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19

神明縱然全知全能，能夠聆聽萬物的心聲，可不管是于路西菲爾還是于路西法而言，祂所能聽到的只是他們想讓祂聽到的。

神明并不在意路西菲爾這小小的把戲，正如同神明總是在刻意的回避着路西法的種種，并不會主動去探尋這位地獄的君王有着怎樣的過去和想法，以及深深的怨恨。

于高高在上沒有朋友的神明而言，只要祂于路西而言是唯一的、特殊的，當路西在看向祂時目光中再沒有了任何生靈的存在，那麽便夠了。神明并不在意路西的敬仰抑或者怨恨，不管是路西菲爾還是路西法。

只是神明同樣清楚，路西菲爾和路西法是不同的。即使就事實而言，他們其實是一體。

面對着路西法的強勢，神明下意識的想要給予教訓，只是路西法在說完那句話之後便放任意識陷入黑暗，熾天使長的身形因為失去憑依而向下軟倒，就在跌落的那一瞬間，神明伸出手，将這一再忤逆于祂的造物攬入懷中。

神明的金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指尖點上熾天使長的胸膛，心核所在的位置。神明的威嚴不容侵犯，有自血色之海當中生出的弱小黑暗生物于神明淡漠的目光之下化作湮粉，然而神明按在熾天使長心核位置的那一只手，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金色的瞳孔中冷光流轉，有那麽一瞬間，神明可以确定，祂失去了對未來的控制。似乎有什麽迷霧阻隔在眼前，擋住了祂對未來命運的窺探。

這樣的變化似乎由眼下的造物所造成，掌下的軀體是如此軟弱而富有力量。縱使再如何的精致完美擁有強大的實力，可只要神明輕輕一個動念，便可以永久且徹底的抹消其存在。

淡淡的殺機于神明身上流轉，整片天幕亦似乎随之而布滿閃電雷霆，無形的法則在虛空中震蕩。做為永恒唯一自有永有的真神，神明并不在意就此抹去這位忤逆者的生命。即使，那同樣會叫祂付出很大的代價。

神恩如海，神威如獄，更何況耶和華并不是什麽仁慈寬厚的神明。

只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并不明白，祂的路西為何會對祂有如此深重的怨恨，又是自何時開始，便連這怨恨也開始放下，對祂不再有任何的在意。

這樣的認知叫神明難以接受，甚至于某一個瞬間，生出一種毀滅所有的意向。在這樣的意向中，甚至摻雜着某種隐秘的想法：

既然這個路西不聽話了，那麽換一個便是。

只要，那麽輕輕地一用力……

只是最終的最終，神明只是将熾天使長帶回水晶天中，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許久之後，慘遭路西法無情□□以及被神明下意識給忽視了的米迦勒睜開雙眼，仰角四十五度望天，雙目之中蘊含着明媚的憂傷。并于心中暗暗發誓：

以後再跟着頂頭上司一起出來他就是小狗！

造物主在上，誰知道矜持守禮的光耀晨星竟然會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米迦勒心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總覺得自己似乎無意之間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不過路西菲爾應該……大概也許或者不會背棄對神明的信仰的吧？

神明将熾天使長放回了他自己的寝殿，只是就在神明即将離開的那一刻，路西菲爾睜開了眼，目光迷蒙的看着并沒有将真實面目隐藏在聖光中的神明。唇角無意識的喚了一聲，“吾神——”。

神明垂眸，無喜無悲的目光靜靜看着路西菲爾，似輕煙一般散去，化光回到大聖堂中。下一刻，路西菲爾忽然清醒過來，恍然驚覺，這一切并非夢幻。

所以，他剛剛是看到了神明的真容？

激蕩的、複雜的、如火一般燃燒的心緒于熾天使長向來平靜的腦海中點燃，唇角不自覺地露出某種極是舒爽與愉悅的笑意，任是誰都能感受到，熾天使長這份好心情。

相較而言，神明的心情便顯得不是那麽美麗。因為在踏足大聖堂的第一時間，祂便感受到了不同。

擡手，有一卷仿佛由竹簡制成的、樣式古樸奇怪的書冊落入祂的掌中。

“你是誰？”神明問道，實則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因為這并不是祂的造物，亦不屬于這個世界甚至是這個時空。可是在那之中，祂有感受到了某種蒼茫而古老的、與自己位格相近的氣息，這樣的氣息隔絕蒙蔽了祂的視線，阻止着祂的探查。

想來，這應當是一位不知因何緣故流落到此方天地的古老神明。

“按照約定，我現在應當是你的伴生神器，創世之書。”

依附在那書冊上的意識開口，然而那話語之中，卻沒有任何的情緒存在，仿佛只是在訴說一件簡單的事實。

“創世之書？”神明的話語之中同樣沒有任何的動容，只是陳述事實道：

“我并不需要這樣的東西。”

不管是創世之書還是伴生神器，做為此世界唯一的真神，耶和華并不需要這些。

“不，你會需要的。”

書冊上的意識并沒有因此而動怒，只是漠然道：“這是交易。”

“交易？”神明感到好奇，因為祂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又将付出什麽，亦不認為有誰能夠完成一場同神明之間的交易。除非彼此交易的對象，是同樣的神明。

可是于耶和華的記憶中，做為此間唯一的造物主，祂并沒有離開過這個世界，同任何一位其他世界的神明有過交易。除非，定下交易的并不是祂，或者說現在的祂。

“我需要付出什麽，又能夠得到什麽？”

神明如是問道，然而那衣服在書冊上的意識卻再沒回應，只是于那竹簡中，憑空出現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你會知道的。

這同樣不是屬于此世的字體，寫意美好，帶有着一種別樣的美感，卻又似乎透露出幾分峥嵘。不過只是在看到的第一眼，神明便無師自通的讀懂了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