這并不妨礙披着光耀晨星皮囊的地獄魔王，用那雙記憶中的、同路西菲爾并無二致的眸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神明，尋求答案。

“路西……”

足以叫真神亦為之動容的怒火忽然就這麽散了下去，恍若被風吹散般，顯露出遼闊的蒼穹。神明無喜無悲的目光看着眼前這金發藍眸的熾天使長，神情裏是一貫的包容與寬和。

神明垂下眼睑，似乎是想要說出些什麽，然而下一刻，卻忽然擡起了眼，看着那目光冷漠且譏诮的熾天使長，只覺得心在一點點冷了下去。

路西他，并不在意這答案。

這是全知全能的神明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認識到，路西法與路西菲爾的不同。亦是首次感受到，這一抹來自上一紀元的意識，對于“自己”的怨憎。

神明本以為自己應當是不在意的，只是于祂所見到的過去與未來之中，祂似乎又在一次次的避免着同路西法的見面，只是高坐在水晶天大聖堂之內，默默注視着那地獄深淵之中的魔王。

全知全能的神并不會因為自己所做出的選擇而後悔，因為不管對誰而言，這本就是最好的選擇。亦不在意那份來自于祂最寵愛的造物的怨恨，只是這并不代表，祂可以接受路西法将一切抛在身後。

于神明而言，祂的路西可以愛祂、恨祂，卻獨獨，不應當遺忘甚至不在意祂。

這是神明所不能忍受。

然而，迎着神明那雙錯愕的燦金色瞳孔，路西法卻是略作颔首，極是愉悅且惡劣道：

“那麽，正如你所見，我不在意了呢。吾神——”

這片天地也好那曾經賦予了自己生命與力量甚至是無限榮光的神明也罷，于已經統治了地獄近七十個億年的魔王而言，早已經失去了曾經的誘惑力，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波瀾。

“所以，請離開吧，耶和華。”

随着路西法話音落下，紅發熾天使眼中屬于神性的金色褪去，路西法擡手，有金色的繩索自袖中飛出，再度将米迦勒牢牢捆住。而水晶天大聖堂中，神明于聖光之中睜開雙眼，無喜無悲的目光之中，除了漠然以外還有幾分略不可查的動容。

“路西，你走不掉的。”

神明自聖光之中走出，目光穿透空間，看向那金發藍眸的熾天使長，如是言道。同一時間，路西法似是有所感，猛然擡起頭來，對着那九重天堂之上，神之禦座所在的方向嘲弄的笑意。

而後便半蹲下身子，看了看昏迷中的紅發熾天使，果斷拖着米迦勒的翅膀一步步向着那血紅之海的中間走去。

聖光湧動，真身降臨自其間走出的神明攔住了路西法前進的道路。

“你想要幹什麽呢耶和華，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金發藍眸的熾天使長冷了臉，身後加持了聖光的六翼張開，然而在那光輝閃耀的翅膀間，卻有漆黑如夜的色澤一點點染上。那雙恍若蒼穹一般的藍眸中，亦有暗沉沉的黑暗一點點的湧上來。原本燦金的發絲，亦似乎在一點點的失去色澤。

這造物主手下最光輝完美的星辰，似乎正在向着黑暗的一面轉變。

“停下來，路西。”

這具屬于熾天使長的靈體中，所有的力量尚且還來源于造物主的路西法被迫在神明言靈力量的影響下停止向着堕天使的轉變，然而真正叫他怔楞的，卻是眼前那張放大了的、屬于神明的面容。

光耀晨星有着神明七分之六的力量，同樣有着與神明有着七分相似的容顏。只是正如造物主的力量屬于神明的範疇，是世間所有的造物所不能及，造物主的容顏同樣如此。

不管光明與黑暗，善惡與美醜，至少于這世間一切生靈的眼中，造物主的容顏無疑是這其中之最美麗與最完美，亦是造物之所不能拒絕。

縱使是路西法，亦不能拒絕。

或者說相較這世間對神明或仰慕或怨恨的其他生靈而言，路西法更容易受到這容顏的誘惑。都說權勢與欲望是最好的美酒，可這世間又有什麽，比攀下那至高無上的高嶺之花，更能夠激起魔王的雄心壯志？

有那麽一瞬間，路西法似乎恍然驚覺，自己一直以來都找錯了方向。

畢竟神之禦座這樣的死物，又怎麽比得上那至高無上的造物主。

更何況……光明與黑暗，路西菲爾也好路西法也罷，終歸是特殊的不是嗎？

垂眸掩下眸中暗光，內心裏似是有什麽在瘋狂叫嚣，然而熾天使長的面色卻是一貫的冷然，甚至因為神明的阻隔，顯得更加的冷漠如冰。路西法寒聲道：

“你究竟想要什麽，耶和華？”

“天堂需要你，路西。”

如果是曾經的路西法聽到神明這樣的話語，或許只會覺得虛僞與嘲諷，并因此而生出煩躁。天堂需要路西菲爾，于是神明便給予路西菲爾無上尊崇的榮耀以及地位，使之成為驕傲的光耀晨星、神之右翼，天國的副君。

然而當天堂不再需要路西菲爾時，神明便會毫不猶豫的斥責路西菲爾的驕傲為傲慢，親手将其打落天際。縱使于路西菲爾混沌深淵之中墜落九個晝夜，也無法得到神明的半點回應。

在創世的最初，神明曾經對祂最完美的造物許下諾言，星光因他而停駐，聖光為他而加冕，這世間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将為他而逗留。

可是最終，堕落的晨星于地獄之中空守七十個億年。自他舍棄光明成為路西法那一刻開始，這世間便不會有任何的陽光與溫暖會在他身上停留。

“是嗎？”

迎着神明那溫暖到近乎虛假的目光與邀請，路西法卻忽然放開手中提着的米迦勒翅膀，強勢将眼前的神明攬入懷中。

“如果這是您所希望的話，那麽，如您所願。”

“吾神——”

撒旦輕笑，甜蜜的話語如同帶毒的蘋果，于造物主耳邊吐下情人般纏綿的呢喃。

游戲，即将開始。

那麽您準備好了嗎，耶和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