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鵝湖
宜笙一直維系着那份假意灑脫撐到自己回家,她不習慣在外當着陌生人落淚。
特別在這異國他鄉,無依的空落感更重。
又或許是在她的認知裏,只有堅強的人才不吝啬于向外人展示偶爾的脆弱,那會是她們另辟蹊徑取勝的手段。
而本身就脆弱的人,只敢在待到無菌的溫室中,才會短暫釋放那不堪一擊的軟弱。
只是她剛推開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或許是那人的出現過于震驚,直到再三确認不是自己眼花,宜笙才輕喚了一聲哥哥。
宜清衍眸色清淡,一身筆挺西裝盡顯沉穩。正拿着iPad看政治時報,頭都沒擡的應了聲,“聽爸媽說你明天回家,剛好我今天在倫敦開會。一起回吧。”
宜笙抿唇,心想大約不是剛好,而是特別派遣。
“你行李收好了麽?我開會乘的私機,咱們今晚回。”大約猜出了她臉上的震驚表情,宜清衍繼續說道:“你嫂子在路上,等她到了我們就走。”
熟悉又陌生地不容人反抗和質疑的語氣,宜笙只有點頭答好。
宜清衍長了她十歲,從小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宜笙被領養進宜家時,他在哈佛留學。畢業後接管了宜家部分家業,天南海北四處飛,所以兄妹倆的關系也不怎麽親昵。
加上宜清衍剛畢業就結婚生子,成為父親後,對待她的态度便更像長輩。
幼時只問學業,等她進入京芭後又只問工作是否順利。
整個宜家能讓宜笙在疲累時暫時喘息放松地也只有她那位在國際律所工作的嫂子——顧鶴澄。
所以聽到顧鶴澄一起回家,宜笙心底才輕松不少。
等顧鶴澄到的時候,司機剛搬運好宜笙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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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倆一年沒見,倒比宜清衍對這個妹妹更熱情,“笙笙公主,好久不見呀!又漂亮了!”
顧鶴澄穿着與宜清衍同色的西裝,整個人卻活潑很多,氣氛也被帶動的融和起來。
“嫂子好久不見。”
三人上車,再登上印有宜氏醫藥的飛機。
不過兩三個小時,宜笙卻有種度過了半生的錯覺。
飛行途中,宜清衍轉艙去開跨國會議,休息艙便只剩下姑嫂二人。
“又瘦了很多。都說讓你去家裏的別墅住,有阿姨照顧你,還非要自己另租一個小公寓。”顧鶴澄寫完會議紀要,合上筆記本開始和她聊天。
“那裏距離劇院近,我每天排練會方便一些。就是麻煩你和哥哥特地來接我。”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麻不麻煩。”顧鶴澄輕笑,看向她,“回去後,我們笙笙就要嫁人了。”
宜笙微怔,話題就這樣被顧鶴澄單刀直入的打開。
“我記得,剛嫁給你哥哥的時候,你才十八歲。拿到了京舞芭蕾系的錄取通知書,整個婚禮你笑得最開心。”
那确實是宜笙最開心的一段時光,有了漂亮溫柔的嫂子,還因為學校的校規,有了不回宜家住的理由。
“現在一晃,那個婚禮給我送戒指的小姑娘自己也要戴上婚戒了。”
宜笙颔首,視線不自覺落在了右手中指上,那裏甚至還有未褪去的戒指曬痕。
“不過,我初嫁你哥時,可真的痛苦死了。”顧鶴澄嬌俏的抱怨道:“當時媒人提親,說你哥成熟穩重,卻沒告訴我,他還是個冰塊。盛夏時節,晚上睡覺不用開空調都是涼快的。”
宜笙輕笑出聲,冰塊倒是真的,“但哥哥現在也就對着你才熱絡一點,我還記得宜恪哭着來找我說,爸爸只愛媽媽,不愛殼殼。”
顧鶴澄跟着笑,又長嘆一口道:“可當時,我卻是被迫嫁給你哥的。且心底有個忘不掉的人,只有你跟在我身邊,我才能短暫忘記痛苦。”
宜笙頓住,她只知道顧鶴澄初嫁到宜家時,和宜清衍不怎麽甜蜜,但很快就日日膩在一起。所以對于這段往事,她并不知情。
但經年後再提,明顯不是姑嫂間随意聊天那麽簡單。
“但後來呢,我發現你哥哥其實是面冷心熱。有擔當有魄力,且不是頑劣、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平淡溫馨、夫妻和睦的日子,也不失為一種相處方式。比起你知道的高小姐、李小姐不要再幸福了。”
宜笙咬了咬唇角,了然了顧鶴澄話語中的意思。
宜清衍能精準找到她所租的公寓,林胤在之前的電話也裏提到洛杉矶。那麽也就是說自己在倫敦的雪月□□,家裏已經全部知曉。
“嫂子,沒有和心底那個人在一起,你遺憾麽?”她沒有在顧鶴澄面前僞裝過自己,這也是她唯一可以訴說心事的人。
“說不遺憾是假。但現實就是這樣,不可能盡善盡美。我職業原因,面臨的全部都是強敵和壁壘,也只有你哥能撐起我的野心和抱負。你知道麽,他每次坐在旁聽席看着我,我會覺得全世界都在我背後,無所畏懼。”顧鶴澄握住她的手,淡淡的話語,卻又蘊藏力量,“你也是有野心和抱負的女孩,秦家那位公子才能撐起你的腰肢。小天鵝想飛,就得找手握利劍的王子。”
宜笙看着顧鶴澄,眼眶閃着霧蒙蒙的光點,“嫂子,他一定恨死我了。”
顧鶴澄抽出一張紙巾,擦掉她下颌角的垂挂的淚滴,“他不會恨你,他知道你的故事,只會心疼你。”
顧鶴澄抱住宜笙,眼中也是疼惜,“趁着你哥不在,偷偷哭一會兒吧。下了飛機,就只能做宜家那位福星高照的千金大小姐了。”
沒有童話仁慈的神來之筆,遺憾總是伴着無奈和無法挽回的心酸。
宜家私機也于壹京時間早上七點整,降落壹京。
“你哥提前帶我們回國,就是想給你留出時間去醫院見月亮。”顧鶴澄拉着宜笙,将她送到車子上,“去吧,中午我們去接你試禮服,下午和秦家吃親家飯。”
看着宜笙的車子駛遠,顧鶴澄眨動眼睫,好一會兒才收起泛紅的眼眶,長呼一口氣上了宜清衍的賓利車。
“都這麽多年了,還在怨我?”還沒等車子啓動,宜清衍便迫不及待開口道:“已經和你解釋很多遍了,是那個人不堪嫁,我才去你家提親的。”
顧鶴澄笑着看他,這段話,自己已經很多年沒聽到了,“我哪有怨你,我不過就是開導一下笙笙。”
“你心疼她,就說這件事。”三十八歲的沉悶男人臉上多了幾分委屈樣,“我心裏挺不好受的,你怎麽就不心疼心疼我?”
顧鶴澄看着他的樣子,差點笑出聲,“我親愛的孩子爸爸,都三十八歲的人了。開導妹妹,就不要那麽小氣了。”
“八十三歲,也會吃醋你提那個人。”
“...”
宜笙到達醫院後,直接去了別苑的高護病房。
一年沒見,她竟有些近鄉情怯,站在門口久久駐足不敢推門。直到身後傳來一道清冽男聲,“你好,是來探望姜望舒的麽?”
宜笙轉身,見男人一襲白大褂。模樣清隽利落,帶着溫然的書香氣,“我是姜望舒新的主治醫師——宋意沢。你就是她姐姐吧,我陪她看過你的直播表演。”
宜笙點頭,“宋醫生好,月亮在休息麽?”
“沒有,知道你冬至回來,一早就在等了。”邊說,宋意推開病房門,坐在落地窗前畫畫的女孩聞聲轉頭。
“姐姐!”姜望舒欣喜道。
比起一年前,小姑娘最近又清瘦許多。即使穿着冬季厚長裙,也不顯半點臃然。只是一向素白的小臉上,終于多了些血色的活力。
“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呀!”宜笙走過去,扶着小姑娘坐到沙發上。瘦小的姑娘立刻溺進她懷裏,撒着嬌能把人甜死。
“這不是剛落地就來看你了,怎麽又瘦了這麽多?”宜笙問道。她最關心姜望舒的體重,這關系着她的病情。
姜望舒立刻解釋,“我有好好吃飯的,不信你問宋醫生。”
宋意沢正在調整她房間空調溫度和濕度,聽到姜望舒叫自己,立刻回過頭,“這次化療用了新适配藥物,排異有些劇烈。等這期化療結束,就會胖回來的。”
“聽到了吧!我有聽話好好吃飯的。而且林胤阿姨上次來的時候,在後院給我設了一個廚房,還請了專職藥膳師負責我的飲食。等化療結束,就會馬上胖回來。”
聽到林胤來過,宜笙眼底的笑意微不可查的凝滞片刻,“好,那你争取快點胖回來。老規矩,胖一斤兌現你一個願望。”
“那我先提前預支一個,我要參加你的婚禮!”
宜笙看着姜望舒單純純澈的圓溜溜小鹿眼,笑起來,嘴角邊的小梨渦深陷。問道:“林胤阿姨告訴你的?還說了什麽呀?”
“嗯!她就說因為你在國外,不能和我聯系。幫你來和我說一聲要結婚的事,還給我看了你未婚夫的照片。他穿着學士服,笑的溫柔又陽光,我一看就知道是姐姐喜歡的類型。”小姑娘叽叽喳喳,十分興奮,“你和我講講,你和姐夫是怎麽認識的?光是看照片,我就覺得你們真的好般配哦。”
宜笙被她單純又好奇的模樣逗笑,“這次時間不夠了,一會兒我要去試婚紗禮服。等下次有機會了,我再給你講。”
“下次?下次是什麽時候?明天,還是後天。”
宜笙刮了刮她精致的小鼻子,但又無法告訴她,既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最起碼也得等到她真正見到了那位秦公子。
剛好這個時候她電話響起,宜笙看着來電備注,“你看,林胤阿姨給我打電話了。”
姜望舒一直跟着她送到病房門口,宜笙瞧着小姑娘一臉要哭的模樣。想了很久,從包裏拿出一支手機。但沒有遞給姜望舒,而是給了站在身邊的宋意沢,“宋醫生保管,控制好你一天玩手機的時間。下午我給你發禮服試照,你幫姐姐選,好不好?”
小姑娘這才笑容燦爛,嘴角的小梨渦像盛了酒,“好!姐姐再見!”
宜笙關上病房門,對着牆壁深深嘆了口氣。一轉身,就看到站在護士臺旁的女人。
“媽媽。”宜笙僅用一秒切換笑顏,小跑着到林胤身邊,“想我沒有。”
寒冬的壹京,林胤穿着一件黑色高領毛衣,紅色束身短裙被遮在駝色羊絨大衣內。
中分短發顯得整個人素麗又幹練,從她那張無懈可擊的臉上幾乎看不出年齡帶來的任何風霜。
面對宜笙親昵的擁抱,林胤也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媽媽當然想我的小天鵝了,所以即使推了重要的會議,也要陪你去試穿婚紗禮服。”
宜笙挽着她手臂,走出醫院,“那我們先去吃午飯,然後您陪我去劉師傅那裏。”
“好,都依你。”林胤眯着眼,先坐進車裏,“還去桂竹,言主廚又研究很多新菜式。都是你會喜歡的口味。”
這一場假意親昵,從醫院相見,直到宜笙進入試衣間,母女二人臉上的笑意才齊齊消失。
林胤看到宜笙進入試衣間才對着禮服師說道:“我之前和你們劉師傅約了一條魚尾婚紗,你取過來讓小姐試試。”
禮服師笑着回道:“小姐好像更喜歡重工藝的刺繡設計,隆重又不失便捷的款式。”
林胤擡眸,只是睥睨的瞥看禮服師一眼,便讓女孩後背戰栗。
“好的林董,我現在就去取那件禮服。”
林胤收回視線,淡淡道:“她選得那幾件就不用再試了。”
禮服師匆匆忙忙,在宜笙換好試衣打底服後進入試衣間,“宜小姐,林董之前給您定了一條魚尾婚紗,您要不要先試林董特別定制的。”
宜笙眨了眨眼,只是微笑着點頭,“媽媽總會給我最好的,當然先試定制的。”
禮服師這才小心翼翼喘了口氣,這絕對是她接待得最恐怖的客人。只是一個眼神,就讓她心髒急速跳動。好在這位小姐十分和悅,沒有給她任何阻力。
“我聽說婚紗有個好玩的玩笑話。”宜笙笑着,和禮服師似玩笑的聊天,“魚尾婚紗是最難逃婚的。”
禮服師一愣,回道:“是呀!因為魚尾婚紗着重體現腰臀比,會顯得新娘身材苗條又修長,所以裙擺從膝間開始收攏,這就限制了步伐的跨度。但婚禮紅毯都會刻意讓新娘慢一些走,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禮服師明顯的答非所問,宜笙笑了笑,看向鏡中的自己,美麗卻蒼白乏味,“我覺得媽媽定制這件就特別好看,我就不試剛剛挑的了。辛苦你幫我忙前忙後推薦哦。”
一個小時,宜笙确定好禮服,又撒着嬌讓林胤幫忙拍了幾張照發給姜望舒。
“笙笙,時間還充裕,你再做個造型吧。我們直接去秦家吃飯。”林胤看了眼腕表,又補充道:“把她的卷發拉直。”
宜笙坐到鏡子前,笑的乖巧,“那再麻煩幫我選一套适合見未來婆婆的衣服吧。”
禮服師:“真巧,店裏今天剛到一套CHANEL秋冬的秀款定制。非常契合您乖甜又優雅的氣質。”
宜笙嘴角始終揚着恰到好處的弧度,從化妝鏡中看坐在後方的林胤,“不愧是專業禮服師,我的衣櫃基本都是這類風格。”
林胤笑意更盛,“見長輩嘛,乖一點總不會出錯。”
母女二人對視一笑,心中卻各有思緒。
臨近約定時間,宜清衍一家三口才到。
小侄子宜恪先跑進禮服店,“姑姑,你在裏面麽?”
宜笙視線還未捕捉到那道聲音,懷裏已經沖進來一個小鬼頭,“天吶,一年沒見,你怎麽長這麽高了!”
在身高上,宜恪可謂充分遺傳了父母的長腿基因。
年僅八歲,已經有一米五,比同齡孩子高出整整一頭。
“如果成績能像身高一樣領先就好了。”宜清衍跟着進來冷冷奚落。又看到林胤笑意吟吟的看着宜恪,“媽,爸爸在滬上尚老爺子那回不來,咱們可以先出發了。”
林胤:“好。”
宜恪本還高高興興,聽到宜清衍緊随其後的奚落聲,小嘴立刻撅了起來,“姑姑,你看爸爸。他學習好,就以為所有小孩都學習好。姑姑,你就沒有考過倒數第一麽?”
宜笙揉了揉小鬼頭的腦袋,“讓你失望了,還真沒有。”
大家齊齊上了輛五人座商務車,因為宜恪的叽叽喳喳,氣氛十分歡樂。
“你姑姑和你爸爸,從小到大都是全校第一。就連媽媽也是名校高材生。”面對孫子,林胤一向是容和的和藹态度,“奶奶給你請了那麽多家教,怎麽成績就是補不上呢?”
“可能...”小鬼頭思考許久,回了句,“負負得正吧。”
一句話,逗得全車人哈哈大笑。
宜恪回頭看了眼顧鶴澄,示意我完成哄奶奶和姑姑開心的任務了哦!
去往秦家的一路,宜恪都像只小知了。
“他家居然住山上!以後姑姑回我們家也太麻煩了吧!”
“太陽還沒落山,路上就黑漆漆的。爸爸,明天你就找人來安裝路燈吧,不然姑姑晚上下班多不安全。”
“你們怎麽不說話,都不心疼姑姑嫁給山頂洞人麽?太過分了!”
宜笙幾乎是憋着笑,她這小侄子是什麽人間嘴替。
林胤正在看助理發來的文件,被孫子吵得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沒禮貌,那是你未來姑父。到了秦家,可不許亂說話。”
宜恪和宜笙交換了一個——沒事姑姑,我拿我零花錢在你舞團門口買棟樓的眼神。才怏怏住嘴,獨自看着窗外的山景惆悵。
到達秦家,宜恪跟在宜笙身側。還不住的低聲念叨,“姑姑,怎麽就只見到你未來婆婆在門口迎接我們?也太不重視人了吧!”
宜笙看到秦家門口果然只有一位穿着中式褂的女人,“好了,回家再說這些。”
見到他們,蘇明熙主動迎上去,“真是不好意思。阿川昨天在國外出了點小意外,他爸爸去接,現在還堵在京郊。”
宜笙無辜眨眼,作為秦見川即将過門的妻子,還是客氣的關切詢問道:“不嚴重吧?我們等等也沒關系的。而且我父親今天被一些工作牽絆住,現在還在尚家老爺子那裏。”
蘇明熙被眼前一臉乖巧模樣的宜笙瞬間吸引視線,看向她的眼神也是一臉認可的欣喜,“這就是笙笙吧!真漂亮,還懂事。”
宜笙笑着,自然地走到蘇明熙身邊,“阿姨好,我是宜笙。”
“你父親是個工作狂,婚禮他能抽出時間來參加就好啦!”蘇明熙拉過她,親昵的樣子比林胤更似母親,“聽你媽媽說,你連夜回的國,肯定還沒有調整好時差。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兩個要堵到什麽,咱們先吃飯。”
溫和又識禮的未來婆婆,宜笙偷偷瞥看她多次,也沒從那張糅合了女子柔美與男子俊麗的面容裏看出絲毫虛僞。
或許人與人之間的好感,便是由第一面決定的。
“聽你母親說你喜歡桂竹主廚做的酸甜口,今天我特意把他請了過來。”一行人由蘇明熙帶着進入餐廳,中式的圓桌,未來婆媳坐在一處。
一頓晚餐,蘇明熙絲毫沒有長輩架子。生怕宜笙吃不好,不住為她夾菜盛湯。
飯後,宜清衍和顧鶴澄都還有工作,無法一直等秦家父子,于是先行離開。
留下宜恪與母女兩人繼續在秦家,中途就連林胤也因為臨時會議趕往公司。
“我們不常在老宅住,就只找到這一本阿川小時候的相冊。你們看看,可有意思了。”為了避免宜笙和宜恪無聊,蘇明熙拿來一本相冊,“我再去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到哪了。”
宜恪主動跑去接過相冊,“蘇奶奶,我拿給姑姑。”
宜恪捧着相冊坐回宜笙身邊,翻開第一頁兩人便齊齊愣住了。
沙灘上,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只穿了條滿是五顏六色花朵的沙灘褲,與曬得黢黑發亮的皮膚産生了鮮明的視覺沖突。
特別還戴了一個呆板的黑框眼鏡,整個人都在冒憨氣。
“姑姑,我不要這個小黑胖子娶你!”宜恪憤然合上相冊,想拉宜笙離開。
宜笙摁下侄子,“忘了姑姑說的話?在外面,特別別人家裏,就算再生氣也不許失态。”
“姑姑。”宜恪一雙眼睛通紅。他從出生,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工作極忙,是姑姑帶着他各處玩,所以與她感情也最為親厚,“你漂亮又優秀,我想你嫁給自己喜歡的。”
“男子漢,不許哭。”
“我不甘心,是不是就因為秦家勢力雄厚,你才必須嫁給這個小黑胖子。”
“...”
宜恪攥着拳頭,堅定看向宜笙,“姑姑,我會好好學習了。就算現在阻止不了你的婚事,以後也會為你撐腰。讓你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宜笙眼眶也不由灼燙,“好,姑姑相信你可以。”
此時宜笙手機響起,是京芭團長說有重要的演出會議,需要她去一趟舞團。
宜笙心亂如麻,也不想等了,應允一個小時後到舞團。
聽聞她有工作,蘇明熙叫來自己的司機,說能用最快的時間送她回去。
下山的路,兩輛勞斯萊斯擦肩而過。
昏暗後排車廂,矜貴的少爺千金都已熟睡,只有司機互相閃了閃車燈。
車子抵達秦家時,秦見川被扶下車,臉上全是擦傷,還拄着一支拐杖。
又因為坐了一晚上飛機,半點斯文儒雅公子哥的模樣也沒有,滿臉都是疲憊與風霜。
“媽。”
“早回來十五分鐘,你就能和宜笙見上一面了。”
秦見川皺了皺眉,“媽。”
“哎呦。還好晚了十五分鐘,你看看你這狼狽模樣,像什麽樣子。”
秦見川拄着拐,也沒回應蘇明熙,只兀自向前走去。
于是蘇明熙再好的心情也被秦見川這幅态度激怒,“你最近怎麽回事,跟着藺骅去了趟倫敦。抽煙又酗酒,帶回來滿身傷不算,連性子也變了!”
“兒子傷成這樣,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秦奈拉了一把蘇明熙,被她甩開。
“宜家姑娘是咱倆一起選定的,那孩子多乖你知道。你看看秦見川現在這個過分的樣子。”
秦見川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蘇明熙,壓低聲音重複道:“乖?”
也沒等蘇明熙理他,又轉過頭繼續往前走。
可惜,他現在不喜歡乖的。
就喜歡又壞又愛玩弄他感情的。
作者有話說:
秦見川:【指着自己】山頂洞人?小黑胖子?
宜恪:【憤然】對,說的就是你!我那未曾謀面的姑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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