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降下硫磺的城市

秋日的午休時間帶着一股莫名的倦意。陽光很輕地落在特教班的教學樓上。這裏比平時更加安靜,可能是因為人少了的緣故。

教室裏只有三個孩子。

縢和禦堂站在教室後牆邊的小桌旁,桌上放着一個電飯煲。“現在還早吧?”禦堂嘟哝着有些猶豫地瞄向窗外,好像在擔心被老師發現。

一夜之間,班裏一大半人都進了醫院,這個變故讓禦堂着實震驚了一陣。

“沒關系!”滕一拍胸脯,“粥是煮得久更好的,再說反正下午也不上課。”男孩擺出大廚的架勢,把米粒和豆子倒進鍋裏蓋上蓋子,然後煞有介事地調節着鍋上的旋鈕。“喂白毛老師,你來幫我讀一下這個菜譜,有的字不認識。”

“你自己不會查字典嗎……”書架前傳來輕微的抱怨

“眼前不是有活字典嘛!”滕笑嘻嘻,“你也快點來幫忙啦,做出美味的粥拿去讓求成他們大吃一驚怎樣?”

坐在椅子上看書的銀發男孩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對崔的名字起了些反應,終于走過來拿起了配料單。在泉宮寺公館那個混亂的夜晚,聖護傷得并不重,所以第二天就出院了,然而剩下的幾人就沒那麽幸運了。接下來兩天,盡管常守朱仍然獨自維持着課堂,但嚴重減員的特教班仿佛元氣大傷,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鼎盛時期的熱鬧模樣。為了讓這種情形盡快好轉,朱提出制做料理去看望班上的傷病員們,但是今天午間她似乎被理事長叫走了,早就躍躍欲試的滕趁機擅自上竈。

“禦堂你把那邊的水果洗出來……喂喂你們兩個聽我指揮啊!不要偷吃小西紅柿!!”

聖護鼓着腮不出聲地咀嚼。泉宮寺大樹一倒,聖護也失去了容身之所,眼下被暫時安頓在福利設施裏。由于此次福利院也涉案,所有工作人員正在接受審查,管理制度的漏洞也頗受诟病,所以那裏也是一派人心惶惶。泉宮寺一案在社會上引起了轟動,學校之外滿城議論風起,由于案情重大,牽扯出的內幕又多,因此警視廳已經接過了調查權。這種時期,這座教室反而像是一座避風港。

“我跟你們說,那個時候的求成可厲害了!他就這樣——然後這樣——刷地一下!然後——”

縢秀星一邊把果肉切成小塊,一邊向另兩人聲情并茂地講述着在地下對戰泉宮寺的經過(當然,經過了他自己的誇張渲染)。禦堂一臉不可置信地聽着他們的英雄事跡,聖護則平靜地在一旁給棗子去核,從眼神裏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他身邊的兩人并不知道,就在幾天前這個男孩剛剛試圖用刀子殺死別人。萬幸,被聖護襲擊的男仆和狡齧慎也都沒有死。

“話說回來,求成是怎麽找到我在那地下室裏呢?”半晌,滕沉思地說。

“等佐佐山光留他們回來,你問他們就知道了。”聖護說,又把一個小西紅柿放進嘴裏。滕睜大眼睛看着他。

“诶诶!到底怎麽回事嘛,跟我講講嘛!!”

“我也想問呢,這兒是怎麽回事呀?”他們身後傳來了常守朱的聲音。滕和禦堂吓得立刻直起了脖子。朱望着桌子上淩亂的各色食材,沒有責備小家夥們,只是露出無奈的微笑,在背過身的時候卻又嘆了口氣。

Advertisement

***

兒童病房裏意外地鬧哄哄。狡齧、佐佐山和璃華子住在同一間屋子裏,宜野座也待在那。狡齧剛剛被母親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狡齧太太到最後簡直聲淚俱下,既為兒子的冒險行為給大家添麻煩而生氣,又忍不住替他受的傷而擔驚受怕。這時候正巧征陸智己來采集孩子們的口供,便把她勸出去了。

“真是的,慎也要是能有您家伸元一半乖,我也能放心多了……他這個想做什麽就自顧自非要去做的性子,真不知道将來怎麽管得了……”

狡齧太太在走廊上擦眼淚,覺得自己失态,又不好意思地笑。征陸哈哈地說:“伸元乖是乖,可是男孩子太乖了也未必是好事。”

趁着家長們出去,佐佐山從床上爬起來,宜野座猝不及防,手裏提着的袋子被他勾走了。“啊啦啦~宜野老師真好,就知道你一定會我們帶慰問品的!”

“別一個人獨吞,給我一半啦!”見佐佐山扒開袋子抓零食,狡齧也從枕頭上支起了腦袋。宜野座難得有耐性地說道:“我帶了很多的。”他在兩人的床之間坐了下來,來回地看着他們。這時候病房門又一下子開了。

“本校第一名廚·秀星大人來給你們送吃的啦!!!撒!充滿感激地接受吧!!——诶宜野老師你怎麽能搶我的先!!!”

“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們,太吵了。”璃華子隔着床簾鄙薄地說。

橙色頭發的男孩拎着保溫桶高高興興地進來了。越過他的肩膀,狡齧瞥見了站在門口的聖護。

兩人的視線一瞬相遇。狡齧繃緊了嘴唇。雖然警惕,但對于這個之前險些置自己于死地的家夥,狡齧意外地并無多少恨意,反而産生了某種莫名的宿敵之惜。聖護也沒有說話,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心照不宣地走開了。

常守朱在走廊上和家長們談了一陣,又進來看過了孩子們,最後來到了位于另一層樓的崔求成的病房。她敲過門,進了屋子。

“咦,聖護君沒在這啊?我還以為……”

“說是有事要辦,就跑出去啦。”

崔坐在床上,手裏端着聖護給他拿過來的水果粥,臉上露出有點羞赧的笑。“話說回來,能給我安排這麽高級的單人病房,還真是照顧我了……”

“嗯,這也是理事長專門請人安排的。”

朱在案發那天一開始并沒料到崔所受的刀傷如此嚴重,因為看到他還算正常地帶了縢秀星走回來,而且還在聖護面前保持着清醒。但那卻是崔為了避免讓聖護擔心而強撐的,在到達醫院和聖護分開之後,他就立刻被送進了手術室。

當然這座醫院并不是泉宮寺的那間私立醫院。

“做出闖進泉宮寺家這樣的事還沒告訴我……你真是太亂來了,崔桑。”朱嘆息着。

“哈哈,就因為太亂來所以才說不出口啊。但是也別無他法……”崔舀了一勺粥,感到軟糯甘甜在自己舌頭上化開。“只是沒想到那群小鬼竟然偷偷跟來。害他們卷進來,這是我最大的錯誤了。”他苦笑了一下,“理事長明知道這些還肯出錢讓我住高級病房?她一定找過你了吧。”

朱沉默了一陣。此前與禾生壤宗的對話又浮現在她心裏。

『常守小姐,這次的事件中你和崔先生都有不同程度的渎職。之前那次會議,決定讓特教班單獨乘車,就明确要求過了必須有随車教師監管。可是這次你卻沒有在校車上,這直接導致了幾個小孩的冒險行為無人發現!幸好他們要麽沒有家長,要麽家長沒有追究責任,否則你是難逃其咎的。

你的失誤還有另一點,那就是——為什麽把槙島聖護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崔求成?他只是個助手,并非專業的教育人員,我發現你給予他的權限一直超過了他應有的職責範圍,這致使許多和聖護有關的情報他都沒有及時上報。他在這次案件中的不謹慎行為就更不用說了。』

『但、但是!如果沒有崔桑的話,秀星君很可能已經遇害了!也沒法揭露出泉宮寺財團的地下犯罪!至于聖護君的一些事情沒有上報,那是因為崔桑要遵守和聖護之間的約定……他告訴過我,有些細節聖護君不願意對別人說……』

『小孩子的話,作為成年人和教育者,不應該言聽計從!根據現場的報告,那個孩子似乎再次出現了強烈的攻擊性,你們之前在庭審時的保證呢?你們對他的矯正,效果何在?總而言之,常守小姐,因為你是本校貴重的人才,我才希望你能反省這次的教訓。請你在之後的教員會議上做出檢讨……至于崔先生的事,既然特教班本學期末就将廢止,對他的聘用也正好到期。而且我發現他和那個叫聖護的孩子的關系有些……』

“怎麽?”崔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果然是要炒我的鱿魚了吧?”男人挂着調侃的笑容。

“崔桑……”年輕的姑娘着實不知如何開口。“對了,你知道這次案件的最新進展嗎?”

“啊,這兩天躺着無聊,除了上網找找新工作,就是看新聞了啊。”崔瞥了一眼放在枕頭邊的自己的手提電腦。“摧毀掉了泉宮寺老爺子和他的惡趣味組織就夠不錯了,但我覺得重要的是,因為引起了廣泛的關注,現在小鬼們至少得到了更有力的保護,不會在看不見的地方被這樣那樣了。”

他沒有說出更多。崔知道,勝利只是局部的……泉宮寺的死究竟是誰幹的?上面也未必能查得出來。在泉宮寺背後,大概還有比他更高的“BOSS”存在。他記得泉宮寺那時說,他所想象到的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而那所謂的真相,即使崔求成隐約有一個猜測,也不可能再知道了。随着老人的死去,他和聖護之間的事、殺死他的人的身份、整座冰山的全貌,都被一概湮沒,成為了永久的謎團。

“崔桑,特教班要解散的事情,孩子們好像也全都知道了。”過了會,朱輕聲說。

“這些小鬼頭……”崔笑了笑,放下空了的粥碗,感到傷口被牽扯有些微痛。“嘛~也好,用不着咱們開口了。”

“咱們”這個稱謂讓朱心裏一顫。“這麽長時間和崔桑一起工作,真的……真的、非常慶幸……”她站了起來,一時間,那麽多的回憶,手忙腳亂的、開心的、痛苦的,都湧到了眼前。“你是特教班無法缺少的一部分,幫助我和孩子們做了那麽多事。雖然被理事長罵了,但是我還是覺得,只要有你在,聖護君就一定會好起來……一定能和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崔覺出了這裏面辛酸的意味,也覺出了一絲告別的悲傷。他不太想對常守說什麽虛假的客套話,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确實是發生太多事了,怎麽說呢……感覺自己好像和一年前根本不是同一人了。”

這段同行相伴的時光,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的吧。

“你好好休息吧,崔桑。之後的事就等之後再說~”朱取過保溫桶朝房間門口走去。走出幾步她又停住了,背對着崔求成:

“那個……求成桑,你……你喜歡聖護嗎?我是說……”

崔不禁一愣。他稍微花了幾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我可沒有泉老爺那種奇怪的癖好啊!”他笑着出聲。朱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扭過臉。

“嗯,我也是這麽跟學校說的。我知道求成桑不會傷害孩子們的,不過……出了這一次的事,可能也要留心避嫌比較好呢。”

她掩上門出去了。崔求成躺回枕頭上,笑容消失了。

他就知道會面對這樣的猜疑……他之前曾幻想過自己可以收養聖護。但現在,在泉宮寺倒臺之後,這份幻想反而變得更加遙遠。作為一個來務工的外國人,他目前的工作、收入都沒有保障,也沒有取得永久居留的戶籍(在來學校之前他沒有這樣的打算),而且正如朱所說,他對聖護撫養權的要求很可能讓他在泉宮寺一案中的企圖變得可疑。這一切,都會成為他收養聖護的障礙。

而且,從聖護的方面說,民政部門很可能會認為這孩子需要在公益設施中被管理和撫養吧……

崔忽然想到,自己假設了這麽多,唯獨忘記假設一點,那就是聖護不願意被他收養。是什麽時候起,自己已經自大到認為聖護一定會樂意和他一起生活了?男人将手背遮在眼睛上,覺得有些悶。常守朱的話又響了起來:你喜歡聖護嗎?

他知道自己剛才沒有正面回答。

難道還需要再自欺欺人麽?可以為對方豁出性命的喜歡,或許應該叫做愛。

TBC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