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報複來襲

“電視機前的各位觀衆朋友,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位于四川省xx縣xx村的一處民建茅屋外。

“就在今天,接某群衆舉報,懷疑這附近居民私自圈養野獸,因為這位群衆住在這裏短短幾天,每天總能聽到一種可怕的嘶吼聲。

“日前,當地警方和醫護人員趕到現場。我們的記者也及時趕到一線對這件駭人聽聞的怪事進行了采訪。就在當地警方做好部署全力破門而入的時候,裏面的景象遠比圈養野獸更加駭人聽聞更加可怖……目前與此案相關的張某和李某已被刑事拘留,等待後期問詢和審判。”

陸心在攝像機前一口氣将事情原委清晰地播報完,到了完時,原本站在室外的她竟然都身上滲出一層汗來。她脫下工作服,用手中的手卡連連扇着。

周歷收了相機,遞給她一個保溫杯。

陸心道了謝,接了過來,卻沒有喝。她不敢喝,盡管現在分明就像一個長途跋涉于沙漠荒原的旅者,渴得要命。

但她更怕自己但凡一張口,任何一個吞咽或者有東西進食道的感覺,都會讓她冷不丁地把所有東西都吐出來。連帶着陳朽的記憶,一并哇啦啦傾囊而出。

去死吧,這該死的窒息感覺。

陸心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才覺得自己欲裂的大腦稍稍沉澱下來。

周歷也沒再勸她,他反而這次有些不避嫌不論輩分地同她站成一排,倚着身後的磚牆,掏出煙盒來,撚出一根,用手擋着風點上,狠狠地吸上一口,然後啐了一口,罵的有些兇狠:“操。”

他偏轉頭,幾乎有些憤恨的咬牙切齒着低吼了一句:“這倆老東西,真他媽不是人!”

陸心這時才睜開眼來轉頭看他。

印象裏,周歷似乎從未當着她的面抽過煙,更沒有講過髒話。想來他許是從沒見過這麽泯滅人性的事情。

這個被圈養的男孩子,因為身有殘疾,生下來的命運就比較悲慘,因為他身有殘疾,農村裏的人沒文化又迷信。從出生到四歲之間,這個男孩每天被父母爺爺奶奶拴在屋子裏的床上,不讓他出去見人,怕丢人又怕村裏人的謾罵碎語。四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因為生二胎難産死掉了,父親也于同年因為在外面做工意外死了。村裏所有人認定了這個男孩是天降災星,是來為禍人間的,留着總歸是個禍端,可能克死父母之後,會接連克死村裏人的。至于為什麽沒有殺掉他,說法則衆口不一。有的人說是天降災星必然是人間有人作惡,殺了會招引禍端的;也有的人說,大概是那時普法建設轟轟烈烈,牽扯到人命,終究沒敢輕易下手。

于是就有人替這兩位“幸存者”老人家請了個號稱是神家的人,給她想了個法子。民間傳說黑狗是辟邪之物,于是就有人建議他們養一只黑狗大仙,同這妖孽化身同養,這樣就可以鎮住他體內的邪物,不讓他夜半出來為禍村莊。

這樣一關,就是六年。這個男孩,從來不知道外面的陽光是什麽樣子的,不知道躺在草地上打滾是怎樣的柔軟舒适,他甚至從未意識到自己是可以站起來直立行走的高級靈長類生物。從小到大,他的生命裏,可能只有每天飼養他的兩個老主人,和每天每時每刻都要與之搶食的惡犬吧。他甚至還不如現下許多寵物——至少寵物都有個名姓。

Advertisement

最為諷刺的,應該是每天飼養他的主人一般的存在的人,是與他一脈相承的親爺爺奶奶。

陸心還采訪過村裏的人,問他們那麽男孩有沒有半夜化成魔鬼危害村子裏呢。一個穿着厚實的山羊皮大衣的村民有點憨厚地一笑,操着一口濃厚的方言跟她說:“那咋能呢?黑狗在那鎮着呢!”問道那與黑狗同養以前,他有沒有看到過呢?那老大哥面露難色,然後有些支吾了一下,又告訴她:“我也是記不清的了,倒是以前有幾位年紀再大點的老人家,确實親眼看見過那妖怪的化身……”

後面的話,她早已聽不下去了。

腦子裏最先想到的就是以前讀書學詩的時候,洛河最喜歡,反複給她吟詠的一句“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每每從她課本上讀到這句,洛河明明還稚氣的臉上總會浮現出一種類似于嘲諷和涼薄的表情來。雖然這并不是詩人的本意,也不知道洛河有沒有真懂它的意思,但是後面一句,總是會給人一種浸遍世間蒼涼雨的絕望感。

陸心極淺地自鼻息間噴出一抹笑來,她微微眯着眼似乎在看遠方,聲音也低沉渺遠:“按照現有的關于人的定義,這個男孩才不是人。”

周歷手一頓,幾乎立刻一臉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看着她:“心姐,你……”

他也沒見過這樣一個陸心,似乎冷漠而疏離,對世間一切生死都看淡了,并且不懷悲憫。仿佛剛剛那個還被吓掉了麥的人不是她一樣。

“不會人類語言,連直立行走都不會,甚至不如一個猴子,猴子還有許多模拟人的行為和姿态。這樣的一個……生物,還能算作是人嗎?”陸心想起以前大學聽課的時候,說到關于人的定義,那個老師反複舉着的一個關于狼孩的事例。當孩子被狼叼走并以狼的方式撫養長大,那這個男孩長大之後,他的所有生活習性都已經随了狼,這樣一個人,就再也不能稱之為人了。

周歷一口氣提起了,又被她梗在了當下,他無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喉結艱澀地滾動,眉頭擰得很緊。

這個問題……一般都不會有人這麽想吧……畢竟沒有誰會把一句早已在相傳中帶有了明顯貶義的話聯系在一起。

周歷有些憋悶,他擡起空着的一只手,有些煩躁地捋了一把頭發,然後不服氣地對陸心說:“可是再怎麽說……這孩子可是他們親孫子啊……”

“古往今來,仗着血緣關系造的孽還少麽?”陸心這句回的他極快,仿佛有備而來,又仿佛,是被人戳了痛腳口不擇言而出。

隔了一會兒,似乎是覺出自己語氣裏讓人無法接話的沖勁,陸心自己又好似自語般地說道:“說到底,他們會這樣,根源還是在于太無知。她們對于異類排斥,源于無知;對弱者反而更殘忍刻薄,源于內心深處的自卑和恐懼。”陸心慢慢擡起手,像是一個極度包容的長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周,我們是記者,這樣的事以後還會很多見。做這份工作,要有追尋和披露真相的勇氣,這個社會才會慢慢變好,這樣,才無愧于自己的內心。”

周歷突然想起了初進臺裏正熱血時期,陸心給他們做培訓時候說過的話來:“記者存在的用處和真實意義是什麽?在這個社會,人們知道的,總是他們想知道或者別人想讓他們知道的東西,而記者,應該去挖掘那些人們應該知道的事情,讓人們知道真相,這樣,才能避免大多數的謠言,避免很多悲劇。”

“做記者的,就是要跟謠言和謊言死磕。”

周歷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時候覺得這些口說的東西都太過虛無乏味,而今想來,卻是見過太多以後的理智之言。

他擡手撚滅了煙,仿佛有什麽東西自心底裏破土而出,帶着一種急急地,想要向上生長的強烈渴望。

陸心又擡手揉了下凍得發紅的鼻頭,鼓勵他:“慢慢來,好好追下去,總得逼出些什麽來,才是讓這件事情這種陋習破除再立的開端。”

包裏的手機緩緩地一下一下震動起來,陸心停下了話茬,低下頭翻出來,看到上面的名字時,心裏面登時咯噔一下。

完了……一心惦記着新聞,結果新聞遠比想象的更驚心,她一下子陷了進去,林惟故讓她打電話的事情,反倒被抛到九霄雲外了。

周歷看她這時有事,就跟她打招呼準備去忙。

陸心猶豫了一下,在接通電話前喊了他一聲:“小周,記得所有圖片和視頻資料,都要給這個男孩全程打碼。”

周歷蹙了蹙眉,但還是很快答應她了,畢竟這件事的立場上,他們是一樣的。

陸心看着周歷走遠,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來,半天沒有敢吭聲。

林惟故似乎在那頭翻着書頁還是什麽,像是一個悠然的審判長,在那邊悠閑地等着這個犯人的俯首認罪。

陸心在林惟故這件事情上,逐漸學成一個識時務的人,幾乎是立刻,她就措辭好如何解釋如何道歉。

林惟故在那頭悠悠地又翻閱了一下書頁,帶着沉沉的像是陳舊的木質家具散發出的古老氣息,他低沉的嗓音流瀉而出,問她:“到了?”

陸心攢着一肚子的話登時被鎖住了喉。她的位置一下子轉而變得被動起來。她有些讷讷地低下了頭,應:“嗯……到了,采訪也做了。”

“嗯,”林惟故的語氣依舊平常,似乎并沒有生氣或者惱火,“看到新聞了,鬧得挺大。”

陸心就又低下了頭。臺裏微博和節目一播,此刻應該是全民公憤,外加攪渾水的上升期,事情會愈演愈烈。

但她也深知,新聞之所以稱之為新聞就是因為其特有的時效性,再熱再火,再群情激憤再慷慨激昂的新聞,最終都會緩緩落下帷幕,再掀不起一點波瀾。

這事實讓人無可奈何。陸心有些沮喪地低了低頭,錯開這個話題,給他道歉:“林惟故……我一下車太忙了,忘了給你電話,我……”

“嗯,”林惟故在那頭幽幽的,終于緩緩合上了書,似乎兩個人的聊天這才初進入平等的溝通交流階段,而他終于肯正視她,“還不錯,能發現問題。”

陸心有些尴尬又無語地閉了嘴。

這也怨不得林惟故此刻故意吊着她。

臨走前,可是陸心她自己說了那麽一段話,高高地立刻個要當稱職妻子的flag,結果當天就給打了臉,一般人都沒見過這麽響亮的。

陸心有着讪讪的擡手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說話。

林惟故似乎在那邊思考着什麽,有些像在思考着該不該要不要辭退一個員工的老板,當然,他們倆的社會身份而言,這樣可能比他們的夫妻關系更加合情合理。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終于想好了,緩緩地,似乎極為寬大的赦免了她:“這樣吧,既然是你自己承認錯誤了,就罰你接下來一個星期主動打電話,一天都不許差。”

陸心默然。她還能說什麽?頓了頓,陸心應:“……好。”

林惟故那頭響起提示讓乘客登機的女音,陸心随便說了些什麽,囑托的話少的可憐,有些如釋重負地挂了電話。

可剛挂斷,林惟故永遠低沉着不慌不忙的聲音消失在耳畔,她突然又有一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那種心安的感覺又稍稍遠離了一些。

陸心剛邁步準備往周歷那頭跟他們幾個會合,手機卻再次震動起來。

有些隐隐期待着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徐莉,陸心有些疑惑,但還是毫不遲疑地接了起來。

徐莉的聲音幾乎順利在聽筒那頭響了起來,她語速極快,聲音裏帶着焦急和隐隐的哭腔,幾乎是喊出來的:“心姐,你快回來一趟吧!臺裏……出事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