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清白

聽了司馬茹這話,滿座皆驚!

方芙娘等女眷簡直難以置信,司馬铎眉間微微跳動,不甚贊同地看向司馬茹,滿面擔憂。

座下跪着的李嬌兒更是未想到司馬茹一個未嫁姑娘竟不顧臉面說出這番話來,睜着一雙杏眼直直盯着司馬茹,臉上愈加慘白起來。

她方才說什麽?驗身?

須知這驗身二字,當真不是輕易可說得的。

若是疑人清白,便可随意檢驗,恐怕诽謗之事難以計數,于女兒名聲亦有損傷。因此,驗身一事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提到明面上。

曾有個縣官夜宴時召官妓作陪,散席後因酒醉,留了個清倌兒侍奉湯水,誰料想事後被人告他狎妓。那清倌兒不認,提出要驗身,審理此事的縣官竟不敢妄自做主,直将此案送到知府一級,又尋了德高望重之人作保,這才驗了清白。

青樓女子尚且如此,更別說李嬌兒這樣未嫁的良家女。女兒家身子嬌貴的很,又豈能随便驗?

況且李嬌兒到底是方芙娘的外甥女,若她真是清白的,以她那不依不饒的性子,倘鬧将起來,恐怕未能善了,提出驗身一事的司馬茹也會落個诽謗誣陷的罪名。到時候縱然司馬铎有心袒護,有方芙娘與李嬌兒親娘方氏在場,恐怕司馬茹還得挨頓打也說不定。

沉思片刻,司馬铎心疼司馬茹,又怕她不曉得這其中厲害,便搖頭說:“不過是府中多了幾句閑話,何至于驗身以證清白?二丫頭莫再多言,退下罷。”

爹爹心中所想,司馬茹豈能不知?

她非但不退,反而跪下磕頭說道:“爹爹,桂蘭自幼便跟着女兒,性子沉穩,女兒信得過她。可嬌兒姐姐是夫人甥女,亦是大家出身,女兒亦信她。如今這光景,倒叫女兒兩處為難。女兒思前想後,不如讓爹爹請出家法,到時候誰真誰假,自然清楚。”

司馬铎聽寶貝女兒這口氣,倒像是個不曉得此事輕重的,因擔心司馬茹吃虧,司馬铎加重了些語氣訓斥道:“胡鬧!這家法豈是胡亂便能用得的?”

司馬茹聞言紅了眼圈,擡起頭對司馬铎哽咽說道:“爹爹,這桂蘭原先是我的人,如今謠言已傳揚開來,若是不清不白不追究,恐怕不但他們二人受人非議,亦有人指責女兒安插人手有意生事。就如方才姨媽所說,怕是會說是女兒我有意指使的罷。”

方氏此時心裏頗為忐忑,聽到此處,心亂如麻,有些後悔自己方才嘴欠。下頭李嬌兒聽到此處,倒已鎮定了許多。

事到如今,也只有咬定牙關不松口,還有一線生機。這其中要緊處李嬌兒是曉得的,她就不信司馬茹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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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李嬌兒猛地擡起頭來,一雙鳳目內水波盈盈,流着淚憤而說道:“姨父、姨媽、娘親,依我之見,二妹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這驗了我的身子,證了我的清白,此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說罷,李嬌兒便伏地大哭起來。

方氏聞言會意,哭哭啼啼起來,一轉身拉住方芙娘的衣袖說道:“姐姐!如今我兒子沒了,膝下只得這個女兒!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哪裏還有臉面見人?驗身倒也不怕,只是此事不能就這麽了了,司馬家需給我們孤兒寡婦一個交待!”

這母女二人哭得可憐,方芙娘心軟起來,便轉身對司馬铎說道:“相爺,您看……”

“爹爹……”司馬茹跪在地上又磕了個頭,一字一字說道,“若請出家法來,證了姐姐清白,女兒自領管教不嚴之過,情願受罰。”

司馬茹話音剛落,伏地大哭的李嬌兒便身形一頓。她借着帕子的遮掩,恨恨看向司馬茹,心中咒罵。

司馬茹眸光微轉,将李嬌兒憤恨目光盡收眼底,嘴角勾出一個冷冷的弧度來。

司馬铎聽了司馬茹這番話,心裏不禁有些疑惑,便擡眼往司馬茹那廂看去。司馬茹此時也擡起頭來,一雙通紅水眸倔強又委屈地看向了司馬铎。

想起前日裏司馬茹所說,司馬铎心頭一動。這丫頭向來與沈金枝交好,此事又牽涉到她的丫鬟桂蘭,恐怕心內較起真了罷。

“爹爹……”司馬茹又接着說道,“若是不驗身,恐怕嬌兒姐姐也是不肯的。爹爹雖心疼芹哥哥,但嬌兒姐姐也是人生父母養,将心比心,又哪裏能令她蒙受冤屈?女兒思前想後,若當真是桂蘭犯了口舌之過,诽謗主子,女兒甘願受家法懲處,也好還嬌兒姐姐一個公道。”

司馬茹這話說得謙卑,但李嬌兒聽了,一張臉卻愈加慘白。不單單是李嬌兒,那司馬芹也不自覺微微顫抖,忍不住偷眼瞧了瞧司馬铎。

若他不看這一眼倒罷,只因看了這一眼,司馬铎心裏咯噔一聲。自小兒犯了錯,司馬芹都是這幅模樣,生怕令人不知道一般的畏縮膽怯。雖則司馬芹速速将頭低了下去,但司馬铎心內卻篤定了□□分,看來這奸情,只怕是确有其事。

眼下那方芙娘聽了司馬茹一番言語,卻又猶豫起來,心想請出家法驗過身,還李嬌兒一個公道,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她心思簡單,容易被蒙蔽,方氏說李嬌兒實屬無辜,她就只當是真的。

這樣想着,方芙娘便就開口了,只聽她款款對司馬铎說道:“相爺,三丫頭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不如--就依了她罷。”

方芙娘話音剛落,一旁方氏便有些慌張,下頭坐着的李嬌兒更是忍不住微微一震。

她們這般反應,司馬铎全都看在眼裏。此刻他雙眸之中透出一絲寒意,轉頭沖一旁管家說道:“請家法。”

随後,他又對身旁的素娥說道:“去尋個可靠的婆子進來。”

聽了這幾句,李嬌兒倒還撐得住,只是身子窸窸窣窣抖個不停,那司馬芹卻扛不住,軟軟地塌了肩膀,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娘親崔氏。

崔氏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與方氏不同,她被這個兒子蒙在鼓裏,是半點都不知情的。雖說她看在方芙娘份上,倒也尋思着等攆走了沈金枝,娶李嬌兒為正室。但她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當真出息,這就已經勾搭上手,倒叫她措手不及。

轉眼工夫,管家便将家法請來,放在堂上。素娥領了個眉目恭順的婆子進來,入門便拜。

“将她領下去,驗驗她是否是處子之身。”司馬铎指着李嬌兒冷聲說道。

此時李嬌兒已經全然癱軟在地上,一張妩媚俏臉全無半點血色。素娥叫來兩個丫鬟扶着,這才将她攙了下去。

司馬芹眼睜睜看着李嬌兒被人拉走,又見架上長鞭着實吓人,驚得身子微微抖了起來。他只顧低着頭,雖說滿腔悔意,但心中到底還是對司馬铎心生怨尤。

不過是這點風月小事而已,大伯何必大動幹戈?若是早讓他納上幾個妾室,何至于此?

司馬芹這樣想着,心裏不但怨上司馬铎,連沈金枝與司馬茹也一并怨上。座上崔氏見此情形,也有些怨這個大伯不通情理。雖說李嬌兒是夫人的甥女,但到底還是司馬芹這個侄子親些,難道還真要動鞭子不成?

而方氏見了那鞭子,早就吓得了不得,目光慌亂地看向方芙娘。方芙娘就算再容易被蒙蔽,此時見大家這般反應,也有些回過味來,頓時臉色沉了下去。

過了半晌,素娥與那婆子扶着臉色青白的李嬌兒回來。兩個人撒了手,那李嬌兒就膝下一軟,癱倒在地上。素娥看不下去,伸手扶了她一扶,她這才勉強跪住。

司馬铎冷聲問道:“到底是什麽結果?李姑娘可是清白之身?”

素娥與那婆子面面相觑一番,那婆子上前行了個禮說:“回相爺,李姑娘如今、如今已不是清白之身……非但如此,她……她……”

那婆子似有為難,話說了一半,就是不接下去。司馬铎陡然怒了,猛地起身問道:“只管速速回話!無需遮掩!”

“回相爺……”那婆子忙跪下,偷眼看了李嬌兒一眼,為難說道,“李姑娘身上斑斑點點,不堪入目……皆、皆是雲雨所致……”

等這婆子說完,衆人一片嘩然!那座下跪着的李嬌兒抖抖簌簌,一斜身又軟了下去。

此刻倒正是李嬌兒該哭的時候,可惜她方才哭得太狠,此刻倒哭不出來了。

那方氏聽了這話,愣了一愣,随即大哭道:“我的兒……娘親真是後悔,早知如此,何必上門投靠?倒把我好端端的清白姑娘搭進去了!”

說罷,方氏一把拉住方芙娘說道:“姐姐!如今我家姑娘已經毀了清白,日後也難嫁人,司馬家玷污了我姑娘身子,可得給個名分才成!”

方芙娘聽了,只當方氏不知道李嬌兒所為,又兼李嬌兒到底是她的甥女,若是不管,她這個做姨媽的到底說不過去。于是她便轉頭對司馬铎猶豫說道:“相爺,您看……”

“她的事暫緩片刻,”司馬铎打斷方芙娘話語,冷聲說道,“取家法來。”

管家會意,從架上取了鞭子遞給了司馬铎。司馬铎看着跪地發抖的司馬芹,雙目冒火,起身逼近。

座下司馬芹見此情形,吓得早不會言語。座上崔氏向來溺愛兒子,如今見兒子要挨打,竟不管不顧沖上前,一把拽住司馬铎說道:“相爺慢來!如何竟因為幾個外人撺掇,打起侄兒來了?這李姑娘向來輕浮,說不準入府時便不是清白之身,如何偏說我家芹兒是奸夫?”

衆人還未及反應,下頭司馬芹怕得狠了,聽了這話倒也回過味來,便狠心磕頭說道:“娘親說得正是。這賤人她、她勾引我!侄兒一時把持不住,這才糊塗了一回。她、她早不是清白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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