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江則潋被傅承钰牽着手,走得很是忐忑。

她一會兒摸摸頭上的發簪,一會兒捋捋衣裳褶皺,顯得有些緊張。她昨晚被傅承钰禦劍帶到一個山頭上,也不太敢睡,早上才迷迷瞪瞪地睡了一會兒,就被傅承钰叫醒。傅承钰跟她說暫時沒有合身的衣服可以給她穿,只能委屈她再穿一下紅裙,不過他倒是給了她一堆首飾,說她可以随便戴。

江則潋悄聲說:“我們去哪兒啊?”

傅承钰今日穿一身暗紅色的長袍,聞言輕輕一笑:“我既然收你為徒,自然是要有人做見證的。今天很好,正是仙人們的收徒的日子。”

江則潋抿了抿唇,手心有些出汗:“我需要做什麽嗎?”

“你只需要在我身邊就好了,什麽也不必做。”傅承钰低頭朝她笑笑,目光中是她看不分明的光彩。

莽荒中央大殿前,鐘離冶着白色正服,玉冠博帶,掃視了一圈下方站着的新弟子和坐着的仙人,問旁邊的人:“毓華沒來?”

“沒來。”

鐘離冶點了點頭。他不來,他也不好強求。

整點的鐘聲敲響,原先坐着的衆仙也紛紛站起。

鐘離冶剛要開口講話,卻忽然眯了眯眼睛,看向廣場盡頭出現的人影。

一高一矮,并肩而行。

他的眸色逐漸幽深起來。

衆人見正弘仙尊遲遲不講話,不由都困惑地擡起頭,又順着他的目光往身後看去——

傅承钰牽着江則潋,一步步走得慢而穩。

江則潋不是很明白為什麽這麽多人都注意了過來,下意識地往傅承钰身後藏了藏。

“不要害怕,你本就該堂堂正正地在這裏。”他平視前方,輕聲說道,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

那些新弟子曾見過傅承钰一面,此刻雖不知道這個紅衣姑娘是個什麽來頭,但還是恭敬下拜:“見過毓華仙尊。”

江則潋暗暗吃驚。傅承钰可從沒告訴過她他竟然地位這麽高。

江則潋稍稍大了膽子,開始四顧張望,就看見前方的一排排仙人正用一種莫測的目光打量自己。

可是他們的目光都好奇怪哦。

有些人像是好奇,有些人像是震驚。

正想着,突然從高階之上奔下來一個女神仙,在她和傅承钰面前剎住腳步。

這個女神仙黛眉紅唇的,十分好看,就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實在不對。江則潋扯了扯傅承钰,想給他使個眼色,就見那女神仙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師父啊!”

江則潋傻了。

傅承钰平靜道:“阮真,你給我起來。”

阮真才不理會他,嘤嘤嘤地在江則潋耳邊哭道:“師父你終于回來了!”

江則潋慌了,艱難地推開她:“你誰啊!”

阮真眼圈紅紅,看江則潋一臉驚恐的模樣,張了張口,轉頭去看傅承钰。

傅承钰拉過江則潋,說:“不要慌,跟我走。”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江則潋硬着頭皮跟傅承钰踏上高階。

大殿前站着的白衣仙人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複雜的情感。半晌,他輕嘆一聲:“回來了就好。”

“把她記入宗牒吧,記在我名下。”傅承钰說道。

江則潋一頭霧水,她縮了縮肩膀,回頭去看下方的仙人,那一個個看她的眼神,絕對不對勁。

傅承钰俯身對她道:“走吧。”

江則潋忽然甩開他的手:“等等。”

傅承钰抿緊了唇。

江則潋退開幾步,說:“你們認識我。”

從那個撲過來喊她師父的女神仙到這個說回來就好的男神仙,都是一副熟稔的語氣。可她活了十五年,明明連仙人的影子都沒見到過。

回想起傅承钰對她的态度,她就忽然有點發怵。

這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所有人都好像對她了如指掌,只有她被蒙在鼓裏。

難道她其實有什麽特別之處,一直被這群仙人監視着?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她咽了咽口水。

她用一種猜忌和陌生的眼光打量過在場所有人,于是所有從她那張尚且稚嫩的臉上看出熟悉五官的人都終于反應了過來。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傅承钰閉了閉眼,重新睜眼時已經恢複澄澈。他繼續用蠱惑的語氣說話:“則潋,同我回去吧。”

她搖頭,高聲叫道:“我不要,我才不叫這個名字,這是你給我起的!”

傅承钰的臉色就慢慢變得難看了。

他是想堂堂正正帶着她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之中,卻沒有想到她反應會這麽激烈。

江則潋瞧了瞧他的臉色,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敢再說話了。

傅承钰深呼吸幾口,剛要說話,就被阮真擋在了面前。

阮真笑眯眯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江則潋看着這個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女神仙,一時無語。她雖然确實有點餓,還是有理智的:“你為什麽要喊我師父?”

阮真說:“因為我喜歡你呀。”

江則潋:“……”

“不要胡鬧,阮真,讓開。”傅承钰低聲道。

阮真:“你才要讓開,你懂什麽。”

“我不傻,你們想說什麽就直說,我讨厭不清不楚的感覺。”江則潋眨了眨眼,“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我了啊,你們直說啊!”

鐘離冶忽然靠近傅承钰問:“你可有她的舊物?”

傅承钰說:“她頭上戴的都是。”

鐘離冶眉目一沉,當即上前,以極快的速度抽下她一根發簪,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尖細的簪尖已經戳入她眉心的小痣。

一顆血珠滲了出來。

江則潋僵在了那裏。

阮真大驚:“仙尊!”

傅承钰目光閃了閃。

鐘離冶收回簪子,一縷淡藍色的氣便像是附在簪尖上了一般,被他從眉心痣那裏挑出。

傅承钰上前一步,道:“這是什麽?”

鐘離冶随手揮去那縷氣,将簪子重新插入她的頭發中:“那顆痣實在可疑,我只是試一試。”

“鐘離冶,你沒有把握……”

“總是要賭一把的。”鐘離冶看着傅承钰說,“不過是出點血罷了,你不敢去試,舍不得傷她,便讓我來當這個惡人好了。”他掃了一眼還僵在那裏的江則潋,“不過看起來,似乎有用。”

傅承钰擡手抹掉她眉心的血珠,瞥了鐘離冶一眼,衆目睽睽之下打橫抱起仍然一動不動僵硬在那裏的江則潋。

“則潋!”

雪越終于沒能按捺地住,沖到了傅承钰面前。

傅承钰微微颔首:“顏成真人,請給我一點時間。”

“她……她……”雪越看着江則潋睜大的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

“顏成真人若是實在焦心,不如幫我個忙,去查查沉颍真人最近都幹了什麽好事。”說罷,他就繞開雪越,大步離開。

傅承钰剛把江則潋在白璧峰中院的床上放下,阮真就闖了進來。

“你來幹什麽。”

阮真快被他氣死了:“你什麽時候找到師父的,怎麽不通知我?”

“就在昨夜,還來不及通知你。”他淡淡地說。

“什麽來不及,你就是不想。自己想單獨和她多待一會兒是吧,怕我們吵着你倆是吧,傅承钰你心裏那點小九九我清楚得很!”阮真揮了揮手,“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多煩這個,我問你,你讓顏成真人去查沉颍真人,是要幹什麽?”

傅承钰冷笑一聲:“你可知我昨晚碰見她時,她是個什麽身份?”

“什麽?”

“她剛及笄,卻是個逃婚的新娘。”

阮真倒抽一口氣。

難怪他昨天不通知自己,知道江則潋差一點嫁給別人,怕是要瘋了吧。

“她逃婚的對象是個五十歲的老頭,說來奇怪,這老頭有幾分本事,他家的家丁居然拿他認得沉颍來威脅我。”傅承钰眼中有銳芒閃過,“你說,這件事不蹊跷嗎?”

阮真沉了臉色。

仙人認得凡人沒什麽可奇怪的,怪就怪在認得的這個凡人恰巧要娶江則潋。

倘若桑夷是知情的,那可就太嚴重了……不不不,不是嚴重的問題,傅承钰是絕不會放過他的,可是不知道能不能留他一口氣輪到她來出氣……

阮真知道江則潋自從隕滅後傅承钰就性情大變,淩厲了許多。倒是鐘離冶又恢複了最初溫和的樣子,手段也稍顯寬緩,兩個人在一起共事,雖免不了争執,倒是也平衡。

不過桑夷這件事如果是真的,無論是傅承钰還是鐘離冶,都不會寬恕他。

阮真說道:“我知道了,我也會去查的,到時候告訴你,你就安心陪着師父吧,反正她就算恢複了記憶,第一個想見的人也不是我。”

傅承钰看着她氣哼哼地出去了,臉色稍霁,回頭看向床上的江則潋,面龐又柔和起來。

下午的時候,阮真黑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平明真人不是在下界麽,托他查了一下,桑夷和下面那個姓高的一直有來往,姓高的替他樹立在民間的威信,他替姓高的暗地裏做些陰私。平明真人氣得不行,覺得丢臉極了,和顏成真人一起把他關在禁牢裏了。”

傅承钰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一邊寫字一邊道:“他在仙界混不出頭,竟然到凡間去了。那他知道姓高的要娶的新婦是她麽?”

阮真的臉色更黑一分:“據姓高的交代,他因為克死了好幾任老婆沒人肯嫁,就請桑夷想辦法。一日他們在路上走,對面過來一個女孩兒,桑夷就跟他說,娶她。當時姓高的還覺得雖然人長得好看但是太窮酸了點,不過桑夷堅持,他也就這麽辦了。”

傅承钰手裏的筆停住,一團墨滴在之上,洇開一片黑色。

“桑夷,很好。他每次犯錯都被我逮住,記仇倒是能記很久,他不敢報複我,就報複到她頭上去了。”傅承钰把筆往筆架上一摔,“把那個姓高的幹壞事的證據捅到百姓那裏去,自然會有人告官。至于桑夷——”他露出一個冰冷的笑來,“是該好好清算清算他之前都幹了些什麽事,按新規矩處理,不要再出現朱顏那樣的事情。”

阮真得了指示,立刻就出了院子。

桑夷那個小人,是該好好收拾收拾了。她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沖到禁牢去動用私刑。

夜晚時分,江則潋仍然沒有清醒過來。

傅承钰皺眉在屋子裏踱了一陣子,在鐘離冶給的傳信箋上寫了幾個字,過了一會兒便收到了他的回信:“靜待,毋急。”

傅承钰煩躁地把傳信箋推到一邊。

他想起自己屋門口種的那棵雪翠竹,如今已長得很高很高。

他推門而出,走到院子裏。這裏是江則潋的院子,沒有雪翠竹,可是有小小方塘,清輝滿池。

月色很好。

他擡頭望了一會兒,就感覺有風刮起,身後窗子咔地被吹上,屋裏的燈火一下子就熄滅了。

他匆匆往回走,進了屋,就忽然被一個嬌軟身軀抱住。

她聲音清脆,尾音上挑,帶了分漫不經心的笑意。

“傅承钰,我想喝睡芳盞的露水。”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3=

====

附贈個有點崩壞的小劇場。

====

江則潋最近特別喜歡逗傅承钰玩兒。

“既然我被記在你的名下,你是不是考慮要教我點什麽呀,”她翹着腿,拉長了聲調,“師——父——”

傅承钰無奈地瞥她一眼,對她這般嬌小的模樣還不是十分适應:“有什麽可教的,你自己不都……”

腦中驀然蹦出那夜她在他耳邊說的話:“此課名曰,雙修。”

江則潋勾着嘴角,看傅承钰耳根泛起紅意,得意地捧着茶杯笑了起來。

傅承钰拿走她的茶杯,将她壓在牆壁之上,盯了她很久,卻最終恨恨地松開了手。

她才剛及笄啊。

江則潋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抱住他的腰:“睡芳盞露水不夠了。”

“你不要亂動。”傅承钰皺眉把她不安分的手掰下來,“晚上我去采。”

江則潋笑了一聲,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親了一口:“謝謝。”然後就輕飄飄地跑出了屋,仿佛根本不在意這對傅承钰造成了什麽影響。

傅承钰:“……”

她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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