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風波

聽那蘇小姐這樣說,司馬蓮周圍的幾位貴女紛紛面面相觑,都不知說什麽才好,場面一時間尴尬起來。

那蘇小姐猶自不肯停,挑眉看看周圍的貴女們,接着又說道:“難道本小姐說的有錯不成?既然是比試才藝,就應獨自作畫才好。司馬家嫡女讓庶妹執筆作畫,這又怎能公平?”

司馬蓮神色微動,卻也未開口辯駁,只是皺眉看着她。

那鵝黃色紗衣的趙家嫡女在旁,此時也高聲附和道:“蘇姐姐說得是。群芳會乃是閨閣盛事,我們中許多人為了才藝比試,在家中廢寝忘食苦學數月,就是為了奪得一個好名次。司馬姐姐既然久負才名,又何必讓庶妹代筆?”

蘇小姐目光頗為不屑的掃了司馬茹一眼,看着司馬蓮意味深長的說道:“這群芳會只有嫡女可赴,如今司馬姐姐帶了個庶妹來,又讓這庶妹代筆作畫,不禁讓人深思。歷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者頗多,難道司馬姐姐你……”

蘇小姐這話偏偏留了一半沒有說出口,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這番話說出來,周圍的貴女們一片訝然。她們這許多雙眼上下打量着司馬蓮和司馬茹,竊竊私語起來。

有的人說以司馬蓮的畫藝才名,奪魁是實至名歸,無需借庶妹執筆;也有人向着蘇家與趙家兩位貴女說話,心裏頭懷着心思要再進一名。只是她們也只是悄聲議論,并無人開口拿出個主意,場面上兀自尴尬起來。

司馬茹此時此刻,心中頗有幾分惱怒。嫡姐司馬蓮如此賢淑不妒的一個人兒,從不招惹他人,腹內有真才實學,于貴女圈子裏口碑也好,誰料到竟也會被人欺負到頭上?可見就算不去招惹她們,也自會有人找上門來!

司馬蓮在一旁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司馬茹腦子一熱,從嫡姐身旁走了過去,看着那蘇家貴女高聲說道:“我家姐姐才名遠播,畫技更是城中一絕,今日奪魁也是自然,又有何不妥?這位姐姐若是不服,讓姐姐再畫一幅也就是了!”

“再畫一幅?”那蘇小姐冷笑說道,“如今才藝比試已經結束,若許你姐姐再畫,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要再比一場?方才此畫并非司馬家嫡女獨立完成,我們中許多人都是看見了的。豈能任她這般奪了魁首之名?”

“是呀……”那趙小姐也跟着說道,“這才藝比試向來是各比各的,豈有二人合力之說?以我之見,理應除了司馬家嫡女的名才是。”

司馬茹聞言,更是氣極,手中只管攥着那梅花圖,高聲說道:“這魁首之名乃是評選得出,豈能說除名便除名?既然你們二人認為我姐姐不堪魁首之名,不如請德高望重之人再評此畫!”

司馬茹一開口,衆貴女不由得心中驚訝,看司馬茹的神情頓時有些不同。

這庶女今日來了這些時候,始終謹慎小心的跟在嫡姐身後,絲毫不越矩,性子看起來也像是個溫和懦弱的,怎麽此時竟出頭說出這般狠話來?難道方才那番乖巧模樣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如此一來,便有不少人看向司馬蓮。誰料司馬蓮只是唇角淡淡一笑,便看着司馬茹行事,全然沒有插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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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蘇家貴女臉色一僵,事到如今也不容她退縮,便咬牙揚聲說道:“好!那就請德高望重之人重評此畫!還大家一個公道!”

那趙家女也冷笑說道:“這二人合畫此畫是真,哪怕再評,也得認這個道理!”

司馬茹嗤笑一聲,皺眉看着那蘇家貴女,點了點頭說:“說得好!公道自在人心,也好還姐姐一個清白。”

眼看這事已全無挽回餘地,衆貴女們便又炸開了鍋,紛紛議論起來。這群芳會才藝比試的名次極為重要,歷年來,亦是請那些才高望重之人做評判。歷來名次之争雖有,但推倒重來是從未有過之事,更何況是魁首之争!

只是看那蘇小姐的模樣,像是下定了決心,定要司馬蓮讓出魁首之位不可。想起她如今已經十八歲年紀,這兩年來都是屈居司馬蓮之下,明年還未知能否參加,這般急切心情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如此一來,未免司馬昭之心太過明顯了些。

事已定下,只是這評畫之人需得能令衆人信服方可。衆女子正在争論該尋誰可好,一旁一直悶聲不語的司馬蓮突然笑道:“既然大家對我的畫作存有疑問,不如請雲修書院的莊老先生品評可好?”

一聽“莊老先生”幾字,貴女們頓時肅靜下來。

須知這莊學輝莊老先生乃是雲修書院的院長,是真正的才德兼備之人。那雲修書院上下不拘貧富貴賤,皆是他的門生。數十年來,多有世家貴胄、寒門學子在此成材入仕的。別的不說,在座不少貴女的爹爹、兄弟,都曾是莊學輝的門生。

而莊學輝老先生更是曾公開批判“女子無才便是德”為無知之言,多年來亦始終想開辦女學,令世家千金們亦可入學讀書。歷年群芳會為閨閣所重,他雖并不品評,但亦會到場,以示支持。

若是請莊老先生出面,豈不是最可信服的?

蘇小姐聞言一愣,曉得司馬蓮和她杠上,當真想分個清楚,便皺了皺眉,揚聲說道:“好!就請莊老先生出面!”

她心裏已是豁出去了!反正方才司馬茹替嫡姐執筆确屬事實,她難道還怕了不成?

當下,司馬蓮和那蘇家小姐便走在前頭,司馬茹拿着畫作跟在嫡姐身後,一衆貴女皆緊緊相随,去找莊老先生評判去了。

進得屋內,只見在那裏坐着一個須發皆白、氣度非凡的老人,不是莊老先生是誰?老先生正在那裏與幾位德高望重的評判飲茶交談,卻見一衆貴女走了過來,不由得皆是一愣。

到了莊老先生并衆評判面前,衆貴女齊齊躬身行禮,一時間屋內花枝搖曳,實在是一幕美景。行禮已罷,司馬蓮和蘇小姐正要開口說話,司馬茹卻搶先一步從二人之間走道莊老先生面前,伸手展開那梅花圖對莊老先生說道:“先生請看,這幅畫畫得如何?”

身後衆女并司馬蓮、蘇小姐等人不由得一愣,這未免太過失禮了罷?

只是司馬茹卻不在乎這許多,只是拿着那畫作向莊老先生并衆評判展示着,她對司馬蓮有信心,這幅畫既然能奪魁,那必然是最好的。

那幾位德高望重的評判一眼看去,便認了出來。一個同莊老先生差不多年紀的老者說:“這不是司馬家嫡女奪魁的那副畫嗎?”

他們又見司馬茹身後貴女們這番陣勢,不由得皺起眉來。

莊老先生挑眉看向這畫,眼前頓時一亮,只是他瞧着這番陣勢有些不對,眉頭微微皺起,倒也未做聲。

身後蘇家貴女見莊老先生似乎并未理會司馬茹,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上前見禮說:“小女子拜見各位先生。本無意叨擾,只因今日這群芳會中有些不公之事,司馬姐姐這魁首之名恐不能服衆,這才請莊老先生予以決斷。”

衆評判一聽,頓時一片嘩然。莊老先生眉毛跳了一跳,神情愈加鄭重。

聽着身後的喧嘩聲,司馬茹咬了咬唇。

那蘇家貴女見狀,心中更是得意,又悠然開口說:“歷來群芳會才藝比試皆以公正為要,評出來的也皆是貴女中的魁首,但今日司馬家嫡女這幅畫……”

司馬茹卻未讓她說完,徑自上前一步,高聲問道:“莊老先生,您看此畫如何?”

被這麽一打斷,那蘇小姐并趙小姐臉色都有些難看。

莊老先生看了司馬茹一眼,心中未免疑惑,悠然答道:“堪稱佳作。”

司馬茹聞言,便湊上前,接着問道:“以先生之見,此畫可還有什麽缺憾?”

莊老先生不知司馬茹為何有此一問,但這畫确實頗合他的心意,他便細細又看了一遍,評點道:“此畫意在筆先,神餘畫外,清秀幽雅,意境高遠,作畫者心中有溝壑,将梅花之霜魂傲骨躍然紙上!只是……”

說到此處,莊老先生點了點畫作右下角一枝梅花道:“這處梅花有些不妥。作畫者雖心思婉轉,筆鋒細膩獨到,但技藝尚且青澀,繪其形而未及其骨,意境不高。”他突然轉向司馬茹問道,“這作畫者可是兩人?”

司馬茹聽到此處,心裏頓時松了口氣,臉上展露一絲笑意。她微微點頭,躬身深深行了個禮,口中謝道:“謝莊老先生指教。右下角這枝梅花乃是我所畫,而畫此畫之人乃是家姐。”

說完這句話,司馬茹便轉過身去,手中展示着那副梅花圖,看向衆貴女高聲說道,“我身為庶女,本無資格參加才藝比試,嫡姐才令我添了一支梅花權作安慰,卻未料到竟成了有心人攻讦嫡姐之籌碼!方才莊老先生說了,我畫藝不精,較之嫡姐相差甚遠,可見嫡姐魁首之名實至名歸!”

司馬茹這番話說下來,臉上早已漲紅,眼角微濕,維護嫡姐之心可見一斑。下面那些貴女見了不由得有些動容,且莊老先生所說細想确是這個道理,便又議論起來,都偏着司馬蓮說話。

蘇小姐此時臉色早已煞白,身子氣得微顫起來,趙小姐在一旁也難免尴尬。

方才司馬茹越過趙家貴女,先要莊老先生評畫,又截住她的話頭,着實有些失禮。她心中雖惱恨,卻并不打斷,只等着司馬茹出醜。等後來聽到莊老先生說司馬茹所畫那枝梅花反不及司馬蓮,她便煞時意識到不妙,可此時想要開口,卻已經晚了!

誰料到這個表面上唯唯諾諾的司馬茹竟會如此大膽?

方才那番話,旁人聽了尚且動容,何況司馬蓮?司馬蓮聽到此處不由得一嘆,上前去挽住司馬茹柔聲說道:“傻丫頭,你這又是何必呢?”

莊學輝聞言,便看向了一旁的司馬蓮,恍然所悟道:“你就是司馬家嫡女?今年群芳會的魁首?”

司馬蓮也是深深一行禮,随後卻答道:“莊老先生,此畫确實是我所作。只是魁首一事,小女卻實在慚愧。小女子之所以前來,并非為保魁首之名,而是請求莊老先生并諸位先生将魁首之名賜予我身旁這位蘇小姐。”

司馬蓮此言一出,在場衆人大為驚愕!

這最驚愕的要數司馬蓮身旁的蘇家貴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場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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