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悲苦

雲煙進來後,便跪在地上,也不言語。司馬茹見狀不由得心內一驚,忙問道:“怎的了?”

雲煙聞言,先磕了個頭才說道:“請小姐先饒過雲煙,雲煙才敢說。”

司馬茹見雲煙說得如此嚴重,不由得暗暗心驚,她忙點頭道:“你若無罪,我自然不會苛責于你。”

雲煙聽了,又低頭說道:“還請小姐擯退左右。”

司馬茹見此情形,曉得以雲煙謹慎小心的性子,恐怕必有要事禀報。她近前兩步,正要開口,頓了頓,擡起頭示意桂蘭。

桂蘭會意,拉着軒香二人關閉門窗,細細探瞧了一番,确定無人偷聽。司馬茹這才壓低聲音說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還不快快道來?”

雲煙見狀,這才放心,一五一十說起司馬铎今晚夜探林姨娘之事。聽雲煙細細說罷,司馬茹腦中一片空白。

原來事情竟是這樣……

聽爹爹和林姨娘的對話,似乎娘親并非琵琶別抱,而是爹爹強娶來的。林姨娘有夫有子,卻被爹爹看中,這才生下了自己……

這樣想着,司馬茹心中一酸,猛地落下淚來!

若是如此,一切便說得通了。若從林姨娘考慮,司馬茹倒是能夠理解。好端端一家人過着日子,卻硬生生被拆了鴛鴦。對這個被迫生下的女兒,那裏能夠真心疼愛?

恐怕林姨娘一看到這個女兒,便想起當初的慘痛罷!

若她是個軟弱的性子也罷,偏偏林姨娘的性子是如此的倔強。如今前事已過去多年,自己已經一十五歲年紀,林姨娘還沒有忘記當初的夫君。

而且聽林姨娘的意思,她還在一直等着相公回來?

就算司馬茹再愚鈍,也知道此事只能是妄想。且不說那男子并同母異父的哥哥在不在人世,就算在人世也罷,哪裏又能沖入相府來搶人?此事已經過去一十五年,難道還能告爹爹強搶民婦不成?

可是,看林姨娘的意思,她似乎當真相信那男子會回來。這般倔強的性子,實在無法可救。想到此處,司馬茹突然渾身一寒,前世林姨娘手起刀落殺了爹爹,莫不是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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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就難怪林姨娘竟會做出如此行徑。多年期盼一朝落空,可想而知她心裏會是多麽絕望!

不知不覺,淚水竟沿着司馬茹臉頰緩緩滴落。桂蘭、軒香并跪在地上的雲煙看見,也不敢打斷,只得靜默等待着。

今日,司馬茹總算知道林姨娘心中隐情,可哪怕如此,司馬茹也無法原諒林姨娘!若林姨娘沒有生下她也罷,可林姨娘生了她,是她的親娘,就不能如此待她!

此時桂蘭猶豫,軒香膽小,那跪地的雲煙擡起頭來,略想了想,還是仰頭叫道:“小姐……”

司馬茹猛地一驚,被從沉思中打斷。她定下神來,抹去眼中淚水,馬上對雲煙說道:“這些事你切莫與旁人說起!”

“小姐放心,奴婢自會守口如瓶。”雲煙低頭說,“雲煙既然敢将此話報與小姐,便不會告與他人。”

見這個丫鬟還算心思清明,司馬茹點了點頭,轉頭吩咐桂蘭道:“去我櫃子裏取兩個一兩的金裸子來。”

待桂蘭取回物件,司馬茹又命軒香從屋裏取出盛放首飾的盒子,親自從梳妝盒裏挑出兩支發簪,一支是金銀絲絞制,一支是素銀嵌金枝,掂掂重量差不多,便取了出來。司馬茹将那對發簪并兩個金裸子親手交予雲煙手中說道:“這些日子也苦了你和芝蘭,這些是賞你們的。”

雲煙見了這些賞賜,心中喜悅,忙雙手接過謝道:“多謝小姐賞賜!”

“切記,此事決不可與人說起。”司馬茹皺眉說道,“你是個聰慧之人,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雲煙聽了這話忙又是一叩首,口中答道:“三小姐放心,奴婢曉得輕重,定不會吐露一字一句。縱使奴婢不懼怕三小姐,也決不敢将相爺之事傳揚出去。”

司馬茹聞言點點頭,心裏對雲煙甚為滿意。她想了想,又皺眉叮囑道:“你與芝蘭定要好好看住林姨娘,若她有何不妥,定要馬上告與我知道。若有機會,将那刀偷藏了去--或換成卷刃的也可,斷不能叫她再如今日這般。”

雲煙忙俯首道:“是。”

“好,你下去罷。”司馬茹說,“日後若做得好,我定會不吝賞賜。”

雲煙又點了點頭,趁着夜色,回林姨娘處去了。

待雲煙走後,司馬茹坐在榻邊,思來想去,心頭一團亂麻,說不出的難過心酸。

此刻知曉了爹娘多年宿怨,對司馬茹此時處境全無助益。恐怕明日,爹爹還得提起與王爺結親一事。而林姨娘那邊,也絕不會關心這個多餘的女兒處境如何。

那把刀,恐怕就是前世殺死爹爹的那把罷!若是任憑局勢如此下去,自己依舊得與王爺定親,林姨娘依舊還會殺死爹爹,她誰都救不了,恐怕還會落得一個和前世一樣的下場。

如此這般,自己一番努力又有何用?如此這般,這難道便是天命難違?

不!司馬茹絕不相信!她慢慢握緊拳頭,眸光中透出一絲不輸于林姨娘的決絕。上天給了她再來一次的機會,絕不會讓她重複前世的錯誤。司馬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只是,究竟該怎麽做呢?這一夜,司馬茹睡得極不安穩。她少見的夢到了林姨娘的那張冷漠的臉,夢到那冰冷如雪的眼神。那眼神看得她心痛不已,看得她止不住得流淚。待醒來時,淚水沾濕了自己的枕邊。

總之,哪怕不能打消爹爹庶轉嫡的心思,也要展緩些時候,也好讓自己想出對策。司馬茹定下心來,第二日便去尋司馬铎。

司馬铎昨日見了林姨娘一面,這一夜也未去方芙娘和柳姨娘處,在書房內幹熬了一宿,早起仍心神恍惚,又是難過,又是傷神。此刻見到女兒,這心裏才好受了些。

見司馬铎這幅模樣,司馬茹縱然心裏知道爹爹年少時竟做出那等事來,也沒法怪他恨他。當初若非司馬铎強搶了林姨娘入府,司馬茹也不會生于這個世上,所以,她到底還是怪不得他……

“爹爹,”司馬茹行了個禮,畢竟父女之情甚篤,還是忍不住流淚說道,“爹爹莫要如此操勞,女兒看了難過。女兒昨日,辜負了爹爹的一片好意,實在對不起爹爹,還請爹爹寬恕女兒罷!”

說完,司馬茹便跪下,誠心誠意的磕了個頭。她知道爹爹無論再怎麽糊塗也好,歸根究底,無非是為了她這個女兒。可她為人子女,卻不能順從爹爹的好意,磕這個頭,是應該的。

司馬铎見司馬茹跪下請罪,心裏那裏還能怪她?忙将她扶起來說:“茹兒,你能曉得爹爹好意,爹爹便安心了。此後便聽從爹爹安排,爹爹是不會害你的。”

司馬茹聞言,不肯起身,又搖了搖頭說:“爹爹,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旁的不說,大姐姐那裏,總歸不能太傷了她的心。爹爹顧忌父女情分,女兒也要顧忌姐妹之情。哪怕是為了大姐姐,此事還是展緩一二罷!”

說着,司馬茹俯身,又是一拜。

司馬铎聽到此處,忍不住微微一嘆說道:“你到底還是為你大姐姐着想,也不顧着自己。也罷,爹爹倒不妨等上幾日,只是王爺那邊……”

“王爺那邊,女兒自會盡力。”司馬茹無奈撒了個謊,抿唇說道,“到時候大姐姐許了人家,夫人亦必不糾結此事。若王爺又與我親近,這婚事自然順理成章。豈不比如此強求要好些?”

司馬铎細想,倒也是這個理兒。司馬茹庶女轉嫡女一事,也是他昨日一時興起,倒也不急在一時。于是他便點頭說道:“如此這般,我就暫緩些時日,等你過了一十六歲再說。只是王爺那邊,你需再盡些心,若他傾心于你,那便好了。”

“爹爹放心,”司馬茹緩緩起身,看着爹爹勉強笑道,“女兒定會盡力。”

既然司馬茹如此說了,司馬铎也放心許多,他便綻顏一笑,點頭應道:“好。”

庶女轉嫡女一事總算暫且擱下,只是林姨娘那邊,到底還是得緊着些。否則若讓林姨娘鑄下大錯,那豈不都完了?

司馬茹活了兩世,最疼愛她的人便是爹爹!哪怕林姨娘有千般理由也好,司馬茹絕不會讓爹爹受到傷害。

只是,究竟要如何做呢?當面說清,以林姨娘的性子,能聽她的話嗎?林姨娘這樣冷待這個女兒,視這個女兒為恥辱,難道這個女兒讓她放下屠刀,林姨娘便能聽從?

司馬茹想着,心頭如壓了一塊巨石一般沉重,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司馬妹妹……”一旁莊雲歸見她滿目呆怔模樣,微微皺眉,用手肘戳了戳她問道,“你可是有了心事?怎的這幾日都打不起精神?”

被莊雲歸這樣提醒,司馬茹這才猛地回過神,她怎麽就這樣在書院內發起怔來了?只見她面前鋪着一張宣紙,其上淚水滿布,已經沾濕了一角。

那教習書法的先生本打算上前苛責她幾句,見此情形,不知她家中出了何事,嘆了口氣,便從司馬茹身邊走過。

略略偏頭,對上莊雲歸擔憂的雙眼,司馬茹趕忙拂去眼中的淚水,忍不住微微一嘆。偏偏這些事,她并不能與莊雲歸說起。論理這說起來,也是不能被人曉得的醜事。

若能選擇,恐怕沒有一個人願意用這樣卑微的方式出生,可司馬茹沒得選,她沒得選……

放課之後,司馬茹尋了一處僻靜之地,痛快落起淚來。也有些公子、貴女三三兩兩打那裏路過,只覺得有些好奇,倒也無人上前擾她。

司馬茹被他們看得難過,便沿着小巷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抹着流不盡的眼淚。只是不知何時,她面前忽的多了一個身影。司馬茹擡眸看去,恰恰對上他的眼眸。

趙亭正站在她面前,那眼底深處,滿滿都是擔憂和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很悲傷,這個時候,就需要男主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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