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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惟故一個人在電腦前坐了很久。他手指撐着下巴,眉頭皺着,過了一會兒,才像是做了一個格外鄭重其事的決定一般,将光盤插.進驅動器裏,然後打開裏面的內容來。

盡管從陸心這個當事人口裏聽到了她平淡得猶如春天随意吹拂而過的風一般地描述,他看到這個視頻畫面的一瞬間,眼神還是跟着驀然收緊。拳頭也不自覺地狠狠攥了起來,似乎這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畫面上的陸心穿着寬松的病服,襯得她愈發瘦得不像話,她頭發辮散亂且順服地垂下來,極細,似乎因為營養不良,還有些微黃。

林惟故看着她腫脹得幾乎辨不出本來面目的臉,嘴角的傷也分外明顯,塗了藥,更是青一片紫一片的,乍一看,格外駭人,之後便是讓人有一種說不出口的不适和心疼來。

林惟故擰着眉,幾乎片刻都不敢讓自己走神或者放棄地,聽着記者像是利刃一般地話語,一刀一刀刺進陸心年輕而柔弱的身體,然後将她眼神裏的祈求和陽光通通抹殺。

但他還是沒能聽到看到最後,當陸心眼神從祈求和可憐變成恐懼、驚訝,再然後變成徹底的絕望和小獸一般地憤怒,當陸心完全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痛,猛地向對面擲出身邊所有可以擲出的東西,做着自己最後的抵抗和于事無補的自我保護,當陸心年輕的傷痛猶如烈火燃燒殆盡後的嘶啞的嗓音隔着經年的帶子彌漫在他耳際,他猶如被萬箭穿心一般,突然就顫抖着手,用了全部剩餘的力氣去按關機鍵,按了好幾下,甚至狠狠地砸了桌子一下,然後他也在空曠的辦公室,突然壓抑着怒吼一聲,抱着腦袋,慢慢伏着身體無力地癱坐下去。

心底裏那種壓抑着猶如窒息的感覺久久消散不去。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遠比文字和所有隔了時間和空間而遙遠模糊了的語言更加有沖擊性,讓人猝不及防。讓人無力招架。

——

陸心跟着陸揚出來後,看到他停着的那輛車,她抱着臂,臉跟着冷了下來,問他:“這車哪來的?”

陸揚一面有些炫技地按了一下開了鎖,一面嘚瑟着跟她講:“跟我那哥們兒借的。哎,怎麽樣?聽說五十來萬就能買着。”

“五十來萬?”陸心就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坐了進去,“你有?”

陸揚在外頭小聲地,但是能讓陸心聽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我現在是沒有,那等我以後有了工作,不就有了。”

他一面發動了車子,一面側着頭,讨好和獻寶一般地說道:“姐,我可聽說,我姐夫單位,那一個小部門的經理,一年都可以掙這個數。”

陸心回頭,就看到陸揚一臉放着光的表情,伸着右手,給她比了一個“七”,他刻意壓低,但卻抑制不住得,聲音因為激動變得尖利,“七位數起啊!”

陸心就扯着嘴角冷着臉擡眼看他,她的聲音語速都保持一種客觀的冷漠:“高考大多都是省狀元或者尖子生,大學國外名校攻讀或者國內top10,出國兩年以上,MBA級別+,獨立帶過價值千萬創新項目……這些,你占得到哪樣?陸揚,你知道吧,人貴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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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揚被她貶損得有些不悅,格外不服地開口嗆她:“你還不是什麽都不是,還能傍上我姐夫,就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陸心也不惱,她嗤笑了一聲,說:“是啊,我什麽也不是,自己奮鬥了十年,養不活那個吸血的家和你這麽個米蟲,自己活得也不像個人樣。”

陸揚聽得來氣,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恭敬地單獨叫過陸心姐了,也就是用得着她,陸母又千叮咛萬囑咐,人一定得帶回來,他這才不得不低頭,至于現在,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和地位受到了挑戰。陸心仗着自己靠着林惟故翻身了,這就開始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他剛準備開口罵,陸心那頭手機卻适時地響了,他瞟見屏幕上林惟故三個字,停了一秒還是把到嘴邊的話悉數咽回了肚裏,轉頭,專心地開車。

陸心也轉過頭去,接起了電話。林惟故低沉的聲音就順着穿透到她的耳膜和腦海裏,讓她的急往上湧的壞情緒都沉澱了下去。

他問她在幹什麽,陸心吸了吸鼻子,老實回他:“陸揚來接我,我媽讓回家一趟,吃個飯。”

這真的讓她很憋屈。可陸母總能教給陸揚一些讓人無力招架的卑鄙甚至下流的言語和手段來,讓但凡要臉又不想失去工作的人妥協。

陸心想着,什麽時候她也能不要了臉了,那就好了。大家互相傷害,誰怕誰。

林惟故在這頭就皺起眉來,他修長的手指有規律地敲着桌子,隔了會兒,沉聲囑咐她句:“照顧好自己。”

陸心聽他這麽一說,莫名有些好笑,好像自己不是要回趟家,而是要進蛇鼠狼窩一般,危險系數一萬 ,她彎着嘴角想笑,跟着心情也和緩了一些,原本想着今天是不是要跟他說一下臺裏發生的那件事來着,這會兒什麽都不想說了,不開心那些,唯有變淡消散,什麽都不想說了。

簡單地聊了兩句,陸心就挂了電話。她嘴角的弧度幾乎是一瞬間就垮了下來,她轉過頭來對着陸揚,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你回去趕緊把車還給人家,回頭又擦了碰了丢了,我們現在就說好,我一分都不會幫你墊。”

這事兒可是有前車之鑒的。陸揚之前上高中,看人同學的山地車酷得不行,就借着騎,又是幫人寫檢讨又是買零食的求來的,結果沒騎一中午,就給偷了。這筆錢,幾乎花了陸心半年每天晚上奶茶店打工掙來的所有工資。這樣的事,可不止一次。

那頭陸揚冷着臉,用極其鄙夷的眼光瞟她,也沒再多跟她回嘴。

隔了一會兒,陸心正把頭轉着對着外面,突然聽到後面咬牙切齒般自言自語道:“老子早晚自己買一輛更好的!”

行啊,陸心靠着椅背,內心毫無波瀾,白日夢人人都能做不是。

剛一進門,那頭陸揚嚷嚷着就進屋上電腦打游戲去了,陸母在廚房喊她去幫忙。

陸心也不多言,圍上圍裙就上陣了。

倒不是說專請她回來她就擺個譜啊閑着坐着啊,一面是她更不想直面陸父和陸揚那兩張相似的面孔,一面就是她并不想久呆,陸母的用意猜也知道。她還趕着回去,臺裏亂得緊,她中午也就頂多能三個小時的活動時間。

那頭陸母正切土豆,她就走到池子那裏擇菜洗菜。

在廚房其實都很好,是她在陸家和林家最願意呆的地方,一面可以讓她做一點過手不太用過腦的活兒,可以放松下大腦,一面就是可以免于大多數的正面相處和交流,也就免了大多數的沖突,大家相安無事,對誰都好。

當然,陸母專程有事找她,想給她“提點”一下的時候,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比如此刻——

陸母正切着土豆,突然就嘆了一聲,然後開口有幾分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孩子,我說兩句你還不樂意聽了,我說讓你生孩子那事,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她說着,用刀把土豆絲都盛進一個盆裏,然後提溜了一下陸心的圍裙,壓低了些聲音說:“之前劉嬸家媳婦不是一連生了倆閨女,怎麽也不得子,就找人給弄了個方子。結果她媳婦兒吃了,這胎真生了個大胖小子。我跟劉嬸要來了,給了些煙酒禮物,想着讓小芳吃一吃,給老陸家續個香火,你待會兒啊,也拿着這方子,回去照着抓藥吃着,包管用!”

陸心一副不可理喻又極度氣到無奈地語氣,她頭也不擡,語氣裏嘲諷地說道:“一個方子就管用成這樣,人類學家和基因學家都可以退休下崗了。”

陸母看她一副愛答不理,滿不在乎地模樣,就有些氣急地低吼她:“說你你就聽着點!要不有你吃虧的!你說你這,本來不是處就容易被人男方看不起,還這麽久都不争氣。是不是當年那……傷着了?要不我再給你找點方子……”

陸心正在那頭砧板上切芹菜,聞言,她像個野蠻的屠夫一樣,猛地用力砍下菜刀,刀口嵌進去一截,揚威般地站立着,她低頭挑眉看着陸母,聲音也冷得徹底:“你這麽在乎這層膜,當初怎麽不趁我在醫院做檢查的時候順帶讓查一查?看我有沒有被強.奸啊,有沒有為了錢跟人睡啊,有沒有跟洛河不清不楚的,好讓你掂量着能不能賣個好價錢。”

這說起來,确實和賣豬肉一般,稱斤稱兩的,并沒有任何的分別和高貴之處。

陸母被她這個說法激得臉上的耐心也消磨殆盡,她先是格外鄙夷地警告她:“別說髒話!”在陸母眼裏,“強.奸”二字從女人嘴裏出來,那就是髒話。陸母跟着又“啧”了一聲,有些壓低聲音埋怨陸心不懂事:“你傻呀!那時候到處都是記者和警察,都曉得是你為錢去……在那邊查出來被報道了,不是讓全世界都知道了?現在你還怎麽可能還嫁得出去?”

陸心跟着就嗤笑了一聲,她低下頭去,猛地拔出菜刀來,然後把菜由切改為了剁,乒乒乓乓的,宣洩着主人的諸多怒意。

陸母見她這樣,一面先起鍋炒菜,一面又嗚呼哎喲地抱怨陸心不懂她做母親的苦心家裏頭沒一個省心的。

陸心倒是無比贊同這點,然後她把車上跟陸揚說的話對着林母也再聲明了一遍,然後說:“你們樂意由着他想做什麽想幹什麽随你們的便,只是,我今天話先撂這兒,哪天陸揚捅了什麽簍子,別再讓我擦來屁.股。錢是我拿命掙的,我不允許他當廢紙燒。”

陸母被她這還沒開始商量就直接堵住路子的話噎了一下,跟着面部表情也變得有些猙獰起來。她擡起手頭的鍋鏟,眼看着就要落在陸心頭上背上,那頭的門鈴突然響了。

陸心仿佛沒看到陸母這欲上手的模樣,專心做自己手頭的活兒。

外面是一直踏踏踏的腳步聲,緊接着門被打開來,幾乎是瞬間,門口就響起了陸揚有些興奮和驚喜的呼號:“媽,姐夫來了!”

陸心和陸母均是一愣,陸母看着陸心,兩個人目光對上,她狠狠地白了陸心一眼,似乎格外憤怒又不甘地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鍋鏟。

作者有話要說: 幫手林先生來啦~

————

對不起寶寶們吼,這兩天事情有些多有些雜,我都更得很晚然後有點短。

昨晚最丢人,最後困得換新章時候眼都睜不開看不見了,錯別字感人T T

因為未來一段時間都需要忙一點然後專心一點,我想讓這文快點完結,眼瞅着大綱還剩大劇情才能讓全文圓滿過來,有些着急惹。所以……吶,我們來玩一個每天一個小□□的小游戲怎麽樣~2333

作者君現在只敢跟大家保證結局肯定會很甜很甜(真的辣種甜,因為我寫完結局惹哈哈哈),然後劇情part就是……天道好輪回,嗯。

感謝大家的不嫌棄和支持,愛你萌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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