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天鵝湖
宜笙仰面望着他, 盡管他說着冷冰冰的話,可那雙注視着自己的瞳眸裏分明是暈不開的溫柔。
見她淚眼婆娑不住落淚,秦見川多時才長嘆了口氣, 妥協着伸手為她拭淚。
但其實對于秦見川來說,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拭淚動作。
特別當他手指觸及到宜笙的淚滴時, 仿佛那不是淚,而是滾燙的火山岩漿。十指連心,他的心髒也被灼的刺痛。
但等岩漿冷卻後,他又不怕了。
比起在倫敦日複一日毫無希望的等待, 現在這樣能觸碰到她, 守着她,反而也不失為一種方式。
就算這只天鵝的心是石頭做的,只要她還待在自己的天鵝湖裏栖息, 那一切就還有機會。
他這麽好一個大少爺,還怕等不回一個女人麽?
宜笙猜不出秦見川在想什麽,她只顫抖着手,然後雙臂環繞住他脖頸, 将整個人陷落他溫熱的懷中。
今天一整天, 或者從她在倫敦決絕離開時的前一秒, 就想這樣抱他。
“秦見川, 對不起。”她再次輕聲道歉。
秦見川揉了揉她頭,将西裝外套蓋到她單薄顫抖着的肩上。然後解下胸襟衣領前那支絲絨天鵝胸針,“新婚大喜,不說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新婚禮物, 晚安。”
他說完, 将她的手從脖頸上拉開。然後起身下床, 走出了他們的卧室。
房門輕輕被關上那一刻, 宜笙坐起身子,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出神。
她不确定,新婚之夜,秦見川這個時候出去要幹什麽。
直到蘇明熙來敲她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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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麽來了?”宜笙打開房門,便見蘇明熙披着睡袍一臉關切看她。
“我聽劉阿姨說阿川那小子讓給他收拾客卧,新婚夜你們不在一處,是他欺負你了麽?”
“沒有,我明天有演出,他怕打擾我休息,才暫時去客卧睡一晚。”宜笙抿出一個笑,同蘇明熙解釋道。
蘇明熙拍了拍她冰涼的手,同她說道:“阿川從不住老宅是因為他體質特殊的原因,只要住在這邊,晚上就會做噩夢。翻來覆去的,确實會打擾你休息,等你們明天搬去檀府別墅住就好了。”
宜笙只知道秦見川從不住老宅,以前她只以為是老宅僻遠,“好。那他一個人真的沒關系麽?”
蘇明熙只安撫她,“他一個大男人,忍一晚上就過去了。不用擔心他。倒是你好好休息,明天咱們一家人都去看你表演。”
宜笙笑着點頭,但還是略顯憂慮得望了眼側邊的客卧,“好,您回去快休息吧。”
送蘇明熙下樓,宜笙駐足在秦見川門前許久,最後還是沒敲響他的門,轉身回了主卧。
她将梳妝臺上秦見川留下的黑天鵝胸針拿起,在手心摩挲多時後,走向衣帽間,那裏挂着劉阿姨幫她熨燙好明日要穿的CHANEL套裝,
黑白相間的配色,端莊優雅,貼着秦見川的深色禮服挂在一處。
她擡手,将胸針別到衣襟上。又撫摸了下秦見川的西裝,勾了勾唇角道:“小王子,晚安。”
秦見川徘徊于泛着白光的無盡階梯上,他循着哭喊聲拼了命得往樓上跑。可那處階梯怎麽也爬不完。
但他分明聽到了只距離自己一層樓的地方有女人哽咽哭泣的聲音。
那聲音過于凄慘,哭喊着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又呼喊着,有沒有人,救救我吧!
他爬呀爬,終于在階梯上看到了來自女人散落的衣衫。
再走幾步,是一只鞋子,然後是裙子。
最後,是血跡。
他拍着那處傳來哭聲的門,問裏面有人麽?
房間內靜默一瞬,然後凄慘哭聲更甚。
他急不可耐得想要撞開那扇門,可直到手臂都被撞麻了,還是撞不開那扇門。
然後他便聽着裏面女人凄慘的哭聲,侵占他整個世界,淩厲得如千萬支鋼針刺入心髒。
“媽!”秦見川驚叫一聲,從大汗淋漓中醒來。
他喘着粗氣,看着漆黑的房間。胸膛不住的劇烈起伏,震得自己整條手臂都是麻的。
從幼時開始,他只要在秦家老宅過夜,便一定會做這個噩夢。
而夢中的場景,他也并不陌生。
那條他總是看不到頭的樓梯是秦宅主廳的旋轉樓梯,撞不開的門是頂層一間卧室的門。
他曾試圖去看過那間房,只是空蕩的布置和淺杏色的牆壁,給不到他任何信息。
也問過父母,他們只說那是他姑姑秦妙從前住過的卧室。
後來她遠嫁國外,就沒有再回來住過。
關于那位遠嫁國外的姑姑,秦見川除了看她留下的照片,再無信訊。
而這個漫長的新婚夜才剛過零點,如果他選擇繼續睡,不出意外還會再經歷兩次相同過程的噩夢。
秦見川垂着頭,覺得自己有點自作自受,索性掀開被子下了床。
簡單沖了個澡後,似是終于下了某種決心,推開客卧門走出去。
再進入那間貼着喜字的卧室,秦見川借月光披灑,看清了床褥中間正熟睡的人。
她沒有認床的習慣,并且連帶他躺進被子內,都沒有絲毫反應。
甚至在感受到熱源後,翻了個身,往他懷中鑽。
而這種舉動對于秦見川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在國外時,她日日這般。
偶爾兩人發生些小争執,他還會故意在人睡着後把空調調低,縱着她往自己懷裏窩上一晚,再大的脾氣第二天也會在缱绻的喘息聲中盡數消散。
屢試不爽。
所以睡夢中的宜笙,潛意識裏開始夢境重演兩人在洛杉矶第一次發生争執後的夜晚。
腦海深處希冀着,一晚過後,兩人和好如初。
那晚賭氣的他們,都故意睡在兩側床沿。
只是宜笙睡着睡着,便感覺室內越來越冷,憑借着本能尋求熱源的意識,掙紮着鑽進了秦見川懷中。
還在睡眼朦胧時,發現秦見川正醒着看自己。
于是要面子的姑娘立刻裝作熟睡狀态,還拱着腦袋往他肩胛內抵。
秦見川故意推她,她便黏的人更緊。再夢話呢喃般的撒嬌,那人立刻就舉手投降。
然後小狐貍計謀得逞後,直接一副事成拂袖去的灑脫。
利落翻身,秦見川懷中一空,連帶腰腿再被揣上一腳。
似是在警告他,争執不是?看誰先低頭認錯。
于是那人惡劣的摟住她,直接一個翻身将她圈禁懷內,用一個窒息的深吻去回應看誰先低頭認錯。
或許這便是人常說的,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原因。
“這麽愛背對着我睡覺?”他沉着聲音附到她耳畔輕語,撩的人渾身酥麻,“今天偏得看着我。”
那晚,她體會到了溫柔斯文的男人撕破良和後,會是怎樣一副做派。
于是自作自受的天鵝公主祈求着,讓他放過自己。
然後男人只是勾着溫柔眉眼,枕着手臂仰面看她,“你親我。親到我滿意為止。”
得到喘息的空間,宜笙再次不服管教。她勾着唇,揚了揚眉,像夜色裏等待狩獵的妩媚白狐,“親你呀?只親嘴,可沒什麽意思哦。”
于是,秦見川被睡夢中的人突然咬了一下嘴唇,吓得秦少爺一個激靈驚醒,“嘶。”
他想去推宜笙,又怕把人鬧醒。
畢竟半夜因為害怕做噩夢而灰溜溜回來找老婆睡覺這種事,說出去多少有點丢面子。
可那人還一個勁往他身上貼,連帶着手也十分不乖巧。
甚至在扯開他上衣後還不滿足,微涼的指腹順着他腹部往下摩挲。
秦見川抓住她手,制止這刻意惹火的舉動。
他知道,自己一旦再次拜倒于這石榴裙下,那往後的漫漫婚姻幾十載,他非要被這個沒有心的宜小鵝欺負死。
然後,秦大少十分小氣得将人往對面推了推。
第一次,那人皺着眉一翻身又鑽進他懷裏。
第二次,那人哼哼唧唧拉着他睡衣衣領撒嬌。
第三次,那人睡着了,沒再回來。
半晌,秦見川又氣呼呼得給她翻了個身,重新抱進自己懷裏。
這一晚,他淨在和自己的內心做鬥争。
可他又忽略了愛情的本質,本就是越想克制規避,越會忍不住靠近。
所以當宜笙在夢中被秦見川惡狠狠推開三次後,委屈的眼角濕潤。
“和我結婚,需要哭得這麽傷心麽?好似嫁給我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他再次煩躁得下床出了卧室。
漆黑客廳,秦見川只披着一件睡袍,腹部洶湧的火意還未褪去。只有煙蒂明明昧昧,映不出人半分愁緒。
直到窗外天色泛出灰蒙蒙的魚肚白,他手機響起。
淩晨五點,剛一接通電話,白鵲洲尚沙啞的京腔便傳了出來,“兄弟,昨天喝斷片了。忘了和你說,淮島一號項目今天上午十點臨時有個會,地點在港區。”
秦見川揉了揉太陽穴,“啧,我老婆今天晚上有舞劇演出。”
白鵲洲還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老婆’一詞,接了句,“如果快一點的話,中午應該就能結束。不耽誤你晚上看老婆。”
“那行,等我開那輛城市越野去國貿接你。一個小時趕回來,應該不成問題。”
“所以,你昨天就是這樣從機場飚回來的?”
秦見川默然,一副默認态度。
“我真服了你,兄弟們背着蘇阿姨偷偷把你送到機場,讓你回倫敦找伊森小姐。你可好,又飙車回來把婚結了,現在新婚夜還沒過去就老婆長老婆短。你不會是看人家宜小姐長得漂亮,就見色忘舊愛了吧。”
秦見川深吸一口氣,“少胡說。”
“還是你也準備學那些渣滓,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秦見川:“你是不是酒還沒醒?”
“兄弟,你如果存着這樣的心,那咱們的友情估計長久不了了。我不容許這樣的卑鄙小人存活在我的世界。”
秦見川耐着性子,“沒有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所以,你和伊森小姐分手了?”白鵲洲半晌後驚嘆一聲,道:“被父母嬌慣長大的大少爺也沒能抵抗過商業聯姻是不是?”
“閉嘴吧。你再咋咋呼呼,該把我老婆吵醒了,一個小時後國貿見。”
不等白鵲洲再說話,秦見川已經挂斷電話。
再推開主卧門,那人還在熟睡中。
但對于秦見川愛在卧室進進出出,是宜笙早在國外就習慣的事。
她只攏了攏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緊。
見狀,秦見川将空調溫度又調高幾度,才走進衣帽間。
一眼便看到了那套寫滿了優雅乖巧的CHANEL套裝上衣領口別着他送的絲絨天鵝胸針。
秦見川抱臂駐足,幻想宜笙穿着這套衣服的模樣。
多時,他擡手摸了摸黑天鵝高昂的脖頸,輕笑一聲,“裝乖。”
作者有話說:
什麽是秦少爺?
是寧願被兄弟誤解,也不願意說老婆半句壞話的男人!
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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