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家法

就這般打了幾十鞭子,直打得那司馬芹遍體鱗傷,地上斑斑血跡煞是驚人,司馬铎方才解氣,将沾了血漬的鞭子置于架上。

乍一打完,那司馬芹哭的力氣都無,軟軟地攤在地上,已然昏了過去。幾個小丫鬟撒了手,那崔氏此時已哭不出聲,沖上前抱住了司馬芹,只顧嗚咽着。

雖然為妾,到底已是自家夫君,那李嬌兒賣個乖兒,遞了個帕子上去,正要說幾句噓寒問暖的話,誰料那崔氏竟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口中罵道:“都是你這個有人生沒人養的小賤蹄子勾引了我的芹兒,這才招了這頓打!你還在這裏作甚?還不快滾!”

那李嬌兒不能為妻只能為妾本來就委屈,忽的被打了一掌,哪裏能受得了?她登時落下淚來,哭着嚷道:“我一個清白女兒,哪裏知道如何勾引?都是芹大爺拿那些好話哄我,我這才與他好了一場,怎地都是我的錯兒?”

一旁方氏聽了那“有人生沒人養”幾個字怎能不氣?此時也湊上前恨恨說道:“這是哪裏來的潑婦?偷奸了好人家女兒,竟然還嫌棄起來!論起來我家姑娘才是委屈呢!”

那崔氏摟着司馬芹,見他被打得抖抖簌簌傷痕斑駁,看起來好不可憐,心疼到狠處,怎能不恨李嬌兒母女?她冷哼了一聲罵道:“你們母女也不知是何等人家出來的,如何與我的芹兒相比?莫說做妾,就算與我芹兒提鞋都不配!”

崔氏這句話說罷,莫說李嬌兒母女愣住,就連方芙娘臉色都沉了下去。這崔氏好生糊塗,這李嬌兒還算是李家人,但那方氏卻與方芙娘是姐妹,如今罵了方氏出身,豈不也得罪了方芙娘?

崔氏說完這句才覺失言,只是她此時記挂着司馬芹,如何還顧得上許多,接着便又哭了起來。

那司馬铎置下鞭子,面對那鞭子後退兩步,俯身下拜,口中喃喃幾句,想必是禀告祖先之類言語。随後他便站起身,冷銳目光又看向了崔氏等人。

那方氏與李嬌兒圍着司馬芹,本來還欲争辯幾句,卻見司馬铎看向自己,不由得身子一顫,喏喏站在一邊。崔氏只顧哭着,倒也未注意。

司馬铎看着他們,指着那鞭子說道:“家法在此,若司馬府中再出不忠、不義、不貞、不孝之人,此鞭定不饒他!”

方氏母女又是一抖,再不敢胡鬧,那崔氏也猛地一顫,哭聲漸漸低了下去。

司馬茹立在一旁,看着那四人如此光景,心中不由得冷笑。她曉得本性難移,這司馬芹與李嬌兒偷情時自然如膠似蜜,可若真過在一起,再加上這麽兩個娘親,又豈是能順心的?不把二房的屋頂掀翻,已經算是不錯了罷。

私情一事好歹都已有個結果,看着天色不早,司馬茹上前行禮道:“時候不早,女兒也困乏了,不如先退下,爹爹夫人也好早些安歇。”

今日這事平白将司馬茹牽扯進來,司馬铎心裏過意不去,拉着司馬茹好言安慰道:“今日這事本與你無關,未料想他們二人竟将此事栽在那桂蘭身上,倒叫你無端蒙受冤屈。”

司馬茹搖搖頭,轉頭看着方芙娘說道:“今日這事,夫人卻是最傷心的。這人心難測,縱然是嫡親的姐妹,分別多年亦有不合,更勿論夫人與姨媽二人并非同母,豈能樣樣都知道的?只因夫人心慈,這才收留了她們,又豈知竟能惹出這般是非?女兒倒是無妨,只望爹爹莫要責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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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铎與方芙娘聞言,心中俱是一動。司馬铎因出了李嬌兒一事,心裏倒有幾分責怪方芙娘留下了方氏母女,聽了這話,忍不住微微一嘆。方芙娘正愁如何面對司馬铎,聽司馬茹先說了出來,未免有些感動。

一旁司馬蓮見狀,微微一笑。她想了想,又拉住了娘親衣袖說道:“恐怕明後日堂嫂嫂離府,咱們這些姐妹,還得前去相送才可。不知堂嫂嫂這兩日宿在何處?”

司馬铎與司馬茹聞言俱是一愣,那方芙娘已明白女兒用意,忙說道:“不如就宿在我這裏罷!”

“如此甚好!”司馬铎聽了這話,神色略略輕松起來,微微點頭說道,“若是由你送她出府,既顯得我司馬家重情,又免得她遭人議論。還有,清點嫁妝并一應物件之事,都交予你處置。你需切記,只管往多了算去,千萬莫要吝啬。”

方芙娘見司馬铎語氣緩和,心裏松了一口氣,忙答應道:“是。”

司馬蓮見爹娘這般,曉得已無問題,便拉了司馬茹往一邊說道:“堂嫂嫂明日要走,咱們需得前去相送,還得哭上一場才好。畢竟一場緣分,總看不得她這樣冷冷清清的便走了。”

司馬茹慨然一嘆,拉着司馬蓮手兒說道:“若堂哥哥有姐姐半份重情,恐怕他與堂嫂嫂二人,也不會落得如此罷。”

想起前世司馬蓮與王爺那段緣分,司馬茹心中一動,雙唇微啓便要問出口去。只是頓了頓,她又忍住了,此時,總歸還是太早。

若真有那一日,有她司馬茹在,總歸不會叫姐姐被人欺負了去。

這一晚,二房內哭哭鬧鬧徹夜不寧。好容易挨到天亮,司馬铎遣了許多人來,命司馬芹寫那放妻書。

那司馬芹脊背、四肢都是鞭傷,每寫一字,便絲絲扯得生疼。崔氏心疼,嚷嚷着要過些日子再寫。可那管家受了司馬铎吩咐,一定要司馬芹當日寫完。

司馬芹心裏害怕,胡亂斟酌詞句,好容易敷衍過去。管家呈給司馬铎看過,司馬铎不滿意,命他重寫。

這下子崔氏不幹了,吵鬧着要去見司馬铎,司馬铎命人堵住二房出口,若司馬芹寫不完,便不許二房之人出入。

見司馬铎這般絕情,崔氏與司馬芹等人都有些驚怕,他們曉得司馬铎恐怕當真是怒了,也不敢再作理論。

雖說心中不甘不願,司馬芹還是強撐着改了一遍。這次司馬铎看了,依舊不滿意,命他再改!

見兒子為寫這放妻書,一張臉兒煞白,趴在榻上一絲精神氣兒都無,崔氏別提多心疼。正巧這個時候,方芙娘吩咐人送李嬌兒母女過來,可巧撞上。

如今見了李嬌兒,崔氏是看她一百個不順眼!再加上李嬌兒身邊站着一個方氏,這兩個婆娘便又拉扯起來,将好個二房鬧得雞犬不寧。

屋內那司馬芹,此時好歹是回過味來了,這才一字一句認真寫那放妻書。這次寫好了他便攤在榻上,手臂的鞭痕掙裂開來,好生疼痛。

這次司馬铎讀了這放妻書,讀到後頭“相隔之後,更選重官雙職之夫,弄影庭前,美逞琴瑟合韻之态”,對沈金枝寓意祝福,又見此放妻書注明沈金枝有權拿走自己全部妝奁,這才點了點頭。

放妻書已寫好,又添上司馬芹與沈金枝手書指印,司馬铎親自去了沈将軍府上一趟,與沈金枝嫡母講明和離緣由,将放妻書于官府登記錄入。沈金枝嫡母雖萬分驚訝,但見司馬铎态度愧疚,又想到沈金枝在司馬府中恐怕過得頗不順心,便就同意了。

沈金枝走時,方芙娘帶着司馬蓮與司馬茹姐妹前來相送。那司馬萍聽說,曉得司馬铎有意給沈金枝面子,便拉着柳姨娘一同去了。

雖則和離不是什麽值得榮耀之事,但于婦人也不算太過羞恥。沈金枝被方芙娘拉着手兒,坐在同一乘轎內,直到府門之前。看着司馬茹等人前來相送,沈金枝眼中忽的落下淚來,哽咽說道:“能得夫人、姐妹如此相待,也不枉我為婦三載。還望日後多多相見,大家莫要嫌棄我才是……”

“這說得哪裏話來?”方芙娘掏出帕子拭去沈金枝臉上淚滴,憐惜說道,“相爺一向喜歡你,原說要聘你為婦,誰料二房芹兒有福,被他得了去。只是都未料到,到頭來竟落得這麽個結果。都是芹兒負了你,你哪裏有過錯?卻是司馬家虧待于你了……”

沈金枝聞言又落了一滴淚,待拭去淚珠,便微微笑了一笑,點頭說道:“負我之人乃是司馬芹,卻不是司馬家。金枝不是無心之人,相爺、夫人待我的恩情我都記在心裏,未能忘懷。”

見面前這女子這般好性子,方芙娘又是一嘆,從頭上拔下一支攢金八寶釵插在沈金枝頭上,看着她笑道:“又不是被休棄,何必打扮得這般素淨?此物雖不值什麽,但也是我一份心意。”

沈金枝受寵若驚,當即謝過:“多謝夫人。”

一旁司馬蓮也取過自己所備之物,乃是祥雲雕飾的一款玉石如意,只見她遞上盒子說道:“此物雖系平常,但寓意極好。還望沈姐姐日後早嫁良人,事事順遂。”

沈金枝此時已經紅了眼眶,接過那如意,低聲道謝。

司馬茹瞧着沈金枝那模樣,回想起前世她被休離時的悲痛與決絕,不免心生感慨。她看着沈金枝那眉眼,此時倒真有些疑惑,這眉眼倒真是越看越像趙亭。

難道是因為幾日不見,有些想念他了嘛?

微微搖頭,揮去腦海中這荒謬的想法,司馬茹有要緊事相求。只見她對方芙娘行了個禮說:“夫人,我和沈姐姐向來交好,如今她要走了,我有些體已話兒要與她說。”

方芙娘看看天色還早,便點頭說道:“你們姐妹單獨說會子話也好,去罷。”

得了方芙娘允準,司馬茹便拉着沈金枝往一旁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得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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